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一天下來,幾個人都很累,坐在面鋪里,因為李老漢在,周老二沒說詳細,只含糊到:“有別人也在做小車了?!?/br> “啊,那咋辦?”王艷很心疼,短短幾天就掙了這么多銀子,要是能一直這么下去,那還不發財了! 倒是周頤沒有多大意外,只能感嘆聰明人不管哪里都有,這才幾天的時間就出現山寨了,在這個沒有專利的時代,這個虧只能白吃了。 周老二看了一眼李老漢,說了一句回去再說,變專心吃起面來。 李老漢家里只有兩畝地,家里人口又多,平時都是野菜混著粗糧熬粥,湯湯水水的混個肚飽,哪里舍得吃白面。 現在一碗細面擺在他面前,推辭了一番后,實在熬不過口腹之欲,大口大口的吃起來,末了連湯都喝了。 吃完喟嘆一聲:“托了周二哥的福了,沒想到我竟然能吃上這么一大碗白面,工錢也給的這么高?!?/br> 周老二笑著說:“今天跟著我們把半個縣城都走完了,這么辛苦,哪能讓你吃虧?!?/br> 他們吃完了正要結賬走的時候,突然聽見隔壁的兩人在討論:“聽說了嗎,錢地主的案子已經判下來了?!?/br> 第18章 契約 錢地主的案子是廣安縣這一段時間的熱議話題,周老二聽見有人議論錢地主案子的事情,馬上又坐了回去。 “這么大的事情,誰能不知道?!绷硪蝗私釉挼?。 “哎,還真是慘啊,一半家產收繳,一半家產歸王舉人家,錢地主還要坐牢,昨天錢地主的家人被衙門從宅子里趕了出來,現在身無分文,住在破廟里呢?!?/br> 周老二聽到這里憤怒的捶了一下桌子,王艷忙看向他:“他爹……” 周頤知道自己的猜測成真了,這可能是王舉人家給錢地主下的套,目的就是為了錢地主的家產,那縣令收了好處和王舉人家狼狽為jian。 為什么王舉人會這樣肆無忌憚,因為他們有在京城當官的靠山。 周老二平復了好一下,才說道:“我沒事,我們回去?!彼皇且粋€小民,即便再憤怒也不能改變什么。 李老漢也聽見了剛剛那兩人的談話,回去的路上一路唏噓,錢地主在廣安縣是有名的大地主,由于收租一貫比別人少一成,名聲很好,村子里還有不少人佃了錢地主家的地呢。 “錢地主遭了災,也不知道這地會被誰買去,但愿新東家不要太苛刻,不然村里那些沒地的人家可不好過了?!?/br> 因為這件事情,周老二回到家里也愁眉不展,直接讓王艷拿了一百文錢交給了上房。王艷又被周母劈頭蓋臉罵了一頓。 李老漢回到村里后,果然將錢地主遭了難的事情說了出去,村里很多人都佃了錢地主家的地,聽到這個消息,都很著急,也不知道這地會落到誰的手上,一般的地主收五成的租,錢地主只收四成。 村里佃戶都期盼著新來的東家也能維持收四成就好了??墒堑葋淼南s讓村里佃戶接受不了。 就在周頤他們回到村里的第三天,村子里突然來了一架馬車,一個穿著簇新袍子的管事帶著兩個小廝在村子的曬糧壩上召集了村子里的佃戶。 “我是王舉人家的二管家,今天來是告訴你們,錢禮因為藥材造假,謀害了人命,現在地已經歸我們王家了,你們要是想要繼續租種地,就要和王家簽訂新的契約?!?/br> 佃戶們面面相覷,他們其實并不在乎地主是誰,唯一在乎的只有租子是多少。 有膽大的問:“那王管家,這租子咋個收法?” 王管家帶著輕蔑的神情看了這些泥腿子說道:“六成?!?/br> “什么?” “這咋行?” “這不是逼我們去死嗎?” “王管家,以前錢地主可只收四成的。而且其他地主也只收五成租子,您這……這收六成,叫我們大家伙咋活?” 王管家喝道:“愛種不種,不種的話地馬上就收回?,F在要繼續佃地的上前簽契約?!?/br> “這……” 這些佃戶有些受不住已經哭了出來,現在已經接近春耕,其他地主的家的地都被佃出去了,叫他們上哪里去找地佃。以前錢地主收四成租子,他們留了口糧還能換點銀錢,可現在一下子少了兩成的糧食,只怕今年連肚子都不能填飽了。 繼續佃地,難挨一點,要是不佃地,鐵定餓死,即便心里再不愿意,佃戶們還是苦著臉簽了契約。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边@天下的百姓們在盛世汲汲營營的只為填飽肚子,這是活著的苦,而亂世則十室九空,餓殍滿地,連入土為安都做不到。 