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
偏巧顧云開就跟簡遠有關系。 其實顧云開本人并不重要,可是通過他,可以對簡遠,乃至簡默進行炫耀。 這種事說白了就是屎盆子,擦都擦不干凈,孫羿這么多年實錘下來的“好名聲”就拿來潑簡默一盆污水讓他吃個悶虧,再痛快沒有了,他根本不在乎接下來顧見月跟顧云開兄妹倆采取什么措施,今晚上一過他就遠走高飛了。 發長微博最重要的一點是,顧云開能夠牽制簡默。 如果前一刻他爆料了顧云開,下一秒就出了事,那網友會怎么想,媒體會怎么說?也許簡默不在乎顧云開,可總不能不顧及自己的名聲,更別提孫羿還特意買了水軍測試了簡遠的反應,不管那個傻小子的反應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他哪怕就是要扣住自己的人設也得選擇保顧云開。 簡默的微博看得出來還是寵這個侄子的,否則也不會拿官號力挺。 孫羿長期在這趟渾水里爬摸打滾,看人看得再精準不過,他現在就像是在鋼絲上跳舞,一點都疏忽不得,可惜了顧見月那臭女人不上當,否則孫羿拿了錢再坑她一把就更痛快了。不過現在也沒差,這會兒她大概急得快要哭出來了吧。 嘖,可惜了那筆錢。 至于把簡遠洗得清清白白……其實孫羿也是出于兩點考慮,一是怕自己說話太狠真把簡默逼急了,第二是洗得太白未必就是好事,簡遠就算清清白白壓根沒什么關系,也逃不開一個蠢貨的名頭。 拿捏好用詞的分寸,能誅心的。 孫羿再得意不過的拉了拉自己的雨衣,冬日很少會見雷雨,他暗暗咒罵了聲這鬼天氣,抹了把眼睛上冰涼的雨水,甩了一手的水,終于勉強能把眼睛睜開了,外頭的溫度低得嚇人,更別提雨水還順著風直往脖子里灌,他呼出口冷氣,在空中凝結成霧,加快腳步走近了安全屋門口,用鑰匙打開了鎖。 “咔噠?!?/br> 門吱嘎一聲被推開來,天昏昏的暗沉著,冬日的干燥一掃而空,烏云摩肩擦踵的涌來,閃耀的雷霆在綿軟的云層之中穿梭著,細膩濕潤的雨水劈頭蓋腦的澆下來,在地面洇濕開來,陰冷的夜風像是竄過了骨頭縫,叫人從里頭冷到外皮。 黑暗無聲無息的涌過孫羿的腳面。 記者的心猛然提了起來,他猶豫是否是自己太過多疑,門被慢慢推開,屋內漆黑一片,只有嘈雜的雨聲跟轟隆作響的雷霆。 孫羿悄悄松了口氣,剛轉過身將門關上,忽然一道驚雷炸響,他下意識轉過身,自己的轉椅上伊然坐著一個男人,對方極放松的靠著椅背,雙手置于膝頭,模樣看起來與簡默有幾分相似,嚇得孫羿幾乎魂飛魄散,可他很快就意識到對方并不是那個讓人恐懼的存在。 是簡遠。 簡遠的臉上總是帶著笑,他雖然沒有酒窩,但是臉上的笑容卻異常醉人甜美,無害的就像是只小兔子。跟孫羿經常打交道的那些老狐貍相比,簡遠幾乎就是只食草動物,要不是生了個好胎,有簡默照看著,恐怕這輩子都會被人騙得團團轉的下場。 見是簡遠,孫羿不由得松了口氣,既然是他出面,那么程度最多是顧云開那些名譽上的私人恩怨,沒必要太過緊張。 “你是怎么知道這里的?!睂O羿心下一定,可背還是緊緊靠著門板,做好了隨時逃跑的準備。 簡遠十指相對,手肘挨著轉椅的扶手,神色淡然鎮定,雷光又再閃過,照得他往日可愛親切的娃娃臉說不出的恐怖跟詭異,他平靜的說道:“孫先生不是有句口頭禪么?我記得是叫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記得有沒有錯?” 孫羿的臉色微微發青了下,干干笑道:“是嗎,簡先生記性不錯,老孫我自己都記不太清楚了?!?/br> “那孫先生還真是健忘?!焙嗊h用食指輕輕摩挲了下嘴唇,微笑道,“你前兩天還是剛剛對我的男友說過這句話呢?!?/br> 孫羿幾乎要大笑出來了,他慢慢松下了些警惕,暗中譏諷道:差點被唬住,這臭小子到現在都搞不清楚狀況,滿腦子都是戀愛,我還差點以為自己看走了眼,要折在這黃毛小子頭上。