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在連世界意志都這么說，柳夕震驚之下，不由得在腦海里仔細思量其中的關聯。

    莫非，這不是一種比喻，而是一種事實？

    可是，她怎么就是秋長生的心？

    更何況，她又怎么成了世界意志乃至天道的心？

    在幾十萬年乃至上百萬年的修道界歷史上，柳夕只是蕓蕓眾多修士中最普通的一個。如果一定要說有什么特別之處，那大概就是她是古往今來金丹境界修為最高的修士。

    原來她的來頭這么大嗎？

    這要從何說起？

    世界意志似乎知道柳夕滿腦子疑惑不解，輕聲開口，用平淡的語調為柳夕解惑。

    很久很久以前，天和地還沒有分開，宇宙混沌一片。有個叫盤古的巨人，在這混沌之中，一直睡了一萬八千年。

    有一天，盤古突然醒了。他見周圍一片漆黑，就掄起大斧頭，朝眼前的黑暗猛劈過去。只聽一聲巨響，混沌一片的東西漸漸分開了。輕而清的東西，緩緩上升，變成了天；重而濁的東西，慢慢下降，變成了地。

    天地分開之后，盤古擔心再次合攏，于是頭頂天腳踩地，最終天地徹底分開，而盤古也因此力竭而亡。隨后，他的身體開始變化，呼吸變成風和云，聲音化作雷聲，雙眼變成太陽和月亮，四肢變成天地四極，肌膚變成大地，血液變成河流，汗水變成玉露……

    世界意志的故事并不精彩，可以說很俗，而且柳夕聽過這個故事很多次。有修道界的遠古記載，有凡間流傳的話本小說，還有一些詩歌之類傳說。內容或許稍有不同，但大體還是一致的。

    她不是很明白，世界意志為什么要對她說這么一個俗不可耐的故事。她不用聽世界意志接下去的話，就能夠知道大概的后續。

    盤古的靈魂化作天道，掌管宇宙洪荒的世界法則和運轉。盤古的骨頭器官之類的化作了十二祖巫，掌管陸地一切資源。

    所以呢？

    這和她有什么關系呢？

    見柳夕眉頭皺了起來，似乎有些不耐煩，世界意志停下了喋喋不休的話語。片刻后，他突然問道：“那他的心呢？”

    柳夕一愣，繼而一驚。

    這個“他”，當然指的是盤古。盤古的心，去哪里了？或者說又變成了什么？

    柳夕腦子里瞬間閃現了無數種關于盤古開天辟地的故事，每一個故事都被她仔仔細細的解讀了一番，仔細程度堪稱逐字逐句。

    然而，她陡然發現，每一個版本的故事里面，都沒有提到盤古的心。

    作為一個生物，哪怕是神，心也永遠是最重要的器官之一。但各個關于盤古的故事版本里面，連他的汗水甚至汗毛都提到了，卻偏偏忘記了盤古最重要的——心！

    似乎所有人都有意無意的忽略掉了盤古的心，仿佛盤古從來就沒有心一樣。一個兩個的故事忽略也就罷了，但既然如此多的版本，出自于不同的種族和不同的流傳題材，總不能剛剛好大家都忘記了提到盤古的心吧？

    絕對的偶然，一定是必然。

    那么，盤古的心呢？

    聯系到世界意志剛才說的話，柳夕仿佛被一道驚雷劈中，整個人都麻木了。

    她呆呆的看著面前同樣表情呆呆的世界意志，伸手指著自己，吃力的說道：“你該不會說，我就是盤古的心吧？”

    世界意志也看著她，那雙灰色的眼眸里看不出絲毫波動，平靜的猶如一汪死水。

    “是，你就是盤古之心?！?/br>
    “轟！”

