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她靜了幾秒,反應過來。 頓時領悟了什么叫做“有錢能使鬼推磨”,她現在何止手不抖牙不顫,甚至連干翻外面強盜的勇氣都有了! 定了定心,辛芽透過車窗側目打量車外持木倉威懾的索馬里人,又回頭看了眼全副心神都在燕綏手上紙幣的司機。 沒有人注意到她。 辛芽躬身,盡量避在椅背后,摸索到背包的夾層,取出衛星電話。一手虛攏著,擋住屏幕上的亮光,一手撥出電話。 —— 同一時間,燕綏傾身,往前坐了坐,不偏不倚擋住車內后視鏡的可視范圍。夾在指尖的紙幣遞出,在司機微笑著伸手來接時,她手腕一抬,避了開去:“一手交錢,一手交貨?!?/br> 她的目光落在木倉上,笑容透著謹慎和含蓄,不用陸嘯翻譯,司機也意會。 許是覺得她的小心太小家子氣,司機聳了聳肩,調轉木倉管,提著木倉口把木倉遞給她。 燕綏沒接,視線在車內溜達了一圈,這次等司機手指挨著了紙幣,她才抬手,又把紙幣抽了回來。 兩次被耍,司機惱羞成怒,臉上難以抑制的有了怒容,正欲發作,只見燕綏又從皮夾里抽出一張一百美元的美鈔,盡數壓在中央扶手上。 “告訴他,”燕綏的笑容收起,聲音也漸漸變得陰郁:“我不止要木倉,還要全部的子彈?!?/br> 她雖然沒有看著陸嘯,但這話卻是對他說的。 整輛車上,唯一能和司機交流的,只有陸嘯。 —— 陸嘯替她翻譯,太過緊張,一句話說的磕磕絆絆,交談了數秒,司機才明白燕綏的意思,目光在三百美元的紙幣上停留了一瞬。顯然滿意燕綏的爽快,接過錢,從儲物柜的夾層里又摸出三顆子彈兜在手心里,和木倉一并遞給她:“木倉里滿膛,一共九發?!?/br> 燕綏接過,就著車外探照燈的燈光打量了幾眼木倉身。 不算新,木倉托和木倉口都有被蹭掉的痕跡。子彈滿膛,說明這把木倉是司機留著防身用的。 車外是層層包圍車隊的武裝分子,前車的雇傭兵已經失去戰斗力,眼看著毫無反抗余地。他卻愿意用木倉換取三百美元,不是嫌自己命太大就是知道車外的索馬里人絲毫構不成威脅。 索馬里是什么地方? 全世界最危險的國家。 這里的老人,婦女,孩子都可以隨時拿起木倉來,常年在索馬里討生活的成年男人難道會沒有這種意識? —— 想得太入神,連陸嘯叫了她兩聲,燕綏也沒聽見。 腳底像是有團火舌舔舐著,從腳踝到腳腕,燒得她心口發癢,渾身出了一層虛汗。 思慮百轉,她腦子里飛快地思索著脫身的辦法,直到聽見辛芽極小聲地輕咳了一聲:“燕總,電話通了?!?/br> 她心中大定,沒理會陸嘯替司機問的“會不會用木倉”的疑問,只是笑了笑,抽出皮夾內層厚厚一疊紙幣,不緊不慢地捏在手心數了數,整刀遞過去,問:“你還有木倉嗎?我全都要了?!?/br> 司機有些愣住,反應過來后,有些可惜地聳了聳肩:“我只有那一把?!?/br> 燕綏又笑:“那就好?!?/br> —— 車外,索馬里的武裝小隊開始接管車輛。 前車安坐車內的雇傭兵悉數被俘,雇傭兵頭子更是被兩個索馬里人反鎖雙手壓靠在車窗上,大聲呵斥。 眼看著他們往這輛車走來,事不宜遲。 燕綏放在膝上的木倉,被她握起,她熟練地拉開保險,木倉口對準司機的太陽xue指上去,命令:“雙手舉過頭頂?!?/br> 等不及陸嘯翻譯,她用簡單的英文又重復了一遍,指著他腦袋的木倉口重重往前一頂,迫他就范。 幾乎是司機哆嗦著舉起雙手時,車外的人也發現了車里的變故。分守兩側的索馬里人,大聲呵斥著,不斷用木倉托砸向車門以示威懾。 辛芽就擠在車門邊上,木倉托砸窗的敲擊聲就像錘在耳邊,她嚇得縮成一團,險些沒拿穩手機:“我們在途徑難民營北上往公路的缺口被索馬里當地的武裝人員攔下了……” “對……我們需要保護……” 車外的人顯然發現砸窗砸門的方式對車內的人沒有用處,子彈上膛的清脆聲響起,一聲木倉響,子彈穿透輪胎射進鋼圈里,雙重的炸響聲炸得人耳邊嗡嗡鳴響。 辛芽一陣耳鳴,聽不清電話那端說了什么,控制不住地邊哭邊反復重復:“我們需要保護,需要支援……” 燕綏拿木倉的手心出了一層虛汗,她抿著唇,邊留意著車外的動向,邊抽走辛芽手里的衛星電話。 剛“喂”了一聲,電話那端穩重醇厚的聲音冷靜地叮囑:“注意安全,我立刻派人支援?!?/br> 電話切斷,只余忙音。 