既然只是想談顧云開的事,那犯不著逃,指不定這小子待會就被嚇走了。 “怎么?!睂O羿信心十足的說道,他臉上充滿了促狹與譏諷的勝券在握,“簡先生擅闖民宅,恐怕不太合法吧?難道你還想知法犯法,濫用私刑嗎?” 簡遠很想試著笑了起來,可這會兒他心里冰涼一片,怎么也笑不出來,忍不住想著伯伯往日里的模樣究竟是故意假裝出來的,還是已經習慣了這種場合。他在轉椅上晃了晃身體,搖頭道:“孫先生別誤會,我這人只會擺弄擺弄樂器,連殺只雞都不敢,更別提對人了,不過你想要什么,不一定要自己會,花錢能買到很多東西,是不是?” “……什么意思?!睂O羿的手落在了門把手上,他開始有點不太確定自己的猜測是不是正確的了。 “你會不會有時候覺得怪諷刺的,一個人能賺多少錢,未必就意味著他價值那么多?!焙嗊h緩慢的從椅子上站起來,他的身形被黑暗無形的抽長了,“我看過你的新聞出價,三百萬,八百萬,兩千萬,最高的價格是五千萬但是沒成功,可我只花了一百萬就買下了你的命?!?/br> 孫羿臉色慘白,終于意識到眼前這個看起來可愛無害的男人到底是與那個從血海尸堆里走出來的惡魔流著共同血液的存在,他雙腿發軟,想撒腿就跑卻使不上力氣,牙齒打著架,戰戰兢兢的說道:“你不怕嗎?” “害怕?”簡遠輕柔的說道,“我何必害怕呢,你覺得別人會相信元帥為了一句造謠而殺人,還是相信因為你是個間諜才殺了你。名利皆失,比殺了孫先生還難受吧?” 前者太荒唐了!絕不可能! 孫羿不需要腦子都能想得到,網民的確聽風就是雨,只要猛料足夠震撼人心,他們對誰都是一視同仁。不管簡遠這會兒對他的報復存有多大的私心,這件事都會被說得公平公正,大義凜然…… 又是一道閃電,照亮了簡遠跟孫羿的臉。 兩個人的臉色都是一模一樣的蒼白,可落在孫羿眼里,簡遠的面無表情無異于死神再生,有說不出的詭異跟死寂。孫羿忽然覺得止不住的發冷,好像雨水跟今夜的晚風凍傷了他的皮rou跟骨頭,每一塊都被冰凍了起來,輕輕一磕就碎了。 孫羿看到簡遠忽然輕輕點了下頭,然后一條人影從黑暗中悄無聲息的走了出來,黑漆漆的洞口對準了他。 “砰?!?/br> …… 簡遠在回來的路上吐得很慘。 上車的時候幾乎全身都是軟的,雨下得很大,任淵異常淡定的開著車,完全沒在意自己手上剛剛多了一條人命。簡遠有點難受的靠著車窗,從脖子處掏出那個吊墜想要打開看一看,他的手還沒放下去,又忽然攥成拳頭,一動不動了。 “習慣就好了?!比螠Y忽然開口道,他調整了下后視鏡,平靜無波的對簡遠說了兩句話,“有些事不能說出去,可人必須死,就不能走明面。像這種事是很少的,早期的時候娛樂圈倒是的確很亂,翁樓先生當年就出過事,差點沒命,不過現在風氣稍微好些了,你放心,不會經常遇到這種事的?!?/br> “死了二十三個人?!?/br> 簡遠茫然的看向窗外,忽然低聲道:“只是幾張照片而已,他看不見,不知道?所以心安理得,他為什么可以那么心安理得?” “因為心肝這種東西很貴重,不是誰都能有的?!比螠Y聳了聳肩膀,忽然停了車,他從副駕駛位上拿起了那把濕淋淋的黑色雨傘撐開,然后打開車門打算扶簡遠出來。出乎意料的是,簡遠自己探頭走了出來,他站得筆直,臉上還帶著微笑,看不出剛剛慘淡的模樣來,任淵幫他撐著傘,恍惚間覺得他的臉跟自己的頂頭上司那張似笑非笑的臉重合了起來。 任淵下意識問了一句:“還好嗎?” “沒什么不好的?!焙嗊h站在雨傘下,忽然伸出手去借雨水洗了洗,溫聲道,“只是我想洗洗手,剛剛蹭到臟東西了?!?/br> 任淵不置與否,撐著傘送簡遠到了電梯口。 簡遠的兩邊肩膀還是淋了個濕透,今天的雨實在是太大了,任淵把他送到了,就撐傘轉身離開了,簡遠含著微笑看他的背影消失在雨簾里,那把黑色的大傘上砸下一滴滴的雨水,輕輕甩一甩,就能蕩出一片雨花來。 