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周冶點頭,“恩?!?/br> 沈如茵扭頭,覺得他今天分外的話少。 不過一想到自己身上某處,她就覺得沉痛,也沒什么心情說話。 過了許久,馬車轉入一處偏僻的巷子,周冶咳嗽了兩聲,道:“杜白出去幫蒼葉駕車?!?/br> 躺槍的某人從話本子里抬起眼睛,迷迷糊糊問:“為什么?” “叫你去就去,哪兒來那么多廢話?!?/br> “哦……” 杜白乖乖出去,留下周冶和沈如茵獨自待在馬車,而她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尚未發覺。 周冶往她身邊挪了挪,輕聲問道:“你……肚子疼不疼?” 我去! 終于回神的沈如茵瞪大眼睛,被他發現了? 見她沒有什么反應,周冶也知道她是害羞了,又清了清嗓子道:“我們現在就去客棧,這幾天你好好待著,找三殿下的事,便交給我?!?/br> 沈如茵望著他,覺得有些感動,又有些羞恥,許久才找著自己的聲音道:“我、我不疼,也不用休息。你……那個……你不用遷就我?!?/br> 周冶沉聲耐心道:“女孩子第一次很是重要,須得好好將養著?!?/br> 臥槽!什么第一次!你這樣講會被誤會的啊喂!還有你為什么知道這么多! “你也不用不好意思,以前胭影也只有她一個女孩子,我們這幫男人都是習慣的?!?/br> ……就因為這樣她才會變成那樣??!哪里有個女孩子的樣子??!她那樣的人一定會一邊飆血一邊戰斗吧! 沈如茵腦補了一下那個場面,覺得自己腦洞好大好搞笑…… 周冶在一旁繼續叨叨:“一會兒到了以后,我就去親自給你熬一碗姜湯,往常我也是這樣照顧胭影的,那孩子,每次都痛得下不了床……” 沈如茵終于忍不住道:“沒看出來……周先生您還有老媽子屬性???” “什么是老媽子?” “就是……像母親一樣溫暖善良的人?!?/br> “哦,那是自然,我一向是善心的?!?/br> 沈如茵懶得搭理他,岔開話題道:“兩天后我們就能見到謝之竹了,你打算怎么辦?” “你問我?” “不然嘞?” “這事,應該問謝之竹罷?怎么辦,他說了算,到時我們照做便是?!?/br> “你這個謀士就是這樣當的?甩手掌柜?” “知人善用的謀士,才是好謀士?!?/br> “你就不怕謝之竹不可信嗎?” “我都與你說過佘先生與謝家有來往了,憑被佘先生親自教……” “好了你閉嘴?!鄙蛉缫鸩幌朐俾犓麌Z叨,干脆閉上眼睛養神。 周冶聽話地閉嘴,自言自語道:“都說女人這幾天招惹不得,傳言確實不假?!?/br> 沈如茵:……你自言自語那么大聲真的好嗎! 好不容易到了客棧,沈如茵派杜白出門買棉花,又派蒼葉去買上好的厚棉布,然后將還要說話的周老媽子關在門外,便窩上了床。 蕪媛的這具身體原本挺健康,卻不知道為何在姨媽期有些懼冷。 她將被子裹緊,卻還是覺得有些冷,于是隨意吼了一聲:“給我拿床被子來!” 待到有人為她添了一床被子時,沈如茵已經睡得有些迷糊了。 意識朦朧間,她感到有一只溫熱的大手探她的額頭,還有一個好聽的聲音帶著些怒氣說:“你倒是給她把把脈??!” 另一個聲音有些委屈地說:“我一看就知道她沒什么大礙,不用把脈?!?/br> 好聽的聲音說:“狗屁不用!她都疼暈過去了!” 她覺得有些好笑,這個人實在太難為醫生了,她確實一點都不疼,就是想睡覺。 一覺醒來,沈如茵睜眼便看見一個人影坐在她的床位,燭光影影幢幢,將他的側臉映成蠟黃色。 沈如茵第一次發現,那個長得妖精一般的周冶,竟然有很硬朗的臉廓。 察覺到她醒來,周冶忙合上書俯身至她耳邊,問道:“你感覺如何了?” 沈如茵笑了笑,“感覺不錯?!?/br> 周冶松了口氣似的說道:“那便好。你中午沒吃什么東西便睡了,此時餓不餓?我燉了一鍋紅棗粥,在灶上放了一個多時辰了,給你端一碗來,恩?” 他那一聲“恩”,“恩”得真是千回百轉,聽得沈如茵心都酥了一陣,迷迷糊糊便點了頭。 吃過紅棗粥,沈如茵覺得意氣風發,然而就在她當著周冶的面掀開被子的那一刻,她覺得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只見棉被下的床上滲大片血跡,在幽黃的燈光下仍然十分刺眼。 沈如茵極快地蓋回被子,周冶也十分自覺地退出去,順便好心地告訴她新買的衣服就放在桌子上。 將一切都整理好后,沈如茵拿著杜白與蒼葉二人買回的棉花棉布縮在屋子里鼓搗。 半個時辰過去,一個小小的姨媽巾就出現在她的手上。雖然縫制得難看了些,不過應當是好用的。 沈如茵心想,等救出了寧扶清,她就召集一批善于女工的女子來大批量生產這種姨媽巾。棉花與棉布都不便宜,所以她的銷售定位就是高端產品,只賣富貴人家。 