第131節
謝擇益聲音頗為無辜:“嗯?” “你這樣我會變得很奇怪……” 甕聲甕氣的低音從她頸間傳來,“不喜歡么?” 她立刻失語。 女傭及時敲門:“請少爺少奶下樓用餐?!?/br> 謝擇益唔一聲,回頭答應:“立刻就來?!?/br> 她趁機從他懷里溜出來。 謝擇益從后頭微笑跟上。 剛下得樓梯,便聽得謝爵士教訓兩名吵架姨太的聲音遠遠傳來:“ana與felicia今日又頂頸呀?” 兩名姨太各自嘀咕了許多聲。 彌雅與一位meimei即刻為各自母親開脫:“她兩最要好,拌嘴罷了!” “對嘛,一家人,最緊要的就是開開心心?!?/br> 楚望臉上立刻又掛上微笑。 謝爵士哼哼兩聲,“zoe與linzy喺邊?” 費怡笑道:“那不是來了?” 謝擇益從后頭自然而然牽起她的手,拉著她落座。 席間眾人目光皆落在她身上,神情各異。彌雅立刻熱情示好,吩咐女傭,“替少奶盛兩塊蒸沙鰨魚?!?/br> 費怡以眼神制止女傭,不動神色讓女傭盛了兩大盅老火杜蓉豬腰湯放到兩人面前,柔聲說道:“先喝湯?!?/br> 她埋下頭,強裝淡定的喝起湯來。 謝爵士突然問道:“幾日就走咗?” 謝擇益喝著湯,隨意應了一聲。 一名姨太頓時來獻殷勤:“那可要多做一些你愛吃的菜。家里的菜,往后就難吃到了!” 周圍幾日連忙附和。 楚望勉強將聽力從廣東話切換作德語,強忍笑意,心想,打小生活在這樣語種駁雜的日常環境,實在很難不練成精通十國語種的語言天才。 她嘗試了一下阿開師傅的通菜與青紅蘿卜湯,突然心中一動,抬頭問道:“能否問阿開師傅討要一份蝦醬通菜與骨湯的食譜?” 桌上眾人一愣,費怡立刻笑著說道:“當然!”爾后喚來女傭:“去請阿開師傅?!?/br> 楚望抬頭去看謝擇益,發現他正手執湯盅與勺子靜靜盯著自己,帶著點笑意。 見著這一點笑,她才后知后覺自己竟從未試著了解過任何人的口味偏好。 這是第一次,仿佛開了竅。 人心都是rou長的,沒人會不渴望付出的柔情能得到溫柔回應。 謝爵士看著這小兩口眉來眼去,實在樂的開懷。 當初不過以為謝家理承了她這份救命大恩,理當將她當做恩人。 直至此刻方知不止是恩情——這兩人兩情相悅。 謝爵士至此徹底放下懸著的一顆心,眉開眼笑,心滿意足的喚來管家與女傭,作主去替兒子兒媳打點行裝。 作者有話要說: = =本來以為這一章能完結,誰知道明天還有一章。。。淚目。。。 以為6000字,哪知可能是8000 ☆、〇六三 終章·關山月 她本以為工程師基地的邀請會來得更鄭重一些, 比如一封熱情洋溢的超長動員信, 比如派遣一名要員上門親口轉述…… 然而她得到的所有通知全部來自于一句:“下周二一早?!?/br> 而謝擇益告訴她,他所知全部也不多于這一句。 興許有, 也是軍隊內部信息, 需要與他們這類“工程師”一早劃清界限。 放在以前,一個美軍大校在香港這種諜戰高發地, 在一名英軍中校家門口暢所欲言半小時, 搞不好立刻就被投入大獄嚴刑逼供。如今兩人如此堂而皇之,毫不避嫌,也說不好是誰的功勞。 總之, 這兩人聊天內容肯定遠遠多于“下周二一早”。 楚望不由喟嘆:還沒抵達基地呢,便要區別對待, 先劃清三八線, 隔閡由此產生,實在十分不利于內部團結。 當然,也不大有利于夫妻生活。 葛太太考慮得就要直白單純得多了。聽說他兩不過只余數日時間待在香港, 十分不解,“只七八日婚假?什么事急成這樣?” 她只好這樣安慰葛太:“這一去長途漫漫,全當蜜月旅行?!?/br> 葛太太道:“誰蜜月一去度三年?” 她頓時啞口無言,“那只是我隨口胡謅, 也不一定是三年……” “究竟幾年?” 究竟幾年,實在要集齊天時地利人和,還得抗壓能力過硬,她哪里說得準。 幾日里葛太太見她便問, 她實在無法應付,即刻抱頭鼠竄。 幸好謝擇益及時搭救,陪葛太太打幾晚馬吊的功夫,不知說了什么花言巧語,立刻將她哄得高高興興,早出晚歸張羅著替她收拾行裝,半點陰云也不見得。 她難得好奇得緊,想叫謝擇益私底下傳授給她,哪知他臨行前幾日忙的幾乎找不著人影。 一日趁葛太太出門功夫,牌桌上問蔣先生與彌雅,蔣先生問她:“確定要聽?” 她猶疑著點頭。 兩人交換神色,彌雅立刻笑到不能自已。 蔣先生咳嗽兩聲:“謝少在牌桌上信誓旦旦同葛太宣布:保證一年至少生一個。