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月笑而不語。

    柳夕白了秋長生一眼，佯裝苦苦思索般說道：“是不是指的是十二個人分別代表十二種不同的力量？”

    秋長生不服氣的嘟囔道：“你說的不是和我差不多嗎？”

    柳夕沒理他，只看向灰月。

    灰月兩道長長的白眉無風自動，手上的念珠輕輕轉動，微笑道：“兩位說的都對，但也不完全對?！?/br>
    “傳說中有一個無比奇妙的世界，那個世界曾經有十二個月亮，分別是十二種顏色。赤、橙、黃、綠、青、藍、紫、金、銀九種顏色，以及黑、白、灰三種顏色?！被以掠挠牡恼f道。

    柳夕笑道：“長老說故事給我們聽呢？我們又不是小孩子了，有沒有不去幼兒園的車？”

    秋長生也說道：“就是，長老如果實在喜歡將安徒生童話，我可以幫你找幾個小孩兒過來，保證他們喜歡聽，沒準兒還會鼓掌呢?！?/br>
    柳夕橫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不許對長老無禮?！?/br>
    說完，她又朝灰月抱歉的笑了笑，歉意道：“長老請不要生氣，他就是那副耿直脾氣，不懂得虛與委蛇，改不過來的?！?/br>
    灰月聽了默默無語。

    什么叫他就是那副耿直脾氣？不懂得虛與委蛇？意思是他說的其實都對，只是不懂得委婉？

    灰月不愧是得道高僧，被柳夕和秋長生如此擠兌，依然沒有生氣，臉色絲毫沒有變化。

    “十二顆月亮算什么，還有十顆太陽呢?！彼⑽⒁恍?，繼續補充說道。

    柳夕垂下眼簾，臉上涌起讓人一看就覺得溫柔可親的笑容。

    秋長生端起茶幾上那杯早就已經涼了的茶水，輕放鼻尖，微微一嗅，臉上露出一絲陶醉的神情。

    如果有修道世界熟悉兩人的修士在的話，大致就能看得出柳夕和秋長生的緊張。

    否則，一個不會垂下眼簾露出溫柔可親的微笑。另一個也不會佯裝陶醉，仿佛沉浸在茶香中不可自拔。

    這是兩人慣用的手法，用來暫時掩飾自己內心情緒，同時飛快的轉動腦筋思考解決方法。

    十二顆月亮，十顆太陽……

    那是太古時期，巫族稱霸修道世界時的奇特景觀，迄今已經足有兩百多萬年了。

    柳夕和秋長生作為修道世界唯二的兩個超級宗門的真傳弟子，見識何等廣博，自然知道許多太古時期的辛秘。

    然而對于其他人來說，哪怕是修道世界的修士，也沒幾個知道兩百多萬年前的修道世界，曾經有十二顆月亮，十顆太陽。

    倒是偶爾有凡間的老頭老太太，憑空編造出了一些故事，比如十個太陽三個月亮之類的傳說來哄孫子睡覺，卻與真正的歷史有著驚人的雷同。

    那么，就連絕大多數修士都不知道的太古歷史，卻從一個逃匿到末法世界的巫族后裔嘴里說出，豈不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想要知道太古時期的歷史，只有兩個辦法：一是如同天道宗和天機門一樣，門內典籍中記載有太古時期的景象。二是巫族覺醒了血脈之后，隨著力量越來越強，回憶起來的記憶就越來越多，說不定就會想起二百多萬年前見到過的景色。

