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陳郁金又是一驚,以他的名義買下?那不就是又寫在了他的名下?這可不是一座十八兩的兇宅呀,而是價值千兩的山頭。 “這個……”陳郁金有些難以置信,若不是他身上已經一窮二白,沒什么好圖的,他都要懷疑這夏小姐是帶有目的來接近他的了。 “我相信你?!毕氖柰┛粗?,“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逼鋵嵤?,夏疏桐現在根本就沒有人可用了,只能依靠他。她相信,以他的性子絕不是貪財之人,陳郁金是個重情的人,是以前世他才會做出那般瘋狂的事情來。 她這份信任讓陳郁金動容,他堅定道:“我一定不會讓小姐失望?!?/br> 夏疏桐點頭,微微一笑。他要是敢動什么手腳的話,等海東青回來,她會讓海東青宰了他的,她也是看在現在的陳郁金還不夠強大,有妻兒作軟肋,才這么豁出去了。 到了白馬寺后山后,夏疏桐與陳郁金分別,下了車一路小跑回去。 夏疏桐下車前已經付過車錢了,可陳郁金這會兒還得回客棧去,他對車夫道:“大哥,我還要去金鳳街的悅來客棧,跑這一趟要怎么收錢?”前面夏小姐給得太過大方,若車夫這會兒收得貴,他就換一輛馬車了。 車夫爽朗笑道:“給啥錢??!我剛好要去城南給我婆娘買東西,順路送你!” “這個……”陳郁金猶豫了一下,厚著臉皮應下了,感激道,“那就多謝大哥了?!彼歉F怕了,長生的藥錢貴,還有妻子體弱,母子二人都需要不少藥錢調理身子,未來的開銷極大,他是能省則省。 “謝什么!”車夫調轉車頭,往城南去了,路上熟絡道,“我看公子你像個讀書人,怎么跑那處兇宅去了,那里聽說有些邪門!” 陳郁金笑道:“世上哪有什么鬼神?!?/br> “是吧!我也這么覺得!不過公子膽子也算大了!”車夫中氣十足道。 “大哥膽子也不小,敢一人前來,可見是個膽魄之人,不知大哥怎么稱呼?” “我呀!叫牛大膽!” 陳郁金失笑,“牛大哥?!?/br> “公子客氣了,您怎么稱呼???” “鄙人姓陳?!?/br> “哦,陳公子??!” 二人一路閑聊,牛大膽是個豪邁之人,說話從不拐彎抹角,陳郁金只覺得和這人說話十分痛快,二人談了一路,兩個性子迥然的人倒聊到了一塊。 將陳郁金送到客棧后,牛大膽笑道:“陳公子,你這朋友我牛大膽交了,你莫嫌棄我是個粗人!” “牛大哥說的哪里話?!标愑艚鹈蜌獾?。 “我平日里就在西市福至酒樓左邊那條小巷口呆著,專門給人打雜跑腿的,你有什么能使喚我的事,記得光顧我,我一定給你折扣!” “那就先多謝牛大哥了?!标愑艚鹱髁艘灰?。 “記得??!”牛大膽說著,調轉車頭走了。 陳郁金上了樓,回廂房看過愛妻和幼子之后,又趕去漁市了,他要找兩個捕魚人處理一下夏疏桐今日交待的事。 第17章 寶匣鎖鑰 夏疏桐這邊,小跑回去后,木棉已經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了,“小姐,你總算回來了!快來!” 下午的時候,她當著連翹的面,站在巨石邊時不時對著空無一人的林子喊著話,后來陳嬤嬤和施嬤嬤都先后找了過來,她也按之前夏疏桐交待的借口將她們二人支使了回去。 