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兩個不合適的人,成什么婚。 明明是小皇帝自己說不氣的,結果還不是生了氣,燕于歌也不是沒有脾氣,燕秦的話實在不好聽,他也冷下一張臉來:“陛下說什么熱臉貼冷屁股,我看我才是那個腆著臉去貼人家的人,大婚的事情,陛下三思吧?!?/br> 說完這話,他便離了這皇宮里唯一養著鴿子的塔樓,走時帶起的風,還驚飛了蹲在地上的幾只鴿子。 看著攝政王離開自己的視線,燕秦在原地站了好一會,等著飛出去的鴿子又重新飛回來,停在他的肩膀上,用小嘴輕輕地啄了下他的右臉頰,他的眼睫才動了動。 “你說,是孤說錯了么?!?/br> 鴿子睜著圓溜溜的綠豆眼瞧著他,一臉傻乎乎的樣子。 算了,他和鴿子說個什么勁,鴿子又聽不懂。燕秦嘆了口氣,也出了高塔。 第112章 攝政王和小皇帝鬧了別扭, 感情不和。這一點,大臣們只花兩日便看出來了。 興許是因為保密工作做的好,也興許是因為攝政王積威甚重, 誰都不會輕易地往攝政王和小皇帝有不一般的關系那方面想, 但他們隱約能夠感覺出來,這近兩年來, 小皇帝和攝政王之間的感情似乎還不錯。 這一點小皇帝還沒有開始親政的時候, 數次發作朝臣, 而攝政王一聲不吭, 隱隱為小皇帝撐腰就可以看出來了。而且如果他們攝政王, 這把權力攥在手里的事情都做了,肯定會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地把權力握在手里,這輩子都不要想著把權柄送出去。 可攝政王卻出乎他們的意料, 不僅讓小皇帝親政,還真的正兒八經地做起了這朝堂的維護者。就連最近的山溪都郡之事,攝政王也在其中出了不少的力,聽戶部和工部兩位尚書說, 他們被小皇帝召見的時候,攝政王早就到了, 等他們走了, 攝政王還繼續在和小皇帝商討。 臣子和皇帝動不動就秉燭夜談一晚上, 整日待在一塊, 這能說明什么, 說明君臣兩個感情好。 但這幾日呢,小皇帝和攝政王之間顯然出現了裂痕,兩個人坐在高位上,就給人一種壓力非常大的感覺。 而且朝臣們匯報一些情況,難免會有需要抬頭看龍椅上天子的時候。匯報了幾次,他們就發現,兩個人之間距離坐得很遠,一個坐在椅子的最左邊,一個坐在最右邊,雖然都是和往日一樣正襟危坐,但硬生生地把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人為地拉到了最開。 除了這個之外,攝政王每日還會教授小皇帝課程,一些地位低的官員,沒有那個能耐探聽君王行蹤而不引起別人注意的,但是爬到高位的一品二品大員,對小皇帝每日的行程安排還是相當的清楚。 本來每日下了早朝,攝政王便會同小皇帝一起去御書房批閱奏章,但是這兩日,攝政王根本就沒有去御書房,奏章也是拿回原處批閱的。 雖說目前來看,攝政王的舉動并沒有要把權力拿回來的跡象,也沒有聽說攝政王后悔還政之類的話。但這些行為都可以表明,攝政王同小皇帝鬧掰了。 不僅折子分開批了,攝政王連課也不上了。這兩日的練武場上,還是其他人指導的小皇帝。這樣完全割裂開的行為,完全讓人有理由懷疑,若不是耽擱了早朝不好,這兩人其中的一個,怕是連早朝都不想上,為的就是避開對方。 和小皇帝不算朝夕相處的朝臣們都發現了兩者間相處的不同尋常,跟在兩人身邊伺候的宮人就更加了。 常笑原本覺得小皇帝和攝政王糾纏在一起不好,可是真當攝政王和燕秦鬧了別扭,他一顆心又提了起來。趁著這日燕秦批閱完了奏章,準備練書法的時候,他就壓低了聲音,湊到小皇帝跟前詢問:“陛下這些時日可有什么煩心事?” 燕秦執筆的手略作停頓,又接著在畫作上潑墨揮毫起來:“孤能有什么煩心事,最大的煩心事就是山溪都郡的事情,你要是真的有那個心思,就從孤賞賜給你的那些東西里捐出一部分來,誠心地為那些災民們祈祈福?!?/br> 燕秦帶頭捐了六萬六千兩銀子,常笑也跟著捐了,他略委屈地說:“在陛下帶頭的時候,奴才便也跟著捐了,足足捐了六百六十兩呢,把奴才的家底都掏空了?!?/br> 平日里燕秦賞賜常笑的東西不算少,加上底下人孝敬,常笑的小金庫可以說是頗為豐厚,六百六十兩對他來說不算是小數目,但是也不至于掏空家底。之所以說的這么委屈巴巴,還不是為了討小皇帝一兩句安慰或者夸贊。 