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部下軍士能他一同吃水,想必他在軍中過得痛快,衛善捂皮囊,覺得小腹里暖意升起,挨在秦昭的胳膊上,秦昭低頭看她,吻在她額上,夸獎她道:“你那個主意真是不錯,往后該多讓母親上表,賢后的名聲傳出來,對衛家對昰兒都有好處?!?/br> 衛善一只手按著肚子,一只手撥秦昭的手指頭,聽了夸獎,眼睛一彎,笑完了又道:“我該想得更細,回來的時候才想著也不必非得推了千秋宴,簡薄些辦,再在光義門廣化門開兩個粥棚,既是打著姑姑的名義開的,我也捐些糧,便不愁這些命婦們不出糧食了?!?/br> 秦昭點點她的鼻子,在那翹起來的鼻尖上輕按一下:“我們善兒最聰明,往后這樣的事,你要是想辦就辦,也別只盯著命婦,這事一起頭,必是富人商號那些人跟風跟得最緊?!?/br> 秦昭既說了皇后建言的事,衛善便嚅嚅把自己猶豫了許久的事也一并說了:“我把頌恩調到昰兒的身邊,就有這個意思,此一時彼一時,陛下的心思既變了,那姑姑的建言也可多上一些?!边@些算不得政績,只能算是美名。 秦昭撫著她的背,手指緩緩用力,順著脊背按到腰間,替她輕按兩下緩解疼痛:“善兒有理,既有東宮學士修《大業地域志》,秦昱又有《孝經》,那母親自然也可以用皇后的名義修書?!?/br> 衛善抿抿嘴兒,這個她早就想過,卻不愿意說:“我也知道,似前朝賢后文皇后那樣?!笨伞段幕屎笥栔I》那本書差點兒就害了姑姑,以史書來看,文皇后自己可沒照著她修的書里說的那樣,當真不問政事,不過用的手段更軟更迂回些罷了,字里行間瞞得那么深,世人便只知文皇后是以賢德來勸諫建興帝的。 秦昭把她當孩子那樣哄,下巴磨著發際,看她一眼就心軟一片,她看著膽子大了,誰知道還跟小時候似的膽兒小,非得有人在后頭給她撐腰,替她托底攬罪,她才敢打壞主意,秦昭自覺這些并不是壞主意,把她摟在懷里:“善兒不愿意?” “那是愚民?!彼肋@話天真,為政者修的書,一半兒都是虛言,古往今來哪個皇帝不得有些來歷,夢日托生的有,化龍鉆腹的也有,正元帝還是震中降生的帝星呢,林先生修的那本《大業英雄志》,把正元帝寫得神乎其神。 朝中大臣還有循著這本《大業英雄志》中的話來稱頌正元帝的,林文鏡滿腹經綸學識龐雜,佛教儒道張嘴便來,替正元帝這顆震中降生的帝星定下名字,翻閱古籍還真有此星,正元帝心中滿意,朝臣中自有拿這個拍馬屁的。 秦昭拍拍她:“愚人不能愚己,自己心中明白,這些不過都是虛的?!?/br> 衛善瞥他一眼,粼粼眼波把秦昭看住了,眼睛里仿佛含著一汪水,秦昭嘆一口氣:“知道了,我們善兒絕不修女德書?!?/br> 衛善這下滿意了,舒舒服服挨著她,枕在他懷里,一場好眠過后,才被衛敬容請到甘露殿,接過了在城外開粥棚的事。 衛敬容說完問她:“善兒有什么主意?” 衛善叫來了小順子:“粥棚該設在光化門廣義門,那兒貧戶口最多,你且去問問哪幾個坊市損傷最多,壞了多少房子,傷了多少人?!备銓πl敬容道:“姑姑起頭,得捐一百石米?!?/br>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君奉上 不知道猛吸一口咕嚕 會不會擁有貓咪十八小時的睡眠 它無時無刻不在睡,好想咬它一口,想想一嘴毛,算了 說到修女德書之類的 有誰大肆修過女德書呢——武則天 別當真啊別當真 晉江特別抽,打不開地雷票的后臺 謝謝所有投雷投營養液的妹子!抱??! ☆、第210章 捐米 衛善笑盈盈伸出手指頭比了個“一”, 沒有這個數, 那也不是誠心開粥棚了,打著皇后生辰薄辦壽宴,降惠于民的旗號, 捐得少了, 可不顯得小氣。 衛敬容笑著點點她:“我還想著便不收妃嬪命婦們的壽禮了, 把這些都折成米糧,就當是作了功德?!