像是濺起的血。 簡遠上了樓,其實他想回家去的,這個夜晚不適合再跟顧云開見面,可是不知道為什么,跟任淵說話的時候,簡遠還是不由自主的報出了這串熟悉的地址。他像是無處可去的飛蛾,下意識前往自己最安心的所在,不管烈火會不會將自己焚化成灰燼。 現在已經九點半了。 簡遠想了想,恍惚想起自己下午跟顧云開的確約定過,說晚上去跟伯伯見個面,大概會晚些回來,大概八九點的樣子。才過去沒幾個小時,可是對他來講好像過去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他安靜無聲的進了屋,濕漉漉的走到了浴室里,沒太在意自己衣服上的水不停的滴落在地板上。 簡直就像是有只水鬼進了家門,顧云開聽到響動出來的時候,就聽見了浴室傳來了水流的聲音,還有地面上一大堆清晰可見的水痕。 他什么都沒說,自然什么都沒有做,只是裝作沒出來過的樣子,回到房間里重新躺好。 簡遠在那段為比賽做準備的時間里就把自己的不少東西搬了過來,兩個人的東西混在一起,有時候幾乎分不出哪些是誰的。他很仔細的洗了個澡,也洗了個頭,生怕會帶上哪怕一點的血腥氣,然后干干凈凈的擦了擦手,才坐在浴缸里安靜的看著吊墜上顧云開微笑著的臉。 然后他慢慢的關上了那個吊墜。 簡遠一絲不茍的換了身睡衣,頭發擦了個半干,被水打濕了的卷發蔫噠噠的趴著,毛巾壓在上面,像是頭毛茸茸的小動物。他這才注意到地板上的水漬,有點不知所措的待在那兒站了好一會兒,最后決定當只鴕鳥視而不見,老老實實的走向了房間。 仿佛兩個世界交疊在同一片空間里,外面狂風暴雨,電閃雷鳴,雨水冷得能化掉骨頭,讓簡遠的心都幾乎要冰冷起來;可當他打開門,一切不好的因素就同時離他遠去了,臥室里很溫暖,他們拍照時用過的紗簾繾綣的順著空調流動的風微微在空中拂動,顧云開捧著書靠在一邊,微微皺著眉抬起頭看他的模樣。 跟以往沒有任何不同。 “把頭發擦干凈?!鳖櫾崎_雖然這么說著,但看著簡遠老實的走過來,還是認命的拿起毛巾幫他仔細又擦了一遍,他起身去拿了吹風機,把那一頭的小卷發又一個個吹得彈跳了起來才罷手,簡遠只覺得整個腦袋都熱烘烘的,幾乎暈頭轉向,分不清東南西北。 “上來吧?!鳖櫾崎_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掀開被子的一角。被窩散發著溫暖的熱度,世界的丑惡似乎一瞬間又離簡遠而去,他前半生所體驗過的一切美好重歸于懷抱,于是他利落的跳上了床,像是條滑不溜秋的游魚入水般滑進了被窩里。 顧云開這會兒暖得不可思議,簡遠小心翼翼的試探著伸過自己冷冰冰的腳去,正在翻頁的對方眉毛不自覺的挑高了起來,表情像是有點兒嫌棄,可仍舊將他容納進了自己的雙腿之間,暖著那雙冷得像是隨時隨地都會化成一捧雪的腳。 “你最近腎虛嗎?”顧云開皺著眉頭道,“怎么一點火氣都沒有,不是剛洗過澡嗎?” 簡遠靠在他的肩膀上,仰起頭看顧云開的半邊側臉,嬉皮笑臉道:“我腎虛不虛你不應該最清楚嗎?”那笑容掛上去沒有多久,很快又消失了,他全心全意的把自己的全部重量賴在顧云開的肩膀上,忽然輕輕道,“云開,你有時候會不會覺得伯伯他很可憐???” 顧云開險些要笑出來,這個世界上最不可憐的人就是簡默了! 你見過勇者摁著大魔王打的游戲嗎?!簡默憑一己之力做到了! “干嘛突發奇想?!鳖櫾崎_稍稍調整了下位置,讓簡遠靠得更舒服了些,漫不經心道,“請問小小簡先生,是什么讓你對兇猛到連獅王都要退避三舍的大簡先生突發此想?” 簡遠下意識搖了搖頭,他沉默了片刻,撒了個再蹩腳不過的謊言:“只是突然就這么覺得,你不覺得很像環衛工人嗎?人人都說得好聽,覺得他們值得尊敬,可背地里還不是對垃圾敬而遠之。所以我突然就想到了伯伯,我想他一直在保護我們,但是從來沒人保護他,覺得有點難過?!?