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秦芃的話正中秦書淮下懷,他抬頭笑起來,溫和了聲音:“公主相邀,在下怎能推辭?不過宮中設宴未免太過拘束,在下知道一處酒樓,出品極好,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一聽這話,秦芃心里跳得砰砰砰的。 她這輩子對男人的經驗就一個秦書淮,早起一直是她追秦書淮跑,等后來就直接成親了,然后兩人老夫老妻的就過到她死。 秦書淮這個人吧,你也不能說不好,就是特別沒勁兒。 你說你想要什么,他就能給你什么,給得一絲不茍,說啥是啥。 曾經她和秦書淮說,她想要一件黑裙子,秦書淮皺著眉頭問她:“會不會太單調?” 她說不會,她覺得黑色肅穆。 后來秦書淮就送了她一條,純黑色的裙子。沒有任何的花邊,沒有任何裝飾,還和她道:“裁縫一直在勸我加點東西,我想你喜歡,就讓他什么都別加,你喜歡嗎?” 那時候她想一巴掌抽死他,說黑色的裙子,有和你說不加花邊嗎? 秦書淮就這么沒激情沒意思一個人,而現在的柳書彥,你都沒強撩,就說一句宮里設宴,他就能想到要帶你去一個更好的地方約會。 上不上道? 秦芃壓住內心的小激動,輕咳了一聲,有些害羞低下頭,溫柔道:“能和柳太傅一起用飯,無論在哪里,都是極好的?!?/br> 秦書淮點點頭,他本來還擔心秦芃因為寡婦這個身份有些拘謹。 兩人決定后,秦書淮就帶著秦芃出了宮。 坐在馬車上,秦芃心里想著,“柳書彥”這樣溫柔浪漫的男人,一定是打算帶她去琉璃閣之類環境優美浪漫的地方去吃飯。聽聞“柳書彥”是琉璃閣的老板,他帶著她出宮,八九不離十就是這地方了。 秦芃雖然沒去過琉璃閣,但是還是聽過這座名滿宣京的情侶酒樓的名號的。琉璃閣臨湖而建,房間都是單獨隔開,房間中布滿了鮮花和琉璃裝飾,不同的房間有不同的主題。而且菜品十分精致漂亮,每一道菜都是一句情詩,上菜的時候小二都要把情詩念出來,秦芃想一想,覺得有點害羞。 但是她不想阻止,她也很想享受一下浪漫和溫柔。 馬車噠噠走了一刻鐘,中間“柳書彥”關懷備至,時不時問問她冷不冷,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秦芃心里琢磨著,這男人真不錯,知冷知熱。 只是問了好幾遍,秦芃覺得他話有點多。 而秦書淮也有點煩,其實他不太會說話,但柳書彥健談,他和秦芃獨處,來來往往都是那么幾句“餓不餓”“冷不冷”“馬車會不會暈”“要不要吃點甜點”…… 他也煩。 兩個人好不容易熬到了到的地方,秦書淮先下了馬車,等著秦芃出來。 秦芃懷著期望欣喜的心情走出來,低著頭,抬起手,準備將手搭在秦書淮手上,優雅矜持地下車。 但這個時候,秦芃聞到了一股很香的羊rou湯鍋的味道,周邊也十分喧鬧,她抬起頭,看見四個金燦燦的大字——東門羊rou館 周邊人來來往往,大多都是商賈壯漢,這個店鋪的裝修品位和他的客戶群體也十分一致,整個店鋪裝修得金燦燦的,赤裸裸就表現著兩個字——有錢。 或者說,十分有錢。 秦芃有點震驚,她呆呆看著這個羊rou湯鍋館,聽旁邊“柳書彥”道:“秦小姐直接跳下來就可以了,來這里的人大多灑脫?!?/br> 秦芃還有些回不過神來,她調頭看著“柳書彥”,對方嘴邊帶著溫柔的笑容,介紹道:“這家羊rou湯鍋十分美味,講究大口喝酒大口吃rou,您來這里,不必拘束?!?/br> 秦芃:“……” 她覺得,重點不在拘不拘束的問題,重點是——我已經準備好我的優雅,你卻帶我來吃羊rou湯鍋。 柳書彥,你神經病???! 第三十八章 秦芃臉色不太好看,秦書淮迅速察覺了。 他雖然是個直男,但卻是一個極其擅長察言觀色的直男。