漸漸的,天色晚了,一直在亭子里偷懶休息的連翹也忍不住過來,木棉連忙上前去攔她,和她東扯西談地說了一會兒話,隨后二人才走到巨石后,卻發現林子里空無一人,木棉當時的慌張都不用掩飾,急道方才小姐還在這兒的,怎么一下子就不見了,這會兒兩人正分開找著她。 木棉拉著夏疏桐跑回去,沖連翹喊道:“小姐找著了!” 連翹這才松了一口氣,卻見夏疏桐小臉通紅,頭發衣裳都有些臟亂,一下子有些懵了,小姐平時好像不愛這么玩的吧?今日這是得玩得有多盡興呀? “小姐,我們快回去吧,大夫人只怕等久了?!蹦久薮叽俚?,她真的要嚇死了。 “好吧?!毕氖柰├哿艘幌挛?,這會兒手腳都在發抖,什么力氣都沒了,便要木棉背她回去。 木棉先前按夏疏桐的吩咐摘了不少花兒,都放在巨石后,這會兒讓連翹一并帶走了。 回去的路上,她們碰到了拿了衣物和吃食回來的兩個嬤嬤,夏疏桐現在也沒力氣去換衣裳和吃東西了,便這么讓木棉背了她回去,終是小孩子的身體,這會兒放松下來后,她趴在木棉的背上于半路上就睡著了。 秋氏見到夏疏桐的時候嚇了一大跳,二房這丫頭,印象中一直是恬靜干凈的,可從沒見她玩成這副模樣。秋氏忙讓丫環打盆水來,給她潔面,夏疏桐洗了臉后,迷糊醒了一下,秋氏趁機給她換上了干凈的衣裳。 打點齊整后,見夏疏桐確實困倦,秋氏便讓一個婆子將夏疏桐背了起來,夏疏桐揉了揉眼睛,拉拉秋氏的衣裳,迷糊道:“娘,花花給你?!毕氖柰┲傅氖亲屟经h們帶回來的野花。 秋氏一愣。 木棉連忙將花遞了過來,道:“大夫人,這是小姐今日摘的呢,還摘了好多,沒全拿回來?!?/br> 秋氏這會兒回過神來,擺擺手淺笑道:“這是桐桐摘給二弟妹的呢,你帶回去給二弟妹吧?!?/br> “是,夫人?!蹦久廾?。 夏疏桐早已睡了過去,睡得熟,后面出了白馬寺怎么被抱上馬車的也不知道,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在自己的院子里了,是餓醒的。 史氏那邊身子還有些不舒服,派了大丫環如雪過來照看她。 這會兒已是二更天了,之前史氏怕她醒得晚,吃了飯菜要積食,便命廚房里先熬了紅棗百合蜜粥,一直溫到現在,連翹端上來的時候還是鮮熱鮮熱的。 夏疏桐只吃了一小碗就沒胃口了,嫌味道淡。如雪覺得不太對勁,摸了一下她額頭,覺得有些燙,忙去稟了史氏。史氏這才在丫環的攙扶下過來看她,一摸她額頭便知她發燒了,連忙讓丫環去請大夫。 夏疏桐又病了,想來是今日下午出了一身汗后在窗口吹了冷風的緣故。夏疏桐不免感慨,這身板也未免太弱了。她在院子里將養了幾日,才算好了七八,期間秋氏每天都會過來看她。夏疏桐知道,秋氏是覺得初一那日她這個做長輩的沒照顧好她,是以她才會生病的,夏疏桐心中有些復雜,既歡喜她能來看她,又憂心自己拖累了她。她生病是自己折騰的,才不關秋氏的事呢。 這日下午,夏疏桐在小書房里練大字,將連翹支出去后,她迅速寫了一封信,用蠟封好交給了木棉,囑咐道:“你將這信交給陳郁金,記得悄悄的,別讓人看到。信交到他手中后,讓他打開看看,就問他信中交待之事,什么時候能辦好?” “是?!蹦久捱B忙將信納入懷中。 很快,夏疏桐便以讓木棉去給她買喜枝樓的蜜餞當借口,將她支使出去了。 半個多時辰后,木棉才帶著兩罐蜜餞回來,同夏疏桐回稟道:“陳公子說一天就好了,讓我明天去取,可是小姐,我要去取什么東西呀?” “這你不必問,明天你去取就是?!毕氖柰┎孪?,這東西甚至不用陳郁金偷偷地去買,他自己就能調制出來。 