說起來,那六萬六千兩銀子,還是攝政王補給他的壓歲禮。聽到這個熟悉的數字,燕秦自然又想到了攝政王,腦海中剛浮現那張面孔,他的手便又不自覺頓了下來。 因為這一停頓,燕秦筆尖的一滴濃墨落到紙上,把勾勒了一半的鳥兒的腦袋變成了一個黑色的大圓點。 其實憑借著燕秦的畫功,這么一個小黑點,根本不算什么,不能花鳥,他還可以把這黑點延展開來,變成其他的東西。 但這會他并沒有這個心思做這些,不管是書法還是畫畫,都需要靜心,但是現在他的心完全就靜不下來,看著沒畫成功的畫,燕秦心中更為煩躁惱火,他干脆擱置了筆墨,示意其他人出去,只留了常笑一個下來。 他問常笑:“你是看出什么來了?” 常笑瞅了瞅小皇帝的臉色,也不敢說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就說:“老奴就覺得,您這幾日,是不是又同攝政王置氣了?” 上次其實小皇帝也和攝政王鬧了別扭,但是那一次不大一樣,那一次是自家主子單方面的冷落攝政王,攝政王還一個勁的湊上來,他也就不擔心。 然后過了幾日,兩個人便和好了,這個結局,也證明了他先前確實完全沒有必要擔心。但這一次不大一樣,這一次兩個人之間是相互割裂開的。小皇帝同攝政王置氣,攝政王也在同自家主子置氣。 若是兩人之間,自家主子處于更為強勢的地位,他也就不擔心那么多有的沒的,但現實偏偏與這個情況相反,為了燕秦著想,他肯定還是想勸小皇帝先穩住攝政王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點小誤會,小摩擦?!?/br> 更準確的說,他覺得是攝政王對自己的認知存在一定的誤解,而且兩個人先前靠得實在是近了一些,整天黏黏膩膩的待在一起,本來就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先前的時候,他就覺得兩個人之間隔得太近了些,搞得他想做些什么,都找不到時間。 原本他寫的那個小本本沒有時間看了,常笑這一邊,南國先生的事情,他都沒有什么精力去管。就是因為攝政王霸占了他早朝課業之外的所有空閑時間,他想要背著攝政王做點什么,都沒有辦法。 但先前的攝政王顯然不這么想,現在他們兩個人分開來,也是對雙方都好,正好可以讓攝政王好好思考一下這段關系。 常笑看小皇帝說的輕描淡寫,心里卻止不住地嘀咕。 要是真的按照小皇帝說的那樣,只是想要給互相一點空間就好了,但問題是,兩個人現在的狀態根本就是互相疏離,倒有點割破斷義的味道。 常笑以前在宮里,也不是沒有過朋友。有些撕破了臉皮,后來就算是對方有心修補,卻再也回不到當初。攝政王和小皇帝之間,如今也有點像當初他和交好的人決絕分開的情況。 說是說靜靜,但真的一旦分開來了,也就是真的是徹底割裂了關系。他人微言輕,那朋友身份也不高,到不了只手遮天萬人之上的地步。 但燕秦不一樣啊,燕秦是皇帝啊,攝政王和皇帝鬧掰,那能是小事嘛。 當然了,常笑自己也是伺候這些尊貴主子的一個仆從,說是說的好聽,大內主管,實際上也就是個太監,他拎得清自己的身份,想為小皇帝分憂的話也說的甚是委婉:“老奴只是覺得,陛下這些時日以來,似乎不大開心,便想著,若是能為陛下分憂解難,那是再好不過?!?/br> 他看著小皇帝臉色,語氣十分的溫和,表情和態度盡量往溫柔貼心地方面靠:“陛下憂心,老奴揪心。您若是愿意的話,不妨同老奴說一說,看看是不是和攝政王之間有什么誤會。這人和人之間啊,若是有了誤會,一直憋著不解開,間隙只會越來越大。攝政王若是和您生了間隙,怕是會有賊人乘虛而入?!?/br> 勸人,總是要拿對方最重視的東西來勸。小皇帝重視大燕江山,重視大燕百姓,也重視皇位,他常笑自然要拿對方感興趣的點來引起小皇帝的重視。 果然,聽到常笑說江山社稷,燕秦的神色顯得凝重了幾分。 江山社稷江山社稷,作為大燕的皇帝,他難道不知道江山社稷有多重要??沙Pσ詾樗麜榱私缴琊奚约?,那常笑還是料錯了,他真不是那種一心只有江山百姓的好皇帝。 他沉默了一會,對常笑說:“你不懂?!?/br> 其實在一開始,他試圖親近攝政王,也不是為了江山社稷,而是為了保住他自己的這條小命。 但人都是貪婪的,有了一點,便想要更多。