    第一個辦法直接pass，灰月根本不可能有記載太古時期的歷史文獻記載。

    好吧，其實記錄太古時期歷史的，正是巫族。天道宗和千機門的典庫內，所有關于太古到遠古時期的歷史記載，全部都是來源于祖宗們擊敗巫族后，從巫族圣地搶來的。

    畢竟修道世界太古時期，還沒有修士呢。那個時候就已經是世界之主的巫族，才是天上地下最強大的生物，也是最無敵的生物。

    其他的種族都是巫族的食物和奴隸，當然沒有資格也沒有能力留下道痕文字，兩百萬年過去，道痕文字依然還在。

    然而不管怎么說，當初十二祖巫后裔逃亡進末法世界，時間緊迫，哪里有時間打包帶走那些故紙堆一般的歷史文字？

    從來沒聽過誰家破人亡逃命時，居然還冒險回家找一本歷史書的……

    所以，第一個辦法被pass，那么只剩下第二個辦法……巫族后裔覺醒了血脈之力后，隨著力量越強，回憶起來的記憶越多，然后說不定回憶起兩百多萬年前看過的景色。

    柳夕和秋長生對視一眼，心里都是覺得無比難搞。

    巫族是一個很奇怪的種族，他們不會真正的滅亡，連天道都做不到讓巫族不再復生。巫族把自己的血脈和記憶潛藏在基因里，一代代的傳下去，然后又補充新的血脈和記憶，再一次傳下去……子子孫孫無窮盡也。

    也因此，巫族基因里隱藏的記憶數不勝數，歷史越久遠的記憶越難以回憶起來。而如果能夠回憶起兩百多萬年前的景色，那該是覺醒了多么強大的血脈，有著怎樣的天賦??？！

    柳夕在心里哀嘆一聲，她覺得自己和秋長生多半要涼涼了。

    如果十二月里真有能夠回憶起兩百萬年前景色的覺醒者，那么這名覺醒者的力量至少堪比天道宗宗主，也就是柳夕她師傅。

    兩個筑基期小修士，碰到金丹修士還能勉強打打，就算打不過還有逃跑的機會。但是直接遇到渡劫期老怪物，這還讓兩個筑基期小修士怎么打？死了算了！

    第654章

    灰月將兩人的反應看在眼里，低頭一笑，如佛祖講法時，坐下大弟子迦葉拈花一笑。

    然而灰月表現的越像一位得道高僧，柳夕的心情就更加沉重一分。

    對方如此有恃無恐，豈不是說明吃定她和秋長生了？

    也對，如果真的有覺醒者能夠覺醒巫族兩百多萬年前的記憶，那么柳夕也認為自己就算被大卸八塊，也實在喊不出一聲冤枉。

    因為對方的實力，最少都相當于渡劫期修士境界的巫皇級別的大巫，拍死她和秋長生，比拍死兩只螞蟻也麻煩不到那里去。

    柳夕第一次聽到十二月這個名字時，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名字會與兩百多萬年前的修道世界景色有關，單單的只是以為十二月，代表十二個月份。

    秋長生也差不多是同樣的想法，用月亮的顏色來代表日期和區分每一個人的代號，堪稱低調奢華有內涵。

    過了好一會兒，柳夕笑了起來：“長老，十二個月亮和十個太陽，聽起來也太玄幻了，像是古代的傳說故事。難道是長老小時候聽過這個故事，所以才給組織取了這個名字，用來紀念？”

