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朱氏自然是不會去跟豆香陪個禮,套個近乎,盡管她們的遭遇,有這么多的相似之處。她自認為看穿了胡氏,認為豆香會走她的老路子,卻永遠不會明白,不是誰人都是她。 豆香壓根沒把這件事放心上,實際上,現在的她,只在乎兩件事,一是腹中孩子的安危,二是自己的命,除此之外的事,全都不叫事兒。兩世為人,她還是相信自己的直覺和判斷,她覺得胡氏是個值得討好的人,正如沈嬤嬤所言,跟胸懷灑落的人相處,你得適當的魯直一些,笨一些,依賴一些。 豆香次日請安的時候就去跟胡氏打小報告了,“妾昨日去拜見朱jiejie,不過她正陪大公子睡午覺,沒見到人,妾心里總覺得不安心,打算今天換個時辰再去?!?/br> 胡氏今天精神氣明顯較昨日好了許多,說話也響堂多了,“我昨日是怎么教導你的,凡事要以嗣子為主,你今天又來的這么早,肚子的孩子不要睡嗎?好好養胎,別的事,不要多想,朱氏那里,就不要再去了,我這兒,也不需你過來請安,給我安安心心地養著?!?/br> 豆香委屈道:“那妾可不得悶死!” 胡氏又氣又笑,“都是十六歲的人了,怎么還是小孩子心性!能悶著坐胎,是多大的福氣,怎么就不明白呢?” 豆香當然明白,得了這個吩咐,心里其實喜滋滋的,只是不好意思表現地那般明顯。 胡氏還想再說上她兩句,誰知這時候,紫萱滿臉笑意,牽著一位小姑娘的手,走了進來,喜氣洋洋道:“娘娘,郡主來向您請安啦!” 安康郡主柴妧是楚王第一個孩子,快滿八歲了,她長的清雅靈秀,眉宇間隱約可見楚王的影子,但五官更像母親胡嬋云。她也算是半個小大人了,被胡氏教導的極好,見了母親,先是福了個禮,“母親萬安,妧兒來了?!?/br> 胡氏忍住上前的沖動,眼睛卻像剛點亮的燭火,在夜色中,怎么也藏不住熠熠光輝,潺潺歡喜,nongnong愛憐,嘴上卻只說:“行了,下次別這么早,再多睡會兒,到我這邊坐吧?!?/br> 等女兒走近身邊,胡氏一把抱她進懷里,指著豆香說:“這位是你父親新得的侍妾,姓豆,肚子里懷著孩子,以后要給你添個小弟弟或是小meimei呢?!?/br> 豆香起身給她行禮,“妾豆氏見過安康郡主,祝您健康長樂?!?/br> 柴妧對豆香道:“請起吧?!庇殖虺蛩亩亲?,好奇地問道:“你什么時候生產?” “回郡主,約莫在明年一、二月份?!?/br> 胡氏道:“差不多正要過年呢,好時候?!彼F下全副心神都在女兒身上,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豆香便識趣地告退了。 第35章 試探 豆香出了內室,沒走幾步,就被后頭的紫萱追上,她手里還拿著一個木盒,追著說:“豆侍妾,請留步?!?/br> 豆香停了下來,盯著她手里的東西,問道:“紫萱姑娘,這是?” 紫萱雙手呈上木盒,“這是娘娘賞給您的人參,還請您收下?!?/br> 豆香打開木盒,見里頭臥著一枚長相頗好的人參,名叫露珠草,產自兗州,細瞧其根莖須葉、還有性狀,差不多有百年的歲數,實在是珍貴的很。她不敢收下,又推回到紫萱懷里,疑慮地問道:“紫萱姑娘,人參可是精貴的東西,妾如何消受的起,娘娘對妾實在是太過仁愛,妾無功不敢收,使不得,使不得……” “當然使得,您可幫了大忙。實際上王妃近段日子總睡不安穩,昨夜帶著您送的香囊入睡,一夜無夢,睡的格外香甜,今日都精神百倍。為了感謝您,王妃就讓我備著這份人參,本想送過去,您卻早早地過來請安,王妃方才想親自給您,可誰知安康郡主也來的早,王妃忙著陪郡主用早食,也沒忘記這事兒,便讓我給您送來?!?