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錚錚!”白細入灶屋,將花斑狗傳給他的話告訴對方。 “王八龜神醫明日讓我去找他?!?/br> 霍錚道:“神醫?” 白細與他解釋,“王八龜神醫醫術了得,它醫治過許多動物,就連山里兇猛的野/獸也尊敬它?;ò吖贩讲鸥嬖V我神醫有治療這次動物病疫的法子,可藥方在人類藥鋪里才方便抓齊,它還說,倘若那村里染病的人是這次疫病引起的,藥方保不準管用?!?/br> 只是動物種類繁多,不同種族間的語言并非都能聽得明白,就連找王八龜神醫看病的動物,很多是時候也得通過肢體的表達,才讓王八龜了解到病況如何。 凡是開了智的動物白細都能與其交流,白細能為他它們傳達許多消息,縮短時間,減去不必要的麻煩。 霍錚道:“我隨你一塊過去?!?/br> 王八龜神醫常年居住在山中幽謐一處水潭里,花斑狗一早蹲在霍家大門外,白細與霍錚開門,它抖了抖毛發,說給他們引路到神醫居住的地方。 林中深靜,此處鮮少有人踏足,他們跟在花斑狗身后,不時引來禽鳥松鼠,躲在樹枝上探頭探腦的打量窺探,對陌生的外來者發出尖銳的細鳴。 一只鉤爪尖利色澤艷彩的鳥在他們頭頂盤旋,白細擔心它沖下用爪子傷人,便與它解釋,費了一番口舌功夫,鳥才飛走。 霍錚問:“你能與它們交談?” 白細點頭,“化出人形后能聽明白的獸語越來越多?!?/br> 霍錚囑咐,“不要讓人知道這件事?!?/br> 白細因為容貌就已受到村里不少人驚擾,若讓旁人知道他通曉獸語,怕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白細點頭稱是。 周山迷霧繚繞,潺潺流水的聲愈漸清晰,迷霧后視野清楚起來,巖壁陡峭,水瀑如簾懸掛,一只老龜趴與水潭附近一塊光滑的大石上,光束穿過落在它龜殼上,映出一層淡淡的光芒。 “神醫!” 正在曬太陽的王八龜緩慢轉頭看他們,問怎么帶了一個不相干的人過來。 “這是錚錚,他是個很好的人!” 一人一龜說著霍錚聽不明白的話,交談半晌,王八龜才不計較把外人帶來的事。 王八龜取出它昨天列出的藥方,葉片上的獸語歪歪曲曲,白細接過,他驚覺自己非但不識人的字,亦不認識獸語。 他是個文盲。 天算地算,神醫萬萬么想到白細不識字,它醫術了得,博古通今,知曉動物界歷來發生的大事與奇人,除了化形與獸語還未修得真髓,是只非常厲害的老龜,可如今白細不識任何字,老龜無論多聰慧,教他識字也是件異常費力的活。 烏龜行動遲緩,它交給白細的一味藥方,短短幾行字就花去它大半日。 要識獸文非短時間內的事,它犯了愁,道:“我本想把獸界醫術交給你,這下好了,你不識字,給你你也看不明白?!?/br> 白細心善,具有天賦,又能與各樣動物交流,動物生了病將情況告訴白細,白細從書中對癥下藥再合適不過,王八龜本欲將它一生醫術所習傳授給它,卻敗給他是個文盲的事實。 愁苦間,王八龜神醫緩慢驚叫一聲,他道:“你去城內找個人!” 神醫讓白細到城里找的人,那人能教他獸語,若白細習得獸語,日后吃透醫書也是遲早的事。 第35章 入城居?。ㄗ较x) “人?” 白細挑了一塊干凈的石頭坐下,他拍拍一側的空地,示意霍錚坐會兒歇息。 “世上竟還有人能認得獸語嗎?” 