木棉又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打了開來,只見紙的最上面畫著一條魚,中間畫著連綿的山,最下面畫著一個大大的元寶。 木棉指著魚道:“陳公子說您吩咐的第一件事,已經好了?!庇种钢虚g的山,“這第二件事,好了一半,可還差這點東西?!弊詈笫种赶蛄嗽獙?。木棉想,陳公子的意思大概就是還差銀子吧。 夏疏桐一下子就看明白了,陳郁金是說娃娃魚的事已經好了,而山頭的事好了一半,還差銀子,可是還差多少銀子呢?夏疏桐仔細一瞧,見元寶中央點著一點黃色的粉沫,她湊近聞了聞,味道有些苦,像是黃蓮。這么一個大元寶,夏疏桐比劃了一下,差不多是五十兩的大小,銀錠中最大的額度就是二十兩,沒有五十兩的,而這元寶上面又點著金色的黃蓮,那就是金錠了,還差……五十兩金錠,整整五百兩。 夏疏桐小臉都皺了,這銀子不是問題,可是她一想到自己還得再搬二十五個二十兩的銀錠,頓時覺得手腳都軟了——她又得去當小童工了,這海東青什么時候回來??! 次日下午,木棉如約去陳郁金那兒取東西,臨出門前夏疏桐對她囑咐道:“東西取回來的時候一定要藏好,別讓人發現了。另外,將這封信交給陳公子?!?/br> 木棉接過信藏到懷里,應下后又以幫夏疏桐買吃食的借口出府去了。 因著夏疏桐初一那日一回來就生病了,是以從初二開始,這周期的課她都沒去上,明日是初七,正逢休假,按理說她是可以出去走走的。不過,她就怕史氏以她身子未康復為由,拘她呆在府上,史氏喜靜,又身為寡婦,平日是不大喜歡出府的。 下午的時候,夏疏桐強打起精神,故作活蹦亂跳地跑去了史氏的院子,央求她明日帶她出去玩。 果然,史氏不太有興致,道夏疏桐病才剛好,讓她好好呆在府中將養身子,后日好上課。 夏疏桐撇了撇嘴,一會兒又道:“娘,那我們去白馬寺吧,初一的時候你都沒有去上香,那里的羅漢齋很好吃呢!” 史氏有些猶豫,“那么遠?!比グ遵R寺坐馬車都得半個多時辰呢。 “不遠啦!娘,桐桐想吃羅漢齋?!毕氖柰├男渥又比鰦?。 史氏被她搖晃得頭暈,當著一眾丫環婆子們的面也不好一而再地拂了她的意,便一臉寵溺地點了點她的小鼻子,“就如了你的意吧,記得,可要乖乖的?!?/br> “謝謝娘,娘最好了!”夏疏桐開心得跳了起來。心思:自己好歹都一把年紀了,還要這樣假裝天真活潑,也是難為自己了。 翌日早上,史氏和夏疏桐用過早膳便出府了,這個時辰不早不晚,路上馬車慢慢走,到了白馬寺后,她們上完香正好可以用午膳。 午膳過后,史氏帶著夏疏桐在后院里散步消食,夏疏桐今兒中午確實吃得比平日多了不少,看起來倒像是真喜歡吃這兒的齋飯一樣。其實夏疏桐心中卻是這么想的:下午要干體力活,這會兒得吃飽了才行呀! 午休的時候,史氏帶著夏疏桐睡在內室床上,史氏的大丫環如云、如雪,還有夏疏桐的丫環木棉、連翹四人在外間的榻上休息,婆子們則聚在院子的樹下低聲嘮嗑著。 屋內一片寂靜,夏疏桐睜開了眼,輕輕地推了推史氏,見她睡沉了,連忙輕聲下床,外間的木棉也小心翼翼地踮著腳尖進來了,壓低聲音道:“都睡熟了?!?/br> 夏疏桐點了點頭,迅速換上了一身淺色衣裙,又和木棉吩咐了幾句話。 木棉連連點頭,抱她坐上半高人的后窗窗臺。 “你記得隨機應變啊?!毕氖柰┑吐暤?。 “奴婢知道了,可是小姐,你一定要快點回來呀?!