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何菟扒開酸奶,用勺子勺了一口,冰涼的感覺混著草莓的香甜,讓這股熱氣慢慢舒展開,她俏皮的說:“給你打氣的妹子一堆不缺我一個?!?/br> “要上課了,拜?!焙屋祟^一歪就朝教室的方位跑了。 上課鈴響起來,整個校園再次變得安靜,何菟拿著酸奶踩著鈴聲走到位置上,看到岑清銘靠在書桌旁的長柄傘,他從書里抬起頭看到她正含著酸奶勺子,何菟把那語文書從胳膊里抽出來故意放在了一疊書的最上面。 岑清銘覺得她幼稚至極,何菟覺得大仇已報。 班長叫了起立,何菟站起來的瞬間感覺褲子被什么東西拉了一下,一屁股站起來,她伸手往自己的校服褲子上一摸,軟軟的一坨,她扣了一下,扣出一點粉色的口香糖。 坐下的時候,她死命一拽,拽掉了很大一塊壓扁的口香糖,何菟回頭,瞪了一眼岑清銘,那罪魁禍首正專心致志的看著黑板,把她當成了空氣,何菟揪著那坨口香糖往他桌上一扔。 一整節課,她一半在聽,一半在想方設法把褲子上的口香糖弄掉,真他媽的惡心,自己的口水都覺得惡心,難以想象岑清銘是怎么把書上那坨口香糖給弄下來的。 翟倩看到她扭開扭去,寫了個紙條給她。 翟倩:你怎么了? 何菟:上節下課你看到岑清銘來我位置上了嗎? 翟倩搖頭。 那么大一坨口香糖粘在她凳子上,怎么可能做的悄無聲息,翟倩個叛徒,后來她索性就不摳口香糖了。 說到這事,翟倩還個幫兇,岑清銘是問她借的小刀把口香糖從書上裁下來,裁完光明正大的丟在了何菟板凳上,這事到底是何菟先搞的事,翟倩想不能怪她,她只是比何菟講理而已。 何菟本來盤算著下課以后找岑清銘算賬,誰想老師拖堂,一直拖到第三節 課上課,兩節連上,何菟后來解數學題解著解著也忘了這事,直到第三節課下課,岑清銘去廁所路過她的時候,她一拍腦袋才想起來這茬事,這好使,她瞥了一眼岑清銘出教室的身影,自己做的孽自己來還。 “翟倩小刀借我一下?!焙屋松焓诌^去。 翟倩說:“干嘛?”說著把小刀掏給何菟,忘記剛剛小刀裁過口香糖還粘著粉色的口香糖殘渣。 何菟儼然也沒注意小刀上的粉色,她一把抓起了岑清銘靠在桌子旁的傘,純黑色的布傘,軟橡膠的傘柄,她握著那傘柄,微微撐開一些,這是一把做工很好的傘,每個結綁的黑線都整齊不落下一個雜亂得線頭。 翟倩說:“何菟,你想干嘛?” 何菟瞥了一眼翟倩,又轉到傘上:“拆傘?!?/br> 翟倩就拉了拉她的袖子:“別了吧,開學第一天……” 她還沒說完何菟就拿著小刀兇巴巴的說:“開學第一天怎么了!你這個大叛徒?!?/br> 翟倩一時語塞,她就坐在那看著何菟拆傘。 何菟拿著小刀一截一截的把傘骨用來固定的線給裁斷,額頭的細汗都裁出來,拆了個大半傘骨,她裁得累了,心想他上廁所估摸著快回來了,把傘收好,規整的放在了原來的位置,何菟剛把小刀收起來,岑清銘就回來了。 路過她的時候,帶了一陣幽幽的薄荷香,她看到他的手還滴著水,何菟忽然想到他手背上細長的疤,還有那些錯落的小疤,那是什么傷?刀疤?不像。燒傷疤,更不像。 她想不明白,也不去想了。 反正大仇已報。 窗外的雨稀稀落落的一直在下,下到了晚上六點,下課的時候,外面還在下雨,何菟拿著兩本書揣在懷里,她看了一眼屋檐上不停低落下來的雨滴,雨滴落在教室門口的水泥護欄上,砸出不大不小的水花,濺落在地上,外圈潮濕了一片,何菟看到岑清銘背著純黑色的書包拿著雨傘從教室里走出來,他看到她時,她嘴里正好嚼著口香糖,吐了一個粉色的泡,“噗”的一聲泡破了,粘在了她粉嫩的唇上,勾著櫻桃小嘴,滿嘴的草莓味,光是看著都充滿了鼻息,何菟看到他嘴角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那笑含著一些不屑與嘲笑。 