獸語歷經千百年而出,動物界極少有精通獸語的禽獸,開了智的動物極大多數到死都不曾習得獸語,如今神醫卻說有人通曉獸語,這可真是件前所未聞的事。 溪水靜靜流淌,水潭邊停了兩只朱紅色雀鳥飲啄,王八龜神醫的目光略過它們,悠長望向遠處,似是陷入回憶,嘆道:“他的的確確是個人?!?/br> “他是我數十年前在外游歷時遇到的了,我初入人間歷練,一時大意,誤入了漁網被漁民捕去帶到集市賣?!?/br> “絕望之際,正是那人將我買下,他放了我。他告訴我他粗略聽懂一些獸語,亦識獸文,我第一次與人有了交流,在他家中停留數日,不得不為他的天賦驚嘆?!?/br> 神醫將《獸界醫書》一書交給白細,又道:“你前去找他,那人想來還留在城里,他的名字我記不清楚了,依稀只記得有人叫他長偵先生?!?/br> 神醫把事情交待清楚,白細領著醫書與藥方離開。 下山途中,花斑狗依舊精神抖擻在前頭為他們開路。 白細將捧在手里的書頁翻開,入目繚亂,王八龜神醫的字跡經過多年,都是這副歪歪扭扭的模樣。他看的吃力,仿佛看著無數蟲蛇在書頁上爬行。 霍錚低眼,看向白細手里這本怪異的書,問:“這是何物?” 白細與他解釋,“這是神醫花了好多年才寫好的醫書,記載千百種病癥藥方,用來為各界動物醫治疾病的?!?/br> 他錘了錘腦袋,懊惱道:“神醫將醫書全部傳授于我,可我不識字?!?/br> 霍錚默然,輕撫他的發旋,給他安慰。 白細仰頭,“神醫讓我去城里找一位叫做長偵先生的人,錚錚,你認識他嗎?” 長偵先生?霍錚搖頭,他幾年前離開長月村,沒在禹城落腳。 “未曾聽過,找他何事?” 白細道:“神醫說長偵先生能識獸語,讓我去找他,若我習得獸語,這本醫書便能慢慢琢磨了?!?/br> 霍錚揉揉他的腦袋,“識字學醫是件好事,那人就在禹城?” “嗯!” 霍錚道:“咱們進城,找他教你識字?!?/br> “進城?”白細詫異,腳底絆到野草,若非霍錚扶穩,他定要摔跤。 “咱們不在村里了嗎?” 霍錚把在心底盤算有一段時間的計劃告訴白細。 馬場與屋院是霍家遺留下的東西,霍錚不可能把它們賣去,而留在村里僅靠種植,入山捕獵,維持溫飽足以。 白細如今與他一起,霍錚想給他更好的生活,村里風化陳舊,淳樸卻不乏愚民,長此下去,他們兩個人住在一起免不得招來閑言碎語,與其留在村中,不如出去謀條生路。 城里人多活兒也雜,只要有一雙手,霍錚有信心絕不會讓白細受累受苦。 —— 霍錚第二天進城找了幾家馬鋪,趕在天黑前,與其中一家鋪子商量好價錢與年限,明日再帶馬場的看守人過去看場地。辦好此事天色不早,馬鋪的鋪主勸他在城內找間客棧暫歇一宿,明日可一同前往馬場,霍錚淡聲推拒,“家中有人等候?!?/br> 鋪主心神意會,霍錚很快離去。 白細在家里收拾行李,霍錚說他們這幾日就要進城,他主動留在家中,把該帶上的行李收整起來。黑珍珠也沒閑著,繞在幾間屋里進進出出,張嘴叼起行李,邀功似的送到他面前交給他收拾。 霍錚踩著夜色入門,淡淡光線下,看到白細正往里頭搬東西。 “錚錚,你回來啦?!卑准毮_下打了一個滑,霍錚大步上前,一手圈住他的腰身扶穩,另一手接過東西,減去他身上的負重。 地面灑有水,石板濕滑,霍錚單手把他抱起帶到別處,“當心?!?/br> 白細笑道:“行李我都收拾好了,你來看看?!?/br> 他將霍錚的衣物全部整齊疊放置入包裹內,霍錚揉揉他頭發,“辛苦你了?!?