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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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看表,接近下半夜三點。 “別猶豫了,”黃小天的聲音出來:“你們這一挖墳,很可能動了鬼堂的結界陣法,或許會被高人察覺。到了天亮,說不定會出現什么變故,查就現在查!” 我順著土坡一路滑到底,到了坑下。 蹲在地上,用手機勉強照亮,能看到土里隱隱露出來的長頭發。在坑壁上靠著一把鎬頭,我略猶豫一下,抄起鎬頭,對著頭發的區域,掄起來就刨。 刨了沒幾下,果然刨出幾張符咒。這些符咒有黃色的也有藍色的,上面遍布鬼畫符的金色紋理,看的讓人頭皮發麻。 我繼續往下挖,吭哧吭哧挖了能有十多分鐘,竟然刨出來一只手。這只手從土里露出來,并沒有腐爛,還白嫩白嫩的,看起來似乎還有彈性。從手的大小來看,應該是個女人。 我扔下鎬頭,蹲在地上,猶豫好半天,探出手輕輕摸了摸手背,摸上去黏黏糊糊,像是抹了一層蠟。 是“kun”尸!我腦子里打了個閃。 “kun”尸是鬼堂的一種處理尸體的特殊手段,他們就是用這種方法來做犀聽。 “點燃它?!秉S小天催促我。 我看著嫩嫩白白的手,實在拿不了主意,看上去真像是活人的手啊,不敢用火去燒。 第七十九章 海上 我猶豫了片刻,下定決心燒燒看。我雙手合十默默禱告,這位冤死者,有怪莫怪,我是為了追尋真相,為你平反啊。念叨了會兒,我取出打火機,用手掩著火苗,慢慢湊近這只尸手。 剛一靠近,事情就變得古怪了,打火機的火苗本來是暗紅色,忽然變成了幽藍,火苗中心還帶點深綠,一股邪風吹過來,火苗呼哧呼哧亂閃。 我屏息凝神,把火苗湊在尸體的手上。這只手見火就著,微微燃了起來,幽幽藍色的火苗沿著手掌邊緣燃燒。整只手像極了一種怪異的蠟燭。 我閉上眼睛,既然是犀聽,自然就是要聽的。微微側耳,果然聽到一種極不尋常的聲音,怎么形容呢,有點像敲打銅器發出的共鳴聲。 王神仙家里有一尊銅磬,我在他家的時候聽過這種特殊的銅器,木槌摩擦銅磬,可以使之產生一種深邃悠遠的共鳴,“嗡嗡”聲聲不絕。 此時此刻,我就聽到了這種聲音。 聲音離得我極遠,而且極小,細微的像是針尖,我情不自禁閉著眼站起來,跟隨這個聲音往外走。順土坡往上爬了一米多遠,那股聲音突然聽不到了。 我睜開眼睛,四周黑沉沉,我站在廢墟一般的別墅客廳里。我愣住很長時間,如同恍然一夢。其實,聽到這個聲音,到它消失,也不過一分鐘,可悠遠的能讓人忘掉一切。 我重新閉上眼再聽,什么都聽不到。我想了想,從土坡重新回到坑底。 尸手還在燃燒著藍色火苗,我再一次閉上眼睛,“嗡嗡”的聲音又一次出現,這次更加細微,但聽得真真的,聲源在很遠的地方。 我忽然明白了,犀聽其實是有范圍的,必須和火苗保持一定的距離,才能聽到怪聲。此刻尸手上的火苗在坑底,剛才我爬上土坡,超過了一定距離,自然就聽不到了。 我回想起在松原的時候,曾經用犀聽定位八仙洞。這兩次犀聽互相比較,可以總結出一些規律。 第一,聲音并不是燃燒的尸體所產生的,尸體燃燒可以讓你聽到聲音,而它本身并不是聲源。 第二,聲音會根據聲源的不同而變化。上次在八仙洞,它的聲音是一種類似螺旋槳產生的氣流風聲。而這次聽到的聲音,類似銅器的共鳴。 我完全想象不出,那是個什么東西會發出這樣的聲音。 想要找到聲源,前提條件就是,我要帶著可以犀聽的尸體向著聲源移動。也就是說,目前最靠譜的方法,就是找把刀,一刀剁下這只尸手! 我當然不可能這么干。 我略思考了一下,繼續用鎬頭刨,越往下挖土越硬。刨了一會兒手掌邊緣疼的要命,磨出繭子來了。不過我的目的也達到了,挖出一大團頭發。