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第一次,他心里產生了動搖。 趁用早飯,霍錚裝似隨意地詢問幾句,句句戳心,避無可避。 白細支支吾吾,東答一句西答一句,聽到霍錚起夜給他送被褥,連忙埋頭扯謊,說自己睡得沉,耳尖卻因為第一次撒謊,紅得發透。 白細的反應仿佛一桶冷水澆在霍錚心上,他敢肯定,對方對他有所隱瞞。 霍錚捏緊拳頭,難不成是他一直錯看了人?村民對他嫂子起的齷齪念頭轉移了他注意力,他的嫂子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趁夜外出和男人廝混? 他隱約記起那些村婦說過,外表越是單純的人,欲/望愈發強烈,他的嫂子看上去單純懵懂,他刻意撒謊隱瞞自己,難不成真如外人所說,他的嫂子暗地里背著他與他去世的大哥,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霍錚懵了。 作者有話要說: 錚哇,以后你會更懵的,嘎嘎嘎。 第14章 ‘小叔子’的試探(捉蟲) 霍錚懵了,白細傻了,嚇傻的。 白細守著他是個妖怪的秘密戰戰兢兢度過兩日,生怕霍錚再多問他一句。倘若霍錚嚴肅質問他此事,在霍錚面前,白細沒有多余的勇氣與膽子繼續撒謊。 他憂慮憂心地想,做人真難,撒謊做人就更難了。他要留在霍錚身邊,不得不欺騙對方。 他安分守已地待在家中哪也不去,往時霍錚出門,他就像條小尾巴似的跟在后頭,為了打消對方疑慮,他減少出門的次數,霍錚表面上看著風平浪靜,讓白細忐忑的心逐漸放松。 殊不知霍錚面上無波無瀾,實則陷入兩難境地。 霍錚一方面不愿意去相信此事,另一方面卻難逃內心的自責煎熬。 每逢深夜,他在霍千鈞碑牌前站到后半夜懺悔過后才回房,白細異于平常的乖順安分令他疑心越重,霍錚開始不動聲色地觀察起白細的一舉一動。 “錚錚!” 白細將晾在院中曬干的濕柴搬回灶房疊放整齊,竟瞧見霍錚立在院中出神,他繞在對方身旁反復呼喚,霍錚神志牽回,迎上白細純透的眼神,萬般思緒交雜,他憂心此事,不過兩天下巴就青了一片,滿滿的胡茬短硬刺手,人突然間老成了幾歲。 白細伸手欲摸摸他冒出來的胡茬,被霍錚一把捉住手腕,很快松開。 霍錚背對他,語氣聽不出何種情緒,與平日那般道:“嫂子,近日田里有所收成,我得過去幫忙,你獨自留在屋內不安全,一起過去吧?!?/br> “噢!” 白細不疑有他一口答應下來,兔子再悶,也需要出門放放風的時間。他歡快回屋取了水囊將水灌進去裝滿,方便帶上?;仡^看到霍錚仍在原地巋然不動,催促他一聲,爭搶著替他把另一個水囊灌滿水。 霍錚帶白細去田里其實是另有目的。 他要試探白細,試探他的嫂子是否真與村里的某些人有所勾結。近段時日田地的勞作物成熟了,村民忙著收取,午后等日頭漸小,每家每戶的青年男子幾乎都要下田收獲。 下田地的村民多為家中健壯男子,村內幾乎所有的年輕男子聚集在此,他故意帶白細下田,就是為了看看會不會遇到白細認識的人。 白細連謊話都不會說,若真的遇到那人,他所表現出的反應,臉上表情是藏不住的?;翦P不希望出現那個人,前往田地的途中,掌心一片濕透。 霍錚的所作所為令他自己充滿負罪感,可他卻不得不那么做,進退難為。 田地熱鬧,村民皆聚于此,在旱季來臨前又是一年好豐收,盡管不是些精細作物,卻是他們一家老小肚子填飽肚子的糧食。 陽光照射下勞作的汗水隨處揮灑,男人們解去衣服光裸起膀子干農活,一些跟來下地的女人瞧見了也不害臊。民風樸實,日子粗糙慣了哪有那些小女兒家的扭捏作態,有的農婦還用自家男人與其他人比比哪個身子骨強壯,若有哪個人瘦成皮包骨,少不得招來一番嘲笑。 霍錚停在距離白細不遠的地方觀察他,歇息時上岸的村民紛紛將視線轉移到他身上。 