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待已經死去的感情，他有著刮骨療傷的狠絕。

    而這次，他像失去了自己。他所有的理智決斷，所有的從容不迫都煙消云散。

    整整一個下午與晚上的等待，讓他經歷了無比強大的惶恐與擔憂后，所有的感情與情緒終結在痛苦上。

    沒有上次那樣強烈而鮮明的情緒，沒有被叛的怒火，沒有震驚，只是純粹的痛苦。

    明明只是一種心理上的感覺，卻覺得疼痛難忍，苦不堪言。

    “你的那個男孩，如我一樣，是個要背負家族命運的獨生子?！?/br>
    “如果是那個男孩，你是選擇義無反顧地舍棄，還是原諒?！?/br>
    何文今的話，一遍遍地浮在他的腦海里，但沈因卻無法給自己一個答案。

    他甚至無法讓自己碰觸這些問題。

    他以為自己已堅強如盾，但其實他不堪一擊。

    “晚上……你去哪兒了？”沈因回答不了韓遠的提問，只有開口問他。

    韓遠瞅著沈因，漸漸地眼里浮出一絲笑意：“是因為我？因為我一晚上沒回來，你哭成這樣？”

    沈因垂下眼睛，睫毛跟著一閃?！澳銢]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br>
    韓遠注視著他，片刻前還因為自己而潮濕的眼睛與睫毛。

    “可你對我很重要?！?/br>
    沈因的身體明顯一僵。眼皮一抬，正撞上韓遠的眼睛。一如既往，深埋著如同地火般熱烈的深情。

    他只有在看著沈因的時候，才會有如此豐富而深情的表達。

    “沈因，我愛你?！表n遠說。

    沈因怔怔地看著韓遠，一時忘了呼吸。

    “你永遠都不會失去我?！表n遠說。

    韓遠把浴缸放好熱水后，把沈因抱了起來，放了進去。沈因一進去，順著浴缸邊就滑了下去。他全身依然沒一點力氣。

    韓遠忍不住翹起嘴角一笑，把他往上撈了起來。

    沈因著迷地看著韓遠。他的嘴角帶著一絲微笑，漂亮的眼睛里也盛著笑意?？雌饋砣缤宄康年柟庀?，明亮的藍色海洋。

    沈因的目光出神地粘在他的臉上。韓遠輕笑：“又看著迷了？”

