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不洗,親你重要?!?/br> 卞揚重重親了他一口,隔著手指含含糊糊的說話,將那些質疑重新塞了回去,噗嚕嚕的在易默文脖子上往外吹氣,嘴唇蹭得對方脖子發癢。易默文抱著他的脖子就笑,然后仰著頭看向了天花板,臉上的甜蜜漸漸轉成了落寞,目光中的深情緩緩變得黯淡,男人收緊了胳膊,抱著自己的珍寶,短短幾秒,幸福的神態就被憔悴擊潰。 然后他們推搡著,伸手去夠平日里辦公吃飯兼用的那張木桌上擺著的留聲機,在集市里淘到得那個花里胡哨的二手留聲機剛被放下唱針,就響起了悠揚動聽的月光曲。 兩人緊緊相貼著,卞揚將易默文摟在懷里,另只手十指交纏,在音符里慢悠悠的踩著舞步,他的手勒著戀人的后背,眼眸微垂,笑容透著一無所知的甜蜜。 “我們分手吧?!?/br> 輕柔的月光曲之中,沙啞的嗓音響了起來,朦朧的像是聲影混成了一片。 “過!” 月光曲截然而止。 溫靜安看著那張黑膠唱片,跟顧云開松開彼此的時候還多少有點不知所措,像是忽然失去了溫熱的懷抱,變得悵然若失起來。親吻是很規矩的,蜻蜓點水般掠過湖面,泛起一點漣漪的細碎碰觸,但那擁住得熱度是實打實的,他聽見那個男人在耳邊的呼吸,溫柔又真實,仿佛彼此相愛。 好幾個燈泡開關被打開,溫靜安像是卞揚那般猝不及防的被拖入真實的世界,那些藏匿在胸腔里的,如水銀般沉重而又涌動著的悲哀仿佛破開了外殼,一股腦的涌入四肢百骸,他的雙目仿佛蒙上一片霧氣,看什么都覺得朦朧。 只有顧云開慵懶的面容,在光影下清晰到尖銳。 仿佛易默文那句話不僅僅只是一段感情的破碎與分崩離析,還穿透了時空,親手捅進了溫靜安心窩里的一把匕首,鮮血被刀刃堵住了,在心臟里翻滾著破裂。 顧云開覺得拍完這部戲自己遲早要得肺炎,他心里頭仍舊悶悶的,伸手就想往口袋里掏煙,也沒有工作人員鼓掌恭喜,所有人像是被剛剛的場景席卷,一時間竟說不出什么話來。 張子滔難得開了金口:“拍得很好?!彼肓讼?,還面無表情的鼓了鼓掌。 就是真他媽扎心的痛。 他搔了搔頭,揮動了下手臂道:“走!晚上我請你們去中心區吃夜宵?!睆堊犹铣鍪执蠓?,可是只針對戲不針對人,工作人員一聽晚上有頓好餐,總算雀躍起來,熱熱鬧鬧的收拾了道具,喜氣洋洋的仿佛立刻就要過年。 顧見月站在外頭淚汪汪的,她圍觀了小半場就出去哭了,顧云開出去抽煙的時候,她還抓著條手帕擦眼淚,然后撲到兄長懷里嚎啕大哭:“哥!我不想默文跟阿揚分手!” 顧云開摟著她,心里五味陳雜,多少也有點不好受,跟張子滔拍戲不太像是他僅有的幾次跟電視劇拍攝,張子滔會用各種各樣的方式甚至手段引導他們進入人物,告訴他們在當時情節下這兩個人會有怎樣的表現,這也導致挖掘人物多過表演好看,跟拍邵黎的感覺截然不同。 邵黎是并不真實化的,他需要表現出來的部分是勝券在握的那一面,人們會迷戀他但是并不像是易默文那樣。 易默文跟卞揚就像隨處可見的情侶,需要演繹的不是某一面,而是整個人。 “乖啦,不要哭,今天張導請客?!鳖櫾崎_想了想,不好意思推鍋給編劇,最終只是這么安慰顧見月。 顧見月抹了把淚,露出憤恨的神色,點點頭道:“好,我要吃窮他?!?/br> 顧云開為meimei這遠大的志向鼓了鼓掌,然后打開手機看到了簡遠發過來的幾條消息,年輕人又寫了幾首曲子,自從為邵黎創曲之后,他似乎變得不再滿足于只寫一些旋律,而是開始創作更完整的曲子,他的音樂多數是動聽而溫暖的,少部分是從顧云開那里得到了靈感,就顯得憂郁而哀愁。 