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而且他堂堂一個皇帝,真的要忌諱獨孤柳,直接一道圣旨,把獨孤柳召回京城,隨便按個什么罪名,就能把對方弄死,何必大張旗鼓地,特地派個什么所謂的信使,去刺殺獨孤柳。 那些百姓連這樣的道理都不能想明白,實在是蠢不可言! 他氣得渾身發抖,那只停在他掌心的鴿子低下腦袋,在他的掌心輕輕地啄了兩下,似乎是在提醒他喂食。 “聽話,孤去給你找些東西吃?!毖嗲貛е澴酉铝烁邩?,尋了先前的鳥籠,讓鴿子自己喝水吃東西,他又親自磨了墨,思忖再三,正打算提筆,便聽見熟悉的聲音在耳旁響了起來。 攝政王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了這喂養鴿子的地方,還冷不丁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燕于歌解釋自己突然出現在此處的緣由:“我方才去尋陛下,卻發現陛下不在,問了宮人,知道你來了此處,便也過來了?!?/br> 燕秦看了眼攝政王,又道:“王叔來的正好,我有件東西給你看?!?/br> 他取出擱在衣袖中的小竹筒,把里頭的信件遞給了攝政王。 燕于歌略帶疑惑,但還是接過小皇帝手里的東西認真地看了起來。 攝政王看信的時候,燕秦就說:“孤是真的不懂,他們怎么就不能好好的用腦子想一想,孤真要對付什么朝臣,還需要如此大費周章?!?/br> 燕于歌還沒有看完小皇帝遞給他的那信,但聽小皇帝這么一句,直接就回了兩句:“那是因為他們不了解陛下,而且只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東西?!?/br> 不身處這個位置,是不可能會思考這么多的,那些窮苦的百姓,能吃個包子,覺得很幸福了,就會想,宮里的娘娘,肯定是能夠天天吃包子。 攝政王看東西的速度很快,差不多說完這句話沒多久,他就看完了那紙張上的所有小字。 他把薄薄的紙張放在了桌子上:“既然發生了這種事情,陛下打算怎么辦?” 燕秦有些郁悶地說:“還能怎么辦,自然是八百里加急,讓第三批的人把那些人救出來?!?/br> 災民也就是仗著自己人多,第二批的人少,而且不設防,才能做出這些事情來。說得難聽些,災民再多,多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弱婦孺,官府要真的強硬起來,暴民還不是只能被人鎮壓。 攝政王又說:“陛下不必太過擔心,不過是烏合之眾,真要對上和全副武裝的官兵對上,沒有足夠強勢的帶頭人把他們團結在一塊,自然作鳥獸散?!?/br> 暴民之所以暴動,那是被逼得走投無路,既然橫豎都是死,那他們還不如拼一把,用自己的血淚引起朝堂的重視。但是山溪都郡的災民不一樣,他們是得到了朝堂的救濟的,家雖然被毀了,可是現在不是正好好建著么。 都是些膽小的人,一時間被人煽動,做出這種頭腦發昏的事情來,等攪渾水的人跑了,這些人也就成了一盤散沙,根本不成氣候。 燕秦也知道這一點,他只是意難平:“孤知道,獨孤便是對他們再好,他們也不會為了獨孤搭上自己的性命看,而且孤實在是有些擔心獨孤?!?/br> 當初獨孤柳去調查蕭家的事情,他是安排了暗衛在獨孤柳身邊的,但是這一次獨孤柳是奉命去的山溪都郡,光明正大的很,身邊也有武將保護,他也就把自己先前派的暗衛留在了京城。 想一想,武將肯定和暗衛不一樣,不可能整天跟在獨孤柳身邊貼身保護他,結果就撤走這么一下子,獨孤柳就遭遇這種倒霉事,這背后算計的人,明顯就是沖著他這個皇帝來的,獨孤柳應當只是個倒霉的犧牲品。 一想起獨孤柳的樣子,燕秦不由得有幾分愧疚。 燕于歌又安慰說:“這些災民做出來的事情,不過是一場鬧劇罷了,陛下無需太過cao心,再說了,獨孤柳他吉人自有天相,信中不是說了,他沒死,只是至今昏迷不醒。?!?