/br> 白細笑著又把他往灶屋拉,“我還熱了飯?!?/br> 一鍋水米摻雜的飯,霍錚哭笑不得,心中涌起感動。 米飯半生不熟,白細偷偷嘗了一口,呸呸吐出。像是想起什么,將雙手藏在身后,他遮遮掩掩,霍錚執起他藏起來的手,眉心緊蹙,粗糙的指腹在他手背輕輕摩挲,“怎么起了水泡?!?/br> 這是白細下午生火時不小心蹭到的,他腆起臉笑了笑,有些懊惱,“不疼?!?/br> 霍錚牽他回屋,找了些藥油給他擦,再將從城里買回的糖糕取出,“先吃點東西填飽肚子?!?/br> 白細拉住他的衣袖,“我以后會做好的?!?/br> 霍錚在他面前蹲下,面目嚴肅,凝視他的眼睛,“這些事無須你來做?!庇值溃骸拔視疹櫮??!边@是他給白細的承諾。 一生一世說不出口,只能把人放在身邊,用心照顧。 ——— 馬鋪派來的看守人清早便騎馬來到馬場看地,馬場建有二十余年,數年前也是頗具名聲的大馬場,如今雖已沒落,仍維持大片青草地植。 偌大的場地,能供養的馬匹數量絕不少于百匹。 馬鋪生意源頭寬廣,如今很難找到像這樣大的馬場,看守人對馬場相當滿意,當面交與霍錚租地的錢兩,拿到租約地契,趕回城里交差。 霍錚唯一留下的只有霍家大院,這是霍家幾代居住之地,霍錚將其置空也不愿租給其他人。 翌日,馬車在門外等候,整理好的行囊一一整裝完畢,白細坐上車,霍錚把黑珍珠撈上去放在白細腿邊,陸續收拾了些東西,將往禹城進發。 天幕陰沉,冷冬凜冽的風穿過官道,溫度驟降,風撲在面上一泛起刀割似的寒意。 入夜前,天有雨水飄落,絲絲縷縷,雨勢漸濃,天地間仿佛被籠上一層灰色紗衣。 霍錚在前方駕駛馬車,他身穿蓑衣頭戴斗笠,于雨霧中淡然持著韁繩,馬車趕得四平八穩,只怕顛到車內的人。 下了雨,黑珍珠格外亢奮,白細鼻尖發癢,睜開睡意蒙蒙的眼,終是被它拱醒了。今日出發他們起得早,本想一路陪霍錚,路上卻抵擋不住困倦,倒頭睡的香沉。 風交織著雨的刮過布幔,白細掀開簾子,視野外晦暗不明,伴有風雨,一股涼意從他身上蔓延開。 他從帷裳探出腦袋,霍錚見他醒了,叮囑道:“外頭飄雨,別出來?!?/br> 又道:“多添身衣裳,天冷?!?/br> 白細坐回車廂,從行囊取出一身新添置的衣裳套上。黑珍珠抖了抖毛發,打了個噴嚏。 他輕笑,抱它上膝,一人一狗相互取暖。 趕在城門關前,馬車入了城。 霍錚前日打探好禹城內可落腳的地方,石巷濕潤,街上撐傘而過的行人寥寥無幾。馬蹄噠噠踏著石板,穿過一條條窄小巷道,霍錚在一戶大門院前停了馬車,他掀開帷裳,搭著白細的手扶他下車。 霍錚扣上大院外的門鎖,白細左右張望,零星的油燈在夜色下隨風飄搖,大門院旁掛的紅紙燈籠發出暗沉的幽光,有些陰恐。 白細下意思往霍錚身上靠去,在門外靜候不久,一位頭發斑白的老媼手打燈籠開了門。 大院是霍錚昨日從馬鋪鋪主口中打探到的地方,老媼一雙兒女幾年前相繼病逝,空出一座屋院無人居住。其他人認為她晦氣克死一雙兒女,便無人來租住這座院子。 大院寬敞,租錢低廉。人老了想找些人一塊住熱鬧些,謠言作祟,至今無人上門。 聽聞霍錚住下,老媼對他們的到來感到十分欣喜,屋院收拾得干凈,領他們到廂房。 院內空有四間廂房,黑珍珠與白細留在其中一間廂房內,霍錚打傘,將馬車上的行囊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