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衛善“撲哧”一笑,往她身這一湊,挽了她的胳膊:“這可好了,姑姑發的愿菩薩許了,玉皇寺的菩薩們個個都有金身了?!?/br> 衛敬容伸手捏了她的鼻子:“才說你是大姑娘了,怎么又混說起來?!?/br> 衛家是不信佛的,可趙太后篤信佛法,正元帝又在寺廟里,一生下來,就是佛家的記名弟子,他雖不信那泥胎木塑,卻是孝子,聽見衛敬容要捐金身,笑得更加歡暢:“也好,叫娘高興高興?!?/br> 衛善只作嬌憨模樣,笑嘻嘻看著正元帝,伸手討賞,正元帝正在興頭上,此番太子得勝,衛敬堯也出了大力,張口便吩咐大太監王忠:“王忠,你看看庫里有什么給她的,挑好的?!?/br> 這個時候的正元帝是很喜歡她的,也一向拿她當女兒看,姑姑的第一個孩子就是個女兒,懷孕的時候時值戰局混亂,業州眼看就要守不住,顛了一路逃到錦州,這個孩子是被車馬硬生生顛出來的。 生下來便體弱,沒能養住,衛善就是這時候被叔父抱給姑姑養的,從走路到說話,打小就長在姑姑跟前,算是正元帝的半個女兒,不論衛家后來如何,正元帝對她確是好的,到后來冷落皇后,疏遠衛家,也一樣給了她公主封號,讓她自貞順門發嫁。 秦昰學著衛善的樣子討賞,扒了正元帝腰帶上一塊玉佩下來,衛善一眼瞧見他腰上那只黃綠面子的荷包,上頭繡了一對兒鴛鴦鳥,一看就是楊妃的手藝。 衛善瞧見了,衛敬容自然也瞧見了,可她只看過一眼,不以為意,點點侄女的額頭:“你哥哥們的好事,你討什么賞賜?!?/br> 衛善笑一聲:“我也不白白討賞,我也有東西給姑父的?!?/br> 正元帝此時心情大佳,也很有閑情同她逗一逗趣,笑問道:“是什么東西,不好的我可不要?!?/br> 衛善呈上一對兒荷包,一繡金龍一繡金鳳,黑底金繡,騰云而來。 這對荷包是為了正元帝生辰預備的,是生病之前衛善做的,病愈后她又添了兩句詩,用黑金雙股線繡了“手揮大風平天下,腳踏日月定乾坤?!?/br> 此時獻了出來,取了金龍的那一只,磨著正元帝系在腰上:“我繡的不好,姑父可不能嫌棄?!?/br> 鳳的那只自然給了衛敬容,替她親手系上,元緞裙上系上金繡荷包很是醒目,衛敬容拿起來端詳一回:“竟繡得這么好了?!?/br> “這么巴掌大一塊,大年下一直做到這會兒才得,拿這個換賞,可不虧吧?!毙l善知道姑姑萬事不過心,不介意荷包鞋子這些小物,她看楊妃便是大婦看妾,同她計較就是失了身份,可衛善卻不能當作看不見,讓楊妃拿這些瑣碎小事壓過姑姑一頭。 今日要去上林春苑賞花,宮中各殿一早就要起來梳妝描眉,昨夜正元帝宿在楊妃宮中,一早起來換常服,系上什么他自己怕也不知道,可落在人眼里,便不是這個意思了,宮苑內外都傳楊妃盛寵,為的還不都是這些姑姑不曾放在眼里的小事。 秦昰換上小騎裝,架著小弓箭,繞著正元帝跑前跑后,被正元帝抱著上了龍輦,秦昰一扭頭不見母親,叫了一聲,正元帝伸手就要拉她上來,衛敬容待要后退,被衛善一把扶上了去。 帝后同輦而出,到上林苑中正元帝換馬,皇后便坐著皇帝御輦進苑,一干命婦跪拜相迎,衛善扶著姑姑的手迎她下來。 