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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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緊,就是一個花鈿兒罷了,給大皇子耍耍不算什么?!睍x平喜歡楚煦,就想要逗他開心,一個花鈿兒她根本不在乎。 “若是小玩意兒,與了就與了,妾不攔。不過這花鈿兒這樣好看,糟踐了太可惜了?!?/br> 太后樂得見到女兒和孫兒親近,插口對范雪瑤說道:“不礙事,不就是一個花鈿兒么,壞了就壞了,只要大皇子喜歡就成了?!?/br> 于是范雪瑤只得不再勸了,看著晉平把點翠嵌寶花鈿兒給了楚煦,果然楚煦開始興奮了一會兒,拿在手里不停的晃來晃去,眼睛追逐那道流光溢彩的彩光,還“咯咯”笑??吹捻f太后和晉平都忍俊不禁。后來過了那股新鮮勁,就叫他隨手給落在寶座上了。 許皇后看著眼前這一副老慈幼親,相親相愛的情景,而自己仿佛變成了個局外人一樣,被她們完全給忽視了。心里便堵的難受。 許皇后氣憤不過,忍不住開口道:“娘娘,如今宮里財政吃緊,國庫不盈,才勒令后宮節儉,減了一應用度……” 韋太后一聽她個話頭兒就知道她想說什么掃興的話,不由冷了面容打斷她的話,冷笑道:“減了一應用度?老身怎么看你今兒穿的又是一身新衣?頭上戴的這攢珠鳳冠,也是才打沒多久吧?” 許皇后叫韋太后的話也噎住了,她是皇后,能是這些后妃嬪御之類的宮人可比的嗎?囁囁嚅嚅的辯解了兩句皇后之尊,母儀之威的話。 韋太后卻根本不給她面子,態度冷漠,語氣冷冰冰的說:“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ト隧氈?,你自己品行端正了,即使不發布命令底下人也會去實行,若是自身不端正,即使發布命令,別人也不會服從。你既然勒令后宮節儉,便該身先士卒,以身作則,否則怎么能統轄后宮,使后宮諸人信服于你?” 韋太后這番譏嘲她假賢良的話,仿佛是一記重拳,狠狠地打在了許皇后的心窩上。 她自從做了太子妃,便兢兢業業,力求博得一個賢德之名,別人在她面前,也都是贊美她賢惠,有德行,她真的認為自己做的很好了??墒琼f太后卻撕開了她的賢德的皮子。指責她是假賢良,嚴于要求別人,卻自己享受奢侈。 許皇后捂住胸口,望著韋太后的眼睛恍惚無神,口中喃喃地說道:“妾十年來為了大梁、為了官家,早起晚睡,勤勤懇懇……” 韋太后看見她一副被辜負了的模樣,面上依然笑的和藹端莊,可眼底卻是一片冰冷,顯然已經被許皇后徹底激怒了?!袄仙硪矝]有說圣人懈怠宮務,不過是指點你一二,圣人何必如此激動?” “妾、妾一時失態,還望娘娘見諒?!?/br> 許皇后從被羞辱的羞惱感中回過神,知道自己剛才太過失態了,見韋太后神態冰冷,眼含怒意,連忙起身告罪。太后為尊又為長。別說太后只是譏嘲她幾句,便是嚴詞呵斥,她也只有跪著受的份。她剛才那樣的反應,實在有失身份,又不明智。 都怪官家對她冷漠無情,導致她方才一時失控。 太后真的動怒了,許皇后告罪了也不見她情緒緩和。盯著許皇后,冷冷地看著。 許皇后跪在地上,冷汗自額頭沁出,沒一會臉上、脖子上的脂粉就浮了。 晉平十分尷尬,她好一陣子都沒有進宮見太后,一直在養病,也不會有什么人莽撞到把宮里的事在她面前說舌,惹她煩心。 所以晉平一直不知道,原來太后和皇后的關系已經這樣僵硬了。 第一百零九章 她的追求 楚楠太子大婚時,她早已經出嫁,當時還在京中,后來就出京去蜀地去了。這次回京之后,只在最初謝恩告罪時進宮過一回,此后就一直幽居養病。 