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幼旋從中得不到半分信息,就這樣膽戰心驚的過了數日。 這時候,外面突然傳來陣陣喧嘩之聲,本快要熟睡的幼旋宛如驚弓之鳥般坐起,這幾日跟著她的大姑姑斜睨一眼后,便去查探情況。 幼旋的那點瞌睡霎時全消了,她心跳如鼓,獨自一人坐在靜謐的房間中,莫名的渾身發軟,也許是半刻鐘,也許是半個時辰,那名姑姑終于去而復返。 幼旋身體不自覺的向前傾,想要從那姑姑冷淡的臉蛋上看出什么來。 雖不知發生什么事情,不過這宮里最近風聲鶴唳,但凡有點風吹草動,都會對幼旋造成難以言喻的影響。 也許是幼旋神情太過企盼,那姑姑終于開口。 “姑娘不必擔心,甘泉宮的娘娘摔了一跤,您且安心睡吧?!?/br> 幼旋悚然一驚,哪里還能睡著。 殷貴妃大著肚子,摔了! 算算日子,殷貴妃她好像是有了八個多月的胎,俗話說,七活八不活…… 女子產子,本就是鬼門關上走一遭。 姑姑還是第一次主動與幼旋說話,幼旋突然意識到這是一次機會。 “說起來我與殷貴妃娘娘也有過數面之緣,聽聞她出事,實在是心中難安,您可否與我多說說?”幼旋溫柔討好道。 那姑姑不耐煩的看幼旋一眼,眼中露出嘲諷之意,“姑娘何必貓哭耗子?依奴婢看還是早早從了陛下吧,若是待價而沽拿喬惹怒了陛下,就什么都晚了?!?/br> 說罷,姑姑便甩門而去。 這話說的毫不客氣,平白受了一頓冷嘲熱諷的幼旋,此時卻欣喜若狂。 這姑姑不知道幼旋的身份,還以為她是不從昭華帝的一些‘烈性女子’。 那么昭華帝對自己還留有余地。 想通這一關竅的幼旋終于松了口氣,心神放松起來。 人一松懈下來,幼旋便感覺到身體數日以來累積的疲憊一下爆發開來,很快沉沉睡去。 那姑姑過后看幼旋睡得香甜,心中冷笑,更確定了幼旋是在惺惺作態。 幼旋一覺睡醒之后,外面的事情早已塵埃落定。 殷貴妃除了命保住了,剩下的什么也沒保住。 昭華帝廢了她的貴妃尊位,貶為殷侍人,叱令她十日內搬出甘泉宮,絲毫不顧她剛剛失子。 更是說不愿與她相見,派人禁了她的宮闈。 用的是殘害龍胎的名頭。 從表面上看來,倒像是殷貴妃咎由自取,保護龍胎不利,惹怒了昭華帝。 但宮內還是有別的流言。 流言有的說殷貴妃以龍胎爭寵,有的說她善妒跋扈,惹皇上厭煩,還有的說她以龍胎構陷肅安皇后,不過最后猜測太過荒唐,幾乎無人相信。 那天肅安皇后的事,那么多人在場,分明就是意外。 饒是幼旋早有準備,還是被這變故打得措手不及。 明明數日之前,這位殷貴妃還是繼后的大熱人選。 得知此事過后的幼旋沒有過多感慨,此事過后,只怕昭華帝很快就會找上她。 她還是多想想自己吧。 可沒想到的是,幼旋先等來的人不是昭華帝,而是林妃娘娘。 林妃娘娘帶著三兩下人,推門而入,對著還在怔愣中的幼旋說,“陳夫人這幾日可是悶壞了?!?/br> 幼旋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林妃娘娘您這是?” “這幾日也是本宮不好,就算與夫人投緣,也不該在宮里留你數日,只怕驍勇將軍要在心里怨我了,還不快快收拾收拾,隨我離去?!?/br> 幼旋接受到林妃話中隱隱催促之意,當時換了進宮時候的衣裳,并不多問,幼旋身邊的那幾個下人想要阻攔,卻早被綁住身子,捂住嘴巴,只能眼睜睜看著幼旋的背影。 “林妃娘娘,感謝您的幫忙?!庇仔钪?,林妃根本不必淌這趟渾水。 林妃看了她一眼,“當初你也幫了本宮大忙,要謝就謝你自己吧?!?/br> 幼旋有些躊躇,卻還是問道:“若臣婦出了宮,皇上怪罪起來的話……” 林妃無奈哂笑,“好歹也是做了幾年枕邊人,本宮對皇上也是有幾分了解,更何況……只有他對不住我的,從沒有本宮對不住他的地方?!?/br> 幼旋與林妃交談著,可也沒誤了疾行的步伐。 幼旋看著近在眼前的宮門,心中雀躍激動起來,可下一刻,她的笑容就凝在了臉上。 “林妃娘娘請留步?!?/br> 后面傳來一不緊不慢的聲音,幼旋看見林妃不渝的神色,心下一緊。 “總管公公有何要事?”