    柳夕腦子里仿佛一陣陣驚雷劃過，炸的她整個人四分五裂，連靈魂都如煙霧一般飄散，久久不能回神。

    居然是真的！

    她竟然真的是盤古之心！

    如果不是面前的人本質上是世界意志，柳夕一定會當這人是瘋子。

    平凡如她，居然來頭這么大，大的讓她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

    卻又不得不信。

    這么說的話……紫英仙子也應該早就知道了？所以她才會經常對自己說“你是他的心”？

    不對。

    柳夕很快意識到不對頭，紫英仙子雖然是千機門的長老之一，但如果自己真的是盤古之心，這樣天大的機密，她的身份還不夠資格知道。

    而且，她只是元嬰中期的修為境界，怎么能夠看到自己的本源？

    如果修道世界有誰能夠看出她的本源，有且只有一個：她的師父，天道宗宗主，修道界唯一一個渡劫期后期的修士。

    渡劫期后期的修士，已經是一步跨出世界法則的存在，隨時隨地都可能飛升到更高次元的大佬，前提是先渡過飛升大劫。這種境界的修士，世界的法則和天地機密在他眼里清清楚楚，一雙法眼能夠看穿他人的前世今生，然后回溯到本源。

    所以……當初師父撿她回山，又不遺余力的教導她，就是因為看出她的本源是盤古之心？

    那秋長生呢？

    想到師父在隨身空間內留給她的紫色玉簡，是不是師父也早就看出來了秋長生是天道投影？

    所以這才是師父真正的計劃？

    什么追蹤巫族后裔的下落，組織十二祖巫重生之類的鬼話，都只是騙她的？

    她真正的作用，只是為了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殺死秋長生？

    紫英仙子既然會說出那句話，說明她也可能是知情人。這么一推算，是不是可以說千機門和天道宗的高層早就已經暗中結盟，共同策劃了這一場驚世計劃？

    第764章 執法者

    柳夕是天道宗的真傳弟子，秋長生則是千機門的真傳弟子，仔細想想，一定要說巧合的話，恐怕連墨允都不相信。

    兩個修道世界唯二的超級宗門，掌門都是擁有渡劫期境界的大能修士，他們的眼光早就已經超越了世俗，是真正的神仙中人。

    能夠讓兩個超級宗門聯合密謀的計劃，自然也是驚天動地的計劃。對于天道宗和千機門的掌門而言，人間已無對手，值得讓兩個宗門聯手的，唯有與天一戰。

    只是，既然他們想殺秋長生，為什么不趁秋長生還弱小的時候殺？

    世界意志任由柳夕腦海里翻江倒海的胡思亂想，并沒有出聲打擾。事實上，柳夕也忘記了他的存在。畢竟只要閉上眼睛，他就像風一眼，感覺不到任何存在的痕跡。

    不過柳夕想到這點的時候，他卻突然開口：“因為他們不敢，也不能?！?/br>
    “嗯？”

    柳夕抬起頭，眼神茫然。

    “秋長生是天道的投影，沒有覺醒記憶之前，雖然非常的弱小。但是一旦真的遇到生死危機，天道自然會讓他覺醒被封印的記憶和力量，所以在修道世界沒有人可以殺得死秋長生。就算你的師父和千機門的掌門聯手，付出慘重的代價，以昊天鏡和千尊尺擊殺秋長生，但是這么做除了激怒天道之外，又有什么用呢？”

    “秋長生只是投影，如果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死秋長生，天道不會在意。但如果是知道秋長生的身份還處心積慮的殺死他，那就是無視天道尊嚴，自然會讓天道震怒。天道震怒的后果誰也不想去承受，也承受不起，所以他們不敢?！?/br>
    “于是他們就密謀了這樁計劃，將秋長生和我扔到末法世界來，然后想讓我在這個世界殺死他？”柳夕說。

    “雖然太過籠統，但大概就是這樣。只不過天道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也無所不能，所以天道知曉這項計劃。不過天道并不在意，天道反而將計就計，將秋長生借助修士的手投入了輪回之地?！?/br>
    柳夕不解道：“這又是為什么？”

    世界意志看著他，目光淡然：“因為我，還有這片輪回之地?！?/br>
    柳夕恍然大悟，頓時明白了天道的目的。

    當初十二祖巫奪走輪回之地，天道既然沒有立刻追回，想來是無法追回。十二祖巫本就是盤古尸身所化，想必擁有可以隔絕天道的禁制，但這禁制卻對其他種族無用。天道索性將計就計，讓秋長生借助修士的計劃進入了輪回之地，目的自然是為了收回輪回之地，以及曾經被分割的一部分天道。

