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節
太孫還未登位,京中已有兩位成年皇子,再添一個有兵有地有糧的晉王,豈不是進京城來分權的,朝中能有輔國公,卻不能有晉王,承吉還未登位,秦昭到底讓人忌憚。 衛家手上能牽止魏家最大的一張牌已經用了出去,魏人杰早已經跟著販皮貨的商隊入了京,此時應當藏身在魏家,魏寬有恃無恐才敢這樣說話,除非晉地兵變,扣押魏人驕為質。 林先生不是做不到,可當真如此,便是謀反。惟今之計就是等到崔尚書回朝,先說動他,再由他去說動文臣,縱不回京城也要尋機會回到晉地去。 衛敬容在前殿受了兩方施壓,彼此僵持不下,回來時眉頭緊蹙,回到殿中還得撐起笑顏來,撫著衛善的背:“善兒不可再多思多慮了,此事咱們等崔尚書回京再論?!?/br> 眼見衛善一日更比一日瘦,怕她等不到秦昭回來自個身子先垮了,接過藥碗來,吩咐結香調些木樨香露,給衛善疏肝理氣性脾開胃:“再讓小廚房里調些素餡,裹了細料饳馉來?!?/br> 甘露殿已經許久不用司膳房送膳,只說皇后誠心禮佛,樣樣飲食都要干凈清潔,不經食葷人之手,讓光祿寺送干凈的米面果蔬來,單開了小廚房自己做菜吃。 衛善知道姑姑這是好意,可又如何能不憂,文武兩派大臣,看著是彼此互不相讓,可在擁護承吉這一項上,卻又出奇的一致。 原來正元帝活著,文臣不滿意承吉為太孫,時不時就要跳兩下試圖換儲,可既正元帝身死,承吉便是禮法正統上唯一的繼承人,這些臣子又紛紛跳出來維護他的權益,生怕皇子之□□勞最高人望最高的秦昭有意爭奪帝位。 正元帝雖死了,秦昭也只暫時解了性命之憂,依舊還在高昌苦守,不等到承吉把帝位坐穩了,這些人總能找到借口阻他回朝。 結香很快調了花露送上來,送到衛善手中:“這一季的花都是娘娘帶著咱們收的,永泰公主親手篩過的,蒸香露那一天,甘露殿里處處都是香的?!?/br> 衛善半點胃口也無,可為著孩子為安姑姑的心也要吃,聽見是太初親手摘的桂花,把藥飲盡了,又喝了半盞花露,耳朵里聽見一陣鈴鐺響,知道是太初來了,立時松了心神笑起來。 太初手里握著信,是秦昭剛從西州送回來的,她特意從小福子那兒拿過來,想自己把這信送給母親,沉香跟在她后頭小跑都趕不上她。 太初一下子撲到羅漢床上,扒著衛善的胳膊,揚起手里信給她看:“娘!你看爹的信?!彼置饕呀涀R得許多字了,卻撒嬌趴在床上,兩只腳一翹一翹有甩著,非讓衛善讀給她聽。 秦昭寫這信時才剛收到正元帝病重的消息,還不知道正元帝已經駕崩,才過兩日,朝中局勢大變,他也應當收到飛奴傳書了。 衛善拆開信件才看了兩行就輕笑出聲,兩邊局勢甚危,他偏偏還有心情講笑話逗她高興。太初見娘笑了,也托著腮笑瞇瞇的問她:“爹寫了什么?是不是給我講故事了?” 太初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會說話,說得又多,詞兒用的也密,都是秦昭見著她便嘮叨的緣故,待太初大些了,便纏著秦昭說故事給她聽。 衛善笑起來,將信上一字一句來回看過,想著秦昭是如何在土城之中寫下這些言語的,心中不住牽念,摸摸女兒一頭軟發,笑晏晏道:“是啊,他給你說了個黃毛姑姑和白毛姑姑的故事?!?/br> 黃毛姑姑是風沙,風沙來時,全城門窗不能開,城門都被黃沙掩埋大半,人畜不能出門,劈面而來灌進口鼻,頃刻便將人頭發染黃。 白毛姑姑便是落雪,京城才剛深秋,大漠早已落雪,雪片大如杯盞,凍得鎧甲結冰,小卒站得久了,一抬腳步先落下一層冰來,雪片落在人頭上,便人人都染成白毛。 