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彼時杜白興致盎然地要給她講一講此藥的做法,被她義正辭嚴地拒絕。 主要是怕聽了以后,再將這玩意兒帶在身上,就會膈應得慌。 杜白那人,平日里一副白面書生的形象,未想做起毒|藥來真是毫不留情。 據他所說,這毒還沒來得及研究解藥,而幸好此毒不至于置人于死地。 他用了“幸好”這個詞,讓沈如茵推翻了他以往在自己心里的全部形象。 因為她覺得,這個毒|藥比直接殺死人更狠。 不過,既然那些人抓了胭影,讓他們嘗嘗這毒|藥的味道,也未嘗不可。 ……她剛剛怎么忘了給那個安安吃一顆?真是失策失策。 尋香苑位于較為偏僻的一處,周圍都是荒地,遠遠望去便能看見門口站了兩排總計約十人的護衛。 匾額上的題字剛正有力,門前種了兩排楊柳。僅從表面看來,宅子的主人應當是比較有品位的。 由于四處沒有遮擋,她只能佯裝過路,離得遠遠的慢悠悠駕馬從正門走到宅子后方。 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喪心病狂的主人竟在宅子后門安排了更多人手護衛。 這……就相當棘手了…… 其實就在走出軍營大門之時,她還曾想過要不要坦露自己的身份,召幾名士兵跟著。 然而轉念一想就知道此事不可行。 這里雖可以說是寧扶清的地盤,可他們認的是寧扶清,而不是自己這個公主。只怕到時眾人不僅不會保護她,還會殺了她。 畢竟,遠在京城的那位一直表現出來的,可是對她這位jiejie的極度尊重與愛護。 寧扶清信她,不代表南疆眾將士愿意信她。 況且,就算他們都愿意相信,自己也有私心。 好不容易脫離了兄妹的關系,怎能又這樣親口說出是他meimei的話呢? 沈如茵坐在馬背上,心想自己好像還從未這樣孤零零的一個人出來辦過事。 即便上次在叢山救寧扶清,她也總能想著還有蒼葉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 說起蒼葉…… 沈如茵突然想到什么,連忙將自己渾身摸了個遍,終于找出一只小竹筒。在此時看來,這真是一只相當親切相當可愛的小竹筒。 有了金花,她就如同有了后臺,底氣足了不少。 現在將金花放出去,蒼葉頂多半日便會趕來。 她松手放出金花,調轉馬頭朝尋香苑奔去。 不得不說,尋香苑的位置選得實在很好,四面八方有任何異動都能立刻觀察到。若想要進入尋香苑,除了硬攻別無他法。 可她沒有能力硬攻,于是選擇了最初被自己的否定的方法——入虎xue。 區區半日,她還有信心撐下去。 門口的護衛見她沖過來,紛紛拔刀相對,厲聲問道:“何人擅闖!” 沈如茵翻身下馬,正要答話,忽聞有人道:“想必這位就是沈小姐了?!?/br> 此人聲音婉轉清澈,初聞以為是個女子。待見到那人面目時,又覺雌雄莫辯。 先前他站在門角陰影處,遠遠望去無法注意到,此時他從陰影中走出,身姿竟很是曼妙。 那是一張姣好的面容,柳眉如黛,一雙鳳眼細長,櫻唇小巧,如桃花染色。 他一頭漆黑長發及腰,僅用一根絲帶綁了,慵懶地垂在一側。說話時略帶了笑,盡顯陰柔之美。 若非他一身白衣是男子裝束,沈如茵便要以為他是個女子了。 這一刻,她才深深切切地明白什么叫男生女相。 第49章 柳生 那人朝她走近, 側身做了一個請的動作,“我家主人已等候多時, 小姐里面請?!?/br> 護衛們見此情況,紛紛收刀回鞘,后退一步列成兩排。 沈如茵沒說話,跟著那少年步入大門。 他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的模樣, 行事做派卻十分老成,更像府上管事。 尋香苑內修得宛如神仙居所, 入門便是巨大的蓮花池,池中紅蓮即便到了現在這等時節,竟也未凋謝。 曲欄水榭臨于池上, 具以朱漆裝飾。池邊有低矮假山三、四座, 山旁種著楊柳數株。 前方的白衣少年身姿裊裊扶欄而行,仿佛脫于塵世的畫中人。 沈如茵按住心口。 明明置身于這樣美好的景色之中, 她卻莫名覺得難受。 “小姐?”少年見她未跟上,回頭低喚,黛眉蹙起,神情微微疑惑。 “沒事?!彼厥澳_步,走到他身邊, 牽起嘴角, “我是看這里景色不錯, 主人似乎鐘愛柳樹?” “恩?!彼焓謱⒈伙L吹亂的額前碎發拂在耳后,“因為我姓柳?!?/br> 他看著她,眼波流轉, “我叫柳生?!?/br> 柳生話中的意思,沈如茵已無意揣測,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少年放在耳旁的那只手。 