    原來這項計劃還不是全部嗎？修士以為自己是棋手，結果卻是天道棋盤上的一顆棋子罷了。

    而作為棋子的棋子，柳夕萬分感慨。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無力的說道：“我有一件事不明白，為什么我師父他們一定要殺死秋長生呢？就算秋長生是天道的投影，難道會對他們有影響？”

    “當然?！笔澜缫庵緟s毫不猶豫的肯定了柳夕的說法。

    柳夕一愣，便聽他說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句話是你們人類圣人對天地的看法，這是正確的?！?/br>
    世界意志說著，伸手一揮，面前頓時顯現出秋長生滅殺楚彥春的場景。

    秋長生表情冷漠，眼里看不到一絲情緒，只是揮了揮手，就將楚彥春輕易的抹去。沒有驚天動地的戰斗，沒有翻云覆雨的異象，卻讓柳夕看的全身發冷，膽寒不已。

    隨后，世界意志接著說道：“天道無情，只遵守固有的秩序，對于超出世界法則的存在，向來都是一筆抹去。你們修士所謂的飛升，本就是超出世界法則的允許，無論長生還是不可思議的力量，都是對世界法則的破壞。你們修士也知曉，所以修道一向被稱之為逆天而行?！?/br>
    “天道亦有天道需要遵守的規則，因此哪怕修士真的飛升成仙，想要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只要能夠渡過天罰，天道亦無法阻止。然而天道投影就不一樣了，他有天道的力量，又行走在世間，見到超出世界法則允許的存在，便會主動出手抹殺，以維持世界法則運行的秩序?！?/br>
    世界意志看著柳夕，說道：“我這么說，你能理解嗎？”

    柳夕理解，完全理解。

    就好像天道制定了律法，但從來沒有執法者。而天道投影就是它的執法者，對于破壞規則的人，將主動追責，并施于消滅的處罰。

    這樣就說的通了，這就是為什么天道宗和千機門要聯手殺死秋長生的原因。不殺死秋長生，秋長生就要殺死他們。

    柳夕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終于完全消化了所有的信息，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看向世界意志道：“那么你呢？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你又有什么目的呢？”

    “我的目的亦是如此，讓你殺死秋長生?！?/br>
    世界意志絲毫不隱藏自己的目的，直接了當的說道：“我與天道投影同是天道，彼此都奈何不了對方，他的存在，對我來說是極大的威脅?！?/br>
    柳夕“呵”的一聲笑了出來，冷聲道：“又是殺死秋長生，你們一個兩個的都希望我殺秋長生，我何德何能，有什么本事能夠殺死天道投影？”

    “因為你是盤古之心?！笔澜缫庵静⒉辉谝饬Φ目跉?，淡淡的回復道。

    “盤古之心就能殺死天道投影嗎？”

    “可以?！笔澜缫庵竞敛华q豫的回道。

    “怎么殺？”柳夕冷聲道。

    “不知?！?/br>
    誰知世界意志卻搖了搖頭，反應大大的出乎了柳夕的預料。

    “不知？”她不敢相信的問道。

    “的確不知，這要問你?！?/br>
    “問我？”

    “是的，只有你才知道怎么殺死天道投影，任何人都不知曉，包括我?！笔澜缫庵菊f道。

    柳夕有點被他的話繞暈了，不過心里卻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卻又說不出來。

    片刻后，她淡淡的說道：“好吧，就算我能夠殺死秋長生，但我為什么要聽你們的話去殺秋長生？你們自己奈何不了他，卻有什么資格要求我去？”

    世界意志依然沒有絲毫情緒，只是平淡的說道：“你一定要殺死他，不然的話，他會想方設法改變這個世界的規則。因為這個世界的規則與修道世界完全不同，不符合天道定下的世界法則，而最根本的改變，就是抹殺一切?！?/br>
    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包括你在這個世界上的父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