林妃挺直脊背,昂首發問。 那總管笑容不變,“皇上聽說林妃娘娘要送陳夫人出宮,特意派咱家來看看,皇上有些話要交代給陳夫人,還請林妃娘娘不要為難?!?/br> 那總管不等林妃回答,對身后跟著的宮人們使個眼色。 林妃被總管毫不尊重的做法氣得七竅升天。 幼旋也很不甘心,只有一步之差…… “怎么本王一進宮,就這樣熱鬧?” 身后笑呵呵的聲音,打破了劍拔弩張的氣氛。 “幼旋怎么還在這?陳將軍還在外面等你呢?!?/br> 不知是不是錯覺,幼旋總覺得他提起夫君,很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總管連忙高聲阻止,“皇上還在等著……” 恭郡王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皇上也是,怎可打擾人家夫妻團聚?正好本王找皇上也有急事?!?/br> 說罷,恭郡王突然轉頭對上幼旋的眼睛。 幼旋只覺他眼睛濕濡黑亮。 “陳夫人,你出宮吧,外面有人等著你呢?!?/br> 恭郡王悵然道。 第94章 完結 在恭郡王和皇宮宮門前, 總管也不敢多加阻攔, 生怕此事傳到前朝, 讓那些脾氣又臭又硬的御史們知道。 皇帝又是要頭疼了。 幼旋感激的看了恭郡王一眼, 就頭也不回的往宮門外走去。 總管太監欲言又止, 在恭郡王威脅的目光下只好老實的待在原地, 不敢言語。 幼旋出了宮門, 就看見那個逆著光戰立的高大身影,她壓抑住內心突然涌上的酸意,一步一步的、向陳驍靠近。 幼旋走到他眼前, 看他洞若觀火的眼神,突然有些心虛,好像自己偷偷做的小動作, 都被別人看了個干凈。 陳驍無奈的看著這個小小女子, 卻還是在她惴惴不安的時候,將她攬入自己懷里。 幼旋緊緊抓住他玄色的衣角, 感受他堅實的胸膛與渾厚氣息所帶來的安全感。 陳驍伸出手掌來, 扣住她整個腦袋, 在她耳邊說, “不用擔心, 沒事的?!?/br> “玄若大師已經進宮了?!?/br> 幼旋僵住了身子, 抬起紅如兔子的眼睛,“夫君,你在說什么???” 陳驍失笑, “別與我裝傻了?!?/br> 幼旋手上使力, 又將自己埋入了他懷里,也罷,就當她又任性了一次吧。 “那安樂表姐……” 良久后,幼旋以為自己不會聽到回答的時候,感受到了他胸膛的震動。 “玄若大師從來都沒有想過會瞞住皇上一世?!?/br> 幼旋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再說皇宮中,昭華帝揮退了下人,獨自一人靜坐在書房內。 這位皇帝露出難得一見的凄然神色,他面前放著的也不再是朱批的奏折,反而是一本詩經。 正是綠衣那一頁,那上面短短數言,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早已是外強中干,不堪一擊。 這一切,又當如何收場呢? 昭華帝心里空落落的,太乙道長所說的一段話,就算是虛無縹緲,卻是他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他不知該如何自處。 他覺得自己太過失敗,這是昭華帝最不想承認的事情,就算是能為安樂報仇又怎么樣呢? 斯人已逝,留下的不過一句嗟嘆。 對于昭華帝來說,最可怕的并不是失去安樂的一瞬間。 而是生活中猝不及防的剎那。 比如就在剛才,綠衣中突入眼簾中的一句話,再比如前一段日子里,他不小心見到了那人曾用過的杯碗茶盞,又比如他突然看見了宮墻上艷麗的紅色…… 從此之后,那些細碎微小的事物,便每一天都能注意到了。 見一次,便是又痛一次。 難道這就是他的命運嗎? 漸漸昭華帝模糊了眼睛,他突然意識到,原來天道之下,從來都沒有格外寬恕過誰。 總管辦事不利,雖他早在宮中沉浮多載,卻仍舊忐忑難安,他跟在昭華帝身邊多年,看他從少年天子成長為如今的雄偉帝王,看他越來越高深莫測,叫人窺不到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