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郝英幾乎都要哭出來了:“大舅子,你都是這么安慰人的嗎?” “先別這么喊我,你們指不定能不能成?!鳖櫾崎_知道來龍去脈之后就立刻撕下了溫和可親的假象,冷淡的拒絕道,他并不太擅長處理復雜的家庭關系,光是簡遠那一大堆生活在童話故事里的家人就足夠他頭痛了,也懶得去解決郝英父母的麻煩事。 他終究是個外人,見月也是個外人。 協調妻子跟母親之間的關系是郝英應做的事情,跟他無關,更不該由他出面。 郝英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被顧云開的冷酷被碾碎了,明明是對方讓他開口的,臨到頭來又不幫忙解決,還大開嘲諷,他整個人簡直都要風中凌亂了。 “所以你沒什么提議?” “沒有?!鳖櫾崎_慢條斯理的夾起一塊白嫩的魚rou,疑惑道,“我為什么要給你提議?” “那你……讓我說這件事情是……” 顧云開理所應當的回答:“因為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如果你們倆打算分手,我總該知道我應不應當揍你一頓?!?/br> 不能打他!不能打他! 郝英盡量克制著從心頭涌起的悲憤。 這頓飯最后是顧云開買單,他平靜的拍了拍郝英的肩膀,輕飄飄丟下一句勉強算是鼓勵的“好好解決”,就毫不猶豫的坐上車離開了,瀟灑帥氣的一塌糊涂。郝英的車緊隨其后,女助理端了端自己的眼鏡,緊張的匯報著接下去的工作安排,可郝英卻只覺得疲憊。 顧見月很少會親手做什么東西給他,更別提是圍巾了,她只會花錢隨便買些奢侈品轉交給郝英。 郝英從沒想過自己收到這條愛心圍巾居然會是在兩個人關系快要崩潰的時候,還是由一直看他不順眼的顧云開送過來的。 “下午的會議挪遲一個小時?!焙掠⑵v的坐進車里,把頭靠在了玻璃上。 “郝總,你別開玩笑了……” “理由就說我被車撞了,生死不明?!?/br> 郝英擺了擺手,灰心喪氣的模樣讓一臉緊張跟暴躁的助理安靜了下來,對方掏出手機處理取消會議之后的麻煩,當然不會用那個可怕詭異的理由,她小心翼翼的看著顯然處于不正常情況下的郝英,原諒對方這數年來唯一的小任性,溫聲問道:“郝總,您怎么了?” 我覺得很難受。 郝英慢慢攥緊了那條花色的圍巾,忍不住閉上了眼睛,從很久以前他就清楚,顧云開永遠會是他們倆之間難以橫跨過去的一個大問題,他也一直以為,他們總是能解決掉這件事,要么他妥協,要么見月妥協,可總會有別人不愿意妥協,而顧見月很顯然不愿意讓一點點步。 天宇公司那次造謠幾乎讓顧見月草木皆兵,她本來就有點病態的哥哥保護欲像是一條江河沖進了大海,擴開的無邊無際。 有時候郝英幾乎都懷疑要是自己跟顧云開掉進水里,顧見月絕對會毫不猶豫的直奔顧云開,但是他也知道,在顧見月的心里,自己占據著獨一無二的地位,否則那天郝母說出那番抱怨的時候,她不會只是無聲無息的走掉。 阿月,你看啊,只要你多愛我一點,我就不能死心。 “接電話?!?/br> 顧見月的聲音忽然在身邊響了起來,郝英一個激靈摸進了口袋——這是顧見月來電的專屬鈴聲。 “我哥他是不是找你了,你別跟他說……” 晚了……完了,我死定了。 郝英愁眉苦臉了半晌,良久沒有開口,那頭的顧見月突兀焦急了起來道:“喂,阿英?你在不在?你怎么不說話,你現在人在哪里,你說話??!你沒事吧?” 許久,郝英才開了口,卻鬼使神差的問道:“那條圍巾,你為什么不送給我?” “……” ……………… 溫靜安的家與其說是豪宅,不如說是莊園。 八月十五的私人邀請并不只有他們幾個人,溫靜安雖然退圈多年,但畢竟人脈廣泛,否則也不會剛剛回圈事業就又火紅起來。