他略過她,徑直朝門口走去,耳朵上的藍色耳機在陰暗的天氣里讓他添了一起不羈,何菟兩手插兜,他憑什么這樣囂張? 就憑他是轉校生?從最好的高中轉過來的轉校生? 她就跟在他后面,主要是想看看他撐開傘時滑稽的模樣,傘骨嘩啦啦掉下來,她倒要看看他淋成落湯雞的樣子,也要看看他狼狽的樣子。 岑清銘走到樓梯口,撐開了雨傘,手用力一撐,傘布沒有任何打開的跡象,傘骨一根一根的松落開,嘩啦啦的聲音讓他眼睛一深,岑清銘頓了一下,隨后轉過頭大步朝身后何菟走來,何菟又不傻,他肯定是來找她算賬的,她抱著書,嘴里還嚼著口香糖,周圍是嘰嘰喳喳的聊天聲,他逆著人群走過來,她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氣憤。 “是你干的吧?”他的聲音透著憤怒。 何菟聳了聳肩:“誰知道?!?/br> 她說著就走了,岑清銘抓住了她的細胳膊:“你是不是有??!” 何菟仰著頭就看到他干凈的白t恤:“你有藥啊?!?/br> 岑清銘被她堵得無言,他從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你就是有病?!?/br> 何菟“噗”的吐了一個口香糖的泡,粉色的口香糖粘了她一圈嘴,她看著他嚴肅的樣子,覺得很無聊,甩了甩手,把他抓著她的手甩掉:“無趣?!?/br> 她說完就走,岑清銘拉住了她的校服,松垮垮的校服根本經不住拉,校服垮在身上,里面純白色的背心露出來,還有白色背心兩邊纖細白凈的胳膊,那個年紀的高中女孩身上特有的青春的氣息讓他凝了神,何菟轉頭,一張皺著的小臉由下至上的看著他,她伸出腳,在他發愣之際,猛的踩在了他純白色的板鞋上,岑清銘吃痛的松了手,何菟一股腦兒遛進了雨里,她的胳膊下還夾著書,她跑開了十米,轉頭看到岑清銘站在回廊下,她在雨中拉著臉朝他做了個鬼臉,然后跑進了雨里。 她欠揍的樣子讓他很想下一秒就鉆進這雨幕里將她教訓一頓,可是他不能。 第三章 下雨天 何菟在雨里走了沒幾步,頭頂就頂了一把傘,轉頭一看,看到抱著籃球的孫祥禮,孫祥禮的籃球服上暈開點點水漬,他說:“這么大個雨你怎么不帶傘?” 何菟腳步慢了下來:“你不是打籃球去的嗎?” 孫祥禮聳了聳肩:“正在去的路上,看到你了?!?/br> 何菟說:“這么好心?” “我覺得你應該去體育館躲一會雨?!?/br> 何菟看了一眼身后又看了一眼雨越來越大,她想是岑清銘招惹她的,轉頭對孫祥禮說:“也行?!?/br> 路上的學生越走越少,何菟和孫祥禮到了校體育館,孫祥禮半個肩頭徹底濕了,還滴著水,兄弟們一看孫祥禮來了,扔了籃球過來。 “哎呦呵,小兔子也來了啊?!弊哌^來的高個子趙鋼一把拍在孫祥禮半個濕肩頭上。 何菟和他們這幫人還挺熟,她拍了拍衣服上的水,把濕透了的褲腳彎高,胳膊里的書放在邊上,彎腰從木地板上拿了一罐啤酒:“誰他媽的叫小兔子,沒大沒小?!?/br> 何菟一跳,往旁邊的桌上一座,趙鋼說:“得,兔子姐,您最大?!?/br> 何菟仰頭喝了一口啤酒,她聽見籃球館外面噼里啪啦的雨聲,瞥見兩側窗戶外被打的搖晃的樹木,這雨不小,她有點煩悶,又喝了一口,孫祥禮和趙鋼已經去了籃球場中央。 