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怎么,有問題?”君晏涼涼的目光飄過來,云影趕緊比上嘴巴,將頭搖成了撥浪鼓。問題?他敢有問題?那他真的是不要命了。要知道國師如今只對一個人法外開恩,那就留是白璃姑娘。 對于他們隱衛來說,該罰的還是罰,該懲的還是懲。 只是過了一會兒云影立即又點點頭。 “什么問題?”君晏的語氣愈涼。 “按照土影他的性子……”云影抓抓后腦勺,這話其實他不說國師心里也明白。他撩起眼皮子看向君晏,土影的本事最高,在五行隱衛中也是最孤傲的,曾經發誓只效忠君晏一個人。 現在,叫他這么個高手去保護一個女孩子,恐怕他不會答應的。 “你只傳我命令即可,別的不必擔心?!本绦睦飼缘迷朴霸趺聪???扇羰莿e的女人,他定然沒有把握??墒前琢н@個小妮子,木影一定會樂意。她身上的那種古靈精怪,或可以殺一殺土影身上的傲氣。 畢竟在土影的眼里,女人,還是成不了大事。 君晏看了看仙水醫館的方向:“今天看病的人比較多,看來他今日必定遲了?!?/br> “他?”云影的腦子有時候總是跟不上君晏的,想了一想才明白過來,“哦,您說的是穆小神醫?” 之所以說是穆小神醫,自然是為了同穆值區分開來。主子常年同穆小神醫有些交情,只是穆小神醫待在藥王谷的時間較多,故而見面不多。 只是每年他們倆都會約個時間見一面。這不,今日便是兩人見面敘舊之期。自然了,約的就是在這貴祥酒樓,距離仙水醫館也近,臨近飯點自然還可以用個午膳——自然后一點是云影的想法。 “他說,他今日會帶他的同門前來,本宮倒是挺好奇,這個同門,究竟長什么模樣,”君晏薄唇一抿,深邃的眸子閃過一絲狡黠,“一會兒要三副碗筷?!?/br> 白璃,他說的同門,不會是你吧? “同門?”云影再次抓抓腦袋,這又是哪門子的事情?似乎只聽說穆神醫只有穆小神醫這么一個徒弟,什么時候又u盾嘔出來個同門了? 算了,國師的世界,他這等小人物,看不懂。 * 仙水醫館是胡大水一手創辦起來的,聽說創辦于十年前。而那個時候,白璃還只是個小屁孩兒——準確地說,是白璃穿越的本主,還是個小屁孩。 ——那時候的白璃深受鏡水師太的虐待,七歲那年不小心因為洗太多的道袍而累暈,不小心滑到了水里,于是就有了現在的白璃。 而后不久,由于白璃體內所中寒毒太重,鏡水師太也無能為力,于是飛鴿傳書藥王谷,請來了當世神醫穆值,也就是此刻白璃要去見的穆師兄的爹爹。 沒有人知道鏡水師太是怎么請動的穆值,但所有人都知道,當那日穆值第一次見到白璃的時候,竟然提出要收白璃為徒的念頭。 鏡水師太一開始并不同意,但是后來,穆值假借要為白璃清除體內毒素為由,將白璃帶回了藥王谷,五年之后白璃出師,便又重新被鏡水師太帶回,養在身邊直到現在。 可是只有鏡水師太知道這兩年內白璃究竟有多鬧騰。她幾乎將鏡水庵鬧得翻了過來。三天兩頭不見人影也就算了,還成天帶些奇奇怪怪的病人回來。 鏡水師太那是成天打罵,慈寧師太就開始唱白臉,天天給白璃掃清尾巴。于是乎三個女人一臺戲,雖然打打鬧鬧,倒也其樂融融。 ——可是這樣的日子,顯然因為多日前白璃不小心闖入皇宮落入君晏之手而開始有了變化。盡管現在的白璃還不曾察覺。 