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她看到路燈在六點準時亮起,像一條長河蜿蜒,一路點亮。 辛芽悄悄進來了好多次,給她泡了茶,茶涼了又換奶茶,奶茶也涼了她就煮了水果茶。茶壺架在鐵架上,底座點了蠟燭一直加熱。 可哪怕蠟燭都燒盡了,她也一口沒動。 眼看著時針指向八點,辛芽點亮了燈,斟酌一番后,說:“燕總,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坐久了,腰背僵直。 燕綏轉身看了眼站在門口怯生生望著她的辛芽,似終于想起來她還沒走:“你先回去吧,我叫司機?!?/br> 太久沒說話,開口時她的聲音沙啞,像含著一口砂礫。 她清了清嗓子,問:“現在幾點了?” “快八點了?!毙裂枯p聲細語的,生怕刺激她:“燕副總下午發了份郵件給你,傅長官也打過幾次電話,他的電話我幫你接了……” 她小心翼翼覷了眼燕綏,見她沒什么表情,才道:“就說你還忙著,別的什么也沒說?!?/br> 燕綏聽完,點點頭:“你下班吧?!?/br> 她聲音雖寡淡,語氣卻不容置喙。 辛芽這會再擔心也沒用,乖乖應了聲,留下燕綏的手機后,關上門又退了出去。 燕綏又坐了會,晚上降溫,會議室里沒開空調,干坐著沒多久就手腳冰冷。她不是自虐的人,這種冷意傳達到大腦,她看了眼時間,算了算下午被她虛耗掉的時光,終于起身,離開會議室。 臨走前,她回了趟辦公室,開電腦看了眼燕沉的辭呈。 辭呈一板一眼照著模板寫的,只改了首尾稱呼和日期。 想了想,燕綏公事公辦地回復:“不予批準。任命你的是董事會,我無權決定你的去留?!?/br> 發送成功后,她合上電腦,離開公司。一路下到一樓,只剩下巡夜的保安,見到她指了指公司外,提醒:“燕總,你男朋友在那等你很久了?!?/br> 燕綏接收到“男朋友”這個稱謂時,怔了幾秒,才想起晚上約了傅征。 頓時心虛。 她繞著側門出去,背靠立柱探出半個身子張望了眼。隔得遠,并不能看清他是否在車里。她縮回來,給他撥電話。 鈴聲剛響了一聲,很快被接起。 傅征的聲音清晰又悅耳:“喂?” 風吹得有些冷,燕綏往柱子后又縮了縮:“是我。手機放在辛芽那,剛拿回來?!?/br> “嗯?!彼麘?,問:“忙完了?” 手機那端有呼呼的風聲,他的聲音雖然被模糊,燕綏仍是聽清了,她笑:“下午遇到了點事,忘記和你約好了。你先說沒關系,說完我就忙完了?!?/br> …… 傅征就沒見過燕綏這種無賴,他輕笑一聲,壓低了聲音,混著風聲,一句話模糊到燕綏連蒙帶猜才聽懂。 他說:“等我說沒關系不如你先想好怎么把我哄高興,這么好的機會不能跟你大度?!?/br> 燕綏差點翻白眼,她之前怎么就看清傅征是這樣一個人呢? 她懶得再藏,適可而止那叫情趣,不宜過度。真讓他繼續等下去,她才舍不得。 滿打滿算他的休假只有一個星期了,等他出了海,就是不知時日的音訊全無。他們,沒那個時間可以浪費。 燕綏正打算從立柱后繞出來,眼前光影卻先一暗。 她抬頭,詫異地看著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傅征,驚得半晌沒說出話來。 傅征擋在風口,把剛買的熱飲塞進她手心,連帶著握住她冰涼的手,似笑非笑地低下頭,嗓音低低的,帶了幾分笑:“自覺罰站,嗯?” 