趙鋼胳膊還架在孫祥禮的脖子上:“老孫,你和兔子姐是不是~”他壞笑著繼續說:“你是不是把兔子姐把到手了?” 孫祥禮拍掉了他的手:“我和小兔子是純友情,瞎j8說啥呢?!?/br> “你個慫比?!壁w鋼把籃球拍在地上彈得很高,他一個轉身,籃球在他手里變得有生命。 雨天的籃球場安靜得只剩下籃球鞋的橡膠底摩擦木地板的“嘎吱”聲,何菟坐在一邊的地上,一手拿著啤酒罐一手翻弄著手機,張三說他今天吃了一頓紅燒rou,李四說他家的狗生了三只貓,王二說他暗戀他女神暗戀得好苦……八點檔的家庭劇構成了整個朋友圈,無聊透頂,何菟在狀態里輸入:無聊的勝利。 她和岑清銘的較量她無恥的贏了,這贏,贏的無聊,贏的沒意思。 何菟不去想他,她抬起頭,孫祥禮正跳了起來,站在三分線外,雙腿一并,用力跳起,籃球很瀟灑的從修長有力的手臂上拋出,籃球在喧鬧的籃球館打了個轉,隨著孫祥禮落地的動作球準確無誤的投進了那個球網里,隨之而來是孫祥禮舉手的動作,他歡呼著朝何菟比了一個大拇指,隔得不算遠,她看見他額頭上反著光的汗水,荷爾蒙以及青春的味道讓她覺得此刻的孫祥禮不止個子一米八,連靈魂都一米八。 她舉了啤酒,朝他喝了一口以示慶祝。 趙鋼齜牙咧嘴的大吼道:“兔子姐,要不要來玩一會?” 何菟心里并不是太開心,她從地上爬起來,揩了一下手,松垮垮的外套被她扔在了一邊,白色的背心緊貼著瘦削的身體,校服褲子被卷成七分褲,背心扎在校服里,隨意而自在,馬尾辮被她緊了緊,露出發梢處精致的耳垂,她順手把喝完的啤酒罐以一個瀟灑的姿勢扔進了垃圾桶。 何菟走過去,趙鋼把籃球扔了過來,她的雙手攤開,置于胸前,籃球在她手上蹭了一下,然后被她拍在了地上,彈起來得時候,她一手托著球,一手插在褲兜里,有人吹起了口哨,何菟抬頭看見遠處零零散散幾個別的班的男生,她托著球,拍在地上,跳起的小身板將那球扔向了籃球框,球砸在籃板上蹦了出來,孫祥禮正好走過去接住了籃球,把籃球再次丟給了何菟,何菟接過球,拍了兩下,一個瀟灑的運球,再次跳起,這一次球稍微給了點力,砸在了籃框上。 就這樣無聊的玩了有一個小時,何菟熱的一身汗,背心濕了一片總算扔進去一兩個球,外面的雨還在下,孫祥禮擦了一把汗和兄弟們勾肩搭背的出了體育館。 “我和趙鋼一路走,傘給你吧?!睂O祥禮把他的傘給了何菟。 他說完就蹭著趙鋼的傘往校門處走了,何菟看著身邊那把孫祥禮的傘,又看了看已經全黑的校園,精疲力盡讓她有些乏累,她撐開傘,有一根傘骨掉了一下來,那一面松垮垮的掛在傘上,何菟踩進了雨里,大雨噼里啪啦砸在傘上,她路過馬路的時候下意識的朝教室的方向看過去,她搖了搖頭,就算沒有傘也不至于回不去的,她把校服拉鏈拉起來腦袋縮了一半在衣服里,她往校門的方向走去。 走了兩步,她看到一輛路虎開了進來,車牌d2333,何菟眉頭一擰,兩只露在校服外面的眼睛看著那輛路虎,在家門見過,這小縣城幾十萬的人口,不見得開路虎的她都認得,但這么特殊的車牌她認得,甚至還清晰的記得開車的人是一個有些謝頂的老男人,壇縣雖小,有錢人可不少,何菟看著路虎的車尾,她勾起了嘴角,越發覺得人這種生物讓人捉摸不透,誰也不知道開路虎的有錢人的私生活有多亂,也不會知道其實那些外表光鮮的人有特殊愛好,更不會知道前一秒衣冠楚楚的老紳士下一秒就能在床上揪著女人的頭發證明自己還是個身強體壯的青年…… 何菟對這些司空見慣,她從小就習慣了,這個小市很多人都曾是她家???,說是???,也就是嫖客。 