边@還是她跟徐淑妃兩個商量著來的, 她一說要開粥棚,徐淑妃立時湊趣兒:“這樣的好事兒, 娘娘也叫咱們沾沾光?!?/br> 昨兒秦昭還說若開粥棚命婦富戶的捐糧必不會少, 如今宮妃也算在其中,那宮妃中有了官職的人家,譬如徐家和甄家楊家, 就都要進獻。 上有所好, 下必甚焉。沒人敢越過皇后捐的一百石, 這一批米糧也不會少, 衛善等著小順子回稟, 心里卻盤起帳來, 這些米該怎么用,往何處施。 小順子沒一會兒便過來回報:“京郊京縣落的冰珠比城里大的多, 還聽說有碗口那么大的一坨冰砸下來,傷了十來個人,養的豬牛也有砸傷砸死的, 光化門邊的房子倒了一片,總有百來戶?!?/br> 那兒的房子是薄木板起的,連王府中都砸落了瓦片,更別說這些貧民的屋子,衛敬容心慈,一聽便蹙了眉頭:“濟民所里又得忙亂一陣,除了米糧,我再捐些藥材?!?/br> 事出緊急,宮里高床軟枕的臥著,聽雪籽打窗還覺得別有意趣,聽了災報才知道外頭艱難,京郊都已經如此,各地受災只怕更重,得虧進言停辦千秋宴,若不然外頭百姓受了冰災,宮中卻還大宴賓客辦壽禮,落在言官口里總不好聽,便此時看著正元帝的臉色不說,心里也要記下一筆。 除了光化門之外,還有永樂坊長安坊,那一片兒多住著翰林文官,五品以下的小官員,一樣受災,苦不堪言,翰林文官本就清貧,在京城里是買不起房子的,只能租住,月俸一半兒付了月租錢,另一半兒還得周濟一日三餐四季衣裳,受了災房東拿不出這許多錢來補屋,日子過得比百姓好些,卻也好不了多少。 小順子跑一趟,小福子干脆送了個條子來,衛善一看就知是秦昭寫來的,墨意未干,上面一條條羅列分明,可報的數卻和小順子打聽來的不同。 小順子撓撓著腦袋,他除了去值房,還跟采買太監們打聽了一圈,這些事知道仔細的還是采買上的人,晚菘正當時節,菜農受了災,莊戶上養的豬羊也交不出來,光祿寺正發愁千秋宴上的要用的菜rou,一聽說皇后簡辦宴會,恨不得念佛。 秦昭這個是從京兆尹那兒打聽來的,將要年節又有壽宴,瞞報了幾戶,數額差得不多,便是知道了,也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大家好辦事。 衛善留下椿齡,衛敬容這兒挑了頌恩,這兩個原就在書房共事,這會兒把各殿的妃嬪捐多少糧都記下來,衛善自己往禮部值房去。 各部都在前宮有一溜值房,除了床椅,還有兩張小榻,正元帝在紫宸殿中日日批折到深夜,不定什么時候便要傳喚,各部每日都有人輪值。 此處屋子低些,昨兒落冰珠,這會兒化成水,踩過去一腳泥,小福子一聽衛善要往值房去,趕緊攔住了:“那地兒臟亂人又多,王妃怎么能往那兒邁?!备鞑砍舜髥T也有小官員,小官員的妻子也有去送飯食的,可王妃是什么身份,好要是真往那兒去了,王爺還不定怎么罰他。 衛善想一想道,卻也不方便,不比秦昭在麟德殿里見面容易:“那你把王爺請出來,就在回廊底下,我等著他?!?/br> 小福子不敢不快,衛善今日出來時披了一件大紅羽紗金云紋白孤裘,頭上戴了同色的觀音兜,抱了手爐子立在六部值房不遠處的廊下,來來往往的官員,匆匆一瞥便能瞧見她膚色勝雪,眉目瑩然有光。 秦昭果然很快來了,連斗蓬都來不及披,衛善看見了就皺眉頭,他一走近,立時把手爐擱到他手上:“小福子怎么也不替你披件衣裳?!?/br> 聽說她來了,就站在外頭,此間人來人往的,秦昭哪里來趕得及穿衣:“我聽說小順子要問災情,可是母親在問?” 衛善搖一搖頭,有些忐忑,可眼里又有雀躍:“姑姑把開粥棚的事兒交給我了?!弊騼翰诺盟洫?,今日就要接下這樁事,這還是她頭一回,自己主導辦大事。 他一看見衛善這模樣就笑起來,伸手拂一拂她鬢邊被風吹散的碎發,手指頭摩挲她的發絲:“那就叫管事去辦,你自己也別累著了,先歇兩天,過兩天只有更忙的?!?