燕綏挑眉,跟著他笑:“那你呢,戰術包圍?” 作者有話要說: 前排一百兩分評送紅包~ ☆、第62章 他與愛同罪62 第六十二章 立柱的角度刁鉆, 又離公司正門甚遠,四下無人。唯一還會出來溜達巡視的安保也因今晚起勢突然的妖風躲回了大廈內。 她人就站在自己面前, 笑意嫣然,顧盼生輝。 傅征心念一動,從上到下拉開大衣拉鏈,上前一步把她整個裹進自己的外套里。他低下頭, 似無奈似嘆息:“嘴是真的貧?!?/br> 燕綏正欲反唇相譏, 沒等她開口, 他吻下來, 一聲輕到幾不可聞的“欠吻”像是融進了塵埃里,又揉碎在風中, 掠過她耳畔時, 只余回響。 無法不心動。 這男人一言一行都在撩撥她,偏偏他又不是刻意的,這種無力抵擋的誘惑才真正叫燕綏著惱。 手里還握著他遞來的熱飲, 燕綏能自由活動的只有左手。起先還克制的只攥住他的襯衣,不料傅征絲毫沒有淺嘗即止的意圖, 他越吻越深,從摩挲她有些干燥的嘴唇到輕輕啃咬,唇紋相觸,他似更不滿足。虛攬在她后腰上的手忽然用力把她壓進懷中,重重吮住了她的下唇。 他的舌尖頂入,含著,吮著, 輕咬著。彼此可聞的呼吸交織在一起,越來越炙熱。 傅征的強勢和主導就像是嘣次著往外濺火花的火苗,引燃了燕綏的引信,本就搖搖欲墜的山石崩塌,瞬間悸動。攥著他襯衣的手攀著他的胸膛直至攬住他的后頸,燕綏踮腳,指腹摩挲著他臉側,咬他的舌尖,咬他的嘴唇。 她不會輕吻,全靠本能的親近,學他一樣,一寸寸,攻城略池。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退回來,輕吻著她,從唇角到唇珠,慢慢廝磨。饜足的男人興致極佳,未開口先帶三分笑意:“餓了沒有?” 燕綏乖巧點頭。 何止餓,她還困,身體復蘇后的所有生理反應她都有。 下午和燕沉的談話一塌糊涂,她不止情緒,連帶著心態都處在最壞的狀態。 思考,反省,預算,籌謀。 所有會發生的可能性從最壞到最好都想了無數遍,她會面臨董事會的壓力,會面臨失去燕沉的壓力,還要面臨整個公司因為高層人事變動反射給她的壓力。 甚至,有那么一瞬間,她懷疑自己能否頂住這些壓力,尋求到最佳的解決方案。 能走到這一步,誰都不無辜。 燕綏不覺得自己防著燕沉是錯了,她唯一需要反省的是在接觸孫副總時太過貿然。燕沉怎么知道的她已經不關心了,她只知道明天睜眼醒來,她要面對的是一個緊迫萬分的局面。 可這會,她什么都不想思考。 因為見到傅征治愈大半的心情,愉悅又滿足。如果明天她就要進入地獄,那也等明天再說。 —— 傅征在董記訂了位置,也提早訂了菜。 兩人到后沒多久,服務員撤了桌上的裝飾品,斟了茶,陸陸續續開始上菜。 傅征應該特意叮囑過,菜量比燕綏上次看到的分量少了不少,菜目雖多,到最后竟也沒有浪費。 “我今晚回南江?!备嫡骺粗宪?,關了車門,繞到駕駛座,邊系安全帶邊說:“遲宴有個大哥,遲盛。在s市的警局工作,調任之前,他在南辰待過一陣?!?/br> 傅征和遲宴是發小,想來遲盛和他的關系也很好。既然調任前在南辰待過,李捷這事大半是這位在周旋。 “明天就回?!?/br> 燕綏詫異:“明天就回來了?”話落,又覺得自己表現得不像一個剛戀愛的女朋友,哪有男朋友要離開,還嫌他離開得不夠久的? 于是,她連忙補救:“之前也沒聽你提過遲盛,估計他不經?;貋?,你們不打算好好聚聚嗎?” 補救的還算及時,傅征并未和她計較:“怎么算好好聚聚?