她打著傘從校門走到公交站,那輛路虎又從校門口出來,下雨天,純黑色的車像一只隱忍的黑豹子,被速度和質量淹沒,何菟抬眼看見了副駕駛的岑清銘,雨水飄進了她眼里,她揉了一下眼睛,路虎拐了彎拐到了大馬路上,她確定車里的人就是岑清銘,怎么會是岑清銘? 怎么能是他? 路虎內,岑清銘的頭發微濕,他伸手抽了兩張紙巾,擦了一把臉,他其實很喜歡下雨天,他喜歡雨水從天上澆潑下來的感覺,這種感覺很爽快,他曾經站在自家院子里等過雨,沒有人聲的雨,雨水沖刷在他臉上的時候,他是快樂的,這種快樂伴隨著孤單,那時候整個世界只有他一個人,所有人都活在一張畫里,他能感受到雨水的觸感,可是他聽不見雨水滴滴答答的聲音,他聽見雨水滴滴答答的聲音,他就感受不到這帶著詩意的雨。 “沒有帶傘嗎?”父親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 岑清銘規矩的坐在椅子上,點頭,他不愿意多講,因為父親從來就不是很好的聽眾,或者他并不想把這件能用點頭解決的事化成洋洋灑灑的幾百字交流。 “下次在包里放一把傘,如果我有事,你又得在學校干等幾個小時?!备赣H說。 岑清銘點頭:“知道了?!?/br> 說完他摸到了耳朵邊,將那禁錮他又給他帶來溫度的助聽器摘了下來,剛剛的雨淋到了它,他感覺得到它的聲音帶著細小的電流聲。 “第一天開學怎么樣?和同學處的好嗎?”父親在他把助聽器重新戴好的時候開口道。 岑清銘微微笑了一下:“嗯,還行?!?/br> 其實一點也不行,他想到了自己粘著粉色口香糖的書還有被拆散的傘,他打了一個噴嚏,揉了揉鼻子。 “新的環境,清銘啊,你要多和同學溝通,別總悶著自己?!?/br> 岑清銘點頭:“嗯?!?/br> “家里還有傘吧?”父親問,他這樣日理萬機的人怎么可能還記得家里有沒有多余的傘。 岑清銘:“沒了?!?/br> 父親拐進了超市,出來的時候手里拎了三把傘,他把傘放在岑清銘得腳下:“備在家里?!?/br> 父親只把他送到家門口囑咐了他兩句又開車走了,岑清銘撐著傘在雨里站了很久,站的黑色的路虎完全消失在視線里才轉身上樓。 他把三把雨傘放在進戶門的位置,李嬸端著姜湯過來,把他的書包接了過來。 “岑總特意讓我煮的?!崩顙鹫f。 岑清銘瞥了一眼那姜湯,他知道李嬸不過是想靠這一點綿薄的力將他們的父子關系拉近一些罷了,他不戳破,咕嘟喝完了一碗,李嬸給他端了飯菜,岑清銘說他不想吃,在李嬸的叨嘮下轉身上了樓去了。 晚上的時候,他被班長拉進了班級微信群,白天安安靜靜的同學們,晚上在群里個個生龍活虎,以前在一中,他們班沒幾個人玩手機,大家一門心思撲在書里,把高考當成人生最重的里程碑,犧牲掉一切來給高考讓路,現在看著面前刷屏很快的聊天記錄,就像一堆人嘰嘰喳喳的在耳邊討論,他嘴唇抿了抿。 「兔子」:這誰??? 「賣肥腸的歐巴」:轉校生 「胖呆」:歡迎新童鞋 「賣烤魚的歐尼」:哇塞,清明上河圖,啪啪啪,了不起了不起。 第四章 檢討 本來只有四五個人閑聊的群一下子因為這句話炸了,何菟早就腦補了這個場景,可沒想到的來的如此之快,快的她猝不及防一口水嗆住了,嗆得眼淚鼻涕四溢。 「倩影」:你們不要嚇到新同學 何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