就像是攝政王在得到了他的允諾,還想得到他的感情,得到他的主動一樣,他在坐穩了那么點皇位,享受到真正的皇權帶來的滋味之后,他也想著要做皇位做的長久,想要做青史留名的千古明君。 常笑便說:“老奴是不懂,不明白陛下和攝政王本來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鬧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你們之間,利益相同,有什么東西是不能夠好好說道清楚的呢,誤會之所以是誤會,就是因為兩個人沒有一個肯掰扯清楚。陛下和攝政王都是聰慧之人,只要面對面的坐在一起聊,肯定能夠把誤會解開的?!?/br> 燕秦沒有和常笑辯論,也沒有掰扯誤會到底是什么。他只問常笑:“你是出于什么立場,來同孤說這番話,是怕孤和攝政王鬧了別扭,你這底下的人難做?” 燕秦說的也是實話,但常笑肯定不能這么說:“有一些這方面的原因,但這不是主要的,老奴今兒個斗膽說這么一番話,主要還是覺得陛下不開心?!?/br> 燕秦有點驚訝,他再一次地重復了一遍:“你說,覺得孤不開心?” “是呀,陛下這幾日同攝政王鬧得很不開心?!?/br> “孤不是這幾日不開心,先前山溪都郡出了事,孤就沒有開心過,而且前幾日獨孤柳又出了事情,想著獨孤愛卿,孤也開心不起來?!?/br> 獨孤柳也出事了?這個常笑倒不清楚,不過他覺得要是小皇帝把話題歪到獨孤柳身上,那他今日好不容易等到的私下聊聊的機會又浪費了:“可老奴覺得,陛下也不是為了這個這么不開心?!?/br> 燕秦的聲音陡然低沉下來:“你又不是孤肚子里的蛔蟲,還能知道孤是為了什么不開心的?” 聽這語氣,常笑心里咯噔一聲,知道小皇帝這是不滿他擅自揣摩圣意了,但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他要是接下來什么都不說,不是白白挨了帝王猜忌:“老奴沒那能耐,只是伺候陛下久了,雖然不明白陛下所思所想,但是多少能夠察覺到陛下到底開心不開心。陛下牽掛獨孤大人,和牽掛江山社稷,牽掛那些受了災的山溪百姓是一樣的?!?/br> “你的意思是,孤當局者迷?!?/br> 常笑咬了咬牙,決定豁出去拼一把:“老奴覺得,陛下您是喜歡攝政王,為此煩惱,所以不開心的?!?/br> 第113章 常笑的話讓燕秦一愣,隨即他笑道:“你這話說的, 你懂什么叫喜歡?!?/br> 這話說的實在是扎心了, 確實, 常笑不過一個太監, 情的滋味都沒嘗過, 說是說比他多吃兩碗飯,但是在感情方面,他并不能給燕秦提供太多的幫助。 面對小皇帝的會心一擊, 常笑艱難地挺住,接著說:“老奴確實沒有嘗過情愛滋味, 但若說喜歡,年輕時候也不是沒經歷過。而且評論菜做的好不好吃, 也不一定要自己做的比廚子更好不是。都說旁觀者清, 陛下比老奴聰慧,但人,沾上這所謂情愛一字,便稀里糊涂看不清楚?!?/br> 說了些發自肺腑的話, 常笑又道:“不說老奴,攝政王總歸是個聰明人吧, 可老臣看,那攝政王, 在這種事情上, 倒也是個糊涂蛋?!?/br> 燕秦點頭:“這你說的是, 他確實是個糊涂蛋?!?/br> 說到攝政王的不好, 常笑的話就多了,情緒一激動起來,口也沒個遮攔:“其實陛下同攝政王這點事,老奴一直看在眼里,男子相交,畢竟有違倫常。攝政王性格霸道專橫,實在不是良配……” 常笑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大堆攝政王的壞話,其實大部分也都是實話,燕秦剛開始聽著,還點頭附和,到后面,臉色未變:“行了,攝政王哪有你說的那么不堪?!?/br> 常笑便說:“奴才這才說了幾句,說的還都是實話,您便聽不慣了,這說明什么,說明您心里就是有攝政王,所以聽不懂別人講他壞話。就比如說老奴,素日有這里不好,那里不好,但是陛下念著老奴的好,自己講講便是,別人說了老奴,您肯定不高興?!?/br> 前頭那些話,可謂是一語驚人,燕秦還沒有認真思索一番,又被常笑后半段話給逗樂了:“你慣來是滿口胡柴,盡往自己臉上貼金?!?/br> 不等常笑說什么,他又嘆了口氣:“孤沒有說過不喜歡攝政王?!?