成年后,志在四方各奔東西,見一面都是奢侈?!?/br> 燕綏朋友少,獨來獨往慣了,對傅征這么純粹的感情并不能深刻體會。 她笑了笑,說:“那你晚上開車注意安全?!闭f完,又想起什么,“唔”了聲,道:“去年去索馬里之前,我在西北地區待過一陣。西北資源相對東南部地區貧瘠些,國家扶持給了不少優惠政策,有合作方就把公司開在西北。我過去一半是出公差一半算給自己放假,和辛芽在西寧環線玩了一星期。帶客的是女司機,叫曲爺,她不是本地人,但環線帶客旅游做了幾年,一路上結識了不少同行和客人,她說……” 傅征聽得微微彎唇。 她可能自己都沒發覺,和他說話時,她會不自覺地先科普故事背景。不止這次,還有那天在造船廠,在燕安號的瞭望臺上她決定把自己的秘密告訴他時,也是一樣。 聽著是有根有據,邏輯條理分明,但傅征留意過,她并不是對所有人都這樣。她對辛芽和郎其琛都習慣性的只說結論不說經過,更別說這么詳細地從頭至尾交代一遍。 燕綏說到一半,見他在笑,納悶:“我給你講鬼故事呢,你能不能配合點?” “我滿腦子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傅征說:“特別辟邪?!?/br> 燕綏:“……” 敢情她剛繪聲繪色講了這么多都白講了?虧她當時聽曲爺講鬼故事的時候聽得后頸發涼,手心冒虛汗,真浪費感情。 —— 把燕綏送到家,傅征看著她上樓,二十七樓客廳里的燈亮起后,他坐在車上抽完一根煙,這才離開。 他離開不久,燕綏就接到了燕戩的電話。 她算了算時間,離她駁回燕沉的辭呈過去了兩小時。燕戩是該打電話了,不止燕戩,她今晚怕是還要再接一個人的電話。 燕綏開了擴音,放在酒柜上,邊挑選紅酒邊聽燕戩問話。 “燕沉向董事會提交了辭呈,怎么回事?” “我問他,他也不說原因,只說愧對我的栽培。這不是兒戲,燕沉擔著燕氏半壁江山,他要是真的辭職,你身上的擔子起碼重一倍,你上哪再去找個燕沉回來?” 說到最后,燕戩隱隱動怒。 燕沉沉穩隱忍能當大事,他與燕申又分占燕氏股份,論忠誠度沒人會比自家人更可靠。再者,燕沉向來對燕綏寬容禮讓,頗有縱容姿態,燕戩對他做燕氏副總可謂是心滿意足,再放心不過。 如今,他剛回來沒幾天,燕沉遞交辭呈,又瞞著理由不說,燕戩難免氣急。 話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緩和了語氣道:“我知道你做事有分寸,你先和我說說到底出了什么事,明天董事會我心里才有底?!?/br> 燕綏嘆氣:“怪我?!?/br> —— 程媛,李捷這點破爛事她原本打算先瞞著燕戩,一是因為線索太少,燕綏的猜測居多,她的主觀意識多少影響她對這件事的公允性。二是程媛畢竟是她長輩,燕戩和燕申可是親兄弟,無論是燕戩插手還是燕綏的立場,這件事都陰私得有些見不得光。 但事情到這一地步,燕綏不覺得自己瞞著燕戩還有何意義,她從頭到尾,包括傅征的存在也一并詳細地描述。 燕戩沉默著聽完,拎出一個燕綏從未設想過的可能性:“李捷往家里放鞋子那晚,辛芽告訴你燕沉頻頻留意手機。你讓辛芽重新聯系孫副總,結果燕沉對這事知道得一清二楚。你確認辛芽沒有問題嗎?” 燕綏被問得一懵,眉心緊蹙:“她能有什么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