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
第137章 欣慰 日子過得飛快,訓練結束完沒有多久, 就迎來了顧見月的婚禮。 婚禮前夕本來顧云開是打算在家里安排一個單身派對的, 特別是邀請一下溫靜安跟夏普, 結果當事人顧見月抱著關愛珍惜動物的心態十分誠懇的拒絕了。 理由是工作還沒有完成。 顧云開萬萬沒想到顧見月居然工作狂到了這種地步,直到他還有簡遠大晚上的跟著顧見月在第二天的婚禮現場重新走了一遍流程才意識到顧見月搞不好有點癥狀輕微的小小的強迫癥(婚前綜合征里的憂慮癥), 她近乎神經質的反復確認著每個環節,每樣東西,每個氣球等都擺在它們應該在的那些位置上。 舉辦婚禮的場地在庭外, 抬頭可以看得到漫天燦爛的星河, 如果天氣預報沒出錯, 而雷雨也沒有那么興奮并殷勤的來參加婚禮,按照正常發展, 明天也應該會是一個非常美好的晴天, 還會有一個相當完美的婚禮。 這是顧見月在法律上可以享受到最后單身的日子, 等到了明天結完婚, 她的未來就緊緊跟另一個男人扣系在了一起??傊疄榱肆璩績扇c的化妝跟換婚紗,顧見月很顯然也不打算睡一覺了, 至于作為大哥跟“大嫂”的顧云開和簡遠已經沒有舉辦派對了, 這會兒當然也免不了舍命陪君子, 跟著顧見月一塊兒通宵熬夜。 庭院里基本上已經擺好了桌子, 不過也只有桌椅而已, 顧見月到處晃了晃,不知道是從哪張桌子的底下拖出了一箱啤酒出來,她又翻出三個高腳杯來一一擺開, 虎視眈眈的看著顧云開跟簡遠,簡遠小聲嘀咕道:“原來是在這里等著我們啊?!?/br> 顧云開仔仔細細看了下那箱啤酒,箱子不小,規格是十六瓶一箱,他不像簡遠那么不注意細節,悄悄提起了心,暗道這件事恐怕善了不了了。 顧見月大馬金刀的坐下來,徒手擰開了瓶蓋,面無表情的給三個寬肚的高腳杯都倒得滿滿當當,一瓶酒下去了三分之二。顧云開心里剛咯噔一聲,就聽見自家親meimei開口說道:“別的不多提了,這么多酒隨便喝,不夠我再開?!?/br> 眼瞧著這架勢沒完,顧云開抱著死一個總比死一對好,忍不住推了推簡遠,淡淡道:“你去彈個背景音樂怎么樣?”庭院里頭是有鋼琴的,畢竟這物件比較龐大,攜帶不方便,是郝家給樂隊準備的,簡遠正躍躍欲試著,聽到情人的提議可謂十分委屈了。 不過簡遠十分上道,他很清楚的知道不管男朋友說什么,哪怕聽起來是詢問,事實上都是肯定句,絕對不要違背比較好——這是網上許多熱心網友的慘痛經歷,充滿著歲月的悲哀跟滄桑洗禮之后得出的經驗結論,真摯的提議給了簡遠。 趁著顧云開不注意,簡遠把那一整杯的啤酒喝光了,這才蹦蹦跳跳的跑去鋼琴那邊彈琴,他剛揚開衣擺坐下,忽然意識到顧云開還沒有點歌,就扯著嗓子喊道:“云——開——,你想聽什么啊——” 這是個好問題。 顧云開沉思了片刻,倒是顧見月笑嘻嘻的放下了酒杯,打了個嗝兒后,滿臉笑容的說道:“遠哥,彈你送給我哥的那首曲子吧,就是萊奧落選的那首,我可喜歡了?!焙嗊h長長的應聲飛了回來,隨之一同響起的,是溫暖纏綿的旋律,曲子里充滿了輕松歡快的節奏,曲調行云流水,簡遠連多余的準備都沒有,簡直像是坐下來即興彈奏了一曲。 看得出來顧見月沒有撒謊,她的確相當喜愛這首曲子,幾乎是在第一個拍子起來之后她就跟著一路哼了起來,聽起來跟無字歌似的,手指落在膝蓋上輕輕順著節奏打拍。顧云開雖然沒搞清楚拿高腳杯喝啤酒是什么社會的喝法,不過不影響他將整杯酒滿滿的灌了下去。 在娛樂圈里久了,迎來送往,晚宴應酬,酒量自然而然也就上去了,不過不知道是近來顧云開喝酒容易上臉,還是今天的確是個值得高興的日子,只是一杯啤酒下肚,臉上就微微泛起了點紅暈。