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安池魚不是沒見過比這還要凄慘的狀況,可是面前的只是一個才七八歲的孩子。若她的猜測是真的話,那么那個害他的人內心該是多么陰毒。 旁邊一直幫孩子擦汗的中年男子應該就是孩子的父親,他身形有些偏胖,本該是有些富態充滿福氣的長相,現在臉上也掛了兩道極深的黑眼圈,神態說不出的憔悴。手臂上還帶著一些被抓出的血痕,看樣子也是這個孩子所抓傷。 他見到安池魚一行人,有些疲憊的眼睛一亮,馬上神色激動的站了起來,走到安池魚面前握著周大夫的手說道:“這位就是安大夫了吧,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們家小胖?!?/br> 一時間,無論是安池魚和周大夫,還是徐秀芳,心里都有些尷尬。 周醫生忙開口解釋自己只是過來幫忙:“您誤會了,我就是來在一旁協助的。這個女孩子才是來幫您孩子看病的大夫?!?/br> 王國富聽到這話,有些疑惑的眼神看向了自家妻子。 徐秀芳也跟著說道:“這位小大夫是安老爺子的孫女,你就別添亂了,先讓大夫看看?!闭f罷,還用眼神暗示了王國富一眼,讓他不要繼續追問。安池魚可是目前為止他們唯一的希望,絕對不能讓王國富隨隨便便就得罪人。 雖然心中還是有些不放心,但是王國富一向相信自己的妻子,而且她也不會拿自己的孩子開玩笑。于是忙站到一邊,給安池魚他們讓出了位置。 安池魚走近小胖,卻沒有立即把脈,而是在他脖子兩側和腰上細細摸索,毫不在意小胖身上的血污。 血跡有些沾染在了安池魚白玉般的指尖,顯得有種妖異般的美感,但是在場的人都無暇去欣賞這副美景,而是一起緊緊的盯著小胖。 似是發現了什么,安池魚臉色一變。在剛剛好像感覺到了什么東西劃過的位置再次摸索了一番,果然感受到了蠱蟲移動的痕跡。 雖然蠱蟲在人體內rou眼幾乎不可見,平常人也摸不到這比脈搏還要微弱的動靜,但是安池魚的觸覺一向敏銳,一下就摸出了小胖體內存在的東西,足足有二十個! 安池魚握著小胖已經幾乎瘦弱成干柴般的手腕,動作輕柔的仿若手中的孩子碰一下就會碎一般。她閉上眼仔細的感受著小胖的脈搏,完完全全的肯定了心中的判斷。 小胖和她預料的一樣,不是生病,而是中了百子蠱。安池魚心情愈發的復雜了起來,苗青人一向恩怨分明,從不向普通人下手,怎么會對一個孩子如此狠毒。如果再不把蠱逼出,小胖絕對不能活到一個星期后。 但是人命關天,安池魚沒有多問,向周大夫借了打火機給金針消了毒,就解開了小胖的衣服,打算給他扎針先緩解一下疼痛。 一直關注著她的王國富夫婦看到她的動作,心中不安又帶著渺小的期待,忍不住上前了一步:“小安大夫,小胖怎么樣了,有救嗎!” 安池魚看了他們一眼,剛想回答,就發現手心下的身體突然劇烈的抖動了一下,原是小胖醒了過來。 小胖還沒徹底清醒,就被體內的痛楚疼的張口大叫。只是他嘴巴里塞著毛巾,僅能模糊的發出嘶啞的吼聲。但即使這樣,也能讓在場的人聽懂他究竟有多痛苦。 徐秀芳已經再次流著淚埋頭躲進丈夫的懷里,不敢看自己可憐的孩子。王國富也紅了眼眶,只是顧及到懷里的妻子,不想在她面前透露出自己的無助,咬著牙硬生生的忍住了淚意。 安池魚持著已經消好毒的金針,迅速的就往小胖身上的各個xue道刺去,手法嫻熟利落的不像個年輕人,反而像是行醫已久的老中醫。 周大夫恍惚間,透過安池魚的一舉一動,仿佛看到了安老爺子當年的風骨。 王國富夫婦驚喜的看到原本還在嘶吼著的小胖,就這么rou眼可見的平靜了下來,在安池魚的安撫下再次沉沉的睡去。并且睡的無比的安穩,面容和緩,手腳也沒有跟著抽搐。 徐秀芳又驚又喜,涕淚交加的問道:“就、就這么好了嗎?” 安池魚搖搖頭,皺眉道:“還沒好,我只是暫時克制住了他體內的蠱蟲?!?/br> “蠱,這不是小說里面的嗎?”