/br> 聽了這解釋,豆香仍舊推脫著不收,“妾到了王府,萬事托王妃照拂,這香囊是妾的一番心意,能幫上王妃,是妾的榮幸,怎能再收回禮!” “您的心意王妃收到了,也受用的很,可王妃就是這樣的性子,別人待她好三分,她就要還上五分,您也收下王妃的心意吧?!?/br> 紫萱再把木盒塞到豆香手里,這次總算沒被拒絕,完了第一個使命,她才開始問正題:“豆侍妾,您這個香囊實在好用,不知其內裝了哪些藥材,奴婢想給王妃再多備幾個?!?/br> 豆香心想來了,來了,送人參為次,試探她才是主吧!她才不相信,胡氏能不驗過了那香囊就用?怕是昨日就請了醫官,驗出了那兩劑稀有的藥材還有它們的功效,所以昨夜才試著用了。 比起這香囊的功效,胡氏更奇怪的該是她一個鄉野丫頭,如何能得到這樣稀有的藥材和用法,所謂反常即妖,總要查個明白。 不過,她既然敢送,也就有所準備,于是回答道:“妾也不知其中有何藥材,這香囊的外囊是妾親自做的沒錯,內囊卻是來自妾曾用過的另一個香囊,說來也慚愧,妾出身卑寒,這最拿出手的物什還是別人送的?!?/br> 紫萱繼續問:“若是如此,還請您告知此人的來頭,奴婢想差人再求些過來?!?/br> “三年前,有段時間妾總是噩夢纏身,曾去妾老家的一處庵堂拜佛,因緣際會,跟一位名叫令賢的師太,有了交際,那師太便做了個香囊送妾,妾用了一夜就好眠,此后再未夢魘過,遂是覺得這物極好,天天帶在身邊?!?/br> 她頓一頓,用余光打量著紫萱的神色,又接著說:“那日見了王妃,妾瞧著王妃氣色不佳,眼睛下方還有青影,就猜測王妃可能睡不安穩,尋思著這物或許對王妃受用,就送了過來。沒想到,王妃如此信妾,當夜就用,妾真是好生感動。紫萱姑娘要尋這物件,就去平邑武臺鎮的仁心庵里問問,不過那令賢師太重病纏身,三年前就圓寂了,只能跟其他師太打聽一二?!?/br> 去吧去吧,反正令賢師太是真的,這藥材也確實得自仁心庵,至于豆香和令賢的關系,這天下又怎會有第二個人知曉,任你怎么查,也尋不到漏洞。 另一面,內室里,等豆香走后,只剩下胡氏母女二人,胡蟬云便逗弄著問女兒:“妧兒,這次想要個弟弟,還是meimei?” 柴妧毫不猶豫回答:“弟弟!” 胡氏覺得好奇,笑著問:“可你已經有了三個弟弟,還沒有meimei,不更想要個meimei嗎?” 柴妧皺皺眉,咬咬唇,糾結回道:“父王有三個兒子,卻只有我一個女兒,對我更偏愛,要是多了meimei,父王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疼我了,肯定要分給meimei一些。妧兒,希望meimei能來的更晚些……” 胡氏嘴角的笑僵了,心里澀澀的,不忍心為此事斥責女兒,只柔聲勸道:“妧兒,你父親不是一般人,他不會只有母親一人,不會只有你一個女兒,就算他愿意,支持他的臣子們也不會同意。而且,母親認為,日后,這天下定會是你父王的,他還會有更多的妃嬪,還會有更多的孩子,這是無法改變的。你不能因此左了心,計較的多了,就容易鉆牛角尖,做些損人損己的傻事?!?/br> “母親,我都懂的,可妧兒心里,還是想獨占父王的寵愛。我知道,這樣不好,妧兒會改的……” 柴妧語氣憂傷,少了童女的那份天真自樂,多了份憂郁,牽動著胡氏的心弦,她輕撫女兒的額發,悵然說:“妧兒,母親何嘗不想獨占你父親,不止我,這后院的其他女人,誰又沒有這份奢求?母親好在一點,我看得開,放得下,也就海闊天空,順心自得。妧兒,你雖得不到父王的獨寵,但在母親這兒,你可是排在頭一位的,母親這輩子只有你一個,你就我的命!” 柴妧感動地靠在母親身上,母女倆溫存了一會兒,柴妧又道:“母親,等妧兒以后嫁人,定要他只守著我一人,不要其他人?!?