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再有記憶是在一艘船上?!?/br> 船艙悶熱,發動機的聲音如雷聲轟隆,整個艙室昏暗得只有一盞壁燈。 “海軍在近海巡邏,這艘黑船上的人販子自己心虛,軍艦靠近時把船艙里所有被拐賣的孩子趕下水,只扔了一捆麻繩,威脅說,不抓牢繩子就要被淹死。發出聲音,就會被打死?!?/br> 燕綏說起這段回憶,語氣平靜,她伸手,問:“有煙嗎?” 傅征從煙盒里抽出根煙遞給她,看她手掌微攏擋風,摸出打火機給她點了煙屁股。 煙草味有些淡,燕綏含了口煙,緩緩吐掉后,道:“十幾個孩子,我不止松了手,我還喊了救命?!?/br> 她摸到麻繩的尾端,飄到離黑船最遠的地方,松了手。 不會游泳,嗆水后她本能的撲騰呼喊,水面的動靜太小,又是黑夜,整片海域如暈開的墨色,除了戰艦的照明燈連月光都沒有。 她的做法冒險又愚蠢,偏偏奏了效。 “我被救起來,帶到了軍艦船艙上?!边@煙的煙味燕綏有些不習慣,她把煙屁股抵在欄桿上碾熄,眼眶微微發紅,微抬了雙眸看著傅征:“救我是舅舅?!?/br> 郎嘯跳下水把她從水里撈起來,交給了當時隨隊的軍醫郎晴,燕綏被救起后就一直由她照顧。幾天后,當所有被拐賣的孩子都找回了家人,唯獨燕綏沒有。 她裝了幾天啞巴,郎晴就耐心地等了她幾天。 她已經不記得郎晴是怎么聯系上她生父的,她模糊的記憶中對那個冷漠的男人僅剩的記憶就是他毫無留戀離開的背影。 后來,郎晴收養了她。 她是燕綏見過最有大智慧的女人,在收養燕綏之初,她便把燕綏當做一個小大人,面對面坐著和她談了一次話:“我知道你很聰明,你得告訴我,愿不愿意做我女兒?” “我患有遺傳病史,不宜生育,所以我和我先生結婚多年至今沒有孩子。如果你愿意做我女兒的話,我就帶你回家?!?/br> “所以我叫燕綏?!?/br> “外公希望我這一生都能安然無憂?!?/br> 燕綏把掐斷的煙頭揉在手心,她攀著欄桿坐上去,身后整片海灣都成了她的背景。她笑瞇瞇地看著傅征,問:“嚇著了沒有?” “沒有?!?/br> 他低頭,目光順著她的鼻梁落在她的唇上。她的唇色偏淡,唇形飽滿,菱角弧度都像是畫師一筆勾勒的,線條精致。 可剛才從她嘴里說出來的那些,對他而言,的確有些無法想象。 腦海中有關燕綏的一些無法拼湊起來的拼圖此刻終于完整,他抬手,把她鬢間被風吹地貼在她嘴縫中的那縷發絲勾至耳后。 燕綏呼吸一窒,仿佛整顆心都被勒緊了。 傅征的指尖微曲,從她耳后折回來,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以后,你的一生我來守?!?/br> 作者有話要說: 一大盤旗終于下完了一半。 抱歉抱歉,這章太重要,所以推翻重寫了好幾次…… * 解釋下,一般海軍不管緝毒緝私,是海警管。但也有湊巧的,正好巡邏遇到可疑船只~ * 隨機送一百紅包么么噠~ ☆、第56章 他與愛同罪56 第五十六章 風把桅桿和繩索吹得獵獵作響。 燕綏和他對視了一會, 靠近:“現在不說我們不合適了?” 傅征選擇性失憶:“我什么時候說過不合適?” 燕綏嗤笑了聲,用食指戳了戳他心口, 抬眸:“我告訴你這些,不是示弱,也不是博取同情。那些的確是我的過去,沒什么不好承認的?!?/br> “傅征?!彼活D, 一下下戳他心口的手指改為拎住他的衣領:“以前是我選擇不了。但以后, 路怎么走, 走去哪, 做什么,我自己能做主, 也很清醒?!?/br> 就是太清醒, 很多時候甚至會給人一種刻薄的假相。 “我知道?!备嫡鞔鬼戳搜鬯咀∽约侯I口的手,想起那晚在董記分開后,他送遲宴回大院。 回家時父親還沒睡, 眼神掃過他略顯凌亂的領口本欲訓斥他儀容不整,不知想起什么, 吊著眼尾覷他,笑著問:“交女朋友了?” 他神情自若地答:“小野貓抓的?!?/br> 現在他發現,這只野貓是真的喜歡揪他衣領。 傅征還打算說些什么,唇翳合著,還沒碰出字來,燕綏的手機鈴聲響起。 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她沒接, 甚至沒拿出手機看來電顯示。 她不想打斷他說話,今天特殊,她可以誰都不用理。 燕綏有多堅持,打電話的人就有多耐心,鈴聲循環了數遍依舊無人接聽后,很快重撥。 傅征:“先接電話?!?/br> —— 電話是司機打來的,燕綏接起時,他似松了口氣,急忙道:“燕總,您父親說這幾天就在墓園住下了,您看?” 燕綏思索片刻,道:“墓園有他住的地方?” “有是有,守墓老翁住的二層小樓,可以單辟一間住一段時間,就是環境有些簡陋?!?/br> “那你問問有沒有什么缺的,如果沒你的事了你就先下班吧?!?/br> “誒,行?!彼緳C的電話還沒掛斷,又進來燕沉的,燕綏下意識看了眼傅征,接起:“喂?” “是我?!