太初咯咯笑出聲來,她不曾聽過這些,只覺有意思得很,哪里知道這其中辛苦,眼見母親笑了,便當她已經開懷,把自己做的花片打的結子拿出來給衛善看。 衛善怎么不知太初這兩日憂心忡忡,女兒這么小便知道替她擔憂,更不能露出憂容來,等到太初睡了,便對衛敬容道:“咱們須得先想法子將二哥調入玉門關,就說是舍不得他在外受苦也好,只要進了隴右,三萬大軍在手,有了人馬也就不懼魏寬了?!?/br> 隴右晉地業州營州若都在衛家之手,北邊就連成一線,從此能與京城各地兵力相抗,魏寬更得對衛家禮讓三分。 衛善不能當堂與魏寬商談,只能全交給衛敬容,她一身素服坐在簾后思念兒子,嘆邊關如何清苦,便不能讓他回京,守著玉門也比在西州好得多,她前幾日一直死撐著要召回晉王,此時肯退后一步,朝臣便有松口的,一樣是守邊,在哪兒不是守。 玉門比起西州來,再是邊關日子也要舒服得多了,召回崔尚書是太皇太后的主意,一事換一事,該給她這個面子,誰知此時還未論定,隴右便傳來信報,說是晉王收到正元帝駕崩的消息,哀傷過度,一病不起,在土城之中又無漢人大夫,人已經抬進了隴右尋醫問藥。 衛敬容一聽拿帕子掩了臉,這一層“深恐晉王意奪皇位”的窗戶紙只要不捅破,晉王便是正元帝的二皇子,還是勞苦功高的皇子,她這一哭,朝臣們便自己松了口,反正人已經進了玉門,請神容易送神難,不如就讓他名正言順的守在隴右。 魏寬當堂恨不得指著這些文臣的鼻子罵上一通,他們這哪里是讓步,是拱手把西北重鎮送到衛家手中,他一人一條舌頭,哪里爭得過對面十幾條舌頭,條條都還比他的靈活機變,衛敬容坐在簾后,只見他們一時相融,又一時相爭,鬧得不可開交。 等吵得差不多了,衛敬容先將矛頭指向魏寬:“攝政王不許晉王往先帝靈前至哀,難道還不許他求醫不成?” 魏寬無話可說,便是他也知道此時最要緊的是承吉登基,登基這事要辦得漂亮,還得太皇太后發下旨意,與先帝旨意呼應,給太孫登基再加一道保證,只得先將此事咽下,一力催促禮部挑吉日辦登基大典,又著人去催促崔博早日進京。 可再著急,也要等到二十七日除服之后,新帝尚未登基,營州又亂,烏羅護部百十騎趁夜突襲營州,將胡漢商市掠劫一空,跟著又殺到了鹽湖城,狠狠搶了一批牛羊鹽鐵回草原去。 北狄王庭本與大業相約永世修好,雙方簽訂互不再犯的契約,又定下胡漢通商的市令條約,兩邊各自相安了四五年的光景,永寧城外逐漸有胡人聚居,誰知偏是此時又起戰事。 北狄汗王自接到正元帝重病駕崩的消息,繼位的又是個六歲黃毛小兒,便一直蠢蠢欲動,又早就不滿正元帝控制鹽鐵交易,竟在此時撕毀約定,派手下部族帶人攻進了鹽湖城。 當得此時,崔博回朝,他回朝頭一件事便寫了問罪書發往北狄,讓汗王治部族的罪,誰知北狄王庭接到問罪書不置一詞,朝中諸臣有主戰有主和,崔博立主出戰。 “太孫尚未登基,北狄便在國喪期間動兵,若不壓其勢,大業還有何威望可言,只恐真臘突厥紛紛效仿?!?/br> 魏寬攝政發的第三道召令便是著衛敬堯重回營州坐鎮,京城滿地結霜之時,太孫登基的冠服送進了東宮殿,承吉穿上冠服倒顯得精神了許多,這游戲他連著玩了二十多日,早就已經玩得不耐煩了,太子妃趕緊許諾他,若是辦成了,就帶他去宮外外祖家玩耍,見一見表兄妹們。 承吉不記得表兄妹,卻從來沒出過宮,街市上的玩意兒一樣都沒見識過,這話把他給哄住了,穿著冠服將儀程演過一回,就嚷嚷著要出去玩。 大典之前十日就有禮官進宮教導太孫,太孫只有些微錯處,禮官出去便贊太孫舉止有度,龍鳳之姿,原本因著太孫年小單設一儀官陪著他走完全程,這么看來便不必再設了。 