我用環扣在手腕上的瑞士刀片,割下這把頭發拿在手里,然后用打火機點燃。 頭發很油膩,見火就照。我閉上眼睛,那“嗡嗡”聲果然又出現在耳旁。我跟著聲音從坑底爬上來,不敢睜眼,就這么聽著,然后伸出手在前面,一點點往前探路。 類似銅磬共鳴的聲音很有點魔性,只要一聽這聲音,其他什么念頭都不起,占據了整個腦海,似乎整個大腦都跟著共鳴。 我就這么懵懵懂懂往前走,不知走了多遠,手突然觸摸到冰涼的平面,我馬上意識到,是玻璃。 再睜開眼的時候,自己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透窗能看到很遠的地方海浪起伏。此刻月亮隱匿起來,天空隱隱泛著魚肚白,這是要天亮的節奏。 現在基本上可以肯定,犀聽里出現的這股奇怪聲音,來源于大海之上,具體是什么地方還不知道。透過窗戶,我緊緊盯著遠處的海平面,朝陽的白色灑在海面,半黑半白之間,透著一股無法描述的深邃和神秘。 我看得入神,突然身后有人說:“你干嘛呢?” 我打了個激靈,回頭看,王二驢醒了。他驚訝地看著我,我趕緊把手里的頭發扔了,那一大團頭發已經燒得沒剩多少,可還是讓王二驢看到。 他疑惑:“你到坑下了?” 我點點頭。他來到坑邊,打著手電往下看,光斑落在坑底的尸手上?!霸趺礃?,有什么發現?”他問。 我沒說話,猶豫著告不告訴他。 王二驢回頭看我:“老馮,咱哥倆是不是有段時間沒好好嘮嘮了?!?/br> “呵呵,這話怎么講?”我笑。 王二驢道:“感覺你現在變了,以前咱哥們處得多好啊,是不是我哪塊做的不到位?咱哥倆之間別存二心,咱們兩個要是有了芥蒂,那就沒意思了?!?/br> “那我能不能說點心里話?”我走到他身邊。 “說!”王二驢大大咧咧道:“以前的你天不怕地不怕,村里寡婦洗澡你都是帶著我們偷看的,怎么現在忸怩起來了?!?/br> “你這件事辦的讓我很難沒有意見,”我說:“你和你爺爺出去看這么多事,也該成熟了吧,可你太讓我失望了,為了自己的沽名釣譽,把整件事搞得一團糟?!?/br> “好吧,這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蓖醵H說。 “你別向我道歉,你沒對不起我。你今天的舉動極有可能大大傷害了姜宏他們一家人,現在他老婆在醫院里還生死未知,他一個耳朵也被自己的兒子咬掉了?!蔽艺f。 王二驢急著說:“你也不否認我的成績。沒有我裝神弄鬼,這坑能讓咱們看見?這里的秘密會讓你知道?人家早就另請高明了。對了,你到底發現什么了?!?/br> 我做個手勢,示意他跟我來。 我們順著土坡來到坑底,我對著地面說:“該你干活了,用鎬頭使勁刨,刨出頭發算?!?/br> 王二驢朝著手心吐了一口吐沫,抄起鎬頭干起來。刨了能有十來分鐘,又刨出一大團頭發。我用刀子把頭發割下來,然后用打火機點燃,遞給他:“拿著?!?/br> 王二驢狐疑至極,又不好說什么,接了過去。我告訴他,閉上眼睛仔細聽。 “你搞什么鬼?”他忍不住說。 “讓你聽就聽,廢話這么多?!蔽艺f。 王二驢拿著燃燒的頭發,閉著眼睛:“好,我閉上了,咋了?!?/br> “聽沒聽到什么奇怪的聲音?”我問。 王二驢聽了能有十來秒,呲著牙說:“奇怪的聲音確實有?!?/br> “是什么?”我問。 “屁聲。我剛才放屁了?!蓖醵H睜開眼笑。 我惱了:“誰他媽跟你開玩笑呢?!蔽乙话褗Z過頭發,閉上眼去聽,冥冥中,耳旁出現了銅器共鳴之聲,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按照方位來看,確實來自遙遠的海上。 心念中響起程海的聲音:“小金童,王石生他是聽不見這個聲音的?!?/br> “為什么?”我在心里問。 “他還沒被老仙兒開竅通靈,雖有些天賦,還是凡夫俗子之身。五官閉塞,靈識未開。