而簡遠每次都不忘吐槽顧云開的角色總是帶有悲情色彩。 顧云開戴著耳機聽完了那幾段演奏,然后發了一條消息給簡遠:“我長得像諧星嗎?” 前不久他把自己被張子滔壓著被迫剃了腿毛的事充滿怨氣的告訴了簡遠,結果年輕人笑得前俯后仰,還傳了一段笑聲魔性的語音過來,隨即不務正業為他創作了一首詼諧有趣的《腿毛之歌》,歡快的像是每個音符都在跳動。 顧云開真想問問你們藝術家都是什么毛病,就這么熱衷于創作神曲嗎? 晚上張子滔請客的時候,選在一處頗為高檔的購物商場,四五樓是美食區,時近晚上十點,從層層落地窗往外看去,能看到整座燈火輝煌的城市。商場挨著銀水湖建立,一低頭就是波光粼粼的湖面,還有個別游人坐在小船上在湖心里飄搖。 整個劇組少說幾十個人,開了三四桌,主創與主演坐在一桌,張子滔點了酒,越喝越沉默,溫靜安似乎也情緒不高,倒是顧云開不緊不慢的自斟自飲著,等到散場,沒喝酒的助手們扶著人回去,顧見月去幫忙了,而顧云開跟溫靜安都喝了酒,就打算繞著銀水湖散散步,隨風去去酒氣。 溫靜安的長相很秀美,性格也溫厚好親近,跟他演的卞揚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人。 卞揚是個瘋小子,快活熱情的仿佛一團火焰,性格幽默又搞怪,兩人這段關系之中看似易默文是占據主導的那個,事實上卻是卞揚。在結局的時候,一貫成熟的易默文卻自私的讓一直寵愛著他的卞揚接受這巨大的痛楚,只為了自己不想被忘記。 最開始的時候,其實顧云開跟溫靜安就討論過易默文最后的選擇,統一認為易默文是為了不讓卞揚為難,可隨著演繹還有跟張子滔的討論,顧云開卻漸漸有了不同的想法。 溫靜安的嘴唇擠壓著香煙柔軟的濾嘴,在不太大的夜風里擦劃著點燃了火柴,湊到煙口處點燃,然后揮揮手滅去了火焰,嘆息道:“云開啊,你說要是那個電話沒打來,或者是卞揚早點回來,一切是不是都會不一樣了?!?/br> 會。 只要任何一個條件不滿足,要么是通知單,要么是電話,但凡有一個錯開時間,這場悲劇都不會發生,起碼卞揚不會死。 “你說默文為什么那么傻?!睖仂o安的經歷讓他對演繹卞揚有一種獨特的理解,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前任并不像是易默文那樣有苦衷,然而憤怒與痛苦是如出一轍的,偏偏在戲外,他是了解易默文的無助,因此就顯得更為悲傷。 溫靜安是個情緒細膩的人,多愁善感,加上又多少喝得有點醉了,像是代替卞揚發問似的喃喃道:“可以說出來的啊,有什么話不能講?!彼袂橛行┗秀?,轉頭看向了顧云開問道,“你那么自信的人,那么成熟,怎么就這么委屈自己呢?” “不是委屈?!鳖櫾崎_搖搖頭道,“不止是阿揚,默文他自己也有自己的想法?!?/br> 這種感覺很奇怪,好似他們是局中人,又像是旁觀的無關者。 顧云開伸手扶住了幾乎有點不穩的溫靜安,另只手則拎著啤酒罐,兩個人靠著湖邊緣的長椅坐了下來,看著燈火下波光嶙峋的湖面。溫靜安的雙手撐著膝蓋,有一搭沒一搭的抽著煙,手指像是都在顫抖,大概是情緒還沒從卞揚里頭出來,又或者是想起了自己之前那段破碎的感情。 顧云開仰頭靠著椅背,雙手插在口袋里,腦中里盤桓著的是卞揚震驚到幾乎有些空白的茫然神態,不是溫靜安的,雖然是一張臉,但在那間小屋里發生的一切,仿佛是另外兩個人的故事。 易默文冷靜、自信,卻很自私,他并不只是考慮到自己的病情跟卞揚的家人。