/br> “孤只是在想,獨孤他現在昏迷不醒著,萬一背后的有心人算計,他真的醒不過來了,那要怎么辦才好?!?/br> 很明顯,那所謂的有心人就混在那些村民里頭,很有可能就是獨孤柳身邊守著的那些人。他們能夠趁亂煽動百姓做著做哪,自然就能夠近距離地接觸獨孤柳。 獨孤柳醒著還能躲一下刺客,這昏迷不醒的狀態下,不就是如同一條躺在案板上的魚,任人宰割。 這種情況,攝政王就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小皇帝了,畢竟他再有能耐,也沒有那種飛天遁地的本事,一下子就能躥到山地都郡,把獨孤柳給小皇帝帶回來。 他建議小皇帝把事情往更好的方面想:“等獨孤柳醒來,自然能夠證明陛下的無辜?!?/br> 那些在背后的人鼓吹暴動的理由有兩個,一個是當今皇帝要殘害忠良,他們要保護好可憐的,為他們奉獻頗多的獨孤柳。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因為災銀貪昧事件頻發,明明朝堂官府領了那么多的糧,根本不需要那么辛苦,就可以讓他們過上和曾經差不多的樣子,可官府卻貪昧下來,還是讓他們吃不飽穿不暖。 與其讓官府先把災銀剝削一番,還不如他們自己干,誰讓可以讓他們信任的獨孤柳不在呢,他們這樣子做,也是為了不讓那些貪官吸他們的血,搜刮民脂民膏。 這些百姓想的好,卻不曾想,這些時日以來,也不只是獨孤柳一個人的付出,跟著獨孤柳去的那幾個武將,還有其他人,都是救了他們命的恩人。 獨孤柳畢竟只有一張嘴,跑斷了腿也不可能短時間內叫醒那么多熟睡的百姓,而且武將們在做那些體力活的時候,也是十分賣力,半點未曾懈怠的。 這些人對他們的恩情,在一種詭異的氣瘋中,被起哄的百姓選擇性的遺忘。 “孤知道,可就讓孤這么靜觀其變,孤實在是有些等不下去?!?/br> 攝政王想了想,提議說:“這樣吧,陛下若是不放心的話,我讓十二衛再去一趟,不管到那個時候,獨孤柳是人還是尸體,他們定然能把他帶回來。?!?/br> 燕秦點點頭:“這也好?!?/br> 攝政王又問:“那那些災民,該如何處置?”按照他的性子,那些暴民,他會選擇毫不留情地鏟除,畢竟十二衛們的刀也有好些時間沒有見過血了。 燕秦沉默半晌,想也沒想地說:“抓!等十二衛到了,全部抓起來,一定要問出源頭?!?/br> 第109章 因為山溪暴民的事情, 燕秦除了命信使趕去通知第三批護送災銀的隊伍之外,還額外加派了一些人手。 做皇帝,最怕的不過是暴民, 謀反, 刺殺,這三樣東西, 人已經派出去了, 想要聽到好消息傳回來, 至少還要等上個五六日, 燕秦心里惦念著獨孤柳和那些災民, 連著幾日都未曾睡好,上早朝的時候,眼底都一片青黛之色。 伺候著他的常笑心疼小皇帝心疼的不得了,可惜這種事情, 他一個宦官,也出不了什么好主意,只能在皇帝的吃穿用度上多下一些工夫。 除了常笑之外,最心疼燕秦的便是攝政王了, 十二衛又被他差遣出去之后,他便再一次找了個由頭睡到皇帝的寢宮里來。 這些人都是他或者是常笑認真挑出來的, 一個個堪比鋸嘴葫蘆。兩個人之間的關系, 也沒有刻意地瞞著小皇帝宮里這些伺候的人, 攝政王睡在小皇帝宮里, 也不擔心有人傳出去, 毀了君臣二人之間的清白名聲。 當然了,本身他們之間也不怎么清白。 不清不白的攝政王把自己的那張床搬得離小皇帝近了三寸,在燕秦做了一日的噩夢后,他連外頭的床也不用了,直接上龍床,和小皇帝同床共枕,當然,是非常純潔的那種同床共枕,大被同眠。 燕秦一開始的時候十分的不自在,畢竟他一個人睡了這么多年,睡習慣了,現在多了個人來和他搶被子,就算是被子足夠大,也不是馬上就能夠適應的。 不過他連著做了兩日噩夢,攝政王睡到他身邊之后,他反而能夠好好地睡一覺了,想著興許是因為攝政王煞氣重,鬼神都要畏懼三份,從讓他得以安眠,燕秦也就沒有提什么不合規矩之類的話,默認了自己每日清晨一睜眼的時候,便有一張俊美的容顏映入眼簾。 