周頤看著天空,總覺得灰蒙蒙的,似乎連陽光都穿透不過。 這件事在村子里引起了熱議,村子里能夠有足夠的地,不用租種的只有一小部分人家,所以這段時間村子里氣氛很沉重。 似乎連小孩子都受到了這種氣氛的影響,沒有以前鬧騰了。 不過周家因為周老爺子討了一個好老婆,倒是完全沒有受這件事情影響,春耕來了,這對一個農家是頭等大事,周家也不例外。 周家全家總動員,除了周老三一家,周家能干活的全部都要下地。 以前每次到這個時候,二房除了周頤外,連五丫六丫都要跟著下地,周母則帶著一個媳婦輪流做飯。 周老爺子對周母說道:“明天你帶著老大媳婦做飯,其余人還是和往年一樣,跟著我下地?!彼f得和往年一樣,就是周老大家周淑和周淳不用下地,周揚因為學堂放了農忙假,也是要下地的,不過他和周老四下地也就做些輕省的女人活計,比如丟個種子,拔個草什么的,和五丫六丫一個待遇。 二房除了周頤外全部下地,四房兩個孩子還小,自然是不用的。 所有人都沒覺得有什么問題,但王艷這時候卻開口了“爹,二丫和三郎不用下地?” 李二妹聽了眼睛一閃:“二弟妹,你這是說的啥話,二丫年齡大了,哪能去地里,三郎還小呢……” 周淑聽見王艷攀扯她,一雙眼睛恨恨的瞪著王艷,似乎要噴出火來。 王艷既然說了,就不會這么輕易罷休:“大嫂,二丫年齡大了,大丫比她還大一歲呢,你說三郎年齡小,有五丫和六丫年齡小嗎?五丫和六丫前年就跟著下地了,三郎可七歲了,再說他還是男孩子呢,咋就不能下地了!” “你……”李二妹被王艷擠兌的無話可說,她想不明白,二房兩口子咋就對幾個丫崽子突然上心了。 “二嬸,大丫三丫能跟我比嗎,我以后可是要嫁到城里去做少奶奶的,她們以后注定只能當泥腿子?!闭f完還鄙夷的看著大丫和三丫。 大丫黯然不語,三丫捏著手臉都氣紅了。 李二妹慌忙拍了周淑一下,這些話平時是她私下教女兒的,誰知這丫頭這么蠢,竟然當著人家就說出來了。 “二弟,二弟妹,你們別聽這丫頭胡說……” 周老二卻是將手里的木頭狠狠擲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好,好的很,沒想到我們老周家一家子的泥腿子竟然還養出一個嬌小姐來了……”周老二定定的看著周老大兩口子一眼,“大哥 ,怕你也是這樣想的吧?!?/br> “二弟,就是這丫頭胡說,你咋能聽一個孩子的話”周老二搓著手著急道。 第19章 春耕 周老二不再看周老大兩口子,直接對周老爺子說道:“要么都下地,要么我幾個丫頭也在家里,爹,都是您的孫女,難道還分出個三六就等了?” 他的態度堅決,周老爺子想到二房家的幾個丫頭雖然年齡小,但干活利索,幾個加起來咋也得頂兩個大人,也怪二丫說話沒分寸,一個丫頭片子被養的張牙舞爪的,皺了皺眉就答應了。 周母還想說話,被周老爺子厲色喝止了:“給我閉嘴?!比缓笳f道:“那二丫和三郎也下地,誰家這么大丫頭片子農忙時節還閑在家里的?!比缓笊钌羁戳酥芾隙谎?,這個兒子已經遠沒有以前容易掌控了。 “爺爺……”二丫紅著眼眶想說話,但周老爺子卻冷冷的掃了她一眼,未出口的話就這么咽了下去。 王艷私心里是想爭取讓大丫呆在家里,可現在老爺子連二丫都趕下地了,也就不敢再說什么了。 一行人出了上房,二丫惡狠狠的盯了王艷一眼,哼一聲跟著李二妹兩口子進了屋子。 “娘,你剛剛咋不幫我說話,我下地要是曬黑了咋辦?我還咋嫁個好人家?”二丫一進屋子就埋怨到。 李二妹恨鐵不成鋼的拍了周淑一下,“你還說,你是不是沒腦子,那話能隨便說嗎,沒看都把你二叔氣成啥樣了!你要是再多話,信不信你爺爺能打你一頓?!?/br> 周淑想到周樂爺子看他的那一眼,打了一個冷顫,以前怎么沒想到爺爺有這么可怕。 “爺爺為啥要這么聽二叔的話?”二丫想不通,以前不都好好的嗎,二叔二嬸啥都不爭,只顧埋頭干活,在這個家里就是隱形人。咋就漸漸的變了? 李二妹嘆了一口氣,沒說話,咋會這樣,因為周老二錢掙得多,這么一大家子,都指著他掙得銀錢,要是真把周老二惹毛了,還不定咋樣呢。 