白細與這兒的一切格格不入,入世前不食人間煙火,入世后有霍錚貼心保護,他純粹干凈,即便此刻戴著面紗,也難將外人的視線隔絕,就連原本聚在一塊鬧鬧嚷嚷的人接連安靜下來,人心復雜,人人看著他的目光亦不一樣。 白細不知其他人如何看待他,田地里霍錚臉色變了又變,本是存有疑心想試探,真做了此事,霍錚發現自己根本沒法忍受,他受不了白細被這些村民圍觀。 霍錚大步上岸,背起竹簍對白細說道:“嫂子,咱們回去?!?/br> 竹簍內空空如也,霍錚分明還沒開始干活呢,他們在地里停留還不過半柱香時間,白細跟著他,迷迷糊糊問:“怎么才出來就回去了呀?” 霍錚木著臉,道:“沒有必要了?!?/br> 無論出于何種目地,他都不該對他嫂子做出如此的試探,更不該讓其他男人多看他嫂子一眼。 霍錚心緒難平,他深感自己愧對大哥,愧對嫂子。對于白細趁夜外出的事他不敢再問,有時想著或許是自己胡亂猜測,便埋頭苦干農活,每日起身后手里的活沒停過,白細跟在他身邊勸也勸不住,直到夜里累倒在枕邊沉沉入睡。 霍錚決心把此事忘記,繼續替大哥照顧好嫂子。 某日,霍錚把屋院中的檐頂全部修葺完整,他看天色已晚,回屋叮囑白細早些休息。 “嫂子?!被翦P頓了頓,好似有話要對白細說。 白細朝他走近,淡淡的燭光透過窗戶剪紙映在他臉龐,忽明忽暗,他方才洗過頭發,一頭烏發柔軟搭落在頰邊兩側,溫柔而俏皮。 “錚錚,你怎么了?” 霍錚恍惚中竟有一瞬間的失神,直到那軟亮的嗓音重新響起,他才道:“好好休息?!?/br> 霍錚送到房門外,目送白細回屋,室內燭火熄滅才轉身離開。就在他以為事情真的過去,他嫂子從此安分守著霍家時,當夜卻又發生了讓他意想不到的事。 夜深時分,人該休息了。 霍家大院卻立有一道孤零零的人影,霍錚今夜不知為何反復難眠,他獨自留在院中坐了一會兒,觀天色,聽風語,摒除雜念,三更過,才踱步回屋。 愀然無聲,霍錚輾轉反側,隱約察覺出要發生一些事。他起身將面對院子的一扇窗戶拉開一條縫,定身端坐。 屏息凝神時,昏暗的夜色下忽見一抹影子悄然出現在院中,定睛看去,那人不是他的嫂子又是誰。 霍錚如遭雷擊,渾身僵住不動。 作者有話要說: 錚錚這幾天表示過得很煎熬,滄桑臉。 一首是你想太多 掌聲送給他。 第15章 ‘小叔子’的憤怒(補齊) 白細回房之后并不知道霍錚在院子里紋絲不動地坐了許久,夜半三更,更深露重,月亮隱匿進層層濃云之中,整座院子都暗了下去。 他幾日沒出門,時辰一到,就從床上起身放輕手腳整理好衣物,耳聽八方,時刻注意屋外的動靜。 今夜無月,四下黑寂,霍錚屋院的方向黑漆漆,白細悄悄打開一道門縫小心擠出去,順手抓了一只白天偷偷留下的火折子。屋外陰暗,他躡手躡腳摸著黑穿過大院時,隱匿在云層下的月亮忽然顯出一角,朦朧的銀輝為他照亮夜路,同時也讓坐在屋內的霍錚將他看個一清二楚。 這些他自然是不知曉的。 出了大院白細才敢將火折子點燃照明,他杵在門外左右張望,趁夜悄悄溜走。 就在白細前腳離開霍家大門時,霍錚緊隨他身后,兔子溜得快,周遭哪里還能見到白細的身影。 人從他眼皮子底下徹底消失,霍錚捏緊門欄,木屑簌簌落下,手指被木刺扎出血也不自知。 他萬萬沒想到也不敢去想,他的嫂子,竟然趁著半夜出去偷人,那副輕車熟路的架勢,一看就知做過不少回。 嫂子的傻,究竟是真的還是為了蒙蔽他裝出來做做樣子?又或真的是他有眼無珠看錯了人? 霍錚無心細想,神色麻木地立在門外,理智催促他立即跟上去,只要跟上去,就能看清楚事情的真相,可他沒有動,手腳在這一刻突然使不出力似的。 霍錚無力嘆息,回了主屋將油燈點亮。他一動不動坐著,他在等,等他嫂子回來給他、也是給他大哥一個交待。 月牙溪邊,白細盤腿而坐,隨著吐納將繚繞在附近的靈氣吸入肺腑中。 此時無月無光,他身上卻有淡淡光華發散,銀色光華漸漸濃烈,周身流螢聚集飛舞,田野間蟲鳴連綿不停。 