燕綏煩躁地盯了眼手機,耳邊是不斷錘敲著車窗的聲音,饒是厚重的防彈玻璃,此刻也被木倉托砸出細碎的棱花,在燈光下有如碾碎的白紙,正一點點,一點點更深的侵蝕著。 —— 玻璃不會碎。 燕綏很清楚的知道,即使此刻防彈玻璃的表面有了裂縫,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打穿玻璃。 躲在車里,雖不是最安全的,但就目前而言,無疑是不用和索馬里人有所接觸的最佳方法。 可能堅持多久?她不清楚。 海軍派出的支援多久能到?她也沒數。 而外面這些窮兇極惡的索馬里人卻沒有耐心讓她等來援兵。 她捏著木倉的手指用力到有些抽筋,她咬唇,不動聲色地舒展了下手指。目光落在儀表臺上的對講機,微微一亮:“喂?!?/br> 她微抬下巴,示意陸嘯拿起對講機:“告訴他們,不介意死個同伴的話,可以繼續砸車?!?/br> —— 完全密閉的狹小空間,車外是隨時會持木倉射擊的恐怖分子。 陸嘯面色發白,僵坐在座位上數秒才反應過來,不敢置信地轉頭看著燕綏,嘴唇翳合了數次,想說些什么。 耳邊是猶如萬鬼啼哭的催命聲,不留余力的砸車聲,還有只有他聽得懂的異國語言正不堪入耳地大聲恐嚇。那些人,猙獰的,恐怖的,想要從任何一個地方伸出手來把他們拽下深淵。 燕綏喉嚨發緊,心跳快得失序,許久沒見陸嘯動作,擰眉斥道:“他們要錢,只要不給錢,我們就死不了?!?/br> 陸嘯擰頭看向車窗外,猶如喪尸圍車的索馬里人,終于醒神,手忙腳亂拿過對講機,深呼吸了一口氣,盡量語氣平穩地把燕綏的話重復了一遍。 外面沒有任何反應,仿佛根本沒聽到一般。 燕綏蹙眉,沒等她說話,又一聲木倉響,后座另一側的輪胎被打爆,沖擊波的余力讓笨重的車身往下一沉,整輛車都隨之晃了晃。 被木倉口重重頂了一下的司機嚇得連忙大叫:“蠢貨,你沒按住通話按鈕??!” 陸嘯:“……” —— 十公里外。 摩加迪沙駐索馬里中國大使館。 披著夜色的直升飛機降落在樓頂,艙門被推開,風卷起的氣流盤旋著,呼呼作響。 后艙門跨下一個身穿墨色作戰服,身形修長的年輕男人。 他的眉宇間似凝著森寒夜色里的冰霜,渾身帶著一股冷意。 將近凌晨四點,高樓之下沉寂在黑暗中的摩加迪沙,風聲涌動,似一張蓄力的網正在緩緩收起。 耳側,通話中的耳麥信號燈微閃。 傅征屈肘,調節手腕上的設備,剛扣緊袖口,聽另一端提到的目標人物,一頓,緩緩瞇了瞇眼:“女人?” 不知道該接什么話,耳麥的終端靜了靜。 又聽他問:“她家屬呢?” 作者有話要說: 北子:……家屬?不是你嗎? 哦……也是,你現在還不知道。 追下去,你們才會知道,燕總到底多有魅力,托腮望。 * 本章評論區繼續掉落500個紅包~ ☆、他與愛同罪4 第四章 距離天亮僅兩個小時,眼前的這片夜色卻像是深陷谷底的絕境,墨色濃烈。而比這無邊的黑暗更令人恐懼的,是孤立無援的境地。 —— 陸嘯克制著雙腳不受控制的打顫,握成拳的手指緊貼著雙膝的褲縫,重新按下通話按鈕。 他知道,眼前沒有更好的處理方式。 陡然聽到對講機里傳出陌生口音的阿拉伯語,車外的sao動停止了一瞬。 圍車的索馬里武裝分子不約而同退后了一步,看向領頭。 這一剎那的寂靜,其實只持續了短短幾秒,可對于從剛才起就處于被恐嚇威脅恐懼里的燕綏而言,像是坐在話劇廳角落里聽了一段格外漫長的開場白。 索馬里荒漠的干燥仿佛此時才被喚醒。 燕綏口干舌燥,連額頭沁出的汗順著眼瞼滴落,她也忘記要眨下眼睛。 就在燕綏以為她的要挾起了效果時,出乎她意料的,車外的人哄笑起來。 索馬里人黝黑的面容在探照燈的燈光下似泛著油光,他們的眼睛幽綠,如一匹匹荒漠里饑餓的沙狼。 燕綏聽不懂他們的語言,但光是判斷他們的表情也能猜到他們此刻在笑些什么,不是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就是諷刺她虛張聲勢。 陸嘯不安地回頭看了眼燕綏。 他能聽清車外,他們大聲諷笑嘲弄的言論。 這些人在自己的地盤上肆無忌憚,從對講機傳出的對話對于他們而言就像是一個很好笑的玩笑,他們不以為意,也不覺得燕綏真的會開木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