而且正如之前顧云開所想,梁云跟他關系親密,這次自然也來了,而劉易斯與溫靜安是鄰居,同樣受到了邀請。 眾人待在能容納十幾對情人隨意跳舞的巨大客廳里互相簡單認識了下,很快就形成了各自的小圈子,這畢竟是個私人派對,人并不算多。亨利被驚呆了,他縮在夏普跟顧云開身邊,驚詫的說道:“我從來沒想過靜安居然是這種有錢人,他的一個月的電費大概就比得上我拍一部電影了吧?” “大驚小怪?!毕钠蘸苁遣恍嫉暮吡艘宦?,端著瓶雞尾酒暢飲著,顧見月笑瞇瞇的拈著杯紅酒,四個人待在客廳擺設的雕像下欣賞那些裝飾品。 顧云開倒是忍不住想起了溫靜安的那些話來,待在這種豪宅里,除了管家跟傭人,孤身一人的確怪難受的。 按照夏普現在的身價,他要想買這種莊園,也并不是什么難事,大概只是單純的不想買,或是覺得這么大的空間沒有必要。顧云開原本倒是很欣賞這種豪宅,不過自從跟簡遠在一起之后,他反而更欣賞起那個簡陋的小窩來,狹小逼仄的空間,卻異常溫馨舒適,明明邁不開腿,東西也不得不借助各種各樣的空間布置來擺設,可卻總是讓顧云開想起那個誰都沒有將心意說出口的夜晚。 也許欣賞的不是地方,是人。 顧云開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他正走神著,溫靜安剛好從梁云那脫身出來,愉快的走到了他們四個人的圈子里來,亨利最先發聲,大驚小怪的問了溫靜安不少與這座莊園相關的事,溫靜安也耐心的一一回答了。 他買這座莊園的理由很簡單,因為足夠大,可以放很多東西。 根據溫靜安的說法,他曾經買下來的那間屋子經常放不了多少東西就直接放滿了,換了這座莊園之后,現在收藏室才只滿了一個。 有錢人真會玩。 現在還在賺錢養工作室,沒錢買豪宅的顧云開只能默默在心里給土豪溫點贊。 四人交談了片刻,顧見月忽然看了看手機,然后抬頭微笑道:“我有些事先離開一下,去接個人,很快就回來?!?/br> 溫靜安笑著點了點頭,今天顧見月穿得相當漂亮,她長相雖然不算出眾,但化妝的水平不低,打扮起來也很有氣質,白藍漸變的裙子在風中微微蕩起漣漪,像是只從花間躍起的藍閃蝶。 “她接誰呢?” 夏普趴在顧云開的肩膀上問道。 “不知道?!鳖櫾崎_也有點好奇,他搖了搖頭道,“我沒聽說今天還邀請了什么人,她走得近的……你有聽說菲尼要來嗎?” “你怎么對你meimei一點也不關心?!毕钠諏λ藗€大大的白眼,隨即又說道,“我跟菲尼的朋友圈不怎么重疊,她要怎么玩我一點都不關心,所以我也不知道?!?/br> 唯獨知情的溫靜安笑而不語。 溫靜安的家相當大,而且非??諘?,不過因為設計的恰到好處,并沒有讓人產生距離感,也不至于讓人感到有種空而不實的感覺。風格相對來講比較古典跟繁雜,不過不會給予沉悶的壓抑感,個別小角落還擺設著綠植,帶來勃勃的生機。 大廳貼近墻壁跟過道的地方懸掛著柔軟的沙發秋千,旁邊則有一架木柜,放著不少玻璃制品,顧云開走近仔細看了看,絕大多數都是動物,還有些就是設計奇特外加有點抽象的藝術品了。 夏普向來不怎么客氣,直接撲進了沙發里,帶動著秋千晃了晃,亨利則跟在他身邊小心翼翼的坐下來,抱著個棉花糖模樣的抱枕,兩個大小孩一起玩那個看起來就柔軟的像團云朵的沙發。顧云開打量了會兒墻壁上的掛畫,又轉過身對溫靜安說道:“你會不會陪我們太久?” 溫靜安從冰桶里抽出瓶酒來徒手擰開蓋子,對著顧云開眨了眨眼睛,遞過酒后微笑道:“我在期待一個場景?!?/br> 顧云開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啞謎,不過既然派對的主人自己都不介意,他當然也不會多話什么,接過了酒瓶,溫熱的掌心被冰得一陣發冷,他緩緩說道:“最近進展怎么樣?