    “嗯?！鄙蛞蛭⑽⒁恍?，“誰讓你這么絕色?！?/br>
    他的眼淚讓韓遠心疼不已，微笑卻又讓他心跳加速。

    韓遠的心再次被撥動。

    他略一猶豫，便脫掉內褲，抬腳跨進了浴缸，在沈因震驚的表情里，把他拉到自己懷里。雖然沈因覺得有些危險，但還是把自己整個人都貼在韓遠身上。

    “晚上你去哪兒了？”沈因再次問他。他相信這么長時間，韓遠那邊不會不發生點什么事。

    韓遠把手伸到他的腿間去給他清洗粘液，一邊把他遇到朱青，然后與韓山石見面的事說了一遍。只是合約的事，只字未題。

    “……阿姨的胃病怎么樣了？”沈因在心里惦量了半天，才猶豫著把朱青叫做阿姨。但話一出口，耳朵還是滾熱了起來。

    雖然他與朱青的年齡還是差一大截，可因為自己是韓遠的老師，在心理上他便認為自己與朱青還可以算是個平輩。

    果然，韓遠笑出了聲?！斑€好。就是要注重飲食，調節情緒?！?/br>
    沈因在心里琢磨了會兒，那個調節情緒。心里大概有了個譜。

    朱青突如其來現身，毫無征兆地把他帶去認親，實在太過意外。而顯然，在韓遠的敘述中，對他有所保留。

    “你爸呢……感覺怎么樣？”沈因問。

    “能有什么感覺。一個從沒見過面的陌生人?！表n遠淡淡地說，他的雙手握住沈因的腰，輕輕把他抬起來，“起來一下，我給你洗后面?！?/br>
    沈因趴在缸沿上，背對著韓遠。韓遠的手指伸了進去，沈因咬著嘴唇忍了一會兒，還是不由發出了一聲細碎的聲音。聽到他的反應，韓遠的手里的動作便有些變形。他現在對他的身體相當熟悉，知道如何才能討他歡心。只一會兒，沈因已開始氣喘吁吁，兩人再次粘在了一起。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兩人再次躺在床上時，已近凌晨。雖然訂的是下午的航班, 沈因卻有點不敢睡實, 迷迷糊糊醒了一次，好像放在枕頭邊上的手機一閃, 沈因身體輕微地一動，摟著自己腰韓遠的手臂便一緊。他轉過頭去看身邊的韓遠, 并沒有醒來的意思。

    他看了韓遠一會兒, 便沒再關心手機。

    等到韓遠醒來時，沈因卻忽然告知韓遠, 林教授找他有點事，他還要在南市呆上幾天, 讓韓遠先回去。韓遠震驚到無以復加，脫口便說：“我在這兒陪你?！?/br>
    “不行?！鄙蛞蛞豢诰芙^。

    “為什么？我在這兒一樣可以做作業?！表n遠把自己的姿態放到最低。

    “我已不能給你請假了?！鄙蛞蛘f, “你的學時也不允許你再曠課?！?/br>
    然后, 任韓遠軟磨硬泡，沈因絲毫沒有商量的余地。以至于韓遠終于悶悶不樂地說出了心里的想法，“你是不是不愿意讓我見阿姨?！?/br>
    沈因訝然看了他一會兒, 忍住笑：“嗯。差不多吧?！?/br>
    “我都聽你的, 還不行？”

    “你能給林教授一個適應的時間嗎？上次把你帶回家, 已經讓她飽受折磨了?！鄙蛞蛘f，“而且, 我就一兩天就過去?！?/br>
    沈因果然把韓遠送上了飛機后，回到了林教授那里。林教授當然又是氣不打一處來。她已從張馳那里知道沈因辭職的事，少不了對沈因一陣盤問。只是沈因任她著急上火, 依然裝傻充愣，一問三不知。

    當然，這他一直善長。

    第二天，沈因接到朱青的電話。對于這個來電，沈因早有準備，昨天朱青給他發了短信，問他能不能見面談。然后，又加了一句，她不希望韓遠知道。沈因給了“好”做回復。

    朱青電話很簡單：“沈老師，我想見見你?！?/br>
    “好的?！鄙蛞蛩貞?。然后又問了句，“您的身體怎么樣了？”

    朱青愣了愣，“好得差不多了?！?/br>
    沈因到達朱青指定的咖啡館里，她已在里面等候?？Х瑞^設計得相當開闊，兩面墻都是落地玻璃，十分明亮。一面磚墻上則無聲無息地放著電視投影。影像占據了整整一面墻，聲音很小，細碎而渺遠，無形中更增添了幾分靜謐。

    相對于環境的安閑，原木的桌椅上，三三兩兩坐著些年輕的男女學生，時不時地傳來一兩聲嘻嘻哈哈的聲音。

    朱青今天穿著件白色西裝外套，搭淺駝色長裙，猛一看不到三十的樣子。沈因再次感嘆朱青的美麗纖細。

    他走了過去，含笑對她點點頭，在她對面坐了下去。

    朱青面前放著加奶泡的咖啡，與兩樣甜點。沈因一坐下來，她勉強一笑，“沈老師，喝點什么?！?/br>
    沈因依然要了杯黑咖啡。

    朱青目不轉睛地盯著沈因，像是要把他整個人看透一樣。

    她只與他有過一面之緣，印象卻算得上深刻。一來是年輕長得好，二來頗得韓遠信任。雖然現在，她已清楚這個信任是個什么意思。

    再次打量他，朱青依然覺得，這是個縱然在菜市場遇見，也依然會覺得他干干凈凈，清清爽爽的一個人。如果不是沒因他與韓遠的那檔子事，朱青還是挺喜歡他的。

    朱青拿勺子有些煩亂地攪了攪咖啡，咖啡上漂亮的心型花紋立即糊成了一團。

    “沈老師……”朱青開口，這是個不懂繞圈子的女性?！澳悻F在和韓遠同居？”