王國富驚訝道,但是鑒于剛剛安池魚幾針就讓小胖安靜下來的能耐,他并沒有質疑安池魚的診斷,只是有些訝異自家孩子怎么招惹上了這種邪物。 安池魚點點頭,有些無奈的說道:“自古醫毒不分家,其實蠱也是毒的一種,自然是真實存在的,只是沒有小說里那么神奇而已?!?/br> 徐秀芳卻顧不得丈夫的疑問,握著安池魚的手就匆忙追問道:“安大夫,您能治對嗎,只要可以救小胖,我傾家蕩產也心甘情愿?!?/br> 她那已經哭到紅腫的眼睛里,滿是對安池魚回答的期望與害怕,期待著安池魚能夠給她肯定的回復,也害怕著安池魚會說出她并不想聽到的回答。 安池魚面露不忍,語氣遲疑地說:“我的確能治,只是...” “錢不是問題!就像秀芳說的,只要能救我兒子,哪怕搭上整個家業我也愿意?!蓖鯂患拥卣f道,徐秀芳也在一旁接連贊同,生怕安池魚拒絕了他們。 安池魚嘆了口氣,說道:“不是錢的問題,而是解蠱的材料實在是太過于繁瑣與難得。我最多可以幫小胖再壓制一個月的蠱蟲,最重要的藥引我也有辦法弄到,但是我去取藥引的來回就得花大半個月,更別說還要準備其他東西?!?/br> 看著王國富夫妻兩黯淡絕望的眼神,安池魚繼續說道:“除非你們能在這一個月內找到藥引外的其他藥材,我才有把握救回小胖。如果超過一個月,蠱蟲就會徹底占據小胖的身體,哪怕材料都湊齊了也回天乏術?!?/br> 徐秀芳和王國富連連點頭,雖然這個消息也不是很好,但是至少給了他們一絲生機。 “安大夫,您需要什么藥材,把單子給我。我王國富豁了這張老臉去求遍我的朋友和生意伙伴一起找,總會湊齊的?!蓖鯂豢粗渤佤~,誠懇地說道。因為小胖的病而頹唐著的面容,在聽到小胖可能有救之后,也瞬間充滿了堅定與意志力。 哪怕小胖痊愈的可能性不大,王國富也不會就這么放棄。更何況安大夫已經說了她有把握治好小胖。 只要他們可以找齊藥材,那么他們的小胖就可以繼續快快樂樂的成長,然后長大,娶妻,生子。他還那么小,怎么可以這么早的就離開這個世界。 安池魚很快就在自己的手寫本上列好了清單,交給了王國富。王國富拍下照片后立刻群發給了自己和徐秀芳的朋友們幫忙尋找,而他則打算親自去一趟省城的本家尋求幫助。 事不宜遲,王國富拿上必須的證件就出門開車向省城駛去,徐秀芳則留在家里照顧小胖。 就在王國富出門的時候,安池魚對著正在一旁照看著小胖的徐秀芳說道:“徐姐,幫小胖壓制蠱蟲也還需要一些材料,我和周叔叔先出門準備?!?/br> 可是徐秀芳卻站起身攔住了她,說道:“您需要什么材料,讓我和周大夫去吧。這樣萬一小胖醒了又疼,您也可以幫忙幫他止一下疼,好嗎?!彼芘略诎渤佤~離開的這段時間,自己看著小胖痛苦卻無能為力。 安池魚看著徐秀芳小心翼翼的眼神,安慰道:“徐姐您放心,小胖至少晚上才會醒來,我們那時候肯定已經回來了?!?/br> 徐秀芳搖搖頭,說道:“就算如此,我也不能放心。萬一他在你們回來之前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辦,我真的心里難受?!?/br> 安池魚聽了這話只能同意。也許這就是為人父母吧,她有些失落的想著,心里突然有些羨慕起了小胖。 但是對父母的思念只是一閃而過就被她死死的壓在了心底,因為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去做。 安池魚又細致的囑咐道:“您需要去準備一條蜈蚣,長度至少需要七厘米以上。還有一整只的新鮮鴿子血,五只毒蜘蛛。除了鴿子血以外,其他的藥店應該都有。再準備一壇黃酒,如果是陳酒更好。 蜈蚣和蜘蛛讓藥店里的人打成粉末,不過在那之前先拍張照片給我看一下。還有最后一樣是孩子母親的指尖血,不過這個到時候再取便成?!?/br> “別說我的血了,就是要我的命我也愿意?!毙煨惴佳酆瑹釡I說道。她拿手機把安池魚的話記了下來,又要了安池魚的聯系方式,便和周大夫兵分兩路去準備起了東西。 