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時值四月,雖是仲春,天氣已經暖熱,衛善立在紅羅傘下還覺得熱,看他守在門前不說不動,聽見青霜在笑了,連頭都不敢抬起來,拿眼兒溜到他身上:“你怎么不去歇一歇,飲口水?!?/br> 趙二虎猛得一陣咳嗽起來,他怎么也沒料著衛善會跟他說話,先是不信,待看見她目光投在自己身上,果然是在跟自己說話,張口就先嗆著了,捂著嘴咳個不住。 衛善打定了主意要跟趙太后修好,不能留下一丁點話柄,除了奉承趙太后,連著趙家人她也多看上兩眼,她面上倒沒不耐煩,反是沉香叫趙二虎這么咳嗽驚了一跳。 趙太后替哥哥討了宅子要了官職,便不再鬧了,正元帝也不上心。趙家這幾個全且剛剛識字,能當個禁衛已經極好,也不必他們真的來當差,譬如趙大虎,身邊已經有了一幫幫閑,只偶爾進宮輪個值,偏偏趙二虎是個死腦筋。 趙家有賞賜還有爵位,真的功勛家門都少入,捏著錢袋立時就被街上那一幫有手好閑專精吃玩的人給盯上了。 趙大虎被他們捧起來當大爺,在鄉間就是知道趙家有個皇帝外甥的,那也是知根知底,老趙家墳上幾根草都清楚的得,就算威風也威風得有限。 在京城可不一樣,趙大虎頭回上街就結交了七八個朋友,這七八個朋友都是有名的油子,領著他吃領著他玩,嘴上把他捧上天,一口一個世子爺。 趙家得的千兩賜銀,又有莊園田地,那是手上捏著金山銀山卻不知道怎么花用,如今吃的喝的玩的逛的沒有一樣不帶他去開眼,玲瓏坊也走過一回,結了相好,滿京城誰家不知道趙家的兒子胡鬧,可誰也不去告訴趙太后。 趙二虎跟他哥哥沒半點一樣,玩的東西樣樣都不會,既不會吃酒也不會斗雞,哥哥拉了他兩回,他看著斗雞還不如回來守宮門,被大哥罵他是屬狗的,這才巴巴的給人看門。 趙二虎被他罵也無知無覺,在家時好歹還有活干,到了京城說是享福,甚事沒有,天天閑得骨頭疼,表兄就給這么一個差事,房子田地都是人家給的,他總得辦得好些,才不像是吃干飯的,直到后來看見衛善。 趙二虎是頭一回見到這么好看的姑娘,他識字有限,搜腸刮肚,能想出來的也只有“好看”這兩個字,趙二虎長到這么大,當然沒見過仙人,大哥跟他說玲瓏坊里的姑娘個個天仙似的,還對著他笑得咧牙露齒,說他只要見識過一回,就再想不起來守門了。 看見她,才知道什么是天仙。 趙二虎自己知道是遭人嫌棄才被發到九仙門的,上峰要供著他,把他調到這兒,外頭還有一層門,這個門得閑就能往值房去歇著,或者干脆就不來。 可他還是天天來日日來,守在門邊就為了再看她一眼,在這兒守著一動不動等上一天,從早上到晚上,盼著她能從門前過一過,可他從沒指望過衛善會跟他說話在。 衛善看他咳得這樣,倒不好再問了,沖他笑一笑,沉香跟在她身后,只青霜還一個勁兒的看他,捂著嘴兒跟上來,笑聲止也止不?。骸斑@個人可真有意思?!?/br> 才剛回到仙居殿沒一刻,碧微就過來了,她帶了自己做的點心來:“我跟弟弟多受你們姑侄照顧,我心里想謝謝皇后娘娘,又不知她愛什么,做得了先來給你嘗一嘗” 衛善捏起一塊花糕點咬上一口,里頭是櫻桃餡的,皮子淡粉色,頂上還雕著綠葉片兒,做得極精致,沒想到碧微還有這個手藝,她吃了半個道:“我姑姑不喜歡果餡的,她愛吃蜜豆泥的?!?/br> 這一盒子本來也是做給衛善吃的,只不過拿衛皇后當托詞,打聽打聽她愛吃什么,好往這上頭下功夫,碧微笑一笑:“那這一匣子給你,等我明兒做了豆泥的,再給皇后娘娘送去?!?/br> “你我長輩既是兄弟相稱的,那你也把口改了?!