    沈因沉默2秒后，開始適應朱青的風格。他點點頭。

    “沈老師，你看起來很年輕。今年有多大？”

    沈因心里再次適應2秒，回答：“27?！?/br>
    “可他才不到19歲?！敝烨嗾f，“他還什么都不懂。你覺得這樣合適嗎？”

    朱青簡單直接，看問題卻直指核心。她沒有刻意強調他們的性別，只是指出了這個看似無關緊要的年齡差異。

    但正因為有這個差異，沈因與韓遠之間便存在著引誘與被引誘，蒙蔽與被蒙蔽的可能。

    “走到這一步，我也想不到?！鄙蛞蛘f，“抱歉?！?/br>
    這句抱歉，沈因說得十分真誠。他不止一次地想，如果沒遇到自己，韓遠該是多么正常的一個人生?？墒且驗樗某霈F，一切都走了樣。

    只是現在，他們彼此都已沒法子離開對方，縱然他覺得愧對朱青，可沒有絲毫去補救的意思。

    但朱青的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一絲希望：“沈老師，你讓韓遠走吧?！?/br>
    沈因的目光落在咖啡上。

    朱青卻沒有明白，沈因與韓遠一樣，都是身陷其中，無法自拔。

    “他那么點年齡，懂什么。我們都不在他身邊，他一時暈了頭。遲早會后悔的?！敝烨嘁贿B串地說。這些臺詞她在來的路上，在心里翻來覆去地復習了好幾遍。

    “而且因為這事，他爸也十分頭疼。而且，”朱青頓了頓，“你肯定也知道韓遠將參加由東城發起的全國綜合格斗大賽。因為這事，他爸把他的合約給扣了下來?！?/br>
    果然。韓遠的敘述有所缺失。

    沈因舔了舔嘴唇，確認朱青說完了，才開口?！皩τ陧n遠，我很抱歉。我一開始并沒有打算去干涉到他的人生，是我自己沒有掌握好距離，與他走得太近?！?/br>
    朱青注視著沈因，急躁的心情平靜了一下。

    “但現在，我不會主動離開他，除非他離開我?！鄙蛞蛘f到這兒，淡淡一笑，“但我不希望他離開我?！?/br>
    “你喜歡他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敝烨嗾f。

    這點沈因倒是贊同，這是個為愛不顧一切的人。

    “但你是他的老師，算你為他的未來想想，現在，他的合約在他爸手上。如果你不離開他，他可能就會失去這個機會。雖然我并不希望他參加這個什么大賽，但韓遠自己肯定是想去的?！?/br>
    “讓他失去機會的不是我，而是你們。不是嗎？”沈因微微一笑，“我不覺我的存在與那份合約有什么矛盾。之所以有，那是因為你們把這當成了一個手段?！?/br>
    朱青一時無言。

    沈因的話沒錯。韓遠的未來，現在不過是個可能用來交易的砝碼。因為韓市長不高興，不滿意，不答應。朱青想起韓遠當時也說過類似的話。

    “你們大概也對韓遠說過類似的話了?！鄙蛞蛭⑽⒁恍?，“你覺得他會聽你們的話嗎?！?/br>
    朱青又胡亂地攪了撐咖啡。上面那個漂亮的花紋已面目全非。

    “如果一直這樣僵持下去，你真打算拿掉他目前的一個機會？”沈因淡淡地看著朱青，“雖然你多年不在他身邊，但你應該清楚他。他身上流著你的血?！?/br>
    朱青驀得抬頭，看向沈因。

    她本來是要勸退沈因，但現在局勢似乎發生了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