/br> 胡氏聽她這么一說,心情立刻好轉,點了一下她的小鼻子,歡笑道:“半大的姑娘,也不知道害臊,現在就想夫婿了!不過,你父王這般疼你,到時候必要給你尋個好的,我也給你把好關,你現在就可放寬心,多快活幾年,姑娘家,一旦嫁人生子,這日子可就累了,成天有cao不完的心?!?/br> 安康郡主被臊的,鉆到胡氏懷里,不肯起身抬頭,母女倆又說些體己話,時光就這樣悄悄溜走。 第36章 請安(上) 豆香自上次得了胡氏親口許準,也就肥了膽子,加上天也日漸炎熱,她也就再沒出過門子,伺候她的人,也跟著歇著,整個北屋,靜悄悄的,南屋里那邊,更是死氣騰騰,除了大公子每日要到院子里玩耍個把時辰,其余時候,也都關緊大門,無聲無息。胡氏那里,也鮮有人叨擾,整個皓云軒都靜得悶了。 因主母寬厚,豆香的日子就過的愜意,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剛一動,就有沈嬤嬤帶著月仙過來,伺候她穿衣梳洗,待人齊全了,丁童也就剛好從正房領過飯菜來,水仙和火仙,即刻擺好飯菜碗筷,等她來吃,動作流暢,一氣呵成,都不帶停頓,瞧著就是慣常做派。 除了吃睡養胎,她便無所事事,干脆跟著月仙一起做小兒的貼身衣物。 而沈嬤嬤,則單獨調叫起領來的水仙、火仙和丁童。她并不一起教,每次只教一人,然后放另外兩人出去串門,給他們備著些零嘴兒、銀踝子,讓去尋以前廝混的伴小,玩耍取樂間,不知不覺,就能套出些話,這些消息,一點一滴地積累起來,過了近一月,也就成了事。 豆香也對王府之事有了大致了解。 楚王爺名叫楚斐,今年二十有五,其母為隴西根深蒂固的大族邢氏的女兒。十年前,也就是寶應元年,楚王娶親,妻子乃是一代名將之后,世襲威武大將軍的嫡長女,胡氏嬋云。兩人婚后一年,胡氏仍未有孕,楚母遂做主,替楚王聘娘家侄女邢洛妍為側妃,誰知邢氏剛嫁過來,胡氏就懷了孩子,并于寶應三年生楚王嫡長女,安康郡主,柴妧。邢家素來與謝家交好,世代通婚,邢氏一年未得懷,楚母又聘謝家女謝冉為庶妃。同年,胡氏提拔楚王通房朱氏,朱氏出身低微,肚皮爭氣,于寶應五年生楚王長子楚旭。此后,邢氏和謝氏接連懷孕,寶應六年邢氏生楚王次子楚暉,寶應八年,謝氏生三子楚暄。其余若干姬妾,因未得子嗣,并無多寵,也未得封號,暫且不表。 八月過了十天,清晨時分,豆香正在床上做大夢,迷迷糊糊,就聽見月仙在喚她:“主子,該醒了,王妃剛派人來請您過去?!?/br> 豆香摸了摸肚皮,心里念叨,我困著呢,什么王妃,王妃,王妃!終于清明,蹭一下坐起來,接過沈嬤嬤端過來的溫茶,一口氣喝了半碗,問到:“出了什么事兒?可知道王妃找我有何事?” 眾人皆是搖頭,各司其職地服侍她起床。 豆香打了聲哈欠,用在冷水里浸過的綢巾敷了臉,才解了些困乏,再摸摸稍稍凸起的小腹,扶著月仙的手,來到正房跟前,在門外候著的紫萱微微俯身,對她道:“娘娘正等著呢,月仙姑娘就先回北屋去吧,奴婢扶著豆侍妾過去?!?/br> 把人送進會客的正經廳室,紫萱又立即返了回去,豆香略想一下,就明白過來,她還要等別人過來,今日恐怕就能見全后院諸人。 因之前胡氏都是在內室見的她,這還是豆香第一次走進胡氏會客的廳室,裝飾擺設怎樣精奇貴氣先不提,她首先注意到的,就是廳室正中擺放了四座玫瑰椅,左右各兩座,整齊地排列著,這應該是給生育子女的妃妾備著的,比如說三位公子的生母。她還瞧見,兩面玫瑰椅后方,又各安置了幾個平整寬大的矮椅,這該是給沒什么品級的人安置的,或是她這樣的新人。 不管如何,豆香先給胡氏請安,說了些吉祥話。 胡氏果就指著自己右手下處的頭一個矮垛子,說道:“今兒就委屈你一下,先坐在此處,等會兒她們來了,也好教你認認人?!?