他單方面的宣告分手卻不給任何理由,無非是想在卞揚痛苦之余感到疑惑,而等到卞揚從失戀的悲痛里走出,就會冷靜的思考是什么引起這段感情的結束。 如果卞揚的長輩沒有病重,那么易默文絕不會讓步,可是他不能,他不想治療癌癥的每分每秒,折磨卞揚的不單獨是他的痛苦,還有來自對家里人的煎熬。卞揚愛他,所以不會因為癌癥的摧殘而生厭與疲倦,可是卞揚會因為這種痛苦而愧疚。 愧疚同樣病重的家中長輩,愧疚自己的忤逆。 易默文寧愿卞揚愧疚的是自己,他拒絕卞揚,讓對方回到家里盡孝,獨自面對病魔,只是不希望卞揚跟他生活到最后,心里更多的是對長輩的悲傷跟后悔。易默文是個占有欲很強的男人,如果卞揚非要對不起什么人,要受到什么傷害,也都必須由他來給予。 要是癌癥能夠痊愈,他大可再與卞揚復合;如果不能,等到卞揚某一天想起來,知道這一切,就再也不會忘記他了。 愛是自私的。 易默文不想被卞揚忘記,也不想癌癥無法痊愈之后,他因為病情離開卞揚,又讓卞揚永遠的失去家人。 他不想卞揚那么孤獨。 易默文是個好商人,把一切精打細算的毫無遺漏,偏偏忘記了自己的恐懼與害怕,他獨自死去那一刻,既痛苦又后悔,卻再也見不到卞揚了。顧云開有時候也會想,這也許是易默文一生里唯一做錯的選擇,可在做這個選擇的時候,他卻誤以為是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他以為自己還是以前那個無堅不摧的易默文,可他已經愛過了,瘋了一樣的愛著卞揚,世界就忽然生出了許多的嬌氣跟害怕,將他完全擊潰。 最后顧云開只是抬起頭,看著星光璀璨的夜空,虛虛抬手敬了虛空一杯,仰頭喝掉了最后幾口啤酒,淡淡道:“他只是個自以為是的傻子?!?/br> 敬自以為是的傻子。 …… 殺青的最后一場戲是易默文燒通知單。 《無人生還》的首映禮定在下周,這邊戲也收尾的差不多,張子滔沒像之前那么溫吞,一天拍三四場戲,直拍得顧云開跟溫靜安直接掛點滴,折磨的毫無人樣,仿佛一個真的身患絕癥,一個當真遭逢大變。 一疊的通知單被助理捧著,純粹是顧云開的獨角戲,小屋不太大,這場戲被擺在了廚房里演,老式座機放在櫥柜上的水果盤邊,張子滔很是光棍,什么也沒提,就說了句:“戲都講完了,這場戲不要你講臺詞,就沒什么好背的,你好好演,我給你兩次機會?!?/br> 這場戲的確沒有臺詞,主要看演員功底。 這場戲是接完卞揚mama的電話之后,易默文的掙扎心理,然后要燒掉體檢單,就這么簡單。 講得簡單往往演起來很難,而且沒有臺詞,觀眾就會更關注于表演,更加不能出錯。 燒體檢單倒是沒有限制,想怎么燒就怎么燒,劇組還準備了打火機放在邊上,簡單來講就是自由發揮。 易默文是不哭的,溫靜安還有場崩潰的哭戲,但易默文是不哭的。 顧云開靠在了冰箱上,順手把電話扣上了,臉上的肌rou像是都在抽搐,臉皮繃得很緊,可并沒有哭,他咬著牙,沉默的抵著冰箱,隱忍又沉重的直視著前方,全身似乎都是靜止的,悲痛的令人動容。 張子滔坐在機器后面,雙手合成了塔狀,輕輕摩挲著嘴唇。 易默文的臉色發白,如同從未意識到的病癥突然發作,一陣劇痛忽然席卷了他的身體,像鋼絲勒入心臟之中,割出不堪忍受的疼痛。他有些神思恍惚的看著墻壁,仿佛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又好似無法動彈一般,大半個身體都靠著冰箱來支持,生命力在這一刻盡數離開了他的身體,只留下一具空空如也的軀殼。 