/br> “……” 環衛工人? 簡默…… 顧云開壓根沒看書上在寫什么,他只是按照自己看書的頻率時長習慣性的翻著書頁,免得惹簡遠懷疑。老實說,他壓根不覺得簡遠現在的心情真有這么輕描淡寫,之前因為微博的事生悶氣的時候小音樂家可傲嬌的不得了,就算是凌晨發微博那事兒被他抓住了,也是氣焰囂張,這會兒突然變成霜打的茄子,鐵定有哪里不對。 既然是簡默,那么事情絕不會那么簡單。 “是孫羿嗎?”顧云開翻了兩頁,忽然問道,簡遠下意識僵硬了起來,模樣明顯的讓顧云開再次確定絕不能合伙跟他一起干壞事,指不定被抓的時候對方一緊張就全部都抖露出來了,“你對他做什么了嗎?” “沒有?!焙嗊h回答的飛快,“我沒有做什么,只是跟他說了兩句話?!?/br> 我親自結束了他的生命。 顧云開一把合上書,懷疑的看了他兩眼,又隨即放棄了:“算了,不管你做什么都無所謂,反正我也要告得他傾家蕩產,身敗名裂,你做什么都沒關系?!彼麑絷P了,伸手環住了簡遠,緊緊抱住了對方,低聲道,“別害怕,我在這里?!?/br> 簡遠安安靜靜的靠在他懷里,輕輕應了一聲。 不知道為什么,簡遠這一刻有點想流淚,并非是意識到自己剝奪別人性命的行為,也并非是出于感動。而是簡遠忽然發現,自己根本不在乎那么點微末的罪惡感,他遠沒有顧云開所以為的所幻想的那么好,可對方卻比他所以為的要更完美。 顧云開總是愛開玩笑說簡遠是個天使。 其實事實并非如此。 他才是。 …… 之后“孫羿”的賬號仍然自由的活動著,顧云開也照常的工作著,公關方面在積極的處理,一切事情有條不紊。 簡遠拉開了窗簾,下過雨的冬日陰沉沉的,沒有出太陽,室內并不亮堂,他盤腿坐在沙發上,抱著電腦認真的打起字來,插入了一首新寫的歌。 顧先生的小小簡先生v: 因為近期一些不實謠言,也因為個人想法,會慢慢記錄一些個人感情跟音樂的事情。(有段時間兩者不可分割,所以會一起提及) 在三年前的一個夜晚,我跟顧先生相遇在一個小公園里,那時候顧先生還是個不入流的小明星,我也還是個懷疑自我的彈奏者而不是創造者。經濟不是很寬裕的顧先生站在那里認認真真的聽完了我支離破碎的曲子,跟我說:我會為你買一張音樂票。那時候他看起來很迷人又冷漠,我站在那里怦然心動,還傻乎乎的以為是遇上知音的喜悅。 我想從那天開始,我對顧先生的愛就一直都是盲目的。 想到他就讓我覺得幸福。 [插入音樂:訴我衷腸.wav] 這些事情想起來好像還如同昨日剛剛發生的那般歷歷在目,溫暖美好的與那個黑暗陰冷的夜晚并不相通,簡遠不輕不重的敲擊著鍵盤,忍不住在臉頰上浮現出微笑來。 他懟了一波看好戲的惡意吃瓜群眾跟黑粉并沒有掉多少粉,反倒是加了不少新來的少女粉,幾乎上傳沒過多久,簡遠就得到了不少評論跟轉發。 覺甜:我他媽旋轉上天一個托馬斯回旋爆炸!狗糧好吃,汪汪汪。 醉大臉:哭爆!我擦那些傻批過來看簡先生到底有多愛顧先生,嘴賤的不要污染人家真摯的感情啊臥槽。 折盒:哎,真心喂給狗吃【滑稽.jpg】你倒是真癡情,可惜了,估計人家不入流的小明星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想套牢了吧。 回頭一顧誤終生:樓上可別笑死我了,元帥保護家人保護到簡先生現在出了名才開始有詞條,他的所有消息是最近才出現的,我顧先生當年差點連飯都吃不起,試鏡到處碰壁的小明星能知道簡先生的身份并且套牢他,你是在質疑元帥是個瓜皮嗎? 我超?。汉喯壬菦]戴濾鏡這一見鐘情太夢幻迷人了,不多說了,我這就帶著一麻袋硬幣下樓蹲公園的表演藝術家了。 你真好看:樓桑你確定自己能蹲到像簡先生顏值這么高的小哥哥? miss:瞎說什么大實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