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住的地方離安樂家并不遠，公交也就是半個小時的車程?，F在又過了上下班的高峰期，二十多分鐘安樂就到了地方。

    二姨租住的地方是離市場很近的一個老小區?；椟S的路燈照著坑坑洼洼的道路。逼仄的巷子里擺著雜七雜八的雜物，把本就狹窄的路占據不少。

    安樂小心翼翼跨過一堆白菜，在二姨門口站定，拿了鑰匙開門。

    房門打開傳來一陣潮濕的氣息，摸索著開了燈，30度的小燈泡照亮了小小的居室。

    房子是老式的筒子樓格局，長方形布局。左邊擺著一張小方桌，上面有些調料還有立著的砧板，緊挨著放了一個小小的煤氣壇子。

    側邊擺放著二姨進來的貨物。密密麻麻只留出一個人行走的通道。

    中間掛了一道布簾子，里面隔出的空間應該就是臥室了。

    安樂弄出的動靜不小，里面卻沒有人說話。

    “表姐，我是樂樂?！卑矘废破鸩己熆吹搅死锩娴那樾?。

    二姨她們住的地方比外間還要小。里面只放了一張床，一張小小的書桌。床尾的地方擺了一張小小的凳子，大概是放衣服的地方。

    床頭的地方打了一個床頭柜，擺著一面紅色的梳妝鏡。邊上有一個小小的花瓶，里面插著一把塑料花。

    大部分的光線被布簾擋在外面，只有安樂舉起的地方有點亮度，借著慘淡的燈光，安樂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杜雨。

    往日柔順的頭發亂糟糟的蓬著，隨便用頭繩扎在腦后。臉色透出些許灰敗，失去了以前的明艷。

    “是我媽讓你來勸我的?！甭牭桨矘返穆曇?，杜雨把臉埋進被子，聲音悶悶的傳出來。

    安樂費了好大的勁才把杜雨從床上挖出來，幫她綁好頭發，胡亂的洗了一把臉，才把人帶出家門。

    一路上杜雨都沉默的緊，只木然的跟在安樂身后。

    見表姐這樣，安樂也不知該如何勸解。

    好在杜雨雖然沉默，路上卻沒出什么幺蛾子，安樂倒是平平安安把人帶了回來。

    回到家，飯菜已經做好。哥哥等人都在等著她們。

    二姨嘴巴動了動，被安母打了一巴掌，有些傷身的背轉過身。

    “小雨，快去洗個手來吃飯。今天大姨做了你最愛吃的酸菜魚?！卑材赋矘肥沽藗€眼色。

    洗手、吃飯，明明桌子上有這么多人，一頓飯卻吃的格外沉悶。期間只有安母招呼吃菜的聲音。

    一頓晚餐在壓抑的氛圍中終于結束，收拾好餐桌，進入了今天的主題。

    “大姨，我知道今天為什么吃這頓飯。不上學我也有自己的苦衷?！倍庞暌Я艘ё齑?，揭開了悶著的謎底。

    “不上學你還有理了，我辛辛苦苦供你讀書，你就是這么回報我的?！倍搪犃硕庞甑脑?，氣得渾身打顫。

    “你給我閉嘴。好好的孩子都被你嚇著了?！卑材敢姸庞甑淖齑骄o緊抿著擺出一副拒絕溝通的樣子，當下就說了二姨一句。把她扯到了后面。

    “小雨，你把苦衷跟姨說說。我看看是不是這個理?！卑材负皖亹偵?，拉著杜雨坐在沙發的另一頭。

    “我這個成績就是復讀一年，漲200分也考不上好大學。再說我這底子也漲不了那么多?！倍庞曷冻鲆粋€苦笑。

    “不試試，你怎么知道?！北话材笝M了一眼，二姨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我就不是學習那塊料，強求也求不來。與其浪費一年的時間不如我去打工，還能緩解家里的狀況?！倍庞旯Ｖ弊踊氐?，言語間已然帶了幾分火氣。

    “小雨，有個文憑才好找工作。沒有文憑，就是找工作也沒什么好工作?！卑踩试诙痰淖⒁曄?，接過了話語權。

    “大哥，你就別騙我了。?？坪芏嗟胤礁揪筒怀姓J，上了也是找不到工作。隔壁那家?？飘厴I還不是分到廠子里頭日夜倒班，現在在家啃老呢?！倍庞暧媚銊e騙小孩的眼神看著安仁。

    被抓住弱點的安仁，摸了摸頭想不出反駁的話，只好啞火了。

    “樂樂?！倍痰偷秃傲艘宦暟矘?，聲音里面有著一絲祈求。

    杜雨說的都是不爭的事實，只是為人父母總想給孩子一條更好走的路。

    “表姐，你不想去大學看看嗎？跟大家一樣在大學校園里面學習，接觸更多的新知識。五湖四海的同學，天南地北的朋友，你真的不想？”

    安樂明白二姨的感受，就算知道希望不大，還是愿意一試。

    杜雨的臉上第一次露出迷茫的神色，眼神中也露出一絲掙扎。只是這絲掙扎很快就消失不見。

    “我當然想，可是我沒有這個條件?！倍庞瓿聊嗽S久才開腔，“這么多年我媽一個人帶著我，受了不少罪?，F在是我回報的時候了?！?/br>
    “小雨，你好好讀書就是對媽最好的回報。我就想你以后可以坐辦公室，風吹不著日曬不著。不想你像我那么辛苦，你明不明白?！倍檀蟾乓彩堑谝淮沃辣斫悴蛔x書的真實原因，一時間眼眶通紅。

    “我已經決定了，不會再回去念書的?！笨戳艘谎劭奁哪赣H，小雨還是斬釘截鐵的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媽，我都18歲了，還一天到晚跟你到處漂泊。我想賺錢買一套屬于我們自己的房子，有我們自己的家。我再也不想每回都看房東的臉色了?！倍庞昵迨莸哪樕狭飨聝尚袩釡I。

    藏在心底的話喊了出來，杜雨心中輕松。既然開了頭，剩下的要說出口的話也就再無顧忌。

    這么多年來生活中的不如意，一點一滴全部浮現。

    小時候班上的同學都能吃雪糕，只有她每天背著一瓶開水。別人拉她去小賣部，她根本就不敢去。時間久了，大家覺得她吝嗇，再沒有人跟她做朋友。

    上了初中，班上的同學都在買明星海報，只有她完全不參與。別人說她清高，不過是為了維持可憐的自尊心罷了。

    高中大家都開始學著打扮自己，只有她每天穿著舊校服，素面朝天。女生們討論的護膚品她聽都沒聽過，從小到大唯一的護膚品就是一塊錢一袋的郁美凈。簡陋的包裝讓她羞于在人前使用。

    杜雨知道母親一個人帶自己不容易，所以這些話她從來都不說?？墒悄膫€女孩不向往那些漂亮的東西。

    她也想過上公主的生活，住在漂亮的大房子里。每天醒來都能看到燦爛的陽光，美麗的鮮花，而不是灰撲撲暗無天日的出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