他今天帶了樣禮物,跟顧見月安靜無聲的喝掉了三瓶啤酒之后,就從口袋里摸出了那本房產證來。 顧見月一下子怔住了,口中的聲音不知不覺的停了下來,浪漫的音樂還在空氣里無憂無慮的飄蕩著。顧云開掩著煙口,打火機蹭得亮起,火苗舔舐上煙草,他深深吸了一口,不知道這個時間該跟顧見月說些什么,他從沒有這樣的經歷,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 顧云開就這么夾著煙,坐在夜風里,沐浴著星辰與月光,他看著煙裊裊娜娜的飄著,突然覺得有點想笑。他們倆都太忙了,本來約定好今年清明去掃掃墓,可之后還是沒去成,倒是顧云開知道了地址,一個人去墓園看了看,那里頭埋葬的不是他的親人,他就那么站著,無悲無喜,跟看其他的墓碑沒什么不同的感受。 可是顧見月不太一樣。 他抬起頭,凝視這個女孩子平庸無比的面容,這具柔弱的女性身體里潛藏著強大而堅韌的靈魂,她并不完美,卻是顧云開見過少數美麗的人之一,并不是指外表,而是性格跟能力。顧云開知道自己這時候應該說點什么的,可是他想了想,只是把煙挪到了嘴邊,又抽了兩口,向來巧舌如簧的他像是一下子啞了,什么都說不出來。 顧見月垂著臉,看不太清楚容顏,她像是抽了抽鼻子,也可能沒有,簡遠的音樂太動聽,連夜風都溫柔了下來,靜悄悄的,四周仿佛有蟲鳴的聲音,煙灰掉了半截在地上的時候,顧云開終于想到了一個合適的開頭,他看了看那些彩色的小燈泡,纏在一條線上,五彩斑斕的像是公園那日的活動,他問簡遠的那個問題。 當時那個盲眼的女孩子,什么都沒有了。 可現在不一樣了,這個女孩子就要有自己真正的家庭,新的親人,美好的未來跟幸福了。 “你什么時候把它買回來的?!边@次顧見月吸了很大一口氣,不再是幻覺了,她捂著鼻子抽了抽氣息,眼圈微微有點泛紅,然后她舔了下嘴唇,把那本紅色的小本卷了卷,塞進自己的衣服里,目光從眉眼下探出,盈盈的笑了起來,故作輕松道,“所以是驚喜?” “是啊?!鳖櫾崎_輕輕的笑,煙在風里頭燃得不合時宜的快,地上多了一大堆的空酒瓶,兩人就著閑話的功夫灌下去了不少分量。大概是彈歡了,簡遠已經換了其他的曲子上陣,估摸是即興演奏起了興致,洋洋灑灑的彈奏起來,那些音符在空氣里蹦跳著,爭前恐后的鉆進耳朵里頭。 顧見月看著他,忽然問道:“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話想跟我說???” “是有幾句,說了怕你覺得啰嗦,不說又覺得好像少了點什么,打了半天腹稿,支支吾吾的也講不出來?!鳖櫾崎_輕輕嘆了口氣道,“還好一輩子應該也就只有這么一次,硬著頭皮多想想,總能想出來的吧?!?/br> “那……你想跟我說什么?” 顧云開看了看她好一會兒,那些勸她跟郝英好好相處,還有孩子之類亂七八糟的事紛亂的在腦子里頭一股腦的涌了出來,可他張了張嘴,最后卻只是道:“不管怎么樣,哥一直在家里等你,你想什么時候回家,就什么時候回家?!?/br> 顧見月抿緊了唇,她眨了眨眼睛看著顧云開,又使勁的眨了很多很多下,好像那樣就不會有什么眼淚從眼眶里溢出來一樣,然后稍稍別過臉去,好像半開玩笑似的哽咽道:“胡……胡說什么呢,怎么突然說這樣的話,人家都說勸和不勸分,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怎么從哥你的嘴里說出來,就好像我先留了個退路似的?!?/br> 一直以來,盡管顧云開從來沒有把顧見月當做自己的累贅過,可是聽到她即將結婚時的消息,還是忍不住松了口氣,因為他心里始終覺得,他跟顧見月并不是一家人,他至始至終只是占用了“顧云開”的身體去照顧顧見月,現在能找到顧見月真心想要的人照顧她,跟她一起生活,讓她高興快樂,無異于自己的責任可以放下了。 