崩鲜亲鸱Q總不親近,衛善這話一出口,才又想起來姜遠比正元帝要年長得多,正元帝原來肯尊他為大,此時卻不一定,難道要稱叔父不成,略一沉吟便道:“你跟我喊,喊姑姑就是?!?/br> 碧微原來就想緊緊抱著衛家,聽見衛善這么一說,低頭笑起來:“這總不好,我雖有了封號,可身份再怎么也不能跟你比的?!?/br> 衛善擱下手里的半塊櫻桃糕:“此時無人,咱們都把話說透了,也不必猜來猜去,咱們倆也并沒有什么不同的?!?/br> 碧微倏地抬眼看她,就見她已經收了神色,把那半塊糕又送到嘴邊,贊她櫻桃餡兒調得好,比光祿寺進上來的還更好吃,問她是不是在家就常做點心的。 衛善說了一句實話,碧微先不明白,跟著又明白過來,奉先殿里掛畫的事,整個宮廷都知道了,長安殿自然也知道了,姜遠熟悉秦正業,比熟悉衛敬禹還更多些。 青州勢力日益壯大時,姜遠便嘆過一回,那時候他已經躺在床上不得起身,碧微侍疾在床前,模模糊糊也聽了許多話,此時想到才知果然如此。 碧微低頭笑一笑,試探著也同她說了一句實話:“原在家里哪想得到做這些?!苯h稱王,自己的女兒也是有封號的,哪有帝姬動手去做這些。 兩人互看一眼,原來言笑晏晏,忽地都收了笑聲,衛善往軟枕上一靠,一只手撐住頭,一只手摸著黑袍將軍:“你也歪著罷?!?/br> “好?!北涛⒋饝诉@么一句,人往后靠,南窗上那株海棠花零零落落,不過幾日,枝上一朵疊著一朵開得密密實實的盛況便不再見,整個院子都滿是綠意,只有新搬進來的絳雪赤丹兩盆開得半人高的山茶花正是盛時。 衛善心有所感,盯著那兩株山茶看得不住,沉香幾個見了,去剪下兩枝來,插在水晶花插里,供在桌上賞玩,衛善挑了一朵,把這花送給碧微:“待我去了業州,姑姑身邊就只有jiejie,jiejie比我見事明白,若想著什么,盡可對姑姑說?!?/br> 碧微有心投誠,只無機會,能說的也著實有限,衛皇后身邊不一定就需要她,但能說上幾句,就算是人人都說過的,往后弟弟和自家的前程才能更好些。 “我見識淺,又是初來,有些話也不知道說得對不對,但若是娘娘肯聽,我自然肯說?!彼齺砭褪翘絾栃l善的心意,不意她能說得這么明白,看她又更不同。 待碧微走了,衛善叫來了小順子,讓他打聽打聽思恩公家里都些什么人,有些什么事兒。小順子確是許久都不開張了,自楊思召不來當值,在家養腿,他就沒再替衛善跑過幾回腿,弘文館里的差事總不比辦這些事更得衛善的信任。 小順子眼兒一瞬立時有了主意:“這個倒不難辦,咱雖出不了宮,可采買太監是能時時出宮的,我就說公主要些什么有野趣的玩意兒,讓采買上的一并買了來,通了路子,自然就打聽得出來了?!?/br> 衛善一抬眼兒,沉香取了一袋子金珠子給他:“報數虛些,咱們也都知道,可你要是欺心,公主身邊得用的不止你一個?!?/br> 小順子嘿嘿笑:“那我哪兒敢呢,我還指望著往后跟著公主能當個大管事呢?!?/br> 沉香戳了他一下:“那就先從小跑腿的開始干,事兒辦的伶俐了,自然有你的好處?!?/br> 小順子順勢倒下去,又彈著兩條腿蹦起來討衛善開心,接了金珠子又補一聲:“專問一家事太惹眼了些,不如家家的事兒都打聽打聽?!?/br> 這樣也好,衛善點了頭,小順子往外一溜,想了一路,想著替公主辦些什么,捏了個金珠子,尋著采買上的人,太監同人套話自有一套辦法,先問問采買些什么,做出個意向來,再露一露富,張口便道,公主想漂亮些的扇子,墨竹作骨的銀紗扇子。 墨竹極脆,又易染火色,匠人辟開竹皮竹骨,就著燭火燒彎了做團扇,費許多功夫才得一把。