就在安池魚一邊看著小胖,一邊等著徐秀芳和周大夫回來的時候,她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安池魚趕緊起身走到走廊上去,免得吵醒小胖。心中還想著徐秀芳和周醫生速度怎么這么快,才出門沒一會就買到了東西。 結果她出門后一看屏幕,才發現是顧淵的電話。 “你在哪?!卑渤佤~剛接通電話,顧淵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有著與平時的溫和完全相反的急躁與焦急,讓她聽了心中微微一愣。 第10章 論熊孩子的下場3 “我在小胖家呀,顧淵哥哥沒看短信嗎?!卑渤佤~語氣中有些納悶,顧淵怎么著急成這樣,難道出了什么事? 顧淵一愣:“我沒有收到任何短信,小胖是誰?!闭f到小胖的名字時,他一向溫醇柔和的嗓音驀然帶了絲旁人難以察覺的惡意。 “就是生病的那小孩,顧淵哥哥等我一下?!卑渤佤~一邊說著,一邊從耳邊拿開手機,看了一眼自己的短信記錄?!把?,顧淵哥哥對不起,我沒注意到消息發送失敗了?!?/br> 顧淵聽到安池魚帶著明顯內疚的話語,原本因為來接安池魚想給她一個驚喜,卻發現她不見蹤影,繼而產生的各種暴戾的念頭也像被針扎了的皮球一樣癟了下去:“沒關系,可是你下次一定要確定我已經知道了再去,否則我總害怕你會出什么事?!?/br> 安池魚心中更加內疚了起來:“顧淵哥哥對不起,我不該沒得到你的回復就跑去別的地方,只是那時候我太著急去看病人了?!?/br> 聽到安池魚軟軟的道歉還有這一聲聲‘哥哥’,顧淵本就軟下來的心徹底灘成了一團:“乖,是我太情緒化,你什么時候才能回家,我來接你?!?/br> “還要好久呢,但是八點前應該能到家。如果真的太晚的話,我再給你打電話讓你來接我好不好呀?!毕肓讼?,安池魚又加上一條,“以后我去哪都和你說一聲,絕對不讓你擔心了?!?/br> “那小魚會離開我嗎,和我說一聲然后自己走掉?!鳖櫆Y冷不丁的問道,他很好奇安池魚的答案。哪怕他可以明明白白的感覺到安池魚對他的重視,也想親耳聽見安池魚告訴他肯定的回答。 “當然不會啦,顧淵哥哥怎么會問這么奇怪的問題,我說過要好好照顧你的?!卑渤佤~撓了撓頭,有些不解的說道。 安池魚并不知道的是,手機那頭的人聽到這句話后,幽黑的瞳孔猛地一縮,然后露出了一個饜足又危險的笑容:“這可是小魚自己說的,不能反悔,不然我就懲罰小魚?!?/br> 若是反悔的話,我會把你永遠鎖在身邊,只能在我身邊。被吞沒在顧淵口中的后半句話,隱藏的是可怕的占有欲。 “絕不反悔!”安池魚立下軍令狀,絲毫沒有感覺到自己正在一步步的邁入獵人的圈套,一旦踏進了,就再也掙脫不得。 接著安池魚又答應了顧淵等會一定要給他打電話,以后不能隨便出急診除非和他說一聲讓他陪著之類的要求,才讓顧淵終于戀戀不舍的掛斷。 安池魚回到房間沒一會兒,徐秀芳和周大夫就分別給她發了短信。安池魚看了一下,需要的藥材是周大夫親自挑的,沒有問題。而徐秀芳則是特地去了鄉下買了土鴿子血,又找了愛好藏酒的朋友求了一壺佳釀。 其實普通的鴿子就可以,黃酒的年份也不需要這么高,但是徐秀芳總是想要給兒子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圍內最好的東西,以確保萬無一失。 徐秀芳和周大夫回來的很快。 安池魚接過東西,眼含關心的對徐秀芳說道:“徐姐,等會我們會先把小胖身體里已經長成的蠱蟲逼出來,場景可能會讓您有些不適,您要不先出去透透氣?” 徐秀芳搖搖頭,說道:“我自己的孩子,能有什么不適的。就讓我陪著他吧,心里也安穩些?!?/br> 安池魚點點頭,就開始為小胖引出蠱蟲。 她把黃酒倒入準備好的成人膝蓋左右高度的水桶中,又把鴿子血混雜著其他藥材灌進了小胖嘴里。