忐忑地等了五六日的消息,燕秦總算是等來的回信,是攝政王那十二衛給他回的信。消息一送到攝政王手里,對方便拿了信箋過來給他看,好讓燕秦安心。 燕秦略緊張地舒展開信箋,飛快地掃了全文,提著好幾日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幸好獨孤沒事,災民也被安撫下來?!?/br> 災民暴動,本來極大的原因是因為有人攪渾水,前一世的時候,燕秦沒有做防范,受災情況遠比現在要嚴重許多,加上有貪官大膽包天地貪昧了大部分災銀,災民不得救濟,無落腳之處,自然背井離鄉涌入京城。 前世的災民是被逼入了絕境,加上有人背后推動,把百姓和官府完全的對立起來,才會鬧成上一世那種極其糟糕的情況,這一世那些人雖然也是老早就做好了準備,可性格沖動的災民畢竟不多,官家那明晃晃的刀槍真的架在了他們的鼻梁上后,他們立馬又縮了回去。 信上些,獨孤柳的生命并無大礙,但是因為傷的十分嚴重,又救的不夠及時,至今還在昏睡,不過信寄到的時候,人也應該能夠醒來。那些參與搶奪災銀的百姓,全部地被關押進了大牢。 燕于歌問小皇帝:“陛下打算如何處置這些暴民,殺無赦” 燕秦搖了搖頭:“他們確實該死的,但不該是這個時候死?!?/br> 搶奪災銀,大燕律法上清清白白規定了這是死罪,只是參與的人實在不少,有的時候法不責眾,這些百姓也是被人唆使,并未真的引起什么嚴重的后果,若是一股腦地全判了死刑,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而且這些人當中,其中不乏青壯年,這可都是災后重建實打實的優秀勞動力,若是都沒了,那重建工作肯定會受到影響。 而且被抓起來的這些人當中,還有好些親人是沒有過錯的,他們努力地和官府同心協力重建山溪,結果轉眼官府就把他們的丈夫,兒子,父親砍了頭,那他們哪里還有什么做活的心思,不恨上官府就怪了。 燕秦接著說:“都先看管著,先把攪渾水的人找出來再說?!?/br> 上一世的時候,攝政王替暗地里推動的人背了個大黑鍋,這一世,他不覺得攝政王會做出這些事情來,既然不是攝政王,那會是誰,這么處心積慮地針對他。 燕秦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大膽的猜測,他突然歪了話題:“王叔,你有沒有聽燕老將軍說過,孤其實還有個皇叔,或者是皇二爺爺之類的?” 燕于歌有些驚訝:“陛下怎么會這么想?” 燕秦便道:“孤就是覺得,這么針對孤,到底有什么好處?總不至于是前朝遺孤之類的吧?!?/br> 大燕也有幾百年的歷史了,前朝遺孤早在他祖父那一代,便被剿滅了干凈,就算有那么一兩個逃脫的,根本也不成氣候。 縱觀歷朝歷代,就沒有哪個朝代是真的復辟成功的。比起前朝遺孤,他覺得是先皇流落在外的“滄海遺珠”可能性還更大一些。 燕于歌啞然失笑:“陛下想多了,先皇在世的時候,我不曾聽祖父說過這一些?!?/br> 既然不是什么二叔大伯二爺爺之類的,那就是他那風流倜儻的父皇留在民間的“滄海遺珠”了。 當今的大燕,雖然還達不到放眼天下,海晏河清的地步,但大部分百姓也是能夠吃飽穿暖,過好自己的小日子。這些人明顯就是沖著他這個皇帝來的,在非亂世的情況下,想要登基上位,必須要打著名正言順的旗號。譬如清君側,譬如皇室正統。 這幫人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到攝政王,顯然后一種的可能性更大,所以他才會往“滄海遺珠”的方向想。 至于“滄海遺珠”為什么會不回來,他也可以找出很好的理由?;始覠o親情,若是先皇在還好,先皇在時,肯定很樂意自己能夠多一個子嗣。 可是先皇不在,燕秦已經登基兩年,他這個皇帝坐在龍椅上,肯定不可能容忍其他威脅到自己權威的存在。 