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腦子很懵，想問他到底在生哪門子氣，可一張嘴，除了哭卻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只迷迷糊糊聽見他嘴唇貼著她耳朵，在說話。

    但是一個字都聽不清。

    再然后，她就累得睡著了。

    厲騰親著她汗濕的額頭，臉頰，最后輾轉親吻她的唇。

    今晚，他知道自己又失控了。只要一想到，有另一個男人和他一樣，在心里記了她七年，只要一想到，她可能對另一個男人甜甜地笑，他就惱火得發狂。

    厲騰雙臂收攏，把睡顏恬靜的阮念初，用力裹進懷里，抱緊。

    這是他的。

    他一個人的。

    第47章

    九月末, 云城已入深秋, 銀杏葉子全都泛起了黃，讓風一吹，散落在大街小巷。

    再過幾天就是十一國慶節, 有長達七天的假期。

    這天夜里, 阮念初洗完澡躺在床上, 邊玩手機，邊拿腳戳戳厲騰，問他：“國慶節有什么安排么？”

    厲騰把那只光禿禿的腳丫攥掌心里，捏了把，皺眉，“腳這么冷, 不知道多穿點衣服?！?/br>
    他手掌上全是老繭，厚厚一層, 刮得阮念初腳心發癢。她笑著直躲, 把腳丫頭縮回被子里捂好，說：“我不冷?？煺f，國慶長假怎么安排？”

    “回趟嶂北?！眳栻v答道。掃一眼她垂在床沿底下的發, 濕漉漉的, 還在往地板上滴水，便起身拿了干毛巾回來給她擦。

    阮念初挪挪身子，把腦袋枕到他大腿上, 微訝：“你老家？”

    “嗯?！?/br>
    “那不是……要和你媽見面？”

    “該見了?！眳栻v臉色很淡, 毛巾裹住她那把黑長發, 下勁兒一擰，然后拿吹風機給她吹。語氣挺隨意，“丑媳婦總得見公婆，能躲天上去?！?/br>
    “……”聞言，阮念初哼哼兩聲，伸手去掐他的勁腰，“你說誰丑媳婦？”

    厲騰眼疾手快一把鉗住她腕子，低頭貼近她，半瞇眼，語氣微沉，“男人腰是能隨便碰的？”

    阮念初揚眉，理不直氣也壯，“你說我丑，我掐一下你腰怎么了?！?/br>
    厲騰親了下她的手，“嗯。我錯了?！?/br>
    “我是丑媳婦嗎？”

    “誰能有我媳婦兒漂亮?！?/br>
    “算厲隊長您實事求是?！彼鹛鹦ζ饋?，嘟嘴，唇碰了下他的，“還有幾天就放假了，我們得早點訂機票?！?/br>
    “訂了?！眳栻v直起身，“一號早上九點?！?/br>
    阮念初聞言一愣，“你得先跟你mama說一聲吧，萬一她國慶要出去旅游怎么辦？”

    厲騰一手執吹風機，一手從她濕發間穿過，輕柔散開，“早說了?！?/br>
    她驚愕，“什么時候說的？”

    他很平靜，“你跟我睡那天?！?/br>
    “……”阮念初被這直白的“厲騰體”表達方式給嗆了下，靜了靜，才又問道，“那你是怎么跟阿姨說的？”

    厲騰勾了勾嘴角，“我跟我媽說，她兒子出息了，要給她帶個小仙女兒回來?！?/br>
    “噗……”阮念初沒忍住笑出一聲，豎大拇指，滿臉的嬌色，“厲隊說的大實話?！?/br>
    他散漫，“那是?！?/br>
    之后的幾天，阮念初忽然就變得忙碌起來，白天去演出團吊嗓子排練，晚上，就抱著電腦宅在家，神色嚴肅，念念有詞。

    厲騰最初沒怎么在意，她看電腦，他就坐在旁邊辦公事，等時間差不多，就關了她的電腦，抱她到床上交流。

    有一次正要進入主題，阮念初卻忽然喊了聲停，朝他正色問，“你知不知道，你mama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子？”

    厲騰坐在床邊捏她的手，“問這做什么?！?/br>
    阮念初不假思索：“我好裝啊?！卑凑账龐尩恼f法，現在的公婆都喜歡賢良淑德，勤快能干的兒媳，而她和那個八字標準，差了十萬八千里。

    第一次見面，厲騰就以一副出神入化的演技，征服了她的父母。所以，禮尚往來，阮念初覺得，自己也應該一舉拿下厲母。

    這幾天，她在電腦上看了很多論壇，搜羅“如何贏得婆婆好感的技巧”。并且專門拿了個本兒，記下來。

    阮念初收獲良多。技巧的最后一步，叫做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人生如戲全靠演技。于是她想到了求助厲騰。

    片刻，他拿起了她之前記筆記的小本子，隨手翻看。沒幾秒，就丟到一邊。

    他語氣隱約不約，“裝什么?！?/br>
    阮念初微皺眉，有點忐忑，“那不裝……你媽要是不喜歡我怎么辦？”

    厲騰眼睛盯著她，“為什么會不喜歡你?！?/br>
    “我懶，性格遲鈍，智商不高，不在工作單位的編制內，沒軍籍，還不會做家務?！彼娜?。發現自己的缺點多到例舉不完，與此形成對比的是，她的男人耀如日照，簡直無可挑剔。

    他垂眸靜片刻，伸手撫她的額和頰，語氣低柔，半開玩笑似的：“阮念初，你誰也用不著演，誰也用不著裝。你跟朵花兒一樣，是人見了都喜歡，知道不？”