小順子要挑做的精致漂亮的,凡好的都肯收來,同人套上了話,跟著便問起了城里的趣聞,說下回獻扇的時候說給公主聽聽,把公主逗笑了,自有賞賜。 太監們閑話比女人舌頭還長些,說到趙家,便撒開了說到趙二虎,宮里除了一個趙太后,也只有一個趙二虎了,說他分明國公府出身,可誰也沒拿他當一回事兒,見天守著九仙門,怕不是個癡的。 皇帝都換了一個,太監卻一直在宮里,他們才是地頭蛇,見著這些都是外來的,人又無用,當面說都不生氣,說起閑話來更不留情面,一個起了頭,另一個便道:“你是沒瞧見,原來成天黑著一張臉,今兒傻樂了一天,進進出去他都笑,怕不真是個傻的?!?/br> 趙二虎早已經下了值,穿著一身禁軍的衣裳回家,一路走一路都在笑,回了家就倒頭臥在床上,心里一個字一個字的數,天仙同他說話了,整整十一個字! 作者有話要說: 翻了一下紅包發現有人收到兩三個,有人一個也沒收到,但我明明是按全部一起發的,后臺算了一下確實發掉快二百個 問了一下說晉江越是晚上越可能會抽紅包 于是我明天白天的時候會補發 19號留言的小天使不要擔心 累死了,好像有點感冒,躺平去 ☆、第46章 奉先 五月端陽宴之前, 奉先殿中掛上了先皇后陳氏的畫像,闔宮皆知,無人挑破, 只徐昭儀在衛敬容面前大大方方贊了一句, 說皇后寬厚仁德,一片公心。 她懷有身孕, 符美人又在她偏殿中住著, 衛敬容授意她時時照拂, 她在衛敬容跟前稱贊, 符美人便在正元帝耳邊稱贊。 陳氏生下秦顯人就沒了,秦顯跟著趙太后, 若是沒有衛敬容, 不說讀書識字,連禮儀都差, 又怎么會長成朝臣稱贊的太子。 若不是一片公心, 哪一個繼室會提出來要把原配的畫像掛到奉先殿去, 太祖的畫像就掛在正中, 生時連件不打補丁的全和衣裳都沒有, 死了反而穿上了龍袍, 頭戴金龍冠,威嚴肅穆懸在墻上,四時花果點心供奉不斷。 太祖邊上還空出一塊來,預備掛趙太后的畫像,宮中畫師也早早就打好了稿, 穿著太后的冠服,只差涂上一張臉。 到了陳氏這兒也是一樣,生得如何也沒人記得,也沒哪個不長眼的去問正元帝還記不記得原配的長相,倒是衛敬容在趙太后面前問得一聲。 當著秦顯的面問的,臉上笑盈盈,一面笑還一面睇了秦顯一眼:“顯兒盡像了他爹,他身上也看不出什么來,母親說上兩句,我好吩咐下去,讓畫師先畫出來,再拿來給母親掌眼?!?/br> 既是趙太后心心念念不能忘記的前兒媳婦,那總該記得陳氏的長相,趙太后一下子結巴了,她哪里還記得陳氏的長相,給大牛討了這個媳婦,進門就侍候了他三天,下地干活倒是一把好手,可惜生娃的時候死了,白費了討她時候花的聘禮錢。 趙太后是不會說虛話的人,她想一回,估摸著道:“你娘白臉盤子,眼睛么……”滿眼一掃,沒一個能像的,半天又把話咽進去:“約莫是雙大眼,眉毛不濃,要不然怎么沒福氣?!?/br> 秦顯看著祖母,她上回哭的時候可不是今天這樣,趙太后哭得情真意切,哭她那可憐的好兒媳,說他娘還著他的時候如何如何辛苦,夜里還得紡線,生他花了三日兩夜,怎么也生不出來,等生出來了,人也沒了。 秦顯再沒想過祖母竟會說假話,衛敬容卻聽得仔細,一樣樣記下來,還對祖母笑:“定把母親說的都告訴畫工,等畫好了,母親再看還有哪兒不像的?!?/br> 趙太后張張口,她別的不會,點頭總會,到時候不論送什么上來,她都點頭,眼睛看看孫子,竟低下頭不看她了,心里也有些慌張,她開口的時候沒過腦子,哪里知道會是這樣的大事。 掛上畫像,就是承認了陳氏這個人,跟著就是追封皇后,追封之后就要封賞陳家,怎么著也得封個公侯,太子的母家總不能太難看了。 