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很忙，干嘛把我們所的慶功宴攬過來？”霍朝顏言辭認真，說完之后，仰頭，眉眼專注地看著江衍。

    有的時候，她總會專注某種事情，非要問出個所以然出來才罷休。

    思忖片刻，他說：“無論是哪個律所競標成功，今晚都會被邀請過來，只是恰好是你們律所而已?！?/br>
    這個回答毫無破綻、完美到了極致。

    霍朝顏原本以為自己聽到這個回答之后，心里會松一口氣的，但莫名地，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失落之感。

    說不清到底是為什么。

    但她知道，自己確實，沒有來時那么高興了。

    沒一會兒，慶功宴正式開始。

    流程還是固定的，幾位重要人物發言，說一些官方話、場面話，霍朝顏在下面聽得昏昏欲睡。

    坐她邊上的許梁頌動了動屁股，“你說，主任這些話是從哪兒學來的，這么官方？”

    霍朝顏懶洋洋地：“百度文庫?！?/br>
    “……”許梁頌睜大眼睛，“你咋知道？”

    霍朝顏指了指她左前方空著的位置，說：“他剛坐那兒百度，還振振有詞地練了好幾遍，幾個讀音還有錯，我給他糾正了?！?/br>
    “……”

    許梁頌的視線轉移到臺上，主任雙頰漲紅，慷慨激昂地說著感謝詞，

    律所這邊說完話之后，霍朝顏看到主任弓著身子問江衍些什么，離得太遠，霍朝顏也聽不出什么，最后江衍說的那個詞倒是看得很清楚。

    他薄唇微啟，說：“不了?！?/br>
    大概是請他上去說幾句話，然后江衍拒絕了。

    旁人不知道，霍朝顏倒是非常了解江衍的。

    他不是那種愛出風頭的人，也極其討厭在這么多人面前說話。他雖然一直以來都是天之驕子，但向來低調、喜靜。初高中時代，每周國旗下發言的人總歸是成績好的那群人，然而江衍從沒有在國旗下發過言。

    霍朝顏曾問過他為什么不去。

    當時他是怎么說的來著？

    “——煩?！?/br>
    他嫌煩。

    更嫌麻煩。

    所以上臺說話什么的，他絕對不會去。

    果然，沒一會兒，主任就上臺，說：“希望大家能夠盡情享受?！?/br>
    身邊一堆小姑娘歡呼雀躍著，許梁頌也跟著叫了一下。

    霍朝顏無奈道：“這家酒店你來了有八百遍了，還有什么是你沒吃到過的？”

    許梁頌很是委屈：“我就跟著叫一下，也不行嗎？”

    霍朝顏說：“不行?！?/br>
    “你怎么對我這么嚴格？”許梁頌質問道。

    霍朝顏言辭鑿鑿：“我就是一個嚴于待人、寬于律己的人啊，你不知道嗎？”

    “……”

    許梁頌好委屈，許梁頌嚶嚶嚶。

    許梁頌委屈的去找表哥，向親表哥控訴霍朝顏的罪行：“禍水連我叫一下都不行，她真的很過分了這個女人?！?/br>
    哪成想親表哥嫌棄地睨了他一眼：“你叫什么？”

    許梁頌：“我……我就叫、叫一下?！?/br>
    江衍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繼而說：“你這個人，奇奇gay gay的?！?/br>
    許梁頌：“？？？”

    “你們都欺負我！”

    江衍語氣散漫：“嗯，就欺負你，怎么了？”

    許梁頌很氣，但他的戰斗力實在是太低了，在江衍和霍朝顏面前，簡直就是個渣渣的存在，于是他嘆了口氣，轉身找所里的其他小姑娘玩去了。

    霍朝顏捂著嘴笑，“你對他真的很不友好哎?！?/br>
    江衍：“你對他也不友好?！?/br>
    “哦？那我不喜歡的人，你也能做到不喜歡她嗎？”霍朝顏倏地問道。

    他們兩個人站在室內的泳池旁，泳池邊的幾盞白蘭花樣式的路燈照的水面波光粼粼，漾起一塊又一塊好看的波紋。

    江衍抬眸，琥珀色的瞳孔上映出霍朝顏笑靨如花的面孔。

    他說：“我沒有喜歡過陸希音，從來沒有?！?/br>
    被識破小心思的霍朝顏臉上一哂，她別過頭去，低聲說：“我沒說是她，你瞎幾把帶入干嘛?！?/br>
    “……說臟話，嗯？”他尾音低沉，壓迫著她的聽覺系統。