若是多到超支,立刻托人以飛機寄送回香港葛公館,一語將葛太哄至眉開眼笑?!?/br> 講完這番話,連蔣先生也不由面帶微笑。 她知道那日來葛公館打牌的究竟有多少人。此時此刻,她只無比慶幸自己即將離開此地,否則不知要被調侃多少年。 她想了想,決定提前預祝了眼前這頗不厚道的兩人新婚愉快,并邀請蔣先生參與一場為期三年五載的豪賭,賭她與謝擇益回到香港時,看到時候究竟姓蔣的小孩子多,還是姓謝的多。 彌雅臉紅到耳根。 蔣先生笑了,“大婚不過才幾日,三小姐實在嘴皮子功夫見長?!?/br> 爾后以目前底價并不算的太貴、地處人煙稀少的英皇道郊區一塊地皮為賭注應她邀約。 這價錢,等過個幾年,可說不準。 雖說謝擇益與她都知道只是一時玩笑話,但這話葛太太聽起來實在受用。所以即使專誠以一只碩大藤箱來替她裝中藥,卻也再三囑咐:“干燥存儲,足夠一年半載……但若是覺得身體與時機都合適,將藥停下也無妨?!?/br> 她點頭答應。 出行一切用品均由葛太太打點,除此之外,她自己倒沒什么特意要帶的東西。只是出行前特意去三聯書店買來十余本線裝《三俠五義》《永慶升平》與《蜀山劍俠傳》,稍作整改,與鋼筆一同隨手丟進箱籠,再不理其他事。 葛太太見狀,只隨口嘀咕一句:“什么時候喜歡看起小說來了?”也并沒覺得奇怪,隨她去。 臨別前,一通電話從檳榔嶼致過來。 真真顯然沒想到她這么快就要走了,準備好一堆話全部作廢,哽咽了半天,楚望反倒不知要說什么安慰她。 末了,她自己倒自我安慰道:“也好,過個幾年我也大學畢業,嘿嘿!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到時候切莫再笑我虛長你兩歲,白吃幾年飯?!?/br> 檳榔嶼除開海軍與陸軍基地,其余地方并未與香港通電話。切爾斯為她爭取到短暫機會,但總沒辦法在越洋電話里頭講太多話。 掛斷電話,抬頭,正對著一張相框,里頭裱著那張花里胡哨的結婚證明,上頭分明寫著:四月二十九日于檳榔嶼登記結婚。 她心里暗自嘆口氣。這無賴,她連檳榔嶼都沒去過呢,怎么就給他連身帶心拐騙去了。 往花園里頭望去,謝擇益正將一應行李從屋中搬入車里。 她推開窗戶大喊一聲:“謝先生!” 謝擇益一身淺色短衫給汗浸得濕透,立在日頭底下,回頭來時給日頭曬得睜不開眼,臉上掛起微笑。 她立刻就想:算了算了,不虧不虧。 春日海邊西曬里頭,枕著落山的太陽,在臨海窗邊抱著枕頭打個盹,渾然不覺天上星辰斗轉。 再睜眼,謝擇益俯身看她,輕聲問道:“謝太太,仔細想想,還有什么行李落下?” 她搖搖頭。 他在她臉頰上親一口:“那么只差最后一件了?!?/br> 說罷將她人與枕頭一同抱起從屋里走出花園,放在副駕駛室座上。鎖匙交給謝宅管家,囑咐幾句,擁抱過后,轉身鉆入駕駛室,發動汽車。 數十分鐘車程駛上龍脊山,碧野白霧的夜里頭,山頂平臺上停著一架m113. 臨時???,并無太多時間給予眾人寒暄,一切留待飛機上再說。她抱著枕頭下車時,布隆大校也與空軍少校一同從駕駛室走出來,與謝擇益一同將行李搬上飛機。 一切就緒,紳士們有請女士落座,再依次登機。 少校尚未進入駕駛室,山腰上突然風塵仆仆上來一輛轎式自備汽車,駕駛員聲音甚至大過發動機;青年男子以男中音高喊:“linzy!等一等,linzy——” 少校探出頭,“尚未出發,本地情敵先給一個下馬威?!?/br> 布隆笑了:“zoe,你說,等還是不等?” 謝擇益聞聲,抬眉往外一看。 那男子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急剎車,從車上跳下來直奔飛機。 男子堅毅面部輪廓,紫棠色臉,身量高闊。楚望看他有些面熟,站起身來,鉆出機艙。 尚未等他開口,楚望先問道:“你是?” 那人臉色立刻地紅透,極小聲說:“我、我追求過你,你應當不記得了?!?/br> 他話音一落,布隆頗好事的以英文問道:“zoe,他說什么?他是不是說他曾是你妻子的追求者?” 那人大口喘氣,接著說,“但那不重要……是徐教授托我來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