然而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刻顧云開卻忽然覺得,自重生以來的任何一個時刻,沒有哪個瞬間的顧見月比起這個時候的她自己,更需要照顧。 正是因為她要去向另一個家庭,去向另一個毫無血緣的人的歸處…… 煙燒得已經有些要燙手了,顧云開松開了手指,看著煙蒂掉下去,忽閃忽閃的火星在煙草里涌動著,他將那點星星之火碾滅了,左思右想了會兒,不知道怎么回顧見月的話。他實在是太不適應這樣的場合了,就好像是真正的親兄妹即將分別一樣,他守護了十幾年的小姑娘,要從他的身后離開,投向另一個人的懷抱。 而顧云開卻在擔心郝英未來會不會改變。 也許是塵封已久的“顧云開”本人的情感,對于meimei溫柔的關切跟過度的保護欲,在胸腔里顫顫巍巍的動搖著,連帶著使得顧云開都不堅定了起來,而隨之伴隨而來的,是眷戀不舍跟近乎惆悵的欣慰。 “哥呢?”顧見月忽然給他滿了一杯酒,目光投向了正在鋼琴后頭亂翹的那堆小卷毛,她蹭掉了眼角的那點濕潤,今夜的顧云開像是格外的多愁善感,其實腦海里對父母的印象已經多多少少有些模糊了,顧見月看著兄長眼角眉梢藏匿著的溫情與柔軟,恍惚間已經不知道自己多久沒見過這樣的顧云開了。 從那次解約跌落到谷底之后,顧云開就一直咬著牙慢慢往上爬,顧見月那時跟他分開的太久了,也實在是太陌生了,她近乎畏懼的跟兄長說話,滿懷歉意的,帶著滿腹的愧疚看著他越發理智成熟,有時候冷靜的幾乎不像是顧見月熟悉的那個哥哥。 可那種感情又再回來了,好像兩個人又回到了年少的時候。 “什么?”顧云開不太明白的問道。 “跟遠哥?!鳖櫼娫螺p輕的說道,“我跟阿英還沒有打算要孩子,可是不會太久的,一年,兩年,總歸是有個頭的。我看得出來,你說不打算在娛樂圈里繼續待著,這些天來除了必要的活動,你能推就推,以前是為了好好的生活下去,現在大概也覺得厭倦了吧,被追著罵,被追著黑,我想也是,按照你的脾氣,本來早就該發飆了?!?/br> 顧云開稍稍吃了一驚,他的確有退圈的意思,可從來沒對任何人說過,卻沒想到被顧見月看了出來,其實最早的時候進入娛樂圈,本來也就是顧見月的意愿,又或者是顧見月以為那是顧云開本身的意愿。后來他給自己找那些目的,讓自己去體驗演戲的樂趣,無非也是為了在這份工作里更輕松一些。 生活本來就艱難,假如對自己不曾考慮做的事情還百般抗拒,日子難免過于痛苦了。 “你一直以來都是這樣,什么事都自作主張,自己扛起來,也不跟任何人商量,好像這樣是為了誰好一樣?!鳖櫼娫螺p輕的笑,她稍稍把臉轉了過去,一心一意的看向了簡遠,輕聲道,“他一定要對你很好很好,不然我怎么能放心。像哥哥你這樣的傻子,從來只想得到別人,想不到自己,沒了我時時刻刻的盯著你,我……” 她想了想,其實覺得倒也沒有,哥哥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那么傻了,除了在遇上自己的事以外,他向來都是很精明的。 兄妹倆喝掉了半箱的酒,顧見月去化妝的時候,臉上紅撲撲的連胭脂都不用涂,顧云開站在她身后看著她,化妝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當了大半夜背景音樂的簡遠,猶猶豫豫了片刻,愣是問了句:兩位也要化妝嗎? 顧云開就跟簡遠笑著出去了,這會兒天還很暗,簡遠也不怕臟,坐在外頭的門檻上堵住了路,他捧著臉抬頭看向了顧云開,忽然道:“如果你要哭的話,我的肩膀可以借給你?!?