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街上游蕩，看似漫無目的。

    在通天的眼中，這個世界是不一樣的。

    圣人的詛咒與其說是詛咒，在他的眼中，就是疾病一樣的東西。

    黑色的粒子飄散在空氣中，沒入人體內。

    通天面帶微笑，并不是喜悅的笑，也不是嘲諷的笑，只不過是看見了讓他覺得有趣的事，所以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第三代人類的后裔，比他，比龍六，想的還要多得多得多。

    圣人的血是既具有傳染性的，所謂第三代人類的后裔，指的是在繁衍過程中混入第三代血緣的人，也就是說，一個人，即使他祖上100代中只有一個親屬有第三代人類的血脈，那么他就有，即使微量，也是存在的。

    種花國有13億人口，將近12億四千都混有他的血，這是一個非常不得了的數字。

    而他的詛咒，并不會因為混入的血液太少而不發作，最多就推遲一兩天。

    通天想，再過一周，在所有被稱這為第四代人類的能力者身上，詛咒就會全面爆發，再往后推遲半個月，沒有覺醒的人也會陸陸續續得病。

    因為他們的身體比第四代要脆弱，只會發作得更快。

    過分嗎？

    通天想，大概是挺過分的，12億人中，對當年事情知情的只有幾百個，因此，幾乎所有人都是無辜的。

    但他們是無罪的嗎？

    好像也不是，真要說的話，生活在這片土地上，本身就是對圣人的壓榨。

    雖然在人類成規模的現在靈脈的作用越來越不顯，但當人類還沒有成為人類時，推動他們進化的不過就是那些空氣中飄動的粒子，是圣人貢獻給大地的養分。

    海洋并非真正的生命之源，圣人才是，因為有他們用生命力供養神州大陸，新人類才有誕生的可能。

    人類與圣人的關系，簡直就是無解的循環。

    這無解的循環中包括了令人十分啼笑皆非的一點。

    通天幾乎是漫不經心地想。

    他準備報復第三代人類的后裔，但是他對他們全無恨意。

    通天向來豁達，在洪荒時代也是如此，當他被生吞活剝時只覺得震驚，為自己對第三代人類的小覷，然后被關進九州鼎之前，他也留下了詛咒。

    平心而論，以人類的身份活了這么多年他很愉快，甚至他的rou身父母也是被報復的對象之一，他們的體內混有第三代人類的血，所以當詛咒全面爆發，他們也會死。

    他其實挺過分的。

    通天想。

    只不過人類的歲月對他來說太短暫了，只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當圣人幾乎沒有盡頭的記憶覺醒，他屬于人類的部分，輕而易舉地被抹殺了。

    他只是完成對自己的約定。

    通天想。

    不過，如果想讓他停下報復，那些人大可來阻止他。

    按照洪荒時代的生存方式，成王敗寇。

    “來阻止我吧，遙子?！?/br>
    他對自己說道，但聲音，卻穿透遙遠的空間，傳到葉遙耳中。

    “如果不希望人類滅亡的話，就來試著阻止我吧?！?/br>
    這是一場沒有正邪之分，為了各自的目的而打響的末日戰爭。

    第125章 隨波逐流

    葉遙坐在飛機上， 一直沒說話。

    他們這次要去找通天的人比較多，又要蘇敏帶路，便從香港總部調了飛機，專門開一條航線把他們送回南京。

    從蘇敏叫破通天身份開始，身為另一個當事人的葉遙就沒說話，他的表情也不變， 讓眾人看了，心里有些害怕。

    對他沒有了解的人更是看著這位英雄犯嘀咕， 不會因為通天是他發小就下不了手吧？

    擁有鋼鐵意志的軍人面對自己的戰友尚且如此，更不要說葉遙在一年前還是個普通人了，你沒辦法要求他覺悟特別高。

    真挺難辦的。

    別說是不了解葉遙的， 就算是蘇敏都在心中發愁， 你讓人家發小對發小， 怎么看都不厚道， 雖然她是不覺得葉遙會反水， 但要是沒有辦法使出全力怎么辦呢？

    但如果葉遙不上陣，他們這些人對圣人，真的能贏？

    窮奇倒是沒有那些人的顧忌，他看葉遙一言不發，也心中打鼓，卻有勇氣開口道：“喂?！?/br>
    他們坐得并非武裝直升機，所以噪音不大，窮奇一開就葉遙就聽到了，轉頭看他， 好像在問，什么事。

    窮奇先沒有說話，而是看周圍人一眼，伸手一揮放出結界。

    其他人不僅聽不見聲音，連圖像都看不見。

    別以為窮奇不知道，蘇敏那幾個，都是懂唇語的。

    他回頭看葉遙，發現對方睜著眼睛看他。

    面對葉遙，窮奇的氣焰一下子就弱了起來。

    “你、你沒事吧？”