他的衣袖滑落至肘部,露出白皙的小臂,和如瓷肌膚上的猙獰傷痕。 有的傷痕已結痂,有的還是粉色,一看便知這手臂曾經歷過怎樣的折磨,且新傷舊傷不斷。 “哦,不好意思?!绷Φ煤敛辉谝?,“我家主人有些特殊嗜好,讓小姐見笑了?!?/br> 沈如茵心中刺痛,卻聽他又道:“不過從今日起,沈小姐也須得習慣?!?/br> 說罷他轉身便走,留沈如茵站在原地看著他媚態橫生的步伐風中凌亂。 胭影落到這里,也不知如今是個什么樣的狀況。 “你既然知道我,必然也知道另一個姑娘吧?她長得很美,十七八歲模樣,身量比我高了些許,你……” “沈小姐,”柳生打斷她,“到了此處,您應當先擔心自己?!?/br> 他笑了一聲,“安小姐說你會來,我本是不信的,未曾想這世上還真有人蠢到這等境界?!?/br> 院子里四下無人,僅有眼前這名少年。 沈如茵擔心再走就會處于更為危險的境地,有些激動地上前兩步捉住少年手腕,逼問道:“請你告訴我,她究竟在哪兒?” 柳生垂眸看著她的手,又抬頭看向她的臉,手指在她臉頰上劃了兩下,笑道:“沈小姐身手不錯,只可惜在這里派不上用場。你若真想知道她在何處,稍后見到我家主人,自然便知道了?!?/br> 他的手指冰涼,沈如茵忍不住渾身一個激靈。 “沈小姐,”柳生松開手,背對著她撫摸著朱紅欄桿,“你覺得這池子里的蓮花,開得如何?” “很好?!?/br> 沈如茵瞥了一眼巨大的池塘,紅蓮妖艷,迎風曳曳。 “是很好?!绷男β暫苁莿尤?,“這一池子蓮花下面,數不清有多少養料養護著呢?!?/br> 沈如茵原本未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無意間瞟到柳生的手,想起他手臂上的傷痕,她才忽然明白他所說的養料是些什么東西。 池子里的蓮花美景霎時變得十分可懼,她快步前行,覺得站在橋上的鞋底都沾滿了污穢。 柳生呵呵笑起來,“沈小姐莫怕,只要乖乖聽話,你是不會變成養料的?!?/br> “柳生,”她臉色陰沉,“你也深受其中苦楚,何以能如此談笑風生?” “這院子里的柳樹都是為我而栽,一池蓮花也是因為我喜歡,我為何不笑?” “你……” “沈小姐,再耽擱一會兒,你的朋友可就斷氣了?!?/br> 沈如茵不再言語,沉默地跟著柳生七拐八繞,走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他才終于在一扇門前停下。 “主子,沈小姐到了?!绷驹陂T前,恭敬地低著頭。 “進來?!狈坷飩鞒龅穆曇舻统辽硢?,聽起來其主人應是個中年人。 柳生推開門,沈如茵站在門前打量了一會兒,才跟著進了屋。 這里似乎是書房,四面皆是鏤空木板,一槅一槅分了層,其上或置書卷,或置古典玩物,擺設琳瑯滿目,風雅精致。 房中僅有一人,身著墨綠長袍,袖口以金絲線鑲邊,頭戴乳白色羊脂玉發簪,此時正站在桌前執筆作畫,儼然是位儒雅文士。 可沈如茵知道,這位衣冠楚楚的老爺,實則是人面獸心。 他專心作畫,柳生便站在房中安靜地等著,直到他撂下筆,沖柳生招了招手道:“柳兒來,看看我這幅畫作得如何?!?/br> 柳生依言過去,單手撐在桌上俯身察看,一頭長發軟軟垂落在桌面。 那位老爺站在一旁含笑看了柳生許久,忽然伸手勾住柳生衣領,輕飄飄一帶,便將柳生外衫脫下。 柳生原本就穿得不多,外衫掉落,便只剩下一件薄薄的雪白羅衣攏在身上。 那人大手按住柳生脊背,傾身過去咬住他的耳垂,引得柳生一陣嚶嚀。 沈如茵面紅耳赤地站在原地,垂首不忍看眼前這幅活色生香的畫面。 柳生的輕哼聲不斷,她聽得冷汗涔涔,不知過了多久,一陣窸窸窣窣之后,她終于聽見那位老爺說話的聲音。 “哦,我倒是忘了還有一個人在這兒?!彼恼Z氣滿不在乎。 沈如茵抬頭,看見柳生已穿好衣裳,面色緋紅地倚著木桌,渾身綿軟好似無骨。 “沈小姐?”老爺輕笑,“長得倒是不錯,未曾想那安安還算守約?!?/br> 沈如茵正醞釀著要如何說話,便聽他又道:“你那位朋友可真是烈性,吃了藥還能傷我,沈小姐你,是不是應該代她向我賠禮?” 聞言沈如茵氣得發抖,她真是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不過聽他話中的意思,應該還未曾將胭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