/br> “為什么——”顧云開下意識轉過頭來,簡遠正抱著膝蓋仰頭瞧他,那模樣像是在看什么天上的月光,又像是在看樹梢上抖過的一陣風,只能感覺到真真切切的存在著,卻掌控不住一樣的仰慕與迷戀。他頓了頓,聲音無意識的柔軟了下來,微微笑道:“今天是高興的日子?!?/br> 簡遠歪過頭想了想,忽然說道:“其實見月很可愛,我不介意家里再多她一個,就算養一輩子也沒有關系,她吃得又不多,也很好養活,又好講話?!彼凶屑毤毜那妩c著,仿佛在數什么寵物的優點,竭盡所能的想跟顧云開保留下這份權力來似的,“而且只要她在,你就會很開心?!?/br> 這話簡直像是顧見月似的,那時候顧見月也說過,不介意多養一個簡遠,只要顧云開開心就好了。 “胡說什么?!鳖櫾崎_無奈的笑了笑,“見月長大了,她有了自己想要的歸屬,想在一起的人,總是要離開我的,只是一時半會兒的,多多少少有些反應不過來,在所難免的。我總覺得,她好像還只是個怯生生的小姑娘,膽子小小的,只會煮一碗方便面?!?/br> 簡遠專心致志的盯著顧云開笑起來的樣子,腦子忽然有點空白,他伸出手去牢牢抓住了戀人的手,下意識問道:“那你呢?你……也想結婚嗎?” “如果你說得是婚禮,那我沒有想過,以后大約也不會想?!鳖櫾崎_靜靜的看著簡遠,手指糾纏著,他并沒有握得太松,簡遠自然也沒有放開自己的手,更別提露出什么心灰意冷的模樣,他只是眨了眨眼睛,然后突兀的笑了笑,平平靜靜的說道:“是這樣啊?!?/br> 顧云開不想辦婚禮的原因平淡的幾乎像個謊話,他不喜歡那些麻煩,親朋好友,賓客盈門,其實交往也好,結婚也罷,意義沒有什么不同,兩個人在一起,真正重要的不過就是那本在法律上有所效用的結婚證,其余的過場形式毫無必要,還得花費大心力去準備。 人年紀大了,愛熱鬧是一點,怕麻煩又是一點。 “不過,如果你說得是結婚證,那……”顧云開頓了頓,看到簡遠的眼睛又再亮了起來,他渴望又困惑的看著顧云開,好像對方柔軟紅潤的嘴唇里會吐露出什么不可思議的秘密來一樣,“我已經考慮很久了?!?/br> 簡遠突兀的松開了手,仔仔細細的在口袋里摸了起來,沉思道:“我好像帶了零錢的?!?/br> 顧云開無聲的笑了起來,他站在簡遠身邊,輕輕伸腳踢了踢戀人,讓他別堵著門口,房門里頭顧見月已經化完了妝。那扇門被打了開來,她拖著長長的婚紗,裙擺委地,紅潤的臉上掛著甜笑,她穿了一雙高跟鞋,在底下不太踏實的走著,容貌煥發了與往日截然不同的光彩,吃吃的笑起來:“你們倆剛剛在門口說什么呢?” “阿遠說要找零錢送你們倆一本結婚證?!鳖櫾崎_一本正經道。 顧見月揶揄的看了看臉皮發紅的簡遠,忍不住大笑了起來,她提了提蓬松的下擺,正正經經的說道:“免了,我可不打算要第二本,遠哥的零錢還是留著給你們倆自己吧?!彼哌^來把大半個身體挨在了顧云開的身上,沉沉道,“完了,哥,我后悔了,這一身太重了?!?/br> “郝英真該慶幸今天不用踢轎門,否則得背你進家門?!鳖櫾崎_拍了拍她的手,兩個人趁著造型沒亂之前重新站好了,顧見月不方便坐下來,高跟鞋跟太高又站得怪累的,她嘆了口氣,有一茬沒一茬的跟顧云開貧嘴,可隨著天光微微亮起,顧見月也越來越緊張。 婚禮邀請的人不多,簡遠開車去把洛璇帶了回來,顧云開沒太多跟郝英的父母交流,兩位長輩正喜笑顏開的跟洛璇聊著天。夏普跟亨利出乎意料穿得人模人樣的,反倒是一向端正的溫靜安領帶跟發型都有點亂,看上去活像是個趕了半天地鐵的上班族被急出來的模樣,他大概把自己整理了下,不太好意思的跟顧云開說臨時有點急事。 顧云開沒太敢問是哪方面的急事,只是給溫靜安梳理了下頭發,因為他感覺溫靜安臉上蔓延出來的羨慕快要剎不住車了。 