他臉上掠過細微的,不易察覺的扭曲,然后輕輕發出一點嗚咽聲,立即用雙手掩住了臉,他慢慢的順著冰箱滑了下去,臉還埋在手里,肩膀微微抖動起來,但再沒有發出聲音。過了好久,易默文才從指尖緩緩露出一雙眼睛來,明亮的眼瞳已如枯木,他的手慢慢落了下去,面容恢復了平靜。 然后易默文扶著冰箱站了起來,抓起那張單子擰開了燃氣灶的開關,青藍的火焰瞬間冒了起來,他哆哆嗦嗦的從口袋里摸出煙咬在嘴里,體檢單瞬間燒了起來,被他夾在手指之間湊到了煙口旁,燃得又快又猛。 火舌舔到指尖的時候,易默文才如夢初醒般的松開了手,漆黑的灰燼洋洋灑灑的落下去,一小團火焰悄悄蜷縮起來,漸漸滅了。 他抽著煙,嗆得自己死去活來,終于不可避免的嗆出了眼淚來。 但眼淚還是沒有下來,易默文是不哭的。 張子滔一揮手,表示這場戲過了,然后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在狹窄的小屋過道里來回踱步了會兒,又湊到了顧云開的身邊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語氣有點復雜,斟酌片刻后欣慰道:“你表現的很好?!?/br> “……”顧云開動了動嘴唇,臉色有些蒼白的看著張子滔,極勉強的笑了笑,低聲道,“是嗎?那就好,我還怕我演的太夸張了,一點都不像話?!彼斐鍪种竵聿潦昧讼卵劢?,指肚上就多出顆亮晶晶的淚珠來,整個人都像是失了魂,腿肚子直打顫。 張子滔只好把他扶起來,又幫他梳理了下頭發,語氣很少見的溫和:“胡說,你是我見過少數的好演員了?!彼趭蕵啡Τ脸粮「∵@么多年,怪咖脾氣還能混出頭來,也不是完全一帆風順的,因此對有上進心的演員很有好感,他這部戲全程都在磨這兩個演員的脾氣跟演技,沒想到顧云開還能撐下來,剛剛那個場景…… 顧云開點了點頭,對張子滔很感激,他待過的劇組不多,遇上的導演都不錯,葉凱跟凌江寒都是典型的商業導演,他們是為了利益要求你的演技,只需要你表現出這個角色的特色來就行;陳瀟天有情懷,但是指導演員的能力還差了點,不像是張子滔這種風格,張子滔指導他們倆是不求回報的,而是純粹的想拍攝出一部好的電影,因此他要求每個方面都一定要接近完美,并且毫無吝嗇的傳授經驗。 導演不是演員,但卻知道每個演員應該是怎么樣的。 顧云開重新站了起來,覺得那種悲痛感像是瞬間抽空了他身體里的所有氣力,他又抽了幾口煙,總算又有了點精神,這才對張子滔點了點頭,自己站了起來。張子滔也沒有時間再多勻給他,招呼了劇組收拾。 溫靜安剛從外頭溜達回來,看著他霜打茄子似得發蔫兒,就忍不住笑了出來,撲上去摟著他的肩膀晃了晃,語氣和緩的像是卞揚在哄鬧脾氣的易默文,兩個人頭挨著頭,在夜色里行走,他聲音歡快雀躍:“你們這些年輕人啊,還不知道控制住這個度,等你熟一些了,就知道了要怎么把控住了,再也不會這么一下子拔不出來了,又不是個蘿卜對不對?!?/br> 顧云開有點聽笑了,他吸了吸鼻子,也跟溫靜安撞了撞頭,帶著哭腔的笑道:“也不知道前幾天誰哭得跟個開關壞了的水龍頭似的?!彼四?,問道,“我晚飯還沒吃呢,咱們吃點什么去?!?/br> “好啊,我正好找著家不錯的?!睖仂o安應道,又開始跟他說起自己以前戀愛的趣事來,他們倆都不是容易昏頭的演員,再加上張子滔這個大魔王壓著,要想昏頭也不容易。顧云開調整的很快,兩個人準備點菜的時候,易默文帶給他的那些情緒已經消失不見了。 