    他的姑娘，怎么可能有哪里不好。

    阮念初摸著良心發誓，這是她第一次聽見有人這樣盛贊自己，不由好笑，“你都把我吹上天了，我哪有人見人愛的本事?！?/br>
    “你有?！彼劫N近她的臉蛋，淺吻。

    她笑嘻嘻地刮他鼻梁：“誰說的？”

    “我?！?/br>
    *

    去嶂北的前一天，楊正峰給厲騰打來一個電話，說他來云城出差，讓厲騰帶上阮念初，一起吃頓便飯。

    吃飯地點是楊正峰定的，一家中檔酒樓，四時景。

    這日傍晚，阮念初略施淡妝，挽著厲騰的胳膊赴約。一進雅間門，屋里的楊正峰便被閃了眼——這雙情侶男俊女美，冷淡硬朗和嬌嬈慵懶的搭配，出眾至極。

    厲騰笑，“楊哥。這是阮念初?！?/br>
    “行啊臭小子，本事挺大，這么漂亮的姑娘都讓你拐跑了?！睏钫遛揶?，拿拳頭捶了下厲騰的肩，然后才看向阮念初，“你好弟妹。我楊正峰，是厲騰的戰友?！?/br>
    阮念初嘴角的笑容溫婉大方，知道這人是厲騰的上級，正旅職的空軍大校，便道：“你好，楊首長?！?/br>
    楊正峰皺眉，擺擺手，“什么首長尾長的，都自己人，叫我聲楊哥就行?！?/br>
    “楊哥?！?/br>
    “這就對了?！睏钫逍ζ饋?，招呼兩人，“坐?！?/br>
    三人落座。

    這頓飯，主角是兩個男人，他們一會兒聊楊正峰剛上高中的兒子，一會兒聊獵鷹這幫剛入營的新兵，敘舊閑談，聽著毫無目的性。阮念初安靜乖巧，全程微笑坐在厲騰身旁，致力于吃，偶爾幫他夾菜。

    楊正峰見了，便打趣：“老弟有福氣，你嫂子可從沒對我這么好過?！?/br>
    厲騰淡淡，“楊哥說笑了。嫂子是神槍手，巾幗不讓須眉，我們念念哪兒能跟嫂子比?！?/br>
    “就是?！比钅畛跣τ馗胶?，“嫂子拿槍的手，用來夾菜那可就委屈了?！?/br>
    楊正峰好笑，“得，我嘴笨，貧不過你們兩口子夫唱婦隨?！闭f著摸出一盒煙，拿打火機敲敲桌，語氣隨意，“這屋里有女同志，抽煙不方便。騰子，咱哥倆到外面去?！?/br>
    厲騰點頭，摸了下阮念初的臉，“乖乖吃?！?/br>
    “嗯?！?/br>
    隨后，兩個男人便起身，走出了雅間。

    門一關，楊正峰的面色便沉下去，全沒了剛才的輕松戲謔。他左右掃一眼，酒樓走廊并不清凈，不時就有上菜的服務員經過，便道，“那邊去說?！?/br>
    厲騰面無表情地點頭，眸色靜而冷。

    走廊盡頭是樓道口，黑漆漆的，四下無人。

    楊正峰站定，掏出一根煙塞嘴里，點燃，抽了口才沉聲道：“找到那個失聯的線人了?！?/br>
    厲騰看著他，沒有吭聲。

    “死了?！睏钫宓拖骂^，撣了撣煙灰。

    整個休息室有幾秒鐘的死靜。

    厲騰咬著煙靠在墻上，目光不明，十根手指緩慢收握，攥成拳。

    片刻，楊正峰深吸一口氣吐出來，“尸體扔進了湄公河，三天之前，才被我們的人給撈起來?！闭f著一頓，側目，看向厲騰，“我們在線人的身上，發現了一支錄音筆，拿防水袋密封了綁在尸體腰部?！?/br>
    厲騰說：“東西在哪兒?！?/br>
    楊正峰垂眸，伸手從夾克內兜里把錄音筆取出，摁下播放鍵，遞給厲騰。

    一陣窸窸窣窣的電流聲后，錄音筆里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音色低沉，說的是高棉語，慢條斯理，“lee，好久不見，我親愛的老朋友。段昆那一槍沒把你殺死，我真心為你感到高興，你還有命在，我們就可以繼續之后的游戲?！?/br>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也知道我想要什么，七年前你贏了我的父親，贏得很漂亮，這次，我好奇你是不是還能贏我?！?/br>
    “愿上帝賜你好運?！?/br>
    錄音終斷。

    “……”厲騰閉眼擰眉心，忽然，狠狠一拳砸在墻壁上。

    楊正峰沉沉嘆了口氣，拍他肩膀，好一會兒才道：“達恩是為七年前的事兒找咱們算賬來了。你是他的頭號目標，他想要你的命，你凡事務必小心?！?/br>
    厲騰猛睜開眼，眸色陰沉得嚇人，“達恩想要的根本不是我死?！?/br>
    楊正峰怔了下，“那他要什么？”

    “要我生不如死?！?/br>
    “……”楊正峰皺眉，思索數秒，“給公安部的申請我已經遞上去了，全國通緝瓦莎和段昆，只要他們落網，再供出點兒東西，難題就能迎刃而解?！?/br>
    厲騰冷道，“可線人一死，柬埔寨那邊咱們全盲，以后的事兒只會更難辦?！?/br>
    “先別想那么多?！睏钫逍χ樟讼滤募?，“弟妹身邊有你，你們的家人我也都派人在暗中保護，達恩不了她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天塌不下來，就算真塌了，還有你楊哥在上頭頂?！?/br>
    厲騰：“這是私人恩怨，我不想連累任何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