能來到這場婚禮里的賓客并不算多,樂隊收了錢相當賣力,簡遠不知道什么時候偷偷跑去拉起了小提琴,整個婚禮氣氛看上去浪漫無比,中間天空還突然飄飄灑灑的撒下來一大堆的花瓣,把氣氛直接推向了極致。 顧云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抬頭一看,不知道是誰的主意,租了兩架直升機在上空環飛著往底下倒花瓣,新人在花瓣雨下宣告誓言,場景相當夢幻美麗。在神父大聲的宣布新人可以親吻的時候,溫靜安猛然打開了香檳噴了顧云開一臉,樂隊浪漫悠揚的旋律猛然隨著一聲弦響瞬間變動,歡快熱烈的舞曲瞬間激蕩了起來。 漫天的酒花噴灑著,顧云開仰頭看著臺上顧見月帶著點驚慌的笑聲,郝英把她一把抱起在臺上轉了四五個圈。 他抹了把臉,略帶欣慰的想:是時候反擊一下溫靜安了。 然后夏普就歡呼著站上了椅子給顧云開來了一個醍醐灌頂。 第138章 婚姻 婚禮現場是在一座鄉下的莊園內,占地面積相當大, 選在這座莊園的主要原因是它有一片非常浪漫的花海, 而且離一棟相當有名的古老教堂距離并不遙遠。 城市有城市的便捷, 鄉下有鄉下的風情,顧云開忙忙碌碌了一整天, 本來按照郝英跟顧見月的打算是想去教堂里舉行婚禮的,后來因為顧見月想看直升機撒花瓣的緣故,最終還是選擇在精心布置的婚禮現場進行交換戒指, 由于這場婚禮相當私密, 邀請來的幾乎都是親朋好友, 年長的一輩坐在一桌,如顧云開這類盡數歸類到年輕里的, 一整天下來, 簡直像是在香檳里泡出來的一樣。 大概是顧云開平日里頭“人緣”實在是太差了, 又或者是他是新娘子的哥哥這一緣故, 婚禮上鬧騰的賓客所有的火力基本上都集中在了他一個人的身上。而簡遠非但沒有上來幫忙,還連同著一起“助紂為虐”, 歡快的即興演奏了好幾個小時, 直到玩鬧到深夜, 才真真正正開始吃宴席。 大莊園準備的正好, 起碼房間足夠多, 眾人洗過澡后換了衣服,又把頭發吹干了,清清爽爽的走出來時, 廚師已經準備好了新的宴席等著諸位客人品嘗。跟顧云開比較習慣的婚禮酒席不太相同,其實這次的婚禮更接近宴會,大家觥籌交錯,雪白的長桌上擺滿了食物,眾人輕聲笑談著,作為主人公的顧見月跟郝英親密的靠著,輾轉過不同的圈子。 顧云開只簡單的跟顧見月聊了幾句,少女成長成了女人,有了自己的家庭,那些本就留存不多的稚氣迅速的消退去了,精神奕奕的與他們談話,落落大方,沒什么羞赧的模樣。郝英這會兒對著顧云開總算有了些底氣,沒像以前那樣看著就兩腿哆嗦,不過大概屬于由于顧云開請喝的那杯茶的緣故,他還是格外的老實。 顧云開抱著胳膊,看著多少有點嚴肅正經的郝英忍不住笑了起來,對方在婚禮上一口氣對著顧見月說了一大串話,說到差點喘不上氣,也不知道是憋了多久,不過想來也是不太容易,這么多年了終于修成正果了,也難為他那么歡喜。 郝英看著自家大舅子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微笑,下意識往妻子身后藏了藏,有點小緊張,顧見月幾乎要翻白眼了,無奈道:“你不要好像我哥下一刻就會把你打進醫院一樣好不好?” “他還真這么想過?!焙掠⑿÷曕止镜?。 顧云開本就帶著微笑的嘴角,又仍不住微微揚了一些起來:“郝英,你好像對我很有意見???” “沒有沒有?!焙掠⒘⒖贪涯X袋搖晃得如同撥浪鼓投胎轉世,獻上自己最純潔最真摯的表情,認認真真道,“我怎么敢呢?!?/br> 可惜這一招對于顧云開來講,除了簡遠親自施展以外,其他人都毫無效果,他的手指在胳膊上稍稍點了點,扣定了上臂,沉穩道:“所以,這意思是你并不是對我沒有意見,而是迫于某些壓力,不敢對我有意見咯?” 