一個民間的皇子,想要證明自己的身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是當今皇帝不認,他總得想些別的辦法來證明自己,野心大一些的,便干脆編造當今圣上根本就不是什么真龍天子,等到流言愈演愈烈,他們再借機推薦真正的“真龍天子”上位,一切水到渠成。 攝政王安撫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再過些時日,等十二衛回京之后便知曉?!庇行┦虑?,傳遞的書信中并不好一一闡述,肯定是要等人回到了京城之后再說。 “好?!?/br> 怕燕秦多想,攝政王又說:“便是真的是什么滄海遺珠,我也只認陛下一個?!?/br> “嗯?!笔遣皇钦娴臏婧_z珠還不好說呢,像他皇祖父那一輩,不就是有試圖復辟的前朝遺孤出來鬧事,結果事情鬧得那么大,最后查出來,那所謂的前朝遺孤,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皇室血脈,前朝的皇室血脈早就斷絕干凈,那些人所擁護的,其實是伺候公主的奶娘的孩子。 燕秦就不一樣了,他雖然親娘死的早,但容貌和先皇還是十分相似的,就是那種外人一看,就知道他們兩個是親父子的那一種。 “我倒也不是很擔心這個,就是想著,那些人根本是居心叵測,試圖挑撥王叔與孤君臣之間的關系,實在是其心可誅?!?/br> 燕于歌有些意外,并不明白小皇帝的話題怎么就突然歪到那幕后黑手挑撥兩人君臣關系上去了:“陛下為何有如此感想?” “這很明顯啊,當今世上,孤倒下去了,上位的肯定就是王叔,一般情況下,誰受益者最大,誰就是幕后黑手?!?/br> 上一世的時候,那幕后的人不就是挑撥成功了么。但上輩子,他是有齊國和晉國的人在幕后做推手,這一世,齊國的公主根本就沒有做他的皇妃,而蟄伏許久的晉國探子,也被揪了出來,暗探在大燕多年打下的根基大傷。 其他兩國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大燕內亂??墒乾F在他手里又沒有掌握軍權,手下也沒有什么能人異士,真和攝政王硬抗也不可能抗的來啊。 燕秦想了許多,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就在這個時候,攝政王卻突然語出驚人:“臣想起一件事情來,在陛下剛登基那會,祖父舊時的部下,曾經勸過我黃袍加身?!?/br> 第110章 這話的殺傷力, 堪比晴天霹靂,驚得燕秦立馬去捂攝政王的嘴,然后下意識地環視了一下周圍, 才松開手來:“這話你也敢亂說!” 燕于歌不以為意:“臣不是同陛下說過, 對皇位無意?!碑敵跹嗲厣?,還有除夕的時候, 小皇帝都問過他類似的問題, 他回答地十分坦然。 只是前兩次, 他回答的這個問題的心境都不相同, 現在對皇位仍然是無意, 但是無意的理由又和前兩次完全不一樣。 燕秦很是無語地看著攝政王:“你便是無意,私下里說說就罷了,別人面前可別亂說?!?/br> 燕于歌只笑:“可如今不就是私下里,現在也只有陛下同我兩個?!闭務撨@種涉及國家大事的時候, 兩個人幾乎都是屏退所有宮人的。 前兩次,一次是在攝政王府,一次是在京郊,現在雖然是在皇宮, 但周圍并無宮人,和上兩回本質上也沒有什么區別。 說的倒也是, 燕秦不再計較這個問題, 但他還是對攝政王這種肆意的口吻表示了不滿:“這種大事, 王叔也不能亂說, 你就不怕我對你起了疑心么?!?/br> 這也就是他和攝政王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換做是其他皇帝,莫說是個攝政王,便是自己親生的兒子,都要以謀反的罪名圈禁起來,攝政王未免在他面前也太口無遮攔了一些罷。 燕于歌又笑,這一次,他的笑容里帶上了幾分曖昧:“陛下同我的關系,還能用上起疑心這個詞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