/br> 這兩日只是辦些粗事,過兩日就要有人情往來,這其中總有幾家是不能推的,又心疼她辛苦,說了這兩句,小福子已經抱著秦昭的斗蓬追上來,后頭還跟著兩個小太監,搬了一把椅子。 衛善沒想要鬧這么大的動靜,看見搬了椅子過來“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我來就是想問問,若是在永樂坊長安坊這兩個官員齊聚的地方開設粥棚,這些小官吏可會拉不下臉來?!?/br> 秦昭一聽就明白她的意思:“這有什么,換個說法就是了,年年都開粥棚,臘八那天四城里的佛寺都要開粥舍米,這些官的日子也不好過,與其叫他們遮遮掩掩的去領米,倒不如說是專發給他們的?!?/br> 衛善舔舔嘴唇,她這是想到了東宮學士,去歲這時候碧微給東宮學士發米糧加薪餉,多少人念著她的好處,如今永樂坊長安坊里受了災,皇后自然也可以國母的身份出面,都降惠于民了,也可施恩這些小官吏,他們還都是替大業盡心辦差的官員。 皇后降慈恩,細節如何定還得再想得周全些。 衛善腦子里轉不完的主意,想把事辦好辦全,秦昭看著她便笑,人往風口處一站,抻開斗蓬,替她擋住大半的寒風,兩人還待說話,就聽見個熟悉的聲音叫秦昭的字:“逸之?!?/br> 衛善側臉一瞧,是袁含之,他正皺了眉頭看過來,眼睛在衛善和秦昭兩個人身上來回劃拉,氣沖沖的走近了,這才滿面驚訝的看著衛善。 衛善眨眨眼兒,沖他點點頭:“袁翰林?!?/br> 袁含之一噎,他遠遠看見秦昭不知跟哪位女子形狀舉止親昵,瞇著眼兒看不見容貌,急沖沖趕過來要管一管這斯文掃地的事,一見是衛善,一口氣都屏住了,立時把頭扭了過去,對秦昭道:“不知王妃在此處?!敝ㄖㄟ磉韴A不回來,剛剛那怒氣沖沖的模樣,人人都看見了。 秦昭眉心一動,低頭看看衛善,見她滿面不解,卻轉頭就忘,依舊惦記起撫孤院和濟民所的事,急著回去,著王府的肖管事把建粥棚要用的東西先辦起來。 秦昭讓小福子送她,小順子便兩邊跑,頌恩把皇后的口諭傳給京兆尹,京兆尹面上帶笑,暗暗叫苦,這可怎么好,原來的事都已經有了章程,便是今歲雪災重些,到底也有舊例,事兒都是辦熟了的。 每年這會兒富戶總要納糧捐銀,少是少些,到底也算是底下人過年之前發的一筆小財,如今被皇后想出這一折來,還讓永安公主起頭,這一起頭,多少王公貴族得□□幾只腳去,這筆小財不但發不了,還得勞心勞力。 這些卻不在衛善cao心的范圍之內,衛敬容那兒很快就撥了銀子送來,肖管事先用這些下去辦搭粥棚的木條,燒土灶的大鍋,每個坊市都是左進右出,兩邊開設粥棚倒不干涉,先把光化門廣義門前兩個開出來。 衛善在書房鋪開紙,沉香往暖硯底下注上一碗熱水,上頭的墨硯磨開,墨汁不凝,屋里點了松針香,衛善一筆字,早已經練得極像衛王書法,只又多一份圓融,落筆三個字“功德錄”。 肖管事在書房外頭回話,他人生得白面黑須,滿眼精明神氣,一躬身問道:“王妃是想盡快辦下,還是能緩上一日?!?/br> 自然要快,衛善問道:“盡快是怎么個辦法?緩上一日又是怎么個辦法?” 肖管事常年在外頭跑,這些事見得多了:“緩上一日便是咱們自行去買鍋買米,還要搭灶買碗。這些零碎物半日買齊了,煮粥熬湯也得再花半日功夫?!备诸D一頓,小賣個關子:“若是盡快,那兩邊門往日此時必有富戶開棚施粥,盡可開口征用,這個法子花費更少,功效更快?!?/br> 衛善蹙了眉頭:“怎可強征粥棚?” 肖管事笑了:“能跟皇家沾一沾邊,那是修了八輩子的福氣,都不必我去開口,轉上一圈自有人獻上,到時把這家的名字錄在功德薄的最末,他還得請回去供在香案上呢?!?/br> 衛善思量一回,確是如此,也無話可說,肖管事大可按著這個法子來辦,卻跟她細說,她點一點頭:“還得把銀子補上,米糧你仔細看著,我聽說多有用陳米霉米以次充好的,這是為了姑姑祈福,不容有失?!?/br> 肖管事應聲而去,宮里就送來了椿齡的小箋,徐淑妃捐了五十石,喬昭儀和符昭容兩個加起來也捐了五十石,比起送真金白銀的賀禮,送這些又得名聲,又增功德,倒無人不肯。 