一想到能發財,沈如茵笑得牙花子都露了出來,看那堆棉花的眼神像在看金山。 在客棧休養了兩日,沈如茵與周冶蒼葉一起去了錦鴛。 想起待在客棧無所事事,一天只知道看言情話本子的杜白,沈如茵不由得對周冶感嘆:“那個杜白,還真是沒什么用處,哦?” 周冶先是贊同地點了點頭,不知想到哪里,又搖了搖頭道:“偶爾也是有些用處的?!?/br> 他看著沈如茵,心想拿來當醫生用,也是不錯的。 在錦鴛等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便有幾個大漢進門來,其中一個青年長得甚是好看,第一眼就被沈如茵捕捉到。 一名大漢哈哈大笑道:“剛才還沒拐彎,我就曉得三爺是一定要來這里買衣裳的!” 另一名大漢也笑起來,卻是對著那名女子,“秀娘,我們三爺的女人一天一換,只有你,那是每月都來,從來忘不了!你可要珍惜我們三爺這份心??!” 說著,一行幾個人都笑起來,除了那名被稱為三爺的青年。 待到他們都笑過了,那青年才開口道:“你們有什么想逛的地方便先去吧,我要在這兒待一會兒?!?/br> 那幾名大漢答了一聲是便紛紛離開,留下那名青年環視了店內一圈,眼光掃過沈如茵三人,便回頭將一個包袱放在柜臺上,問道:“近來可好?” 秀娘羞澀地點了點頭,將包袱接過去收好,這才想起這邊三個電燈泡,連忙介紹:“這幾人是因了阿婆,特來尋你的?!?/br> 沈如茵還未有什么反應,周冶便率先起身,“謝小公子,別來無恙?!?/br> 謝之竹警惕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才恍然想起似地上前來向周冶行了一個抱拳禮,“原來是周先生?!?/br> 沈如茵認真地打量著謝之竹,只見他眉眼凌厲,左臉眉骨上有一道半指長的淺淺傷痕,看起來有些年月了。 這人是硬漢長相,帶著一股剛強的帥氣,放在現代,也是雜志封面模特的模樣。 周冶在謝之竹耳邊不知說了什么,謝之竹便對著秀娘道:“秀娘,借你后堂一用?!?/br> 秀娘答應了一聲,便招呼幾人去了后堂。 甫一坐下,周冶沒了平日里嘮嘮叨叨的習慣,一舉切入正題與謝之竹談起了英雄幫的事。 原來謝家早在八年前便被滅了滿門,只因謝家不愿為英雄幫造東西,那群歹徒便心生恨意,某一日夜里突襲來血洗了謝家滿門。 那時謝之竹恰巧跟隨自己師父在外游學,待他回到家時,謝府已成為一堆灰燼。 他怒極恨極,欲找官府討個說法,卻被師父攔住,叫他睜眼看清現實。莫說一個小小的地方官,便是找上京城,也沒有人拿那群賊人有什么法子。 謝之竹那時才知道,要報仇,只能憑借自己的力量。 于是他去找了早已歸隱的江湖武學大家藍夜,在雪中跪了七天七夜,方拜師成功。 學成之后他便辭別藍夜加入英雄幫,短短三年便坐上了第三把手的位置。 “只是,即便是這個位置,我也沒有能力報仇?!?/br> 謝之竹說著忽然用力捶了一下桌子,恨恨道:“可惜我全家上下六個姐妹都被……若有朝一日我坐上首位,定要將當年那些人剝皮抽筋!” 沈如茵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時隔八年再提起,他仍是眼里血絲遍布,恨不能將仇人千刀萬剮的模樣。想必這場滔天血仇,于他是深入骨髓的。 “你在英雄幫中,一定忍得很痛苦吧?!鄙蛉缫鹂粗?,眼里流露出自己都未曾發覺得沉痛之色。 謝之竹收斂神色,起身行了一禮道:“想必這位便是公主殿下,謝某方才失態,望公主莫計較?!?/br> 沈如茵站起身來將他扶住,“我已經不是什么公主了,你可以喚我一聲如茵。往后,還要仰仗謝公子幫忙?!?/br> “公主客氣。你們說的那位皇子,確實在英雄幫內?!?/br> “確實在?” 沈如茵一聽見這話便淡定不了,急切地拉上謝之竹的手臂,連連發問:“他現在怎么樣了?那幫人是不是折磨他了?你能不能帶我去見見他?” “茵茵,”周冶將她的手從謝之竹身上扯下,“你不要急,慢慢問?!?/br> 謝之竹先是看了周冶一眼,似乎對他親密的稱呼感到詫異,又對著沈如茵道:“公主別急,他尚且活著?!?/br> “活著?” 沈如茵苦笑了一聲,我當然知道他活著,可是,活著,并不意味著他很好。 謝之竹與周冶對視一眼,方道:“公主,在英雄幫那等地方,以三殿下的身份,能活到現在,已是奇跡了?!?/br> 沈如茵定了定心神,重新坐下來,鎮定道:“他進去多久了?” “有十來天了?!?/br> “現在如何?” “生命無憂,但是……”謝之竹觀察了一下沈如茵的神色,猶豫著不敢說話。 沈如茵做好心理準備,道:“你說吧?!?/br> “他看不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