雖然做這件事之前他不一定知道你開不開心,但是做完你不開心他一定知道。秦書淮皺了皺眉頭,有些疑惑道:“您可是覺得有什么不妥?!?/br> 都到羊rou湯館門口了,秦芃哪里還能說有什么不妥?只能是尷尬笑了笑道:“沒有什么不妥,就是有些詫異?!?/br> 說著,秦芃盡量在優雅地“跳”了下來,理了理頭發,有點自暴自棄道:“走吧?!?/br> 秦書淮瞧了她一眼,直覺覺得不對,便繼續道:“公主在詫異什么?” “哦,”秦芃面無表情:“我以為你會帶我去個環境優美一點的地方吃飯,比如琉璃閣什么的……” “您是這個意思,”秦書淮點點頭,實話實說道:“事實上琉璃閣東西的確不怎么好吃?!?/br> 誰管好不好吃了?要吃好吃的我不會找白芷??? 秦芃內心有無數話想要爆發,然而她忍住了。 和秦書淮在一起那些年,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景。她本來以為秦書淮是男人中的特例,今天她依稀明白,不,秦書淮大概不是特例,而是代表。外表再浪漫的男人,終究是男人。 她面無表情和“柳書彥”走進酒樓,思索著自己這個對象挑選得可能不是特別合適。 而秦書淮給了這個解釋后,看著秦芃冷淡的臉色,總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 他忍不住想起來,以前和趙芃一起也是這樣,每次他以為自己做得很好,趙芃卻都無法回應他的努力,總是板著臉,面色冷靜,平淡開口:“哦,很好,挺不錯的?!?/br> 面對這樣的趙芃他總是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這么多年過去后,他在秦芃身上再一次體會到了這種感覺。 女人,真是不可琢磨的生物。 在秦書淮反復琢磨著自己做錯了什么的時候,兩人走進了包間里。秦書淮大概是這里的???,老板趕緊親自上來迎接兩人,這個老板是個十分識趣的人,一眼都沒往秦芃看去,恭恭敬敬將兩個人迎進去后,詢問秦書淮道:“爺,還是按照往常一樣嗎?” “一樣?!?/br> 秦書淮點點頭,秦芃想說點什么,又忍住了。 羊rou湯鍋是北燕的食物,齊國位于南方,食物大多精致,秦芃倒也不是覺得不好吃,但她骨子里畢竟是個北燕的人,突然來了家鄉菜館,她有無數想吃的東西想要點。但是“柳書彥”卻是連點菜的機會都不給她??伤粋€守寡了十年的公主對北燕的館子表現的太熟悉也不好,于是她雖然饞蟲作祟,卻還是忍住了。 兩人端端正正跪坐在桌邊,侍衛守在門口,房間里就剩下了他們兩個。秦書淮笑著給秦芃倒了茶,溫和道:“這羊rou湯鍋是北燕最盛行的一道菜,殿下沒吃過吧?” “嗯,沒吃過?!?/br> 其實她從小吃到大…… 秦書淮點了點頭,含笑道:“那在下為公主介紹一下,這道菜……” 秦書淮這個人學識淵博,一道菜來龍去脈,如何做菜,他都如數家珍。然而這些東西秦芃早就聽膩了,當年秦書淮和她吃飯,北燕哪道菜他不是這么介紹? 這天底下男人是不是都一個樣? 秦芃開始認真懷疑。 她狐疑打量著秦書淮,這個時候,老板將熱騰騰的羊rou湯鍋端了上來,又端上來了許多涮菜,還附加了特制的蘸水分別放在兩人面前,然后放了一壇酒和兩個小碗。 秦芃聞著羊rou的味道就有些忍不住了,但她仍舊故作矜持,忍耐著不說話。 秦書淮從桌子旁邊抽屜里拿出兩條帶子,一抬頭看見對面忍耐著自己死死盯著鍋的秦芃,瞬間就愣了。 那么一瞬間,秦書淮幾乎以為是當年的趙芃坐在自己面前。 趙芃那個姑娘喜歡吃羊rou湯鍋,可是那時候她不知道同誰打聽,聽說他喜歡優雅矜持的姑娘,于是約著他出去玩的時候,就專門去南方的館子,可是每次路過羊rou湯鍋館,她的目光就會久久停在那里。 