自己的兒子如何,太子妃心中有數,她趕緊推拒,說到底是大典,該有儀官相陪,還想著這回總不會再出錯了,誰知大典那一日,前半截走的穩穩當當,到最后幾步時,落起大雪來。 這是京城頭一場雪,承吉已經一年不曾見過雪了,他一下子跳起來,伸手去抓雪花,唬得儀官跟在他身后小跑,口中不住稱他為陛下,就在文武百官的面前,承吉笑鬧著抓了一把雪花。 魏寬崔博兩個站在最前,先還知后頭為何喧鬧,立在隊列最前微微側身,待知道是何事,面色鐵青,怔在當場。 ☆、第327章 移宮(捉) 登基大典到底是辦完了, 莊重的鼓樂聲也掩蓋不住滿場官員的震驚,文武兩班分隊而列, 此時面面相覷,一般說不出話來。 登基大典,一舉一動都要為吏官記載,太孫雖說年小,可又如何能做出這般不莊重的行為,縱是個資質尋常的,練上十天半個月, 也絕無可能出錯。 何況太孫機敏是時有耳聞的,正元帝不時便要說一說孫子是如何如何聰明,“太孫少惠機敏”這一句, 起居注中不知記了多少回,正元帝每每說他頗有太子小時的模樣,當真既惠且敏, 又豈會將大典視作兒戲? 儀官在大雪天里驚得渾身是汗,好容易將新帝哄住,一步步送上御座, 吉時早已經過了,好在大雪天中日頭看不分明,底下官員冠上肩上,落得一片雪白。 三跪九叩, 山呼萬歲, 至此大典才算剛剛開始。 這些官員如何跪得下去, 眼看百級玉階之上的金龍寶座坐的是個癡兒,人人都把目光投到魏寬的身上。武將尚可,文臣卻人人咬牙切齒,當此大典不能口出惡聲,可心里想的都是魏寬狼子野心。 由魏寬取出密旨,再到不讓百官拜見太孫,這一切便是個他欲專權攝政所設的圈套,怪不得他們幾次求見太孫未果,原來是怕太孫智緩,在他們面前露出馬腳。 魏寬心中有苦難訴,百官確曾想過要拜見太孫,可太后以太孫年幼,與祖父祖孫情深,不敢在未發喪之前就見群臣,又說愿為祖父戴孝滿二十七個月。 這話自然也是秦昱教她說的,倒讓官員感嘆太孫知禮守節,必是位仁義之君。不曾想到是怕見百官的托詞,前有正元帝,后有太后,兩個人將太孫捂得嚴嚴實實,不讓百官見他的真面目。 只有崔博離得最近,抬眼便是魏寬滿面驚色,崔博先還當他是有意為之,可他面上驚容不似作偽,連他都不知道太孫是個癡兒。 儀官眼見領頭的兩位都沒跪,急得又宣一聲令,大典已經行進到此,如何能斷,魏寬胸膛一起一伏,膝蓋無論如何都彎不下去,反是崔博先拜,朝臣才跟著陸陸續續拜了下去。 曾文涉就立在崔博身后,他瞇起眼睛來前后溜上一圈,齊王早已經跟他透過底,他還當魏寬怎么也該知道此事,卻原來半點都不知情。 太后一仁懦婦人,一味仁懦便罷,可看她嘉賞甄家,又有意讓太孫與母家親近,便不是無所求的人,只要走通了太后這條路,把甄太后架起來與衛太皇太后對壘,自然有利可圖。 捧寶官開盒取出皇帝玉璽,授于崔尚書,此事本該由宰相來做,既無宰相便由群臣推選。崔尚書接過玉寶,捧著往前幾步,離得近了便能瞧見新帝眼中盯著群臣,眼中滿是趣味,仿佛在看一場猴戲,崔尚書如梗在喉,卻只能低頭呈上玉寶:“臣等謹上御寶?!?/br> 這一套承吉都已經做熟了,可他滿眼盯著雪花,仿若不聞,還是儀官提點,他才胡亂點一點頭,尚寶卿趕緊受寶,跟著又是通贊官引導百官再拜。 崔尚書還未退下,便見承吉立起來笑呵呵的拍了巴掌,階下官員鞠躬拜興三叩頭,在他眼中仿佛舞蹈,還跟著學起來,崔尚書心中嘆息,強忍著等到百官卷班退下。 至此大典才過一半,后頭這一半越加難捱,百官上表稱賀,承吉聽幾句就已經不耐煩起來,游戲的時候可沒有這么長。 