就你那個,有點小好感的,有發展的打算嗎?” “你真的要問這個?”溫靜安失笑道,“我還以為你不會想參與我的戀愛了呢?!?/br> 顧云開拍了拍他,無奈道:“干嘛說得好像我想參與進去一樣?!?/br> 溫靜安一愣,隨即意識到了自己話里的歧義,忍不住大笑起來,他抬頭喝了口酒,聳聳肩道:“反正就那樣吧,對了,你知不知道你海報被偷的事?” “什么?” “就《優雅男士》的事兒?!睖仂o安壓低了聲音說道,“當時銷售的時候你貼在外面的宣傳海報總是莫名其妙的失蹤,本來以為是被吹跑了,因為數量不多,情況也不嚴重,所以就沒張揚開來,前不久被媒體挖出來是被粉絲偷走了,理由都是店家不讓買,還天天掛在外面炫耀,之后她們都是愿意補錢,但是不肯退貨?!?/br> 顧云開哭笑不得道:“什么?我沒聽說啊?!?/br> “我記得上次《優雅男士》被偷海報的還是翁老前輩?!睖仂o安突然悶聲笑起來,“你未來不可限量啊?!?/br> 翁老前輩原名翁樓,他是偶像出身,整個人生堪稱被臉拖累,本人相當多才多藝,演技跟歌聲雖然算不上超神但是也可以說得上靠譜,排行全球前十的高收視率電視劇有三部都是他主演的,而帝國最經典的老劇前十則超過半數都有他的身影,一輩子只拍過五部電影,每部都是經典,整個人堪稱是時代的潮流,他出道的那段時間里,要是剃了個寸頭,你就能看到滿大街都是寸頭;要是燙個卷發,滿大街男男女女就都是卷發。 常年占據全球最性感男人第一位,底下換了又換,他愣是沒動過。 直至如今。 甚至有段時間詞條還開創了一個“翁樓效應”,稱他是近百年來最奇跡的男人,而且這個男人還處于最奇妙的時代,他正火的時候帝國與聯邦之間的關系還很尷尬,國內的情況水深火熱,娛樂事業堪稱青黃不接,是翁樓逆轉了娛樂圈的形勢,走到了最高處,風靡全球。 非要形容的話,他對帝國人有點像米國隊長之于米國,都是一個時代的精神寄托——當然,兩個人是不同意義上的。 對于業界里可遇不可求的現象級作品,對翁樓而言簡直就如同家常便飯,不過也是這個原因,導致了翁樓最終沒能結婚,畢竟全民公敵不是開玩笑的,那時跟他傳出緋聞的女明星都會立刻“隕落”,不管是人氣還是名聲統統一落千丈,最嚴重的時候據說交往的女性甚至被粉絲蹲點丟番茄雞蛋,險些鬧出人命,而且還有粉絲哭著鬧著要自殺——不過這是不是媒體的炒作就不知道了。 而翁樓的消失也很具有戲劇性,他本身是個孤兒,后來被一個沒落的戲班老師傅撿去養大當傳人,從小就學戲,老師傅對他很嚴苛,非打即罵,但教得也很用心,幾乎把所有的本事跟積蓄都留給了翁樓。而在翁樓十七歲外出打工時遇上了星探,從而走上了星途,之后就是他近乎開掛的人生,等到他四十三歲的時候,翁樓宣布息影退出圈子——當時舉國哀戚,還有不知情的聯邦人差點以為帝國的皇帝嗝屁了,險些舉國歡慶,然后翁樓息影的消息就傳到了聯邦——接下來的傷心事也不必多說了。 自那場新聞發布會之后,翁樓就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如果翁樓還活著的話,現在大概也有六十歲了。 在翁樓出道的二十六年里,他創造的奇跡幾乎無人能夠超越,只能說對的時代遇上了對的人,有些事總歸是可遇不可求的。 “我可不敢那么想?!鳖櫾崎_微微晃了晃酒瓶,微笑道,在每年都會冒出可怕新人的娛樂圈里,淡出視野近十七年的翁樓對他而言簡直就像上個世紀的人,更別提翁樓最火的時候,“顧云開”估計都還沒出生,兩個人的年紀差距三十多年,翁樓是屬于顧爸顧媽那個時代的人了。 兩個人正聊著,顧見月挽著穿著得體的郝英就翩翩走了進來,她微微笑道:“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先生?!?