趙太后的心口一抽一抽的疼,聽說大牛還把興旺叫過去罵了些時候,翠桐也說這可不是小事,陳家真的提起來,還得給錢給地給爵位,趙太后不在意壓不壓衛家,可她在意要給陳家田地錢財,才剛聽說就差點兒跳起來。 這錢這地通通可是秦家的,當年陳氏死了,秦家人已經鬧過一回,討了家里幾匹布幾錢銀回去,該給的都已經給過了。她不記得前頭那個兒媳婦長得什么樣子,卻記得那幾匹布都是當年的新布,她自己都沒上過身。 惹了兒子孫子不高興,趙太后心里后悔,嘴上卻不肯承認,咬定了自己沒錯處,可她臉上帶笑,對衛敬容多了幾分親熱,還裝模作樣又添上一句:“眉毛是淡,嘴巴倒生得秀氣?!?/br> 趙太后不記得陳氏了,可衛敬容還記得陳氏的哥哥,兄妹怕還有些相像,趙太后說的這些,一條都對不上,她一個字也不多說,依舊對著趙太后笑:“雖還沒明說,可禮部也已經擬起封號來了,我想著怎么也得問一問母親?!?/br> 趙太后不由得rou疼,聽說每年要給萬貫,心口“噗噗”跳,先皇后的娘家人,比思恩公家總得齊平,她這時候就把算腸悔青那也已經晚了,滿宮誰不稱贊皇后賢明,連她后頭那個嫂嫂都在她耳邊嚼了幾句,說這衛家女人可真是能忍。 趙太后的辦法就是裝頭疼,一扶著額頭裝病,衛敬容趕緊扶她上床歇著,衛善還給她絞巾子擦臉,一聲連著一聲的催太醫,問祖母這是怎么了,可是天氣一冷一熱,受了風寒。 太醫三日兩頭往壽康宮里跑,診又診不出什么來,只得又開一幅安神下火的方子,衛敬容拿出十二分的小心仔細來,把那方子看了又看,沖著簾里說一聲:“母親就是太cao心,等青絲宮修好了,您安心去養養身子?!?/br> 秦顯要走也走不了,趙太后拉著孫子,一臉凄苦相,她早年確是受過苦楚的,可好日子也過了將要二十年了,這些日子還又吃胖了些,打眼一看也有些富貴氣像,還似村婦一般賣苦相,連秦顯都瞧不下去。 趙太后抽抽著要哭,拉著孫子不讓走,嘴里一口一個興旺,秦顯心里確是不快,可又不能撇下祖母不管,任由她拉著手,坐在床前陪伴她。 衛敬容適時出了壽康宮,衛善一路扶著姑姑回去,從壽康宮到丹鳳殿的宮道曲曲折折,一路少有花樹,兩邊宮人打傘遮陽,衛善覷著姑姑的臉色,咬了咬唇兒,捏了她一把,衛敬容側臉回了她一個笑:“善兒熱不熱?要不要吃冰酪?” 畫工早已經畫好了皇后冠服,哪里就真的畫的像,作個樣子問一聲,該畫什么模樣還畫什么模樣。因著陳氏過世的時候還年輕,畫上的人自然也年輕,端正坐著,長眼細眉,第二日就拿過來給趙太后看,趙太后點點頭:“是,是,正是生得這個樣子?!?/br> 這張畫像送到正元帝的御案前,他還在為了這樁事生氣,眼睛一掃約莫就是這個女人,這張畫像還沒擬定封號,就先掛進了奉先殿里。 衛敬容要壓自然是能壓得住的,這會兒也看出來趙太后不愿意,正元帝也不愿意,秦顯心存悔意,無事就往丹鳳宮來,衛敬容越是寬慰他,他越是抬不起頭來。 父親罵他,東宮賓客也一樣對著他嘆,夸他的就只有袁禮賢一個,衛家既順風推舟把擬定封號的事也提了出來,就該及早辦了,他這份奏折卻被正元帝擱在一邊,一直不曾提起來。 既掛上了畫像,太子就要去進香,他站在下首,看那畫像上的女人就是個陌生人,心里早就懊悔,沒成想母親竟會把這一串都先提起來。 秦顯上香的時候,衛敬容就站在他身后,穿一件正紅色的衫子,貼金的裙兒,頭戴金冠,畫像上畫的也不知道是誰,她先執上三根清香,點燃了插在爐中,輕聲細語對秦顯說道:“你雖沒見過你娘,可你娘對你卻有大恩德,心里有什么話,同她說一說?!?