眼見他要跑下御座去,儀官趕緊抹著汗安撫,眼睛不住望著魏寬與崔博二人,兩人點頭示意他加緊辦完,也顧不得什么莊重體統,能囫圇辦完已經是體面。 儀官干脆按著儀程一路宣講,承吉分明不曾說話,他也裝作湊過耳朵去,再直起身來,裝模作樣,將旨意宣出。 這些是禮部早已經擬好的,奉先帝為□□皇帝,改年號為永平,取江山永固,四海升平之意,跟著又追封先太子為武帝,加封武帝后宮,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跟著百官再入,鼓樂大作,承吉換過袞冕,就此禮成。 這登基大典最后一樣,是要為新帝冊立皇后,本該遣官去魏家頒布旨意,禮部官員為了討好魏寬,將頒布旨意這一項放在最后。本來就是先帝下旨意冊立的太孫妃,太孫都已經是皇帝了,太孫妃自然也跟著升等為皇后。 這本是拍魏寬的馬屁,如今一來就是馬屁拍在了馬腿上,魏寬面色鐵青,還得跪下接旨,眼見御座上的新帝滿面嬌癡,樂呵呵看著百官魚貫而入,還當又有歌舞,連坐都坐不定了,腳動手搖個不住。 魏寬只得接下旨意,原來正元帝的旨意是大婚之后新帝親政,這么一來,親政便是將孫女推入火坑,不親政又是把自己置于炭火,這一道圣旨握在手中,五臟六腑似被火炙。 典禮一成,鳴鞭示意,太皇太后領著太后與諸位太皇太妃們等在殿中,一聽見鞭響,太后便抽出帕子捂臉拭淚,忍了這些年,終于等到承吉繼位的這一刻了。 衛敬容看著她落淚,輕輕咳嗽一聲:“咱們也該去奉先殿拜先帝,國事辦完了,該辦一辦家事,禮部擬定了封號?!?/br> 甄太后一聽,面上一頓,這家事便是晉封秦顯的那些妾室們,她好容易忍耐到今日,竟還要給姜碧微體面。 先帝后宮有子者只有徐淑妃一位,秦晏年小,定下的封地是魯,便封為魯國太皇太妃,等到魯王成年之后,魯太妃便隨著兒子,去魯地就藩。 余下的都無子,只能稱作太姬,衛敬容特意提起了喬賢妃,說她侍奉先帝勞苦功高,雖未有子,也該得個太妃的稱號,便賜她為貴太皇太妃,往后隨太皇太后一同居住。 正元帝在時后宮爭斗群臣皆知,到正元帝身死,太皇太后竟不計前嫌,反善待先帝妃嬪,留她們在原來宮室里居住,不必挪去帝陵為先帝守靈,只去大福殿中為先帝燒香祈福,自是人人稱賢,封喬賢妃為貴太妃更無人反對。 甄太后才剛了卻心頭一樁大事,便聽見要晉封東宮妃嬪的事,當面她可不敢反駁衛敬容,本來就是禮部擬定的旨意,可這些人哪一個她哪一個都不欲放過。 秦顯既被追封為武帝,后宮也該晉位封賞,妃嬪之中只有姜碧微有子,余下的都是太姬,新帝登基應當分封兄弟,承佑定封地為蜀,姜碧微便是蜀國太妃,等到承佑成婚,便能再回蜀地,當蜀國太妃。 這個封地自是衛善替她周旋得來的,讓她能歸故里,姜碧微一得著消息,便領著承佑往甘露殿來,拜謝衛敬容,看衛善身上消瘦,食欲不振,便每日里過來陪她說話,又做些蜀地小菜,正好也能躲開甄氏,讓承佑不聞惡聲。 李承徽蘇良媛幾位,如今都縮在房中不出,深怕太后找她們的不是,眼見甄氏沒有放過她們的意思,便把事情都推到姜碧微的身上。 不論如何她總還有個兒子,又一貫都在太皇太后面前賣好,總有人能護得住她,只要熬到去了封地,也沒人再能折騰她了,可她們卻不一樣,就算封了太姬,也要在甄氏的手底下討生活,先帝的妃嬪尚且能在宮中度日,她們卻要被發到皇陵去守孝。 甄太后不能打發姜太妃,卻能打發她們,除了討好賣乖,別無它路可走:“都是良娣花言巧語,咱們姐妹這才受她的騙?!?