白細不知他身體發生的變化,亦不知道在他身邊,許多蛇蟲鼠蟻野豬山雞皆以他為圓心聚攏在一起。最后一絲光華隱沒在他體內暗下,白細方才深感自己的身子由內到外產生了舒心的改變。 他的眼睛比起從前更為明亮,夜色下宛如皓月銀輝,肌膚愈發細膩光滑,明眸皓齒,漆黑如瀑的長發越過腰身以下垂落至腳踝,就連骨骼也似柳條抽開,個頭稍漸長高了。 白細睜眼,與一雙在夜色光發出黝黑光芒的豬眼睛大眼瞪小眼。 “……”他眼珠一轉,豬的眼珠也跟著轉,豬鼻頭聳動,發出哼哼喏喏的叫聲。 “??!”頭皮發麻,白細往后倒去,而聚在他身后的鳥獸受驚后皆往四處散開逃竄。 他這才看清楚附近的蟲蟲獸獸,密密麻麻一群,無數雙眼睛齊齊落在他身上。 白細:“你們是……” 蟲獸們對著他嘰嘰喳喳吵成一群,令白細驚奇的是,他竟然全都聽明白它們此刻在說些什么。 野山豬說他看起來白白嫩嫩,入口味道應該可口香甜,白細怕它真撲上來把自己吃了,忙與它解釋,說自己不好吃。 火雞說他長得像個小白臉,它們火雞一族的族長就好這一口,說要把他招贅入族,做它們的火雞夫王,白細忙說它們人妖殊途,在一起是要遭天譴的。 有野狗發了狗瘟,王八龜神醫說再不及時醫治野狗就要死了,王八龜神醫壽命長久,比起其他動物活了許多年頭,它擁有一身好醫術,山里的動物們生病了都找它看病,它說的話權威極重,所有動物打心里都非常敬佩它。 白細順著王八龜神醫的視線找去,果然有一只骨瘦嶙峋的野狗躺在石塊上目光幽幽地看著自己,王八龜神醫說它懷有身孕,若是死了,那就是一尸兩命的結局。白細善心泛濫,依照王八龜神醫的指示,連夜潛入村里老大夫的家中,昧著良心偷偷取走幾味藥草,煎熬成藥汁給野狗服下后才離開。 忙了一整夜,天亮了。 趕回霍家中途他遇到起早放牛的村民,意識到時辰已經太晚,便拔足狂奔,喘著氣面目緋紅躡手躡腳溜進霍家院子,正欲回房,余光卻瞥見主屋內漏出的一絲光亮。 院子靜謐,說明霍錚沒有醒,若是人沒起身,屋里哪來的光照。不安的情緒愈發強烈,白細在屋外徘徊,他有預感,霍錚就在屋內等他。 推門忐忑而入,正對著他的前方,只見主座上霍錚眼也不眨地看著他,仿佛料到他會推門進來,燭火燃至盡頭,油盡燈枯,霍錚就這般維持著同一個姿勢枯等整整一夜。 霍錚的嗓子很啞,“嫂子,你終于回來了?!彼丝虄刃倪€是平靜的,“一整夜的時間,你去了哪里?!?/br> 白細步伐踩亂,撞在桌角上。 霍錚置若罔聞,語氣平緩,“昨夜三更時分,你外出見了誰,做了何事,為何要到天亮才回來?” 他站起身走到白細面前,步步緊逼,居高臨下地看著人。 眼前的“白惜兒”,他的嫂子,肌膚勝雪,氣色紅潤,臉上兩抹潮紅未消,眉眼間盛水含情,潮潮潤潤的。細看之下,他嫂子的模樣好似長開些許,比起從前更是動人好看,霍錚聽說過,女人被滋潤過后,容貌亦會產生改變,這些變化,是其他男人給“她”的? 白細怕極,霍錚完全變了一副模樣,眼神跟刀子似的浸了一層寒意,刺得他身上涼颼颼的。 霍錚將他的反應當成是默認,怒火瞬間聚積在胸口翻涌,霍錚咬牙苦忍,忍得心頭直抽。 “嫂子,你既然已經嫁入霍家,無論生死,生,是霍家的人,死,也是霍家的鬼,這次念你年幼無知,望你恪守婦道,日后……” 霍錚從嘴里艱難咬出幾個字,“日后切勿再犯,此事我絕口不提?!?/br> 說罷便推開白細疾步奪門而出,白細扶著桌角連人帶桌摔翻在地,腦袋磕著,兩眼金星直冒。 霍錚方才的話他單個單個聽得清楚,可串在一塊,卻不明白其中含義,更不知霍錚火氣從何冒來。 白細躺在地上,這一次等不到霍錚心疼地扶他起來了。他通紅的鼻尖輕輕抽動,咬碎牙拼命將含在眼眶的濕意憋回去,沒哭成。 霍錚對他肯定是誤會了什么,他要去跟對方解釋清楚。 剁剁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