/br> 原來不曾辦的事,這回一氣都辦以底,她說完了就虛掩上門,外頭侄女兒正在等她,衛善一把扶住姑姑的胳膊,手上緊一緊,是姑姑捏了她的胳膊,輕輕沖著她笑。 衛善這會兒已經不會眼紅鼻酸了,她陪著姑姑立在奉先殿的廊下,殿里種了一株老梅樹,春日里會開一樹雪白梅花,風吹過時好似片片飛雪。 這會兒只余下枯枝,沒有梅花,姑侄兩個挨在一處,誰也不先說話,還以為要等許久,不意秦顯片刻就出來了,滿面尷尬。 衛敬容笑一笑:“走罷,我叫光祿寺烤羊rou鹿rou送來,都是你愛吃的?!?/br> 她越是這么說,秦顯越是抬不起頭,他派去業州的人也已經送了信回來,趙太后何止是信口開河,她一張嘴都能吐出一條銀河來。 陳家在業州有田有地有宅有院,日子過得極好,秦顯的舅舅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還討了三房小妾,今年給他添了兩個兒子。 消息送到秦顯這兒,他連著幾天都沒往壽康宮去用飯,可他惱也惱得不深,meimei生氣不過一瞬也就好了,從此待母親更好些,再也不提起這一茬。 奉先殿里掛了新像,正元帝連新寵愛的符美人都先放下,日日往丹鳳宮來,偶爾得空還帶著秦昰去騎馬,秦昰是不懂這些的,他連論語都還背不全,也搞不明白怎么奉先殿里就多了一幅人像,大哥帶他玩,把他頂在肩上,他就蹬腿兒開心,成日笑咯咯玩了得一身汗回來。 衛善知道秦顯這是有了悔意,就跟趙太后這樣,發現出了口的話后頭跟著這么一連串的事,心里便虛了,她還記得太子哥哥是很能干的,朝上也很得夸贊,如今看來全不是那樣。 奉先殿里掛了畫,陳氏的封號被壓下,正元帝在朝上重提修建甘露殿,讓戶部撥銀,工部調人,大修甘露殿。 前三宮在一條線上,當初新修了含元殿,大梁不足,修一宮室要花的錢財甚巨,前三殿是臉面,總不能朝臣上朝看見一片焦土斷檐,甘露殿便一直往后排。 當年破宮時,含元紫宸兩殿都是小毀,只有甘露殿是前朝陳皇后自己放火燒的,燒得干干凈凈只余地臺,若不是幾宮之間都是石路石階相隔,旁的宮室也留不下來。 這回說是修葺,實是重建,比修含元紫宸要花的錢多的多,朝上反對的聲音也不是沒有,可正元帝卻打定了主意,一國之后竟要偏居,前三殿修完也已經緩了許多時候,再加上蜀地云州得來的錢糧,足夠修一個甘露殿了。 若還不夠,就先停了他自己陵園的修建,把錢都先花在甘露殿上。話到這地步,再無人提出異議,禮部的官員倒是想上折子,問追封皇后,是不是要在陵園里把先皇后的位置也空出來,被禮部尚書痛罵一頓。 信報送到丹鳳宮時,正元帝的旨意已經下了,衛善挨著南窗在給秦昭做衣裳,兩個孩子在寫字,碧微給衛敬容做了一付輕羅襪,聽見奏報,衛善一針挑破了指尖,碧微趕緊替她捏著手指頭,要拿帕子給她裹手。 衛善捏著手指頭發怔,甘露殿該是后來秦昱在位時才重修起來,楊寶盈沒住進去,住進去的是楊云翹,姑姑到死也沒能住進皇后住的甘露殿。 她又看看碧微,對她笑:“等甘露殿建好了,咱們也在窗底下看花,做針線?!?/br> 碧微不知她怎么竟想起這些來,低頭輕笑:“好啊?!秉c一點眼前白瑪瑙碟子里吐的一碟子櫻桃核,“到明歲也該修成了,看花做針線吃櫻桃?!?/br>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完繼續去躺平 每次一病就想吃全家桶是怎么道理? 從去年到今年買了很多書還沒來得及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