第二天天剛亮,周家眾人一人吃了一碗面疙瘩便下地了,周家的三十畝地有十畝水田,二十畝旱地,現在還未到栽種水稻的時候,當務之急是把二十畝旱地種出來。 周頤不知道歷史到底岔到了哪里,只知道這里有水稻,土豆,但玉米和紅薯卻不見蹤影。周頤不清楚是大越朝都沒有,還是下灣村這里沒有。 土豆是高產作物,周家差不多一半的旱地都要種土豆,周老爺子帶著周老大和周老二刨坑,王艷和鄭瑩帶著大丫三丫施肥,大郎和周老四掩土。 以前是五丫六丫負責丟種,但今年多了二丫和三郎,周老爺子本來是安排二丫施肥,三郎掩土的,但二丫從沒下過地,甚至連家里的活計都很少伸手,她看著黑黑的農家肥,整張臉都皺了起來,伸出兩根手指跟繡花似的端著簸箕往下抖肥??目慕O絆弄得到處都是,真正坑里卻沒有多少肥料。 周老爺子一萬個看不上,最后沒辦法,只得讓她也去丟種,可丟種哪用得了三個人,于是五丫就被周老爺子攆去施肥了。 周淑立刻丟下簸箕,不停的拍打全身,還用鼻子時不時嗅一下,總覺得渾身都是肥料味,惡心不已。 周頤見五丫那么小的個子,費力的端著簸箕,看了一眼周淑,起身去幫五丫端著簸箕,他幫忙,果然給五丫省了很多力。 周淑丟種丟到了周頤和五丫身邊,嗤笑一聲:“一家子泥腿子,你們也就只配干這些屎尿活計,給周家扛長工?!?/br> 真是嬸可忍叔叔不可忍啊,周頤一直覺得像這個年齡的女孩子都是天真無邪嬌俏可愛的,但是周淑完全顛覆了他對小女孩的印象。 咧了咧嘴,他現在可是小孩子,和小女孩計較是應當的。 周淑站在周頤和五丫旁邊嘲笑完了正準備走開,卻見周頤抬起頭笑眼彎彎的看著她,裂開小嘴露出一口白嫩小米牙,按說應該是可愛的,可周淑就覺得那一口小白牙泛著寒光。 “淑姐”周頤叫了二丫一聲。 “干啥……啊啊啊啊啊??!”周頤上前惡狠狠的咬住了二丫的手腕,二丫叫的聲音都劈了叉。 “娘啊……”二丫下意識的就要甩開周頤,誰知周頤就像牛皮糖似的,即便二丫將他提留了起來,他嘴里都沒松開。 二丫疼的眼淚鼻涕一起下,周頤在被甩開之前終于松了口,一張小嘴里滿是血跡,“再惹我和我jiejie,我就咬死你?!标幧恼Z氣配上他一口的血,看著像來自地獄的惡鬼。 二丫被嚇住了,只知道嗚嗚的哭。 周頤對著二丫笑了笑,然后張開嘴,也哇哇的哭了起來,他哭的聲音比周淑還大,而且聲情并茂,臉都漲紅了,眼淚跟不要錢似的嘩嘩直流,邊哭邊在心里感嘆沒想到他還有當影帝的潛質。 這一片除了他們三個小孩,其他人都離得很遠,現在周頤和二丫的二重奏,立刻驚住了其他人。 王艷和周老二一聽有周頤的哭聲,心里一緊,丟下手里的活計就圍了上來,“六郎,六郎,你咋了?”周老二抱住周頤焦急的問。 “二丫,你這是咋弄的,咋這么多血啊……”周老大圍過來看見自家閨女手腕上直冒血,也大叫了起來。 “是他,是他咬我的……”二丫靠著周老二有了底氣,抖著手指指著周頤惡狠狠道,“好疼啊,爹,好疼啊……” 長嘴的不止二丫一人,周頤癟著小嘴立馬還擊,邊抽噎變哭訴:“淑姐……她開始罵我和三姐,說我們都是泥腿子,只配干這樣的活計,還說我們一家都只能給周家扛長工,然后她還要打我們,她先掐了三姐,又掐我,我就忍不住咬了她……嗚嗚嗚嗚,淑姐掐人可疼了?!?/br> 周頤小嘴巴拉巴拉說的無比清楚,特別是那一句二房一家只配給周家扛長工,簡直戳到了周老二的肺管子。 周老大剛剛還心疼周淑的手腕,現在卻只剩下難堪,有些話曉得說不得。 周老二將周頤攔在身后,冷冷的盯著周淑,“你很好,二丫?!闭f完又看了一眼周老大:“大哥你也很好……”這樣的話怎會是一個小姑娘能知道的,還不是大人說了被孩子學了去,記在了心里。 “二弟,你別多心,這都是這死丫頭胡說的?!敝芾洗笠话驼茖⒍九牧藗€踉蹌:“你一天到晚胡咧咧個啥,還不趕快給你二叔賠不是!” 周淑從小到大沒被周老大和李二妹動過一根手指頭,周老大打了她之后,周淑不敢置信的看著周老大,委屈像海水一樣撲卷而來,氣得狠了,便什么也不顧了,“我沒胡說,你和娘就是這么說的,他們一家子就是泥腿子,小婦養的下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