    霍朝顏求饒：“我錯了我錯了，我收回好不好？”

    江衍勾唇笑了笑。

    有晚風吹過，吹起水聲陣陣。

    霍朝顏突然說：“今天的招標案，我真的好緊張，我已經很久沒有緊張過了，我還是第一次，這么想贏一樣東西?！辈恢朗且驗閷Ψ绞顷懴Ｒ?，還是因為獎品是……他。

    “你贏了?！苯苷f。

    霍朝顏心有余悸道：“僥幸而已?！?/br>
    “不是?！苯軗u了搖頭，“你不會輸的?！?/br>
    霍朝顏輕笑：“我也是人，怎么可能不會輸呀？”

    “我不會讓你輸的，”江衍語氣堅定，他的眸光緊緊地盯著她，深邃的雙眸仿佛能把她整個人吸進去一般，

    ——“永遠都不會?！?/br>
    初夏的晚風，溫柔的無法形容。

    而江衍眉眼上的認真，亦是使天地失去了顏色。

    霍朝顏陷入他的溫柔漩渦里無法自拔。

    然而幾秒之后，室內外的燈光陡然熄滅，整個世界都陷于黑暗之中。

    第17章 喜歡

    室外，城市璀璨霓虹未歇，有著縹緲的燈光從透明的落地窗外斜斜射入室內。

    借著斑駁燈光，人們都在位置上坐好。

    會場上，江氏制藥的人在安撫大家的情緒，并且聯系酒店負責人。

    而在泳池邊，霍朝顏和江衍站著的地方，卻有些不一樣。

    室內燈光驟然消失，霍朝顏眼前便再也沒有其他任何東西。

    她惶然無措地叫著：“江衍！”語氣里帶著驚慌失措。

    江衍連忙上前，“我在?！?/br>
    霍朝顏有著嚴重的夜盲，這樣稀薄光亮下，她是看不到任何東西的。江衍和她認識這么多年，自然也是知道這個事兒的。

    她伸手抓住面前人的衣袖，十指緊捏著不愿放開。

    江衍安撫著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在這兒，別怕?！?/br>
    “我沒怕?！痹掚m是這么說，頭卻一點一點地垂了下去，聲音也漸漸低了下去，最后，細若蚊吟地說，“你別離開我?！?/br>
    漫無邊際的黑暗中，你是我唯一的依靠。

    所以江衍，求你別離開我。

    江衍的心臟，在此時猛地一縮。

    胸腔內幾種情緒沸騰翻轉，血液汩汩流動，全身上下的細胞似乎都在加速跳動一般。他沉寂片刻，聲音略微有點喑?。骸班?，我不離開你?！?/br>
    時間滴答，他又補充道，“永遠都不會離開?！?/br>
    霍朝顏沒聽出他語氣里的認真與堅定，噗嗤一笑，說：“我們怎么可能永遠都不會分開呢？”

    “或許呢？”

    只有在這樣的時刻，他才能雙眼專注地盯著她。

    他能做到心無旁騖地喜歡她，卻從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毫無顧忌地看著她。

    霍朝顏輕笑了聲，沒作答。

    周圍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響，有人舉著手電筒，到江衍面前來，說：“江總，這邊的電路出了點狀況，酒店那邊正在處理，大概十分鐘才能處理好?！?/br>
    江衍擰著眉頭：“這么久？”

    “這已經是最快的時間了……”助理低著頭，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種突發狀況。

    江衍的臉色不善，似乎下一秒就要發火似的。

    然而他衣角被人一扯，即便明知她看不到自己臉上的神色，他也收起了凜冽之意，低頭看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

    霍朝顏搖搖頭，先是回答他：“沒有”，繼而又說：“還有十分鐘是嗎，那我們花十分鐘的時間，跳個舞吧？”

    江衍茫然地：“跳舞？”

    霍朝顏說：“酒店有蠟燭的吧，讓他們點一些放在餐桌上，然后……再去問酒店拿個音響，放點音樂，不管是十分鐘還是半個小時，總得讓大家過得有滋味一點的不是嗎？”

    江衍的助理喜出望外：“霍小姐這個建議很好??！”

    江衍冷哼：“那還不快去做，還楞在這兒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