/br> 知道甄氏聽不得姜碧微為妃,就都還稱她是良娣,蘇太姬李太姬兩個輪流往正殿去伏低做小,就怕甄氏秋后算帳,她原來隔著窗子說的那些話,如今可不都一一應驗了。 先是做衣裳做襪子,叫她們點燈熬蠟,跟著又要為先帝祈福,茹素是自然的,還得飲冷水吃冷食,三九寒冬,如何能咽得下去,受這些折騰卻不敢言聲。 甄太后欲打發這些妃嬪去皇陵守墳的事,是碧微透露出來,叫衛敬容知道了,她這才在大典之后開口:“新帝不到選妃的年紀,宮里便還是咱們這些舊人,住在東宮也太寂寞了些,挪進后宮來陪伴我罷,人多也熱鬧些?!?/br> 甄氏沒了話說,素面跟在太皇太后身后,蘇太姬幾個立時松得一口氣,看向姜太妃,隱隱感激她,可這兩個閻王打架,叫她們底下這些小鬼遭殃,往后有太皇太后鎮場,太后就算磨搓她們,到底也不敢過份。 甄太后晉升當了太后,竟還處處受制,兒子分明已經是皇帝了,張口想替娘家抬一抬爵位,卻被衛敬容壓制,只說先將國家大事論完,封公列侯也不能得,當了太后也只覺得胸中無比憋悶。 便是此時,秦昱對她道:“嫂嫂如今已是太后,太皇太后該當移居慈寧宮春暉殿中,怎么竟還霸占甘露殿不出?” 衛家在朝中說話太有份量了些,魏寬前朝攝政,衛敬容又在后宮力壓甄氏一頭,甄家若不起來,他和曾文涉一眾人又如何攬權? 甄太后想都不敢想,聽見這話張嘴結舌,秦昱說道:“百官不過是懼衛家之勢,總有人會為太后陛下上奏,當真有此等人,真是一身清正?!?/br> 新帝登基的第五日,曾文涉上奏,請太皇太后移出甘露殿。 ☆、第328章 衛黨 曾文涉在短短一月之內, 便聚集了一批捧甄貶衛的官員,上了品階的少,多是些四五品的官員,在五府六部之中,卻也不算少數了。 衛家久據朝野,如今又分治南北, 能分的rou早就已經分完了, 而甄家盤中還有整整一盤未曾動過的,自然引得朝臣們蠢蠢欲動, 爭相賣好。 新帝一派有意淡化衛家在朝中的影響力,淡化衛敬容說話的份量, 曾文涉一上奏疏, 緊接著便有人跟著上奏,請太皇太后移宮慈寧宮, 請太后入主甘露殿。 不說衛敬容在甘露殿中住著,喬太妃也剛剛挪到殿中,晉王妃還在甘露殿休養, 此時上奏挪宮, 頭一個站出來反對的是崔尚書。 他在值房竟還翻到一批老翰林的奏疏, 以正統禮教來論, 太皇太后確該挪宮慈寧宮, 氣得他面上漲紅, 在值房直拍桌子:“蠹蟲蠹蟲!”一干子讀書讀傻了的蠹蟲, 只知滿口禮儀教化, 卻不睜眼看看如今情勢。 新帝年方六歲,雖談不上什么氣度才智,也該舉止得宜,大典上的行止,百官皆見,此時讓太皇太后挪出甘露殿,便是徹底得罪了衛家,若是衛家生了異心,也是由此而起。 等到紫宸殿議事時,這封奏疏便被崔尚書駁了回去:“太皇太后圣德昭彰,舉世皆見,陛下得她教誨必成仁義之君?!?/br> 曾文涉自然有駁他的話,笑盈盈立出來,拿腔捏調的頂回去,他只當崔博還是原來那個戶部尚書,有事萬年不開口,一年對一次大帳的時候才顯出他的能為來,不想那是曾經袁相胡相在朝,有事這兩人早已經辦了,如今無人出頭,崔尚書只好強出這個頭了。 崔博當殿冷哼一聲:“甘露殿乃皇后居所,母儀天下教化萬民,后宮之中除了太皇太后何人可擔此任?曾大人若是想說紫宸殿為乾,甘露殿為坤,那就問一問成公國,可要為他的孫女兒空出甘露殿來?” 請甄太后入主中宮,甄太后有何德行能擔教化天下萬民的大任,就是曾文涉也說不出瞎話來夸太后賢德,太后當年為正元帝關押,巫蠱之事鬧得滿宮風雨,她除了是新帝養母之外,哪一條能比得過太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