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李望手一抖,她已經讓戎衣衛去把所有人叫過來。 等到各司各房的總管太監進來,李望的臉已經變成死灰色,顧錦芙看著滿堂詫異望著自己的人,朝李望笑道:“李公公也坐?!?/br> 說著,指了指右側的位置。 在場的宦官們心里一片嘩然,這是變天了! 李望被她憋得連話都不知道要怎么。 眾所周知,原先這當中左側的位置是他這提督太監的,如今她坐了不說,還當著所有人的面讓他坐到為次的右邊。 這不就是讓他自己跟別人宣布,他在天子跟前失勢了! 這里的人哪個不是趨炎附勢沒良心的東西,他坐了,估計以后這些人就都只捧著那魏錦了。 可是不坐,他站著,魏錦卻坐著,更加是告訴別人,他斗不過魏錦。連坐的資格都沒有了! 李望內心天人交戰,也好在他是經過風浪,才沒有被顧錦芙狠狠甩過來的一巴掌打懵。忍了再忍,還是去坐了下來。 如此一來,全場噤聲寂靜,自然是顧錦芙想怎么發號施令就怎么發令。 司膳房的李慶還被扣著,司膳房如今算是無首,司設房死了管事太監,自然也是沒人管。她直接就領了司設房的管事之權,讓身邊從王府跟來的兩個小太監直接去掌管司膳房。 沒有被波及的其它幾監都不敢吭聲,就怕自己在這當頭抓出點錯來,把自己的差也給頂了。 威抖下去了,顧錦芙心里別說多暢快,拉著李望說去給天子復命。 李望只能再乖乖站起來,就真的像成了她的小跟班,唯命是從。 李望把自己的手心都給掐爛了,除了心里屈辱外,一點也不敢表現出來。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出了內衙門,顧錦芙又笑笑轉身和他說:“李公公在戎衣衛那里也受驚,還是先去休息吧,陛下跟前暫且有我。你休息好了,才更好在御前當差不是?!?/br> 說罷,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甩袖就走。 在宦官里說一不二,威風半輩子的李望再也受不住,被氣得眼前一黑,就那么直直倒在內衙門大門口。 正從里頭撤出來要去轉告手下小崽子們最近夾尾巴做人的一眾宦官都看得真真的,卻只是嘴里喊著李公公,真正上前的沒有幾個。 顧錦芙心情不錯往乾清宮去,想到自己剛才又借著趙祁慎狐假虎威的,絞盡腦汁準備好話拍馬屁。不然依他的小心眼,肯定又得給她記上一筆。 正走著,看到有人從后宮方向抬著個空輦匆忙往西邊去。 西邊是慈寧宮的方向,如今趙祁慎才剛剛登基不到十日,后宮并無妃嬪,只有大行皇帝的宮妃?;径甲〉阶詈筮吶?,有禁衛把守著那道宮門。 大行皇帝是趙祁慎堂哥,自然是不能讓宮妃出現在他面前,要是鬧出什么風言風語的,太后這臉面可沒地兒放。 如今后妃還能用輦的,也只得是劉皇后一人了。 但又抬了個空輦。 顧錦芙留了個心眼,讓身后的一位戎衣衛去查查看是怎么回事,她拾階而上,準備去哄趙祁慎高興。 作者有話要說: 趙祁慎:就知道借朕的勢,譴責! 顧錦芙一叉腰:我是陛下派來收拾你們的。 趙祁慎心里高興地傻樂:嗯,就是這味道,真香。 第9章 乾清宮里,大殿已經不見趙祁慎的身影,顧錦芙心里嘀咕著說辭往東暖閣去。 菱格門前站著兩個低眉順眼的小太監,她探頭探腦看了眼,當即有小太監就先低聲跟她說:“魏公公回來了,剛才次輔來過,一盞茶的功夫就走了。陛下就往內寢去了,但也不喊宮人伺候,小的們也不敢到御前去?!?/br> 到底是新來的天子,他們到現在也沒摸透個脾氣。 以前是看著李望眼色辦事,但剛才親耳聽到天子奪了李望的權,現在自然是以眼前這個魏公公馬首是瞻。 顧錦芙心里亮著呢,朝他友好一笑,就踮著腳尖進去,跟作賊一樣還壓輕了聲音喊:“陛下,您是歇下了嗎?” “別在那里跟只鼠兒似的,你那破銅鑼一樣的嗓音我又不是沒領會過?!?/br> 淡淡的聲音從大紅落地罩后頭傳來,顧錦芙當即繞到后面去找人,就看到他明黃色的身影立在那里。 猛一看去,偉岸英俊。她眨巴眨巴眼,心里告訴自己他這皮囊是迷惑別人的假像,剛才還嘲笑她聲音是破銅鑼呢。 “您站這兒做什么?” “是想事情想入神了,站著就沒動,結果你回來了?!?/br> 顧錦芙哦了一聲,他又問:“內監的事情好了?” 來了來了! 顧錦芙聽到他發問,忙聚起十二分的精神,笑彎了眼回道:“全有您替奴婢撐腰,暫時是穩妥了?!?/br> 趙祁慎抬手就要去掐她臉,又這樣說話! 結果顧錦芙這回躲得飛快,嘿嘿笑著就退后了兩步:“聽說次輔來了?!?