    灰月微笑道：“你們就當是一個故事吧，這樣反而更好接受?！?/br>
    “好吧?！?/br>
    柳夕點點頭，不再打岔。

    灰月的手很瘦，仿佛一層皮蒙在骨頭上，瘦削的手指無意識的轉動著那串紅褐色的念珠。

    “之所以是十二個月亮，是因為那個世界有十二個無比強大的人。他們是開天辟地后出現的第一批生靈，同時也是第一批神靈。他們有堅不可摧的身體和強大無匹的力量，就連天上的仙人，都要在他們面前表現出謙卑。否則，那十二個強大的人會將仙人一口吃掉?！?/br>
    “哦，扯遠了。之所以有十二個月亮，是因為世界根本容不下十二個強大無敵的神靈。就像一座茅屋之中，容不下十二月最尊貴的帝王一樣。他們的力量，每時每刻都在破壞著天地大道和世間法則。每過一秒鐘，都會有一方天地坍塌混亂，都會有幾種生靈滅絕?！?/br>
    “為了不至于讓世界毀滅，不至于讓所有的生靈滅亡，這十二個強大的神靈經過一番商議，達成了一項協議。他們各自封印了自己一半的力量，然后將封印的力量變成了一個月亮掛在天上。每一個月亮都代表一位神靈的一半力量，每一個月亮的顏色都代表了一種力量被壓縮到極致的表現?！?/br>
    灰月說到這里暫時停了下來，若有意若無意的看了柳夕和秋長生一眼，這才繼續說道：“從此以后，世界上就出現了十二個月亮。它們高高的懸掛在天邊，靜靜的散發出柔和綺麗的光芒，照亮整個世界，溫暖和守護著世界上所有的生靈，避免他們受到災難?！?/br>
    他看向柳夕和秋長生，輕聲問道：“你們說，這十二位神靈，有沒有資格獲得那方世界所有生靈的崇拜和感激？這十二位神靈，有沒有資格成為那方世界說一不二的神靈？但是這個世界的天道法則和萬物生靈卻不念十二位神君自封力量的恩德，也不念十二位神君庇護這方世界生靈的功勞。竟然聯合起來，運用見不得人的陰謀詭計，殘忍的除去了十二位神靈！”

    灰月神色激動起來，他馬上發覺了這一點，于是他止住了話頭，端起茶杯淺淺的喝了一口濃茶。

    一口茶水下肚，灰月很快恢復了淡然的模樣，微笑道：“讓你們見笑了，每次我一說到那十二個神靈被天地和萬物生靈背叛，就忍不住義憤填膺，實在是太讓人生氣了。你們說，那些背叛十二神靈的下等種族，是不是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白眼狼？！“

    灰月滿臉含笑的望著柳夕和秋長生發問，忘恩負義和恩將仇報八個字，被他一字一頓的著重念出，仿佛鐵錘砸落下來一般鏗鏘有力！

    柳夕目瞪口呆一臉驚奇，訝異的神色連掩飾都懶得掩飾。

    怎么？巫族原來是這么認為和理解的嗎？

    這就是巫族一直自詡為世界之主的真正原因？這就是巫族一直以萬物生靈為奴為婢的底氣？這就是巫族把世界和所有生物都當做食物的原因？

    十二祖巫封印一半的力量，的確是為了避免他們強橫的力量波動毀滅了整個世界。但這并不證明十二祖巫天性善良，愿意為天地萬物生靈犧牲自己。

    恰恰相反，十二祖巫只是擔心剛剛開辟出的世界毀滅之后，他們無處可去，只能在茫茫無垠而又漆黑一片的星空中游蕩，再也找不到腳踏實地的感覺。

    所以十二祖巫才會不情不愿的自封了一半的力量，讓當初才剛剛開辟的世界慢慢穩固下來，天道和世界法則各自按照特定的規律運行。

    整個世界一天比一天健康和穩固，一天比一天豐富多彩。

    十二祖巫力量比當初的天道還要強大，世界上根本沒有他們的對手。十二祖巫與其他生靈交配，產生了一個新的種族——巫族。

    巫族天生就具有強大的力量，開始代替十二祖巫，掌管整個世界的萬物生靈，同時絲毫不把天道看在眼里，對世間法則隨意施用，又隨意虐殺天材地寶和其他靈物。

    天材地寶尚且罷了，那是因為吸收世界法則后變異產生靈性的動物和植物。

    但靈物奇葩，卻是天道的孩子。

    就如風魅、水精、石猴、電蛇等等……這些可遇不可求的奇葩靈物，都是因天地交合而孕育出來的奇物。先天就具備強大的力量，有種種不可思議的神通。只要成長起來，甚至會比巫族更加強大。

    正是因為這一點，奇葩靈物成了巫族的眼中刺rou中釘，恨不得屠盡天下所有的奇葩靈物。再加上奇葩靈物本來就是天地之精華，食之可祛百病，強筋骨，壯神通。

    于是，巫族開始鋪天蓋地的抓捕奇葩靈物，然后用于吃食。不到一個月，世界上所有的奇葩靈物全被巫族一掃而光。連最后一個藏在蓮藕里，只有拇指大小的蓮子姑娘，也被一個小巫族抓住，塞進了嘴里……