/br> 豆香謝著說好,窩在矮垛子里,發愣,愣著愣著,人就晃晃悠悠地瞇著了,等聽到一聲拔高的聲響,“側妃娘娘到,庶妃娘娘到!”她才忽地轉醒。 邢洛妍生的花容月貌,面凝鵝脂,唇若點櫻,雙眉修長如畫,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如要滴出汁來,似笑非笑間,說不出的柔媚細膩。一顰一動之間,高貴神色自然流露。 跟在邢氏后頭的謝冉,面龐娟致清麗,明眸皓齒,見之忘俗,體態豐盈窈窕,款步姍姍,搖曳生姿。 邢氏和謝氏一起向胡氏請安后,分別坐在堂中左右第一個位置。 胡氏問:“許久未見,兩位meimei可好,二公子和三公子可好?” 邢氏聲音極甜極清,聞之忘憂,回道:“妾一向很好,暉兒身子也爭氣,入了夏,還未病過一次,多謝jiejie關心?!?/br> 謝氏也跟著說:“妾與三公子也都很好,要不是暄兒太過頑皮,妾還要帶到這皓云軒里跟郡主還有大公子玩耍呢?!?/br> 兩人又問起胡氏和大公主的近況,三人互相問候過后,胡氏朝豆香招招手,待她走到跟前,便對邢氏和謝氏說道:“這是爺在平邑收的侍妾豆氏,如今懷了胎,住在我的皓云軒里頭,正巧你們來了,讓你們認認?!闭f罷,輕輕推了豆香肩頭,豆香朝著堂下兩人行側禮道:“妾豆氏,見過側妃娘娘、庶妃娘娘,恭祝兩位娘娘和樂康泰?!?/br> 邢氏笑吟吟地斜瞅了豆香一眼,言語中卻流露出一股輕蔑之氣:“這世道亂了,什么事都能發生,鄉間的野草,也能找著機會,載在玉林瓊苑里頭?!?/br> 謝氏沒好氣地接話:“可不就是,爺也是的,都不挑挑嘴。jiejie,妾早就說過了,爺們在外行事,就該備著個伺候的婢妾,倒也是自己人,知根知底,怎么能讓那些來路不明的,近身侍奉,萬一……” 胡氏發怒道:“好了,都歇歇嘴,這話都能說?給我醒醒腦子,爺的事,也是你們能過問置喙的!豆氏是平邑城主敬獻給爺的女人,哪里來路不明,她還有了孕,爺走時還親自交代我要照顧好她和嗣子,憑這些還不夠?” 邢氏聽了,仍舊笑的從容,謝氏不自在地撇了撇嘴,兩人同時消停下來。 豆香瞧了一眼胡氏的臉色,見她微微點頭,便回到了她的矮垛子上繼續坐著。 紫萱帶著婢女們擺好茶水點心,邢氏呷了一口茶,突然問起:“怎么不見朱良人過來請安? 謝氏嘲諷道:“怕是又因著大公子的事延誤了,遲到了唄?!?/br> 邢氏若有所指地說道:“jiejie您就是太心軟了,要我說,有些賤骨頭,你一慣她,就不知天高地厚,同樣的錯誤,您可不能犯兩遍?!彼f完又故意蔑了角落里窩坐的豆香一眼。 誰知此時,朱蓉兒就來了,正巧聽見邢氏所言,她捏緊了手里的絹帕,裝成無事人一般,走進來行禮,“妾給王妃、側妃娘娘、庶妃娘娘請安,因大公子早上有些不適,妾放心不下,等他好了,這才敢過來,所以就來晚了?!?/br> 胡氏當下就黑了臉,并未讓她入座,肅容道:“大公子身子不便這樣大的事,你竟然敢不報,要是他出了丁點事,你也擔當得起!” 朱蓉兒平常用兒子做筏子開脫,胡氏從未追究過,沒想到這次居然發作了,她嚇得跪倒在地,驚慌失措地說道:“都是妾的錯,大公子只是稍有不適,妾安撫后便好轉許多,妾這次過來就想向娘娘求恩,擇一名醫館,為大公子斷斷脈?!?/br> 第37章 請安(中) 胡氏雖未如往日一般放縱朱蓉兒,卻也沒有過多為難,說道:“既如此,紫萱,傳我的令,讓專治小兒的徐醫官去看看大公子,看完后立即到我這兒復命。朱良人,下次大公子再有礙,你還敢瞞著不報,我定會嚴懲不貸,明白了嗎?” 朱蓉兒俯首答謝王妃大恩,并反復保證,絕不會再犯,才被胡氏允了起安,坐到邢氏的下方,即左手邊第二個位置。 角落處的豆侍妾,這才有機會,看清楚這朱良人的樣貌,憑心而論,她可以說是所見四人中,長相最好的一位。