跟最初開始想的不太一樣,溫靜安跟顧云開沒因為這部戲的特殊而顯得尷尬,反而成為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有時候溫靜安會談他的愛情經歷來幫助他們兩個人更好的融入表演當中,顧云開也受益匪淺——他不像溫靜安這么細膩,沒有過那么動人的情感經歷。 兩個人在餐廳里吃面條,還點了不少甜點,溫靜安用銀叉卷著番茄rou醬面吃,嘴巴上全是醬汁,他戳了戳rou塊,忽然開口道:“我跟阿古交往的時候,他還很年輕,我也不算太老,兩個人正是熱血的時候,我那時候在圈子里已經有些名氣了,覺得自己可以為他放棄一切,可以不管任何人的想法,可以拋下所有跟他去私奔?!?/br> “我還想,要是他想,我們就去世界的每個角落,就我們兩個人?!睖仂o安已經放下了,他談起來的時候搖了搖頭,更接近一種回憶過往美好的感嘆,“現在想想真是腦子發熱,可腦子發熱多好啊,我就喜歡腦子發熱,只可惜再遇不上發熱的人了?!?/br> 顧云開咬著一塊rou,嘴里還有煙草的味道,紅潤的嘴唇微微一撇,輕笑了起來,眼眸一垂,沒注意到溫靜安有點失神。 兩個演員聊天也不會特殊到哪里去,不外乎工作、感情、還有生活方面的享受。 “會有的?!鳖櫾崎_安慰道,“不然就在戲里發熱,當中央空調?!?/br> 溫靜安睜大了眼睛瞪他,張張嘴有點無奈,隨后又說道:“我喜歡表演就是因為這個,很有趣的,世上哪還找得到比演員能體驗更多的人生啊,不過也有些人就覺得這行來錢。我以前跟個女孩子搭戲,她這會兒也沒什么名了,在我那時候倒是很火的?!?/br> 演員這行更新換代的很快,每年都不知道涌進來多少人,可出名的往往只有那幾個。 顧云開點了點頭,聽他繼續講。 “她長得很漂亮,柳葉眉桃花眼,長相古典,當時是部古裝片,她演仙女,一化妝打扮,真的是天仙下凡,然后一張嘴就壞事,她很愛拿腔捏調的,念臺詞就是嚷,可把我們當時笑壞了,也無奈,她這關卡著過不去,導演最后都沒撤,看到她就放戲?!?/br> 溫靜安舉著杯子喝了口檸檬水,又壞笑道:“你猜殺青的時候她怎么說?” “怎么說?”顧云開問道。 “她說自己演得太入戲了,搶了我們的風頭,真是不好意思?!睖仂o安笑得東倒西歪,趴在了桌子上,差點把衣服上都染了醬。 顧云開起先還忍著,可很快就破功了,跟著溫靜安笑了起來,搖搖頭道:“沒想到你溫靜安是這種人啊,背后論人是非,打趣我?” 溫靜安擺了擺手道:“沒,我就是想說,其實表演嘛,不就這么回事兒,別太上綱上線了,演得好,可也要收得住?!?/br> 顧云開臉上的笑容微微斂了,知道這是提點,就點了點頭,正逢著手機響了起來,他頗為抱歉的示意了下,拿著手機走遠了。 溫靜安臉上的笑還沒止住,他端著杯子湊在了臉頰邊,檸檬水沒加糖,酸得叫人想把臉都擠在一起,他慢慢的,笑意就散了。玻璃杯在眼前轉了一圈,他盯著那破碎的晶面,忽然想起了那個夜晚,顧云開被他抵在墻壁上,頭發散亂的模樣,從滑落的發絲里露出似笑非笑的拿捏來,像是笑話卞揚的急色,又像是溫情款款的寵溺著愛人。 現在想起來,仍然覺得腦子像灌了一勺巖漿般沸騰的在燒。 你是個好演員。 溫靜安知道顧云開一向收得住,易默文就是易默文,顧云開就是顧云開,壓根不需要自己的提點,所以那些話,他是講給自己聽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