白璃走進仙水醫館,迎面便看見許多癱瘓之人躺在地上,身下都墊著些軟褥。有些病得重的,家屬在一旁都悄悄地抹眼淚。而所有人的目光,都時不時朝樓上看去。 白璃順著樓梯往上走,漸漸聽到有人謝天謝地的聲音,甚至帶著哭腔,是喜極而泣。白璃知道,這是穆師兄又治好了一個病人。人家這是在感謝。 白璃輕笑,她的這個穆師兄啊,簡直就跟天使一樣。他到哪里,哪里就藥到病除。 果然在那些嘈雜的聲音之中,白璃一耳便聽見一個清朗的聲音:“快快請起,快快請起,在下不過盡些綿薄之力。您照著在下的方子煎藥,七日之后,再來此處取第二幅藥貼,到時候,您的丈夫,一定就能夠站起來了?!?/br> 治腿疾的一家人感恩戴德地走了,立即便有人抬著一個病人進了診室。白璃大老遠便聞到一股怪異的腥臭味,皺眉。好像在哪兒聞過。 如果她沒有聞錯的話,就是當日在銅錠大街,她撞見的被君晏腰斬了的叫王海的人,身上所中的足疫散。 足疫散,又是足疫散。 這東西兇險,若是中毒后十個時辰之內沒有解藥,那么這個人定然就活不成了。而根據她所聞到的味道,這個人,恐怕中毒至少八個時辰以上,足疫散已經滲透在他的五臟六腑了。 白璃跟著那些人進了房間。 遠遠地,白璃便看見一名身著海青色緞面卷草滾邊袍子的少年,正輕聲細語地同一邊的小侍童說著什么。他那嘴邊清朗的笑,如同開在河水中的睡蓮,讓人感覺到那種清洌洌的溫度,清涼了炎夏。 那好聽的聲線低低的,帶著磁性,仿佛天生就能惹人側耳。光聽這聲音,就能喜歡上他。 然而穆言太過專注于診病,似乎并未曾注意到白璃。反而是那個看起來不足十歲的小侍童,一眼看見白璃的時候剛要叫,白璃將手指豎在嘴邊示意小童噤聲。 小童偷偷地笑了一下,將位置讓出來給白璃。 白璃順著穆言的目光向抬進來的病人看去,但見被褥揭開之后,果然一股更加濃重的腥臭味迎面而來。躺著的是個三十來歲的年輕人,看起來同當日被君晏腰斬的王海差不多年紀。 而看他身上的服飾和周邊服飾之人的穿著,白璃判斷,此人的身份一定不低。那一身華服,若她沒有看錯,是一匹幾百兩銀子的蘇記綢緞。 穆言從打開的藥箱里將一只由極品天蠶絲制成的白色手套取出,戴在自己修長的手上,看得白璃又是一陣星星眼。 同樣是醫者,師兄的手竟然保養得比她還要好看。白璃每次看見他的那雙手,心里都在感嘆老天爺當真是偏心的。有時候眷顧一個人,竟然毫不吝惜地將所有的優點都集中到一個人的身上。 穆言隔著手套取了一根細長的銀針,從那人早已開始腐爛的足底手法獨到地一刺:“痛嗎?” 那人盡管皺著眉,一副痛苦的樣子,卻仍然搖搖頭。 于是穆言順著那人的足底,將銀針往上移動了一點,然后看向病人:“這樣?” 那人依舊搖搖頭,面上的痛苦未曾減輕。 如此這般幾次之后,當穆言的銀針扎到病人的腰部,那人終于一顫,想要喊痛,痛苦已經結束了——穆言預先有了判斷,這一針自然下得輕些。 “如此,此毒已經上到腰部,想要活命,下半身留不得?!蹦卵耘e起手中的銀針——早就黑得不像話。 “中毒?”那人同其家人面面相覷,“好端端的,怎么會中毒?神醫,下半身如果沒了,我跟個廢人有什么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