他有些無奈,只能主動拖著她去,去的時候她一開始總要假裝著優雅,看著鍋里,眼睛眨都不眨,等開吃之后,筷子幾乎能給你移出幻影。 因為她要小口小口吃,又覺得不爽,就只能快一點吃。 后來成婚后,她估計覺得嫁給他了高枕無憂,終于放棄了這種幻影羊rou吃法,換成大口大口往嘴里塞,一面塞一面喝酒,還能拍拍他的肩和他說,書淮啊,以后你開個羊rou湯鍋館,哪怕遇到比你帥的男人,我也不跑了。 后來他終于在齊國開了齊國最有盛名的一家羊rou湯鍋館,可那個人卻再也沒回來。 想著那個早已經離開的人,秦書淮抬頭看著對面的姑娘,心里有些酸澀,他坐到秦芃側面,同她道:“抬起手來?!?/br> 秦芃有些疑惑,但還是抬起手來,秦書淮垂著眼眸,將她的袖子圍繞著手腕卷起,然后用一條帶著扣子的帶子扣上。 他做這件事的時候,認真又細致,秦芃抬頭看著他,不知道是——不是夕陽的余暉太暖,她看著這個人,突然就覺得特別安心。 好像她一直以來想追求的那種感覺,安定又平靜。 這么多年,她一直沒停下腳步來地和人斗爭,在北燕時候和皇后斗,和其他皇子斗,后來和秦書淮斗。 年輕時候還有點沖勁,還覺得斗一輩子無所謂,榮華富貴在手,斗就斗,也沒什么。 可如今大概是她長大了,她也不知道是從哪一刻開始,突然就覺得,能找個人,安安穩穩過一輩子,看著趙鈺好好的,自己有一個安穩的家庭,那就最好不過了。 此時此刻“柳書彥”低頭給她系著袖子,這種安定感突如其來,讓她有那么一瞬間茫然,等系好袖子后,“柳書彥”抬頭,朝她笑了笑道:“這樣吃就方便多了?!?/br> “謝謝?!?/br> 秦芃低下頭去,遮掩住自己的情緒,湯鍋沸騰起來,秦書淮夾了羊rou,放進蘸料里,同秦芃道:“這羊rou是這樣吃的?!?/br> 說著,他就示范給她看。 秦芃看著“柳書彥”吃東西,覺得十分優雅,十分美麗,但是,不夠香,看著就沒什么食欲。 她點了點頭,決定自己示范一下給柳書彥看,于是…… 她動筷子了。 她的筷子很快,幾乎產生幻影,秦芃自認自己很優雅,而秦書淮看著這吃東西的法子,忍不住抬了頭,皺起眉頭。 他驟然發現,這個人,著實和趙芃太像了。 他不著痕跡倒了酒,和秦芃笑著道:“殿下會喝酒嗎?” “會一點?!鼻仄M點點頭:“喝個意思?!?/br> 秦書淮將酒遞過去,秦芃抿了一口。 這就是水米酒,喝著有些甜,但后勁十足,旁邊“柳書彥”看著她喝酒,溫和道:“這酒清甜,和果汁相似,殿下喜歡,可以多喝一些?!?/br> 秦芃忍不住皺眉,琢磨著“柳書彥”到底是真不知道這酒后勁兒大,還是別有所圖。 好在沒關系,秦芃她在北燕的時候,酒量就極大。 不是她愛喝酒,只是怕以后喝了醉后出事。 所以她雖然不愛喝酒,但是卻很擅長,她喝著酒,吃著rou,湯鍋熱氣騰騰,氣氛也逐漸活絡起來。秦書淮見時機合適,同秦芃聊起過往來。 “聽聞當年衛家出事后,衛衍除了二嫂殉情而死,大多都走了,公主當年為何不走呢?” 秦書淮給秦芃倒了酒,然后和秦芃碰了碰碗,秦芃既然知道柳書彥如今的舉動不太對,也就存了心思,嘆了口氣道:“衛家沒什么對不起我,我丈夫也是個極好的人,我為何要走呢?” “實不相瞞,”秦芃臉上露出了苦澀:“我雖然是公主,但在宮里過得不大好,嫁到衛家,我才的第一次覺得,人是能這樣活著的?!?/br> “但我聽說衛將軍成婚當日就走了,”秦書淮露出好奇的神色:“您和他感情不深吧?” “太傅說笑了,”秦芃笑了笑,抬手將頭發挽到耳后,眼中露出懷念的神色:“阿煬雖是成親當日就走了,卻對我多加照顧,在前線幾乎每七日就有一封信傳回來,言語關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