哇靠,大舅子你好像沒有上過大學,而且職業是演員又不是語文教師,用不著摳字眼摳得這么細吧! 郝英的冷汗都快要下來了,一向不好招惹的顧云開卻出乎意料的放過了他一馬:“算了,不開你的玩笑了,要是再繼續逗下去,見月估計就要不高興了?!逼鋵嶎櫾崎_倒不是好心放郝英一馬,只是忽然感覺到對方大概就像是面對簡默或者簡聞時的自己,男人何苦為難男人,突生同病相憐之感,自然也就輕飄飄的放了過去。 畢竟今天是開心的日子,沒必要真讓郝英這么委屈。 郝英自然恨不得馬上離開顧云開這個陰晴不定的大舅子,尤其是在今天這個大喜的日子,他是娶到了老婆,然而也同樣等于帶走了顧云開的珍寶。雖然說岳父已經去世很久了,不過顧云開一個人可比兩個岳父都要難纏,郝英不是很想嘗試在失去幼崽的雄獅面前反復挑釁的滋味。 他有點害怕。 顧見月笑吟吟的看著丈夫跟自己大哥貧嘴,她已經換了件方便行走跟坐下的短款婚紗,沒早上看起來那么華麗美觀,但比較適合動作,悄悄將手上一直握著的捧花遞給了顧云開。早上那一捧她往后丟的時候,活像是故意對準了溫靜安,那束捧花直直砸到了正在跟顧云開聊天的溫靜安懷里。 看著眼前這束嶄新的捧花,顧云開忍不住想起了溫靜安當時錯愕驚訝的表情——實在是畢生難忘。 起哄的菲尼等人基本上都已經結婚了,未婚的愛麗莎正跟亨利蜜里調油,雖然加入了進來,但是礙于禮服沒敢進行太大的行動,夏普則是上躥下跳的根本停不下來,捧花居然一路暢通無阻的直直落到了溫靜安身上,連顧見月本人都驚呆了——她本來只是想讓大家搶得方便點。 溫靜安一整天都對著那束捧花發呆,顧云開知道他情路坎坷,這捧花往好處了說是好兆頭也是好兆頭,可借物傷情,往壞處講也不大不小的算是個刺激,他現在的感情歸宿還空落落的沒個去處,哪有可能短時間內就沾到福氣脫單,不過還是客氣的微微笑了笑,并沒有十分興高采烈的樣子,也看不出什么期待。 大概人失望久了,也就會學著不去抱太多的期望了。 顧云開看了看大多數人,簡遠還在跟樂隊們玩著,而溫靜安在跟亨利還有夏普他們聊著,菲尼游刃有余的在貴夫人當中周旋著,洛璇則端著酒杯,與郝英的父母談笑正歡。至于其余不怎么認識的人,顧云開倒也沒有多加費心去認識了解,那是顧見月以后要認識的圈子了,她會處理好的,就像她每次把顧云開的事情處理的井井有條一樣。 鄉下的夜晚還是有些冷的,他披上了一件外套,風衣的領子立起遮擋夜風,握著顧見月的那束捧花慢悠悠的走向了那間最終被計劃刪除掉的古老教堂。教堂離莊園只不過是幾分鐘的路程,夜間沒有人,鄉間的小路修正的很平順,與城市的鋼筋鐵骨不同,還帶著點泥腥味,蟲鳴響得格外清晰。 顧云開抬起頭,借著月光看向那尖頂的建筑物,從他這個角度來看,月亮仿佛壓在了屋頂上,沉沉的,明亮無比。約莫是民風很好,教堂并沒有上鎖,里側自然是沒有開燈,月光透過一扇扇的窗戶灑下來,一地的霜白。 純手工的彩繪玻璃大概是由于時日久長的緣故,已經掉了不少顏色,看起來幾乎有些蒼涼的古樸,地板倒是重新修整過,踩起來沒有什么聲音,一排排的長椅放得齊齊整整,對稱的能讓任何一個強迫癥患者滿意。 如果不計算拍攝在內的話,顧云開是生平第一次走入這種場合,也是第一次有這樣的心情面對著最前方的圣母像,面容慈愛的雕像安靜無聲的佇立著,大半夜看起來難免有些詭異,然而銀亮的月光又為她添上了一分柔和。 顧云開安靜無聲的坐在最前方欣賞了好一陣,在此之前,他從未想過跟任何人進入這種地方,定許下一生的誓言。人心是莫測的,如果不能遵守住,那么誓言本身就毫無意義,交換誓言的婚禮自然也就成了鬧劇,他不喜歡花大精力做毫無意義的事情,參與一場荒唐的鬧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