/br> “很高興見到諸位?!焙掠⒁参⑿χf道。 兩個人活像是跑來唱雙簧的。 夏普一見有熱鬧,立馬從沙發上竄了起來,相當狗腿的跑來杵在了顧云開的身邊,恭恭敬敬的幫他拿住了酒瓶,然后轉手就遞交給了亨利,興致勃勃的賴在溫靜安身上看著好戲。顧云開氣定神閑的抱著手,若有所思的打量著顧見月跟郝英,忍不住微微一挑眉毛:“說吧,怎么回事?!?/br> “我給靜安哥介紹了個工作?!鳖櫼娫抡A苏Q劬?,風一吹,郝英立刻會意的幫她把頭發挽到了耳后,單身狗夏普立刻受到了暴擊,蹬蹬蹬往后退開好幾步,扯住亨利意志消沉的跑去找劉易斯喝酒了——他們倆之前也合作過。 溫靜安悶聲笑了起來,他看了看顧云開的表情又看了看顧見月跟郝英,滿足的嘆息道:“我就是想看這個場景?!?/br> “這個場景?”顧云開忍不住挑起了眉毛。 “是啊,你表情崩塌到一片空白的場景,我實在是期待很久了?!睖仂o安愉快道,“聽過出丑效應嗎?你這會兒看起來真的很可愛,比以前可愛的多了?!?/br> 顧云開諷刺道:“那我還是寧愿自己在你心里更完美一些?!彼共皇钦娴暮苷痼@,只是一下子有點呆住了,沒想到他們倆關系恢復的這么快,那他當時請郝英吃飯的那一頓豈不是白白浪費了??? 雖然不是很在乎請客的那點小錢,但是…… 總之就是有種白忙活了一場的微妙感。 “所以你今天邀請了郝英來,特意跟靜安說了卻沒跟我說?”顧云開皺起了眉頭復雜的看著顧見月,微微抿唇道,“我還以為我是你心里最重要的那個人?” 顧見月眨了眨眼,笑嘻嘻道:“你的確是啊,沒有想錯,但是這畢竟是靜安哥的派對,我當然應該先跟主人聯系了。更何況我是你的小拖油瓶,郝英又是我的小拖油瓶,這有什么好跟你說的呢?難道你想綁定我們兩個小拖油瓶嗎?” 哇,你說得這么有道理,你家里人知道嗎? 顧云開面無表情的看著郝英,如果現在不是八月份,郝英估計連那條圍巾都要戴起來了,現在他的領帶跟胸針都顯然是顧見月的禮物風格,就差沒仰起頭吹口哨來對自己的大舅子表明點心虛了。 其實郝英也不知道為什么,他對上顧云開就有一種莫名的心虛感,以前顧云開在天宇公司的時候,還比較好看穿些,他應對起來也不算吃力;可是顧云開離開天宇之后,就越發難琢磨起來了。 “所以工作呢?!?/br> 溫靜安及時加入對話,把這場友好的私人派對從復雜的見家長環節扭轉到了正常的商業行為上,他示意著舉起了酒杯,微笑道:“通常情況下,一‘下班’我就不談公事了,不過見月就好像是我的meimei一樣,為你破例一次也沒有什么?!?/br> 眼前這個男人蠢蠢欲動的荷爾蒙讓郝英立刻感覺到了威脅,他的情敵警報正在響個不停,瘋狂的暴動著。 但是腦海里忽然轉過一條訊息,想起了溫靜安的性取向,又立刻感覺到了安全。 顧見月有時候雖然有點男人婆,但畢竟是個真正的女人。 兩個人自然移步去談生意,而顧見月則拿起吧臺上的果汁對著顧云開裝傻充愣,顧云開直接讓調酒師給他開了一瓶冰酒,漆黑的眼眸在一臉心虛的顧見月臉上游移著,淡淡道:“怎么,你又想結婚了?” “我都這么大了,總不能像是小孩子一樣吧?!?/br> 顧見月氣短的吸了口果汁,含含糊糊道:“我也不是故意讓你替我擔心的嘛,就……有時候總會遇上點麻煩事,我不介意你跟你男朋友吵架的時候也跟我說啊,我也一定會為你擔心上好幾天的!如果你想的話我也跑去跟他談一談!” “你想得美?!?/br> 顧云開忍不住笑了起來,搖搖頭道:“你沒事就好了,其他的都不打緊?!彼f完話,剛轉身要走,卻聽見顧見月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