所以她對許皇后的印象,還停留在許皇后剛成為太子妃的那頭兩年。當時的許皇后還是太子妃,在晉平的印象里,許皇后這人的形象就是長的普通了點,性情少言寡語了點,為人規矩,處事謹慎。 雖然早想到,時異事殊,今非昔比?,F如今弟弟繼位當了皇帝,太子妃冊封做了皇后,自然跟做太子妃的時候不一樣了??墒菚x平怎么都沒想到,許皇后竟然會變的這么多,這么大。 范雪瑤來前,許皇后說了些不大好聽的話,晉平雖然不大舒服,倒沒有怎樣生氣。許皇后這樣的想法才是時下最盛行的。 其實晉平自己心里也感到羞愧,自己所嫁非人,不爭氣,無能,帶累病弱的娘娘和官家為她cao心。 她生性溫婉怯懦,循規蹈矩。許皇后是皇后,所以就算許皇后說的話難聽,不中聽,刺耳,晉平也不會怎么樣怨恨。她只是覺得許皇后講究理學禮教太過了。 可是現在一看,許皇后這根本就是糊涂了。 只是許皇后再有不是,娘娘發落了,她也得盡本分勸著。 “娘娘,圣人一時莽撞,你別往心里去。圣人還年輕,有哪里做的不好的,娘娘有閑心就教一教,精神不支就讓女官為你分憂,何苦較真?太醫不是說了嗎,你的病要舒心,要靜養,可不能動氣?!?/br> 范雪瑤雖然不好在這種場合下開口,但是也站了起來,來到太后身邊替她輕輕捏著肩臂,撫她的脊背,哄她消氣。 女兒的話韋太后還是聽的,況且看到范雪瑤,她想起來今天是什么日子,大皇子的周歲宴,第一次面見眾位皇室宗親。這樣隆重,意義重要的日子需要許皇后露面,否則大皇子今天的尊榮就要削減不少。而且讓皇室宗親看見她們不和,也對皇室不利。 斟酌了一番利弊,韋太后深深嘆息一聲,疲倦的掃了一眼底下跪著的許皇后,擺擺手:“今天老身不想數落你什么。常言道:‘言多必失’。只希望你從今往后,謹言慎行,敏于事而慎于言。你起來吧,一會兒還有宗親命婦過來,你這樣成何體統。下去重新梳洗再過來作陪吧?!?/br> 許皇后她怕的就是韋太后不讓她赴今天的周歲筵席了。大皇子的周歲,皇室宗親都到了,她這個皇后卻不在席間,不能參與。那樣宗親命婦要怎樣看待她這個皇后? 聽到韋太后的話,許皇后激動地連忙謝恩,羞于自己這幅狼狽的模樣,以袖掩面下去梳洗去了。 許皇后之后就顯得乖覺多了,大概也是怕言多必失。所以老老實實端著她的皇后鳳儀,把作陪的尊榮讓給了晉平公主和范雪瑤。 命婦們見了,心里還暗自點頭,覺得她有長進呢。以前她們進宮面見韋太后時,她總喜歡爭著出頭拿尖兒。熱鬧是有了,可儀度全沒了。哪像是皇家。如今才有了幾分穩重的氣度??梢娺€是要受些挫折才能成長。 這樣想著,命婦們眼睛就直往范雪瑤身上轉悠,越看越是明白。 和顏悅色,柔婉嫻靜,話不多,可說出口的話都是溫溫柔柔,措辭悅耳動聽。整個人如惠風一般柔和舒適,的確是個讓人喜愛的女子。 難得的是蒙官家如此恩寵,還誕下了大皇子,卻不見一絲恃寵而驕的驕傲之態。 跟這樣的人物站在一起,任你生的花兒似的也沒了顏色。何況許皇后還沒什么美貌,論起氣度,也不出眾。難怪哩,許皇后會有長進,若是再像從前那樣輕浮,早就給襯到泥里去了。 范雪瑤在太后寓處陪著眾命婦說了會子話,臨近中午,長春殿司值的宮人來請她們準備入宴。范雪瑤方才起身告辭:“本位得回去一趟,換下這身常服。一會兒筵上再陪諸位?!?/br> 命婦們忙起身相送。 范雪瑤回到瑤華宮,楚楠還在明間榻上倚著憑幾看書,看到她,便把手里的書丟到一旁,起身接她:“怎么這會兒回來了?不和娘娘以及各命婦去長春殿?” 范雪瑤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我倒是想,可我總得先換衣裳呀?!?/br> “是哦,那你慢慢更衣,等一會和我一起去長春殿吧?!甭犓@樣說,楚楠才發覺她穿的衣裳不對,常言道:人靠衣裝佛靠金裝??伤褪谴┲植悸橐露枷穸Y服。