/br> 討好的話他不愛聽,她當即轉移話題。 趙祁慎掐了個空,只能收回在半空中的手,把手往身后一背,嗤笑道:“我的魏公公可真是厲害了,轉過身回來就知道朕和誰接觸了?!?/br> 他要是不笑,顧錦芙還當這個是警告,他一笑,根本就不怕更是嬉皮笑臉了:“次輔那么大一個人走動,誰看不見呀?!?/br> 這臉皮是真厚。趙祁慎懶得跟她斗這種小心眼兒,外頭就稟首輔及戶部尚書一應人等前來。 顧錦芙雙眼一亮,說道:“看來是要給您稟賬本的事情了?!?/br> 早上施的威,現在就見效了。 趙祁慎也意外首輔來得快,估計是盯著次輔,就怕次輔再給他上眼藥,所以這老狐貍先來表忠一番。 不管是哪種,趙祁慎心里都在冷笑,什么也沒說一抬腳就往外走。 顧錦芙忙跟上,等著看那幫老臣究竟說什么。 結果是和她猜的一樣,等捧著那些賬目給趙祁慎過目的時候,她居然一點期待感也沒有了。 趙祁慎留下賬,說了句朕知道了,就揮手讓他們退下。 顧錦芙見他別的一字沒說,免不得好奇覷他幾眼,卻見他又打開賬本,在標注后宮用度的那幾頁來回翻看。 她湊前去,都是些給劉太后和皇后一眾妃嬪的用度,什么用綢多少,添金銀玉擺設多少,尋了什么珍寶。尋珍寶的那些后頭還有戎衣衛的字樣。 “后宮那么些妃嬪,花銷大也是正常?!?/br> 說著再認真去看,發現還是些生活用度。結果才說一句,臉頰微微一疼,他有些粗糲的手指頭就已經捏著她那點腮幫子rou了。 她哎喲一聲,余光掃到他居然挑眉笑,隨后才松的手。 顧錦芙在心里翻了個白眼:這人怎么那么幼稚,都十九了,要及冠了,還跟小時候一樣掐她的臉! 剛才沒掐著,還要事后找場子。 趙祁慎不用想也知道她在心里罵自己,誰讓她不知道自己心思,什么時候把她掐醒了,他就不動手了。他把賬本一合,也不跟她解惑自己看什么,吩咐她磨墨批折。 雖然提了她為掌印太監,但內司監還是牛鬼蛇神都有,這些天的奏折根本就沒打算派下去,都是他坐在案前一本本地看。 這一整日,幾乎就沒有別的事了,除了吃飯睡覺就是跟著他看折子,一直看到乾清宮燈火通明。 顧錦芙終于累得在打哈欠,他掃了她幾眼,放下筆:“一會有人送宵夜,你到側殿沐浴,晚上還留我這?!?/br> “您就不能放我回去睡個好的?在您這里,我精神緊張!” 她終于抗議,趙祁慎抿抿唇,看到她疲憊的樣子,到底是將人放走了。 回到自己的屋子里,顧錦芙高興得直接就到床上滾了兩圈,然后才吩咐小太監去抬水沐浴。 她的束胸都纏快兩天,勒死她了。 然而,等到都松開后,她對著銅鏡又有些沮喪。 這跟她早上吃的小湯包一樣的兩坨rou,什么時候才能成為發得大大的饅頭?! 真是這幾年束的沒身形了? 沮喪過后,再穿起男式的中衣時,她又覺得這樣沒啥不好,反正一馬平川對她的身份才更有遮掩度。 這天晚上,顧錦芙夢里夢到自己出宮了,宮門口接她的是她父親。 父親還是記憶里的樣子,下巴一撇小山羊胡子,瞇著眼笑,再慈祥不過。 然而就當她飛奔過去的時候,天降兩個大金盆,咣當就砸她腦袋上頭。趙祁慎如神仙一般從天降到眼前,怒目相視。 他似乎要質問什么,她卻被嚇醒來了! 坐起身一抹額頭,全是冷汗,心驚地想—— 這算什么,拿人的手短么???! *** 趙祁慎當朝立了一次威后,朝廷里再安靜不過,事事都顯出一種往好方向走的井井有條。 司內監里,以前圍在李望身邊的幾乎不見了,李望每日坐在內衙門都兩手清閑,一杯清茶伴一日。 顧錦芙那里跟著趙祁慎本就不清閑,再加上有內監的一些瑣碎事情,倒顯得她比趙祁慎這天子還要忙。 忙忙碌碌地過近半月,上回讓去打探后宮事情的戎衣衛再來回稟。 她走到外邊的廡廊下,那人湊到她耳邊低聲說:“似乎是太后生病了,這些天日日都讓院判請脈,連劉皇后都在跟前?!?/br> 太后生病了? “上回不是說可能是劉皇后不適?抬著空輦過去的?!彼聊チ艘幌?,覺得哪里不太對。 “可能是上回劉皇后以為太后不好,受驚過度吧?!?/br> 那戎衣衛也不能肯定,后宮的事情也確實不是好打聽。 顧錦芙頷首,那戎衣衛便退下繼續去當差了。 正值是交接班的時候,鄭元青到御前接崗問安,就看到她穿著緋紅宦官袍的身影立在屋檐下。 帶著些燥熱的風吹得她袍擺輕揚,她似乎是在想什么,眉宇沉靜,側顏清秀有著玉一般的溫潤。 她似乎是察覺到有人在打量,猛然抬頭,與他視線對上的時候,那沉靜就成了冷漠。 鄭元青當即移開視線,進了大殿,腦海里是昨天父親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