肌膚勝雪,眉蹙春山,眼顰秋水,容色絕麗。但她眉間總有凝結不散的郁色,嘴角邊帶著一絲幽怨,滿身白素衣裳,讓人瞧著就不大暢快,論其氣質、妍態、風采、是如何也不能與胡氏等人比擬的。 朱蓉兒本就是楚王的通房,原來并不受寵,在胡氏提拔后,她才得了機會,一舉得孕,爭氣地生了大公子,才有了后面的體面,可以說她就是胡氏一手提拔上來的,胡嬋云就是她的大恩人。 胡氏最大的軟肋,就是無子,且無法再孕,心里總少了一份底氣。直到收了朱蓉兒,站住了大公子,在她心口壓著的無形之力,才稍稍減了額重,所以她對朱氏母子,多是護著、容著,也就在不知不覺間,養大了朱氏的心。 朱氏看穿了胡氏的窘境,也漸漸明白,只有養好大公子和自己,才能真正成全,胡氏賢妻良母的名聲,所以她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胡氏的小辮子,越發放縱起來,不斷試探胡氏的底線。 要換成那些厲害的主母,朱蓉兒墳前的草估摸著都有三寸高了。胡氏是良善之輩,她選擇了一條最為難自己的路,既然當初看錯了人,現在就隱忍下去,等待改變的機會。面對朱蓉兒這樣的敵手,她總是有路走的,這不,豆氏不就冒出來了嗎?一樣的貌美低微,一樣的肚皮子爭氣,要是豆氏再產下男胎,就是鉗制朱氏的最好手段。 平日里,朱蓉兒即使放肆,胡氏也不會計較,甚至還會反過來護著人。今天,胡氏終于不想再做冤大頭,一改往態,教訓起朱氏,雖是小波小浪,卻也預示著,胡氏以后不會再縱容朱蓉兒了。 那么,邢氏和謝氏待如何?她們怎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這不,朱氏屁股剛挨著椅心,謝氏就忍不住發問:“jiejie,這要是徐醫官診出來,大公子一切皆好,可怎么辦?在場的,誰沒有孩子,也沒見哪人像朱良人這般,三番兩頭地被各種事端絆住,大公子就偏偏今日病到了?jiejie一向寬容,為了照顧我們,只于每月的十日,才讓我們過來請安,就這樣也能遲到,簡直就不把您這位當家主母的威嚴放在眼里??!” 朱蓉兒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手里的絲絹都快被扯破,可她不敢多說一句話,生怕再被抓住把柄。 邢洛妍最是看不過,為娘的以兒子做借口,特別還是生病這種事,于是鄙夷地說:“妾真是心疼大公子,有這樣一位生母。妾的暉兒,自幼體弱,從小大病小病不斷,吃的藥比吃的飯還多,可妾怎么就沒遲來過?要妾說,這種只會拿著兒子做筏子的母親,簡直不堪為母。jiejie,為了大公子的將來,還是把他接到您身邊,親自教養才好,沒的委屈了孩子?!?/br> 這下,朱蓉兒已然顧不得其他,她臉色慘白,朝著胡氏不停地磕頭,嘴里哭求著,“娘娘,妾知錯了,妾再也不敢了,求求您,不要把旭兒帶走,他從小在妾身邊長大,離不得妾啊?!?/br> 謝氏嗤笑道:“依我看,是你離不得大公子吧?!?/br> 朱蓉兒又趕緊對著邢氏、謝氏磕頭,額頭都磕破了,泛著青紫,瞧上去又是可怖,又是可憐。但朱氏顧不得這些,她只哆哆嗦嗦地附和著:“是妾離不得大公子,是妾離不得大公子,求求王妃娘娘,求求側妃娘娘,求求庶妃娘娘,都是妾的錯,妾再也不敢了,不要帶走妾的旭兒,她是妾的命啊?!?/br> 胡嬋云根本不會親自教養大公子,要是能這樣做,她早就做了,可楚王容不得這事。她知道這點,邢氏、謝氏也知道這一點。 可邢氏還是故意說了這些話,她就是為了在精神上折磨朱氏,哪怕是一次也好,指不定就能一舉擊潰這個沒用的蠢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