毖喑凛p咳了一聲,問:“第一個電話你沒接,再打就是通話中,是你那有什么急事嗎?” “沒有?!毖嘟棌睦罱葜峦扑愠鲅喑劣邢右珊?,難免對他存了猜忌之心,語氣雖不顯,但放往常很是尋常的詢問在今天莫名覺得討嫌。 她不作解釋,只問:“出什么事了?” 燕沉知道她在船廠,也知道今天是郎晴的祭日,若沒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不會在今天給她打電話。 “是虹越那邊出了點問題?!?/br> 虹越有心想分利比亞海外建設項目的蛋糕,這段時間一直非常積極地在爭取,相比一些還未合作過的新公司,燕綏也屬意和虹越的合作,打算過幾天和燕沉開個會正式確定下和虹越的戰略合作。 這個檔口,出什么事了? “虹越的資金鏈可能斷了,有些項目已經停止運作,股價也蹊蹺地連跌幾天……” 虹越這幾年野心不小,除了家電市場,在手機,汽車行業都分了一杯羹,近期最大的動靜應該是資本收購,拿下了一家影業,試圖在資本構成最復雜的行業試水。 業內私下里在驚訝虹越迅速壯大的同時,也打趣過:“虹越老總一把年紀娶了年齡這個小的嬌妻,重燃斗志了啊?!?/br> “也可能是虹越老板娘的枕邊風吹得好,你看人家的營銷?!?/br> 燕綏對虹越收購影業的決策并不意外,這幾年資金忽然流入,影視投資無疑是壓寶賺寶的好買賣。虹越幾年前就組建了專業的工作團隊,在影視方向有莊曉夢把持,進軍影視投資是遲早的事。 唯一沒想到的是,虹越會虧錢。 這事可大可小,萬一虹越真的資金鏈斷了,周轉不周,股盤崩盤就是遲早的事,那虹越即將面臨的就是公司破產。 燕綏想明白這個關鍵點,臉色終于變了:“我現在回公司?!?/br> 掛斷電話,燕綏還沒來得及措辭解釋一番,傅征提著她的腰把她從欄桿上抱下來:“我送你過去?!?/br> —— 燕綏在去公司的路上,急忙召回辛芽。 又想起還停在老城的小何的車,免不了又給代駕打電話。 代駕這次連脾氣都沒了,只怏怏說了句:“姐我是不是哪得罪你了?你這么玩我……”頓了頓,他腔調一變,差點哭出來:“我剛到家!” 燕綏忍著笑,語氣故意淡道:“那趕緊喝口水,可以出門了?!?/br> 代駕:“……” 到公司門口,燕綏匆匆忙忙解了安全帶,剛推開車門,手腕被傅征握住,燕綏回望,只聽他說:“我這幾天都在南辰,休假。有任何事,隨傳隨到?!?/br> 燕綏一路上沸騰跳躍的心緒此刻全在他的眼神里靜下來,她抿出抹笑意,笑問:“晚上過來和我一起吃飯?” 她有預感,虹越的事會忙得她人仰馬翻,起碼明天太陽升起前,這事都完不了。 傅征應了聲“好”,這才松手,看她下了車,走出幾步又轉身看回來,給他飛了一吻。 隔著車窗,不好再把她叫回來,傅征拿起隨手放在儲物格里的手機,給她發了條短信。 ——“打發我?” 傅征前腳走,辛芽后腳到,她眼睜睜看著傅征的車絕塵而去,內心悲愴。自打傅征和她的“年終獎”掛鉤,她每次看見傅征都跟看見人民幣一樣。 他和燕綏在一起,辛芽就會有年終獎還好好在她兜里的安全感。傅征一走,她就跟看見錢跑了一樣……悲痛不已。 講真,這兩人一天沒確定戀愛關系,她就多折一天壽! 辛芽步履匆匆地邁進公司,剛按下電梯上行鍵,就被前臺叫?。骸靶裂?,有份快遞過來的文件?!?/br> 電梯剛上頂樓不久,下來還要一會功夫。辛芽小碎步跑去拿文件,邊看了眼寄件人,邊道謝。 眼見著辛芽拿了快遞就要走,前臺“誒”了聲,叫住她,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道:“小燕總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辛芽覷了八卦的前臺一眼,問:“誰說的?” “小何啊?!鼻芭_長得漂亮,想從辛芽這套點消息,便笑得格外甜美:“小何昨天匆匆忙忙出去,回來說是小燕總和燕副總出了車禍,雖然沒大礙吧,大家也挺關心的?!?/br> “聽說小燕總交了個很帥的男朋友,所以我問問你呀?!?/br> 燕綏一天沒承認,辛芽就守口如瓶,哪怕此刻心里狂喊著“是啊是啊,超級帥是不是”,面上卻高冷得掉冰渣:“你有空cao心小燕總不如cao心cao心你自己吧?!痹捖?,轉身就走。 —— 辛芽一上來,燕綏把小何的車鑰匙交給她,讓辛芽代她把鑰匙交給代駕,把小何的車開到停車場。 她坐了沒一會,就匆匆去燕沉的辦公室細討虹越的事。 這一討論就討論了一下午,燕綏看完了網上有關虹越的最新報道,應是做了公關處理,剛爆出資金鏈斷裂,欠債累累的□□已經在第一時間被莊曉夢否認,除此之外,還有虹越在手機市場的合作方出面辟謠,稱合作一切正常。 燕綏在商業上的嗅覺敏銳,下午整理了多方消息,包括和虹越方面也以視頻通話的方式做了聯系,她直覺虹越一定在某方市場吃了敗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