    他不常關心人，一句問候都說得磕磕絆絆，但窮奇的心意又是真的包含在其中。

    “等對上通天，我和孔宣去就行?！?/br>
    窮奇道：“你在店里呆著，不用去?！?/br>
    他雖然對自己的實力挺自信，但無論是窮奇還是孔宣都是準圣，而通天不只是圣人，還是圣人中戰斗力最強的一個，現在有盤古幡誅仙四劍在手，就算是窮奇也不能保證自己一個人就能把他干翻了。

    孔宣之前不一直叫囂著要報恩？現在不出手更待何時。

    葉遙明白窮奇的好意，但他只是搖搖頭道：“沒關系，我自己去?！?/br>
    他目露疑惑之色：“我只是在想，他是什么時候成為通天的?！?/br>
    窮奇硬邦邦道：“我不知道?！?/br>
    他想了一下對葉遙道：“但他這種情況，應該不是通天神魂附身，恐怕一開始，你那個叫吳昊的朋友就是通天?！?/br>
    葉遙動了一下道：“什么意思？”

    窮奇道：“我聽說過這種情況，在很久很久以前，但是沒有人實踐過?！?/br>
    他道：“像我們，異獸，或者任何可以活很多年的長生種，只要掌握了某種投胎的方法，即使死了，靈魂都能被完整地保存下來，借人的肚皮誕生，然后成長到一定年紀，便會覺醒你們口中上一世的記憶?！?/br>
    “通天就是這種情況，他的身體從小就容納過量的神魂，以至于在成長的過程中，一點一點變得堅韌，可以承載圣人的靈魂，不過他大概是前段時間回復了完整的記憶，人類身體的極限無法容納來自遠古的上萬年記憶，所以他需要其他圣人的殘肢，用來讓自己的身體變得更加強大?！?/br>
    窮奇道：“圣人之所以是圣人，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擁有強韌的身軀，更多是因為他們的神魂，身體只是展現力量的一部分，驅動神器，更多靠的是意志?！?/br>
    他抬眼睛，同葉遙四目相對。

    “但有一點你是可以確定的?！?/br>
    窮奇說道。

    “擁有了成為圣人的千萬年的記憶，他絕對不會是你原本認識的吳昊，人類的二十年對通天來說，不過是彈指一揮間?！?/br>
    只有20年記憶的新生人格，早就被摧毀了。

    葉遙看著窮奇似乎無喜無悲。

    但當他開口時，卻說了風馬牛不相及的另一番話。

    “之前，我問燭九陰，我像他記憶中的誰?！?/br>
    窮奇的臉刷一下就黑了。

    好個燭九陰，不告訴他，就跟葉遙瞎逼逼！

    葉遙道：“他說我神似紅云?！?/br>
    窮奇脫口而出道：“絕對不可能！”

    “我雖然沒有見過紅云，但也聽說過他的事跡?！?/br>
    洪荒那么大，窮奇怎么可能人人見過，更不要說他身為兇獸惡獸，怎么著也不會和紅云扯上關系。

    對方看他不順眼，他對老好人更是敬而遠之。

    窮奇道：“如果你是紅云，我和你一定處不好?！?/br>
    可以說是非常篤定了。

    下一句話，更讓葉遙啼笑皆非。

    “而且，如果你是紅云，準一早就死了?！?/br>
    葉遙聽了窮奇的話，幾乎有點哭笑不得，他該怎么說，謝謝你的信任？

    窮奇別別扭扭道：“你會活很久，所以你一定不是紅云?！?/br>
    葉遙道：“謝謝你的信任?！?/br>
    窮奇的眉頭一松，所以說，只要他和孔宣去找通天的麻煩就夠了。

    葉遙道：“不過，讓你和孔宣去找通天就算了，叫上孔宣沒問題，但我一定也要跟著去?！?/br>
    他道：“我爺爺是太清的化身，通天是我的發小，爺爺之前也說過，我和他確實存在親緣關系?！比~遙輕描淡寫道，“我怎么可以不去？”

    “你放心，我沒有不接受現實，如果吳昊真的是通天，我也不會放水?！?/br>
    他轉頭，再度看向窗外的藍天，眼中卻閃爍著莫名的光。

    這個世界，早就不是他想怎么樣就能怎么樣了。

    某一瞬間，就算是葉遙，也體會到了從洪荒時代變存在的，流傳至今的生存法則。

    誰都沒有錯誤。

    無論是復仇的通天也好，忽然恢復記憶的吳昊也好，解開九州鼎封印就為了解除詛咒的蘇茗也好，希望人類不會滅亡的郭老也好，還有千千萬萬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

    沒有一個人是錯誤的，如果熟悉事情的前因后果，對每個人來說，他們都是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