/br> 雖然說著是為了大燕江山,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但從他小時候到現在,他都不是那種真的為了小命什么都能忍的人。 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第一世的時候,他不會憋屈而死,第二世,叛軍攻入城池,他也不會搶在敵軍前頭,自戕身亡。 死亡之所以可怕,就是因為它的神秘和未知性,以及對這世間美好事務的貪戀之情。他無兒無女,無牽無掛,對活的執念并不深。相較之下,攝政王反倒像是他活在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執念和羈絆,都糾纏了三世了,真真一段剪不斷理還亂的孽緣。 他能順著答應攝政王的那些要求,自然是因為心里對后者多少有些好感,不過順水推舟。 常笑不解道:“既然陛下喜歡,何不對攝政王好一點?”如果他有個貼心的對食,肯定是愿意為對方掏心掏肺的。 燕秦真沒想到有一天能夠從常笑的口中聽到這種話:“怎么,你也覺得孤對攝政王不好?!?/br> 常笑一下子就抓住了小皇帝這句話里的那個“又”字:“除了老奴之外,還有誰這么同陛下說過?” 還能有誰,自然是攝政王了。燕秦腹誹著,嘴上卻說:“你管還有誰,孤給你最后一個機會,別說廢話,若是你說的叫孤不滿意,以后就換你那干兒子來伺候孤?!?/br> 常笑一聽,臉色都變了,他最大的倚仗就是小皇帝了,若是沒有皇帝的寵愛,那他還怎么在這個宮里繼續做他的大內總管:“陛下,老奴這么多年,為您盡心盡力,您一定不忍心這樣對老奴的?!?/br> 常笑還要繼續說些rou麻的話,被皇帝一個停止的手勢阻止了。 能牢牢地占據皇帝跟前大紅人的位置,常笑向來識時務的很,他做了個把嘴縫起來的動作,示意不再說小皇帝不愛聽的廢話,絞盡腦汁地用委婉的方式說:“也不是說陛下對攝政王不好,老奴就是覺得,陛下過于內斂了些?!?/br> 兩個人私下里怎么相處常笑是沒看到的,但是他在身邊伺候著的時候,就感覺攝政王的眼神是膠著在他家陛下身上的,而燕秦的話,相對來說就冷淡許多,不管是眼神動作或者是別的。 還有一些節日,攝政王總是會花很大的心思,但他家陛下就不會。要說陛下是因為養尊處優慣了,不知道主動對別人好,這其實就是騙人的。你看攝政王,他難道不是出身將軍府,從小被其他人捧著長大么,到后頭,這攝政王也是屢屢立下戰功,身價倍漲,地位就更高了。 平日里,也都是攝政王被其他人捧著,但對著小皇帝的時候,還不是一樣和其他沉浸在男女,哦不,男男情愛中的人沒有半點分別。 燕秦本來想說常笑什么都不懂,畢竟他和攝政王兩個人相處的時候,一向是不讓常笑在身邊的,有常笑在旁側伺候的時候,基本都是嚴肅的討論國家大事,就這種情況,常笑是怎么能夠看出來他對攝政王不好的。 他仔細回憶了一番,確實,從一開始,是他先去招惹攝政王的,主要是為著能夠更了解攝政王的弱點,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可敢對天發誓,那個時候,他絕對沒有任何亂七八糟的心思,說過的每一句話,做出的每一個行為,都和曖昧兩個字搭不上半點關系。 真要說曖昧,那他和獨孤柳的相處還更曖昧些。 而且剛重生那會,他也就只試了很短的一段時間,覺著沒有什么效果,也便放棄了這種愚蠢的想法。結果不知道是攝政王吃錯了藥還是哪根神經搭錯了,他不搭理對方了,對方反倒熱絡起來,然后莫名其妙不知不覺的,就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 常笑說的其實也沒有錯,這段感情里,他確實是不如攝政王盡心的,但攝政王不說的話,他也不覺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對。 不,他還是有不足之處。他現在和攝政王之間的感情畢竟和之前不一樣,既然情況發生了變化,他的態度自然也不能和先前一樣才是。 “罷了,你先下去吧,孤想一個人靜靜?!彼枰獣r間和獨處的空間來重新審視這一段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