蹦久捱@會兒是心驚膽戰,她昨兒還不知道小姐讓她去陳公子那兒取什么東西,直到剛剛才知道,竟然是迷香,她方才不過偷偷加了一點在香爐里,大家沒一會兒便都睡熟了。 “知道了,我會盡快的?!毕氖柰┬⌒穆淞说?,接過木棉遞來的帷帽,戴好后小跑了出去。 現在這個時辰是午休時間,外面沒什么香客,但等到她回來的時候估計香客們就都起來了,她怕會在路上遇到認識的人,所以還是遮掩一下比較保險,換了衣裙再戴上帷帽。 昨日她在給陳郁金的信上交待了兩件事,一是讓陳郁金安排一輛信得過的馬車于今日午后在白馬寺后的后山門等她;二是讓陳郁金明日早晨去老地方取他所差的東西。陳郁金差的就是五百兩了,所以,她現在得去搬銀子了。 夏疏桐出了白馬寺,便見有一輛破舊的馬車在門口的大樹下候著,夏疏桐一瞧,這趕車人不正是那日送他們回來的車夫么。 夏疏桐上前,沖他笑了笑。 牛大膽笑著自我介紹道:“小人叫牛大膽,是陳公子叫小的來的?!闭f著放下了他特意為夏疏桐準備的小板凳,掀起了車簾。 夏疏桐笑瞇瞇的,踩了板凳上了馬車,客氣道:“讓牛叔久等了?!?/br> “沒有沒有,小的也是剛到不久?!迸4竽懜┥韺宓适掌鸱藕?,“小姐這是要去哪兒呀?” 夏疏桐道:“就上次那座宅子?!?/br> “好咧!”牛大膽也不多問,放下車簾道,“那小姐坐好了,要走了??!” “嗯?!毕氖柰┹p輕應了聲,背貼緊了車壁。牛大膽這馬車她是知道的,走得顛簸。 馬車很快便出了西城門,牛大膽問道:“小姐趕時間不?趕時間我就快些,不趕我就慢點,這樣走得平穩些?!?/br> “沒事,你快點吧,我趕時間?!毕氖柰┑?。 “那好勒!那小姐坐穩啦!”馬鞭揚起落下,馬車很快急馳了起來。 對上夏疏桐,牛大膽話不多,一路上只說了一件事,便是道自己攢了些銀子,準備換一輛好一點的馬車。夏疏桐笑應了幾句,心中暗道:這對自己來說倒是個好消息,他換了新馬車,新馬車肯定走得比這破馬車平穩,得好處的不就是她這坐馬車的客人嗎?畢竟現如今還沒幾個車夫敢去那兇宅,以后她要是還去那兒,只怕少不了坐這牛大膽的馬車了。 到了后,牛大膽放下小板凳,掀開起車簾問道:“小姐,待會兒可要小的回來接您?” 夏疏桐想了想,“我待會兒還得在這附近辦點事,這樣吧,你一個時辰后回來,如果我不在,麻煩等多我一個時辰,我給你補十文錢,最晚兩個時辰內我一定回來,我先給你訂金?!?/br> 夏疏桐掏了車錢后,又另外付了二十文錢的訂金給他。 牛大膽笑呵呵接過,“好勒!那小的一個時辰后回來,不見您就一直等著您?!?/br> 夏疏桐莞爾一笑,下了車。 牛大膽當即調轉了車頭,夏疏桐掏出鎖鑰開了門,回頭看了馬車一眼,見馬車揚長而去,這才推門而入,從里面落了鎖。 她小跑入書房,將秘室入口打了開來,正欲下秘室時,忽地想起了之前藏在榻下的小匣子,連忙去取,這個小匣子還是放回秘室安全些。 她蹲下準備將小匣子搬出來,可小匣子一挪,便感覺像是有什么東西掉到了她手背上,又“咚”的一聲落到了地板上。 夏疏桐低頭一看,竟是一把金色略顯陳舊的鎖鑰。她撿了起來,心中有些納悶,這兒怎么會有一把鎖鑰呢?她的目光忽然落在了懷中的匣子上,腦海中像是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她抱著僥幸的心態一試,不曾想這鎖鑰竟然打開了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