都很好看。何況這身衫裙一樣美麗高貴。絲毫沒覺著不對。 范雪瑤想了想,覺得可行。這一遭原本就是慶祝她兒子的周歲宴,她也算半個主人公吧。和楚楠一起去,倒也還合適。 “這樣也好。那官家你稍等片刻,容我先去更衣梳妝?!狈堆┈幈戕D進里間,忙活梳妝去了。 楚楠也要換衣裳,不過輪到他就簡單了,換上禮服,再換個冠子就行了,省事。到范雪瑤梳妝完畢前,他還有好一陣子閑暇可以再看會兒書。 須臾,范雪瑤梳好妝出來,楚楠抬頭一看,登時眼前一亮。 范雪瑤身量細挑,曲線婀娜,身披繡牡丹鳳蝶瓜瓞團福暗紋圈金紅錦大袖衫,這顏色極為襯她,將她那本就雪白的肌膚給映的欺霜賽雪,白里透紅。 一頭烏油油的青絲冠起,遍飾九翚四鳳,珠翠花枝、兩博鬢。淡掃蛾眉,薄粉敷面?;仢櫇善G麗,身姿娉婷曼妙。儀態萬方。宛若九天玄女一般,高貴秾艷的令人自慚形穢。 櫻唇一抿,笑靨明艷,千般裊娜,萬般旖旎。萬種風情頓時撲面而來,叫人見之魂飛天外,魄喪九霄。 楚楠盯著她看,半晌沒動靜。 范雪瑤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眸:“官家,怎么直勾勾的看著妾……” 眾目睽睽之下,他就看她看呆了,饒是楚楠這樣沉穩冷靜的人物也不由有些赧然,忙轉過臉,掩飾他有些發熱浮上紅色的面頰?!拔?,我這不是第一次看到你這樣打扮嗎,一時,一時有些恍惚?!笨目慕O絆的說完,更加尷尬了。 范雪瑤美目流轉,斜睨了他一眼,莞爾一笑道:“需要精心打扮才能叫官家多看幾眼,看來,今后我得多多打扮才行了?!?/br> 楚楠俊臉不禁一紅,上前拉住范雪瑤的手,輕聲說:“不打扮也好看。打扮了,更好看?!笨梢娗樵挷环止沤?,不分身份,但凡是人都會說。 范雪瑤噗嗤一笑,恰如春光融融,她微微搖頭笑嘆道:“能得官家這一句話,我真是死也無憾了?!?/br> “胡說什么,什么死不死的?!背浅獾?,輕輕打了一下范雪瑤的手背。 “哪能真死呢,我還沒聽夠官家說的情話呢?!狈堆┈帇尚χ鴾惖匠?,輕柔婉轉地輕輕吐露動人心扉的話語。令楚楠不禁打了個顫栗,渾身酥麻,心頭一蕩,升起一股熱意,眼眸深邃而熱烈地凝望范雪瑤。 楚楠也貼到她鬢邊,嘴唇挨著她的耳廓,柔聲低語,沉沉地說出曖昧纏綿悱惻的話語:“等到晚上,我叫你聽個夠,嘗嘗什么叫真死上一遭?!?/br> 范雪瑤真是恨不得咬他一口,眾目睽睽的,大庭廣眾之下,他就敢調戲她,說這樣的葷話! 害羞的瞪他一眼,又怕表現的太過會叫宮人看出不對來,忸怩的四下看了看,見沒有人看他們,才悄悄松了口氣。 “我,我去看看旭兒?!闭覀€借口,羞遁了。 楚楠看著她紅透的小耳朵,以及那猶如染上彩霞一般彌漫著粉艷之色,仿佛一顆水蜜桃一樣甘美而香甜的的臉龐。揚起嘴角,一股子得意便從眉梢眼角間迸現,張揚不羈,風采迷人。 身為今天筵席的主角,楚煦自然也有他的一套禮服,還挺復雜的,伺候楚楠的內侍過來指點乳娘服侍他穿戴,一完事便抱出來。 范雪瑤一看,喲,三頭身的小孩兒,穿的倒是很繁瑣。 兒子從她的基因多,白凈,大眼睛,五官精致,再穿上這身大紅繡瑞草紋公服,頭戴貂蟬籠巾,插金涂銀立筆,腰纏金涂銀革帶,垂掛佩綬,腳蹬一雙小小的烏皮履。一身一套的,活似個等人的瓷人偶似的。 好看是好看,可是楚煦明顯不適應這一身繁瑣又墜的慌的衣裳,而且籠巾戴著也不像以前的小帽兒舒適,不停的拿手去推。乳娘不停的撥開他的手,好聲好氣的哄他,只是收效甚小。 “怎么了這是?”看到楚煦皺著眉難受的不停哼哼,范雪瑤連忙接過他抱到懷里。宮女們想提醒她會弄皺禮服,見狀,又咽回去了。 害怕會被責罵沒有服侍好大皇子,乳娘慌慌的解釋:“大皇子從前沒穿過這身衣裳,有些不適應?!?/br> 范雪瑤聽到是這個原因,也無可奈何了。