    這些也就罷了，弱rou強食，就算十二祖巫和巫族再囂張再跋扈，其他弱者也只能硬生生的忍受。忍不下去，或者運氣不好，無非就是被巫族吃點罷了。

    可是，柳夕實在無法忍受，灰月竟然有臉說出十二祖巫庇護萬物生靈這樣的話？這是需要怎樣的勇氣，才能昧著良心和臉皮，把這話說的委屈萬分。

    十二顆月亮，的確是十二祖巫分出來的一半力量。但是，這十二顆月亮哪有絲毫照亮萬物眾生的意思？哪有半點溫暖的光芒替萬物生靈阻擋風刀雪劍？

    十二顆月亮，分明就是十二祖巫用強大手段。月亮放出來的光芒，每時每刻都在吸取萬物眾生的精氣來壯大自己。同時，也在點點滴滴的吸收世界規則。

    而對于巫族來說，月亮放出來的光卻無比的溫暖和溫柔，在月光下，他們的力量在緩慢的提升著。

    這就是十二祖巫的大手筆，損人利己，以犧牲整個世界的法則力量和所有生靈的靈氣體力，來不停的充實巫族兒孫們體魄和力量。

    實際上十二顆月亮剛剛掛上天邊時，個頭很小，顏色也很淡，幾乎分不出來。只是每過一年，十二顆月亮都會悄然變大一圈，顏色也更深一些。以致于過來百萬年后，天邊的十二顆彩月已經大如山巒，遮天蔽日，滿世界都是七彩繽紛的夢幻月光。

    直到有一天，天空悄悄出現了十顆小太陽。

    那是天道自非常非常遙遠的世界，向那個世界的神鳥太陽金烏，借來了十根金黃色的羽毛。

    這十根羽毛，一出現在空中，便化作了十輪太陽。盡管十顆太陽的個頭兒還小，遠遠比不上天上耀武耀威的十二輪彩月。

    然而十顆小太陽卻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張牙舞爪的釋放出作為神鳥太陽金烏的強橫霸道。金烏陽氣灑遍天地，溫度層層上升，地面上稀稀落落的青草樹木一瞬間就枯萎，讓這片本就枯敗的世界顯得越發的蒼涼。

    不過以十輪金烏對抗天上十二輪彩月，卻是一手絕妙的主意。

    太陽金烏至剛至熾的烈焰神光，恰好克制十二祖巫詭異陰暗的力量本源。作為他們力量載體的十二顆彩月，更是抵擋不住太陽金烏的侵蝕。

    更讓十二祖巫火大的是，十輪太陽掛在天空后，十二輪彩月竟然被萬丈陽光隔斷了與十二祖巫之間的聯系。十二祖巫每人都是通天徹地翻云覆雨之輩，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一半的修為實力在太陽金烏面前，如冰塊融化一般緩慢消散。

    這讓十二祖巫和巫族都火冒三丈，恨不得將躲藏在世界法則中的天道揪出來徹底消滅。當然，天道本就是世界生成的一抹意識，沒有形體也沒有感情，只有冷冰冰的理智，一切都是按照法則運行的規律來決定怎么做。

    所以，盡管十二祖巫和巫族再如何仰天狂嘯，也依然拿天道和天空中十輪太陽沒有辦法。

    當此之時，天道降下三千大道和八百旁門左道，得其一者便可立地成仙，與天不老與地同疆。

    世界上任何生靈都被天道青睞，得到了一兩樣契合自己種族特性的修煉法則，唯獨只有巫族。

    巫族從頭到尾都不知道，天道竟然有勇氣將世界法則拆分成三千大道八百旁門左道，然后賜予世界其他生物。

    見到其他種族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在飛快變強，各個巫族部落的大祭司開始拼命的占卜，然后得出讓他們驚恐萬分的預兆。

    巫族的部落首領們紛紛尋到庇護自己部落的祖巫，將大祭司死前留下的預兆告知對方。

    天道的所作所為，徹底的激怒了十二祖巫和強盛不可一世的巫族，巫族決定建登天臺，誅殺天道。

    于是才有了巫族傾全族之力，砍伐建木，搭建登天臺，要上天與天道殊死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