犀聽對他沒用?!背毯Uf。 我睜開眼,王二驢看我:“你聽到了?” 我點點頭,從吉林鬼堂說起,講了他們特殊的處理尸體手段,所謂“kun”尸。他們用尸體來做犀聽,用以聽到特殊的自然之音。 “那為什么我聽不到?”他愕然地問。 我看著他:“你還沒開竅,靈智未開,這么說吧,你還在門檻外晃蕩,根本就沒進門,連打排位賽的資格都沒有?!?/br> 王二驢嘖嘖說:“我讓我這個寶貝爺爺給坑了。我提了多少次要繼承堂子,要家里的老仙兒給我開竅,可老爺子就是不讓,說我毛嫩。怎么樣,誰知道他老人家突然中風,這下吃癟了吧?!?/br> 他埋怨了一氣,又問我到底聽到了什么。 我把銅器共鳴的聲音細細描述一番,王二驢聽得嘴張老大,扔個驢糞蛋進去都碰不著牙。 “這么說,聲音是來自大海?”他眨眨眼。 “嗯,對,應該是?!蔽尹c頭說。 “難道海上有什么東西?”他喃喃說著:“原來鬼堂的人在這里做萬人坑,是為了尋找海上的秘密?!?/br> “現在有一點我比較疑問,”我說:“按說用犀聽找聲音,有一具尸體就差不多夠了,為什么這里會是萬人坑?有那么多尸骨在?” “想不明白?!蓖醵H說:“說不定聲源有問題,需要一大堆尸體才能定位。你想想那地方可能在海上很遠,一具尸體不夠燒的啊,燒完了再接第二具尸體,一具接著一具,才能找到那地方?!?/br> 王二驢別說還有點腦子,他提出的這個推測很合邏輯。 我們正說著,忽然聽到別墅外面傳來停車的聲音,車子停的很急,急匆匆趕過來,然后一個急剎車。 我和他互相看看,趕緊從坑底爬出來。我們來到門口,從窗戶看過去。 別墅大門口停著一輛跑車,從車上下來兩個人,前面是個女孩,正是丁當。后面跟著一個滿頭白發的中年人,正是丁當稱為師伯的解羅。 第八十章 落荒而逃 我和王二驢對視一眼,都感覺不妙。王二驢唉聲嘆氣:“他們怎么來了。這里的秘密如果被他們發現怎么辦?” “那也沒有辦法?!蔽艺f著,那兩個人已經來到門口,他們透過窗戶看到了我們。丁當沖著王二驢招手。王二驢硬著頭皮把門打開。 丁當和解羅從外面進來,一進到客廳,就看到滿地狼藉,堆成小山一般的廢土,以及地上的大坑。 “你們干什么了?”丁當驚呼。 現在天剛剛微亮,光線不是很足,丁當打開了客廳里的燈。他們兩個站在坑邊往下面看,一眼就看到從土里耷拉出來的尸手。 “這里果然有貓膩,沒想到是風水問題,下面埋著東西?!倍‘斦f,她看了王二驢一眼:“你堂口的老仙兒果然厲害,風水都會看?!?/br> 王二驢張著嘴,砸吧砸吧嘴唇,沒有說什么。 解羅從隨身挎包里拿出羅盤,簡單看了看,皺著眉說:“這里是兇針?!?/br> “怎么講?”丁當問。 解羅道:“有此針者,代表惡靈入侵,怨恨之氣凝結不散,對人的傷害很大。我看風水這么長時間,這樣亂轉的兇針只見過幾次。第一次看見的時候才十來歲,跟我的師父走到一處深山老林,突然就出現了這種針。當時師父臉色就變了,讓我收拾東西不要說話,趕緊離開,什么都不要問。等離開之后,我嘴上突然生出了瘡,給我疼的,足足疼了一個月。師父告訴我,那時候我陽氣未足,被陰靈侵擾的結果?!?/br> 他說完這些,我們面面相覷,盡皆駭然。 解羅把羅盤收起來,順著土坡滑到坑底,從兜里翻出小手電,細細察看地上的尸手??戳艘粫?,他竟然抄起旁邊的鎬頭開始刨起來。 這時睡覺的那些壯勞力都醒了,從二樓打著哈欠下來,他們揉揉惺忪的睡眼,湊到坑邊看。解羅挖得很快,甚至比這些經常勞作的村民速度還快,時間不長下面就刨出幾具尸體。 這些尸體非常詭異,在土里埋很久了,看上去卻鮮嫩的像剛死一般,最為讓人毛骨悚然的是,這幾具尸體都是糾纏在一起的,像蛇一樣。每具尸體的手都從別的尸體里詭異的伸出來,遠遠看過去像是這些尸體原本就是長成一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