晉王府和衛家也都要捐米,各府都出八十,衛善親自把宮妃的寫在紙上,空出一行再行晉王府,往下排是輔國公府,沉香往墨硯中添水,看見空出來的,一看就知是留給太子妃的,輕聲道:“要不要叫人給她送個信兒?” 話音還未落,太子妃的娘家奉恩伯府送了帖子來,問晉王妃何時方便,奉恩伯夫人要過府一敘,衛善哪還有功夫同人扯皮,把手一揮:“預備厚些的還禮,著人問問奉恩伯家捐多少米糧,我先把糧記上,隔兩日辦起來了,再請諸位夫人一同見?!?/br> 沉香應一聲是,才要出去回話,又被衛善叫了回來,衛善擱下筆:“罷了罷了,見罷?!?/br>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睡得好 今天有二更 每天睡得好 年底能完結 哦耶~ 拼文小伙伴,拼著拼著吃起了煎餅果子……慘無人道 拼文小伙伴的現言小萌文~~ 《小哥哥》 謝家隔壁搬進來一個小哥哥, 他身材高,成績優,打籃球,連手指甲蓋兒都是雙眼皮的, ——是家長口中完美的“別人家的孩子”。 身高1米57,運動細胞極差的謝了了每次看到他都繞道走。 不是因為自卑,絕對,不是。 謝謝地雷票小天使 ☆、第211章 六疾 甄夫人來得極快,奉恩伯家住在兩條街外, 衛善見客的衣裳還沒換完, 甄夫人的轎子就已經到了王府門邊,沉香趕緊把她請到花廳里。 衛善也不及梳頭了, 多簪上兩只紅寶金鳳釵,抱著手爐子出來,甄家原來便是小康之家, 甄夫人身邊也有丫頭婆子侍候著,女兒進了宮更是得了尊榮, 一時呼奴使婢。 太子在時不顯, 太子沒了還得了個爵位,從此躋身進了京城頭等的圈子, 雖是乍然得了官位的, 一時總有些雞立鶴群,日子久了倒也安然, 本來這些伯爵侯爺們往上數一代就已經是泥腿子出身的了。 甄夫人到底京城出身, 宮變戰亂的時候一家子還護得牢牢的, 進宮那么多回,這會兒已經不怵了,看衛善來了, 立起來點頭打個招呼,兩人在東宮也只打過照面,似這樣同坐花廳喝茶還是從沒有過的。 衛善笑一聲:“不知道奉恩伯夫人愛吃什么茶,這會兒天色不早了, 免得走了困意,不好上濃茶,沏得淡些?!?/br> 甄夫人同太子妃生得很是想似,都是一張圓團團臉,嬤嬤們說這是宜男相,若不是因為這個,正元帝也不會最后圈定了甄氏當太子妃。 她這會兒哪里還管喝的是什么茶:“都好都好,我們貞貞……我們娘娘從來都夸晉王妃是個寬和有量的人,若不然我也不會貿然過來了?!?/br> 衛善聽了便笑,不繞圈子最后,她手頭一堆事,也沒人幫手,腰上又酸肚子又疼,干脆直話直說:“奉恩伯夫人這樣的雪天還跑一趟,是為了甚事?” 甄夫人不意她這么爽快,心里倒松一口氣,聽女兒報怨宮里人說話繞上十七八個彎子,以為是在說東,其實是在說西,吃了許多虧,沒料到晉王妃這么爽快,開口道:“我聽說皇后娘娘要開粥棚施功德,各宮妃嬪都有捐糧,我們家也想添些心意?!?/br> 這是來問捐多少合適了,衛善也不瞞她,甄家家底不厚,是靠著正元帝的賞賜才立起門戶來的,也不知道買了田莊沒有,太子妃的陪嫁莊子約莫有個七八百畝良田,這七八百畝也是歸了她娘家來管的,今歲收成大體收成不錯,可要一氣拿出這許多來,還是有些吃力的。 “母親捐了一百石,余下的各宮妃嬪也沒有越過去的,各王府都是八十石?!边@數一報出來,甄夫人頓一頓,衛善也知道這些米糧對甄家來說有些吃力,可藥材更貴,捐銀子倒不如捐米糧。 太子妃不比民間寡婦失業,正元帝和衛敬容又都對她多有體恤,就算出了也還要幫補她,只這話不好立時就跟奉恩伯夫人提起,她久久打算不定,衛善撐一撐后腰,沉香出去了又進來:“輔國公使了人來,正在外頭等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