衣裳楚煦肯定要穿的,大場合,鄭重的筵席,就算不舒服也得忍著。 只是孩子不像大人,懂得無奈,知道忍耐。他一不舒服就立即表現在面上,到了親愛的母親懷里,立即得到了依賴,哼哼唧唧的哭說:“娘,疼!”拽著捂在腦袋上,戳著他脖子的籠巾,哭腔都出來了,好不可憐。 連忙親了親他,柔聲細語地哄:“不難受不難受,娘親一親咱旭兒就不難受了哦?!背慵∧w細嫩,籠巾戳的他脖子和臉頰的地方很刺癢。 范雪瑤感受到他的不舒服,探手在他頸頰處撓了撓,立即感到指下一小片小疙瘩冒了出來。 范雪瑤眉頭皺了起來,心疼地說:“哎呀,旭兒都給磨出小疙瘩了,怪不得都難受的哭了?!碑斚戮椭苯尤ソ獬泐^上的貂蟬籠巾。 同處一室,這樣大的動靜楚楠不可能發現不了。他走過來也看到了兒子脖子臉頰上的紅痕,眉頭微皺,責問道:“你們怎么伺候的,大皇子感到難受,就不知道把籠巾給脫去嗎?” “奴婢知罪!”四個乳娘和宮女驚駭的連忙跪到地上請罪。 范雪瑤把貂蟬籠巾取了下來,遞給乳娘拿著,吩咐畫屏:“快把我搽手的香脂拿來給大皇子搽搽?!?/br> “哎,奴婢這就去!”畫屏連忙趨步進里間去取香脂,很快就把香脂拿了來。 范雪瑤接過涂金瓷罐兒,挖了一指頭香脂,在楚煦脖子和臉頰附近仔仔細細的搽抹了一遍,嘟起唇,輕柔的吹了吹,“旭兒,還難受嗎?” 脫去難受的帽子,又搽了滋潤的香脂,楚煦感到好受多了,總算結束了他哼哼唧唧的哭聲。仿佛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含著淚水,依戀的望著母親,癟著嘴可憐兮兮的點點頭。 范雪瑤愛憐的親了親他,無視乳娘伸過來要接的手,搖搖頭:“本位自己來抱吧?!?/br> “你穿的這樣累贅,怎么抱得住旭兒。給乳娘抱著罷?!背姴坏盟偸沁@樣疼愛兒子,這么多伺候兒子的乳娘宮女,沒得還累著自己,恁傻。 范雪瑤斜睨著他,笑容無奈地道:“旭兒都哭成這樣了,再給乳娘抱,過會兒到筵席上怕是眼睛都要哭腫了不可?!?/br> 楚楠聽了這話,眉頭蹙了起來,看向在范雪瑤懷里趴著那副穩如泰山的模樣,便想起來自家兒子很黏范雪瑤,鬧騰的時候就要她抱才會老實。這時候把他推給乳娘抱,十有八九會像范雪瑤說的那樣哭的驚天動地。 這孩子嗓門一向大,他是深刻領教過的。也無奈了。 “就和你說讓乳娘看喂他就足夠了。你就是縱著他,一哭你就摟懷里疼??船F在把他慣的,這樣好的乳娘都看不住他。得知道幼兒見風長。他如今是還小,你還抱的了。再過些時候,看你這小身量還受不受得住?!?/br> 范雪瑤鼓著兩腮,谷嘟著嘴,有點可愛的嬌氣的道:“我的兒子,哭著我心疼,難道還不許我抱不成?況且,也就現在能抱一抱,再大點兒我就抱不住,也不好抱了。不趁現在他還小的時候抱一抱,將來后悔也來不及了?!?/br> 楚楠撲哧笑了,親昵地捏捏她的鼻子,拿她無奈又愛憐地說:“你有理,我說不過你,隨你怎么樣了還不成嗎?” “這樣還差不多?!狈堆┈幟蛑齑?,笑的甜的兩頰都擠出淺淺的梨渦兒。 兩人說說笑笑,李懷仁進來,說輦準備好了。 楚楠看看滴漏:“時辰差不多了,我們動身去長春殿吧?!?/br> “好?!狈堆┈廃c點頭,抱著偎貼在她胸口的兒子跟上楚楠的腳步。 楚煦的周歲筵設在長春殿,席位根據賓客們的身份和性別分開別列。男女大防,所以雖然是宮筵,但是男女宗親之間都以一道道精美華貴的圍屏隔開,彼此能互相聽得見人聲,卻只能影影綽綽見到些人影。 既然是筵席,自然少不了樂舞,長春殿正中間鋪著茜氈,腰肢柔軟如柳條,身著錦繡紅衣郁金裙的舞伎梳著飛仙髻,簪滿珠翠,身掛披帛彩帶隨著宮樂旋轉舞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