小胖瘦骨嶙峋的模樣加上嘴角黑紅色的鮮血顯得有些可怖。 然后她又慢慢的撫摸著小胖的肚子,用一種特殊的手法往小胖的腰側按壓著。果不其然,才沒多久小胖就再次開始掙扎了起來。 安池魚忙和周大夫一起,讓小胖臉朝著水桶往下壓著他的肩膀。沒過一會,小胖的身體猛地一顫,還好周醫生和安池魚死死的按住了,才沒讓他掙開。 接著,徐秀芳和周大夫這輩子難以難忘的場景出現了。只見小胖的嘴里,開始陸陸續續的吐出了一堆形狀奇異的蟲子,混雜著剛灌進去的鴿子血,整個畫面詭異的讓人毛骨悚然。 那些蟲子有直接掉落到水桶里的,也有在小胖嘴唇上停留了一會似乎在猶豫什么的,但是最后還是受不了酒香的誘惑,直直的往水桶里掉下去。 安池魚暗暗數著吐出來的蟲子數量,到了第十九的時候,她向周醫生點了點頭,就扶著恢復寧靜的小胖躺回了床上。 只要完成最后一步,小胖就可以再續上一個月的生命了。 安池魚對徐秀芳說道:“抱歉徐姐,把手給我一下?!?/br> 徐秀芳忙把手遞給安池魚。安池魚用金針快速的刺了一下徐秀芳的指尖,瞬間一滴鮮紅的血珠從徐秀芳的手指冒了出來。 安池魚拿過一旁的清水,將徐秀芳的血溶入清水中后,再次喂小胖喝了下去。 徐秀芳有點擔心的問道:“小安大夫,就這么一點夠嗎,要不要再扎幾針?!?/br> 安池魚對著徐秀芳安慰一笑,說道:“這樣就夠了,多了反而不好?!?/br> 徐秀芳這才放棄了想要多放點血給小胖的主意。 一切做完之后,安池魚呼出一口氣,終于放松了下來。她轉頭對徐秀芳說道:“十九個已經長成的子蟲已經全吐了出來,小胖應該暫時沒事了,明天早上就會醒來。這一個月內可以恢復正常的飲食,只是不能沾葷腥。不然他體內的母蟲和其他蟲卵會提前蘇醒?!?/br> 徐秀芳點點頭答應著,她看到安池魚一連串的高明手段,先前還有的些許質疑全都消失不見,現在簡直是安池魚說什么她就信什么。 “小安大夫,你看這桶東西?!毙煨惴夹挠杏嗉碌目粗@桶蟲子。這十幾只蟲子雖然體型小,看著卻滲人的慌,此時在黃酒混雜著鴿子血的液體里沉沉浮浮,更是讓她胃海翻滾。 “您家里有備用的汽油嗎,您找個安全的空地,用汽油把這些蟲子燒了就好。記住一定要燒成灰,不然他們記住了小胖的味道,只要還活著,就會想辦法繼續回到小胖身上?!?/br> 安池魚其實也覺得這些蟲子有些不忍直視,但是她從小跟著爺爺到處診治,見過的比這可怕的東西多了去,所以面上還是一派鎮靜,倒是周大夫已經打了招呼去衛生間吐了。 “有的有的?!毙煨惴家宦犨@話,提著水桶就往樓下走去,就算沒有汽油也要先把汽車里的抽出來把這害人的東西燒掉為小胖報仇。 周大夫出來之后,也跑到樓下去給徐秀芳幫忙,安池魚則是收拾起了自己帶來的東西。 徐秀芳和周大夫的動作很快,沒過一會兩人便上來了。 安池魚收拾好東西,對著徐秀芳說道:“徐姐,您方便和我說說您和小胖在苗青遇到了什么事嗎,或者說有沒有得罪什么人?!?/br> 徐秀芳一驚:“小安大夫,你是說這害人的東西是在苗青惹到的?!?/br> 安池魚看她驚訝的表情不似作假,點頭繼續說道:“不僅如此,這個蠱的叫百子蠱,還有個外號叫貪吃蠱,是一種極其惡毒的蠱蟲。那人一開始先給小胖下了一個母蠱,所以小胖才會突然暴飲暴食來滿足母蠱的欲望。 接著母蠱又會在一個月內產下一百個子蠱,這樣一共一百零一個蠱蟲在小胖體內,一天孵化一個。小胖光靠食物根本滿足不了他們的營養。日子久了之后,他們就會從小胖體內開始把小胖給吞噬殆盡。 所以若不是深仇大恨,苗青的蠱師們一般不會這么折磨一個孩子。不過也有少數的性格乖戾的蠱師,行事完全不按照章法,只憑自己心情?!?/br> “可是這才一個多月,怎么就有這么多蟲子?!毙煨惴悸犃诉@話兩腿發軟,差點往地上倒去,還好安池魚忙扶了一把。她哆哆嗦嗦的握著安池魚的手,顫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