秦昰早已經蹭到正元帝馬背上,夸下???,說要騎著馬去追兔子,他人雖小卻已經懂了道理,看衛善用荷包換了賞賜,也不肯白拿,說要捉只兔子送給正元帝,童言童語自然惹得正元帝大樂。 上林里早就設了涼棚黃帳長案,桌上堆了一碟碟冷熱點心,海棠玉蘭山櫻榆葉此時開得正好,滿眼望去紅紅白白,山坡草叢間花樹一片接著一片,衛善就挨著衛皇后坐在側邊,除了命婦,正元帝的宮妃只有寥寥幾個,楊妃也就在皇后一人之下。 她生得膚白嬌柔嫵媚婉轉,是忠義侯楊云越的meimei,衛敬容在后方守家,楊家卻把這個meimei送到了正元帝身邊,一路跟隨征戰,倒比衛敬容陪伴正元帝更久,生的兒子秦昱已經要十二歲了。 楊妃容貌嬌嫩,兒子都這樣大,嬌羞的模樣倒還似處子,穿著輕嫩顏色,腰上掛的便是成雙成對的鴛鴦荷包,說起話來也是嬌嬌柔柔,用她不諳世事的口吻:“衛jiejie可來了,我都等急了?!?/br> 衛敬容待她一向寬容,她也確是不知事的模樣,萬事都不懂,忠義侯夫人多少回進宮替她告罪,具是些不大不小的事,這話一出口,忠義侯夫人趕緊道:“娘娘恕罪?!?/br> 衛敬容笑一笑:“我甚時候計較過,云翹這個脾氣我很喜歡,你回回這么小心,就是跟我生份了?!闭f著舉起金杯,她一舉杯,底下人紛紛舉杯敬她。 衛善也舉起杯子來,借著舉杯擋住視線,一口抿了才嘗出她跟前擺的是櫻桃甜酒,她從小愛吃櫻桃,別個都吃金華酒茉莉花澆酒,她桌前這一壺怕是姑姑特意吩咐了的,姑姑瞧不見楊妃那對兒荷包,倒記掛著替她要一壺甜酒。 衛善鼻子一酸,再抬眼看楊妃,想起她得勢時的張狂模樣,她終于脫掉了這一身輕嫩嬌柔的畫皮,穿著太后的冠服往小瀛臺來,要衛敬容給她下跪磕頭。 衛善心潮起伏,手指緊緊扣住金杯,她從小瀛臺出來的時候,楊妃已經死了,死時尊榮無限,以太后禮下葬,秦昱還替她修了長生祠,也不知道那些長生祠砸干凈了沒有。 衛善一直盯著楊妃看,衛敬容倒奇怪起來:“善兒這是怎么了?” 衛善連忙回神:“楊娘娘的裙子真好看,我也想要一件?!彪m值初春,滿座里穿上輕薄春衫的卻只有楊妃一個,新裁宮衫纖腰細,烏黑細發上插著一支寶石流蘇步搖,嬌俏妖嬈。 幾個命婦聽了便笑,衛敬容也笑起來:“讓尚衣局也給你裁一件就是了,待你哥哥們大捷回朝,你穿一身喜慶的迎迎他們?!敝钡酱丝趟虐褍蓚€兒子打了勝仗的消息透露出來。 丈夫跟著出征的武將夫人們個個大喜過望,道喜聲不絕于耳,楊妃卻臉上一紅,她雖生得年少,到底也快三十春秋了,衛善一個未及笄的小女孩子,開口要跟她穿一樣的衣服,怎不臉熱。 道喜聲還未完,正元帝身邊的大太監王忠又來報喜,見了皇后滿臉喜意下拜,口稱大喜,報道:“晉王殿下尋回前朝十四枚金印?!?/br> 前朝末帝都沒能逃出青絲宮去,可前朝金印卻一個不見,里頭就有傳國玉璽,正元帝一直在尋找這枚玉璽,晉王找回來的十四枚御印,實是一樁大喜事。 滿座相互敬酒一團和樂,衛敬容捏一捏衛善的手:“你也去找你哥哥們玩罷,記著不能著風,可不許你跑馬?!?/br> 衛善回身看見二哥衛修身邊的長隨懷安就站在臺下等著,姑姑想必是瞧見了他,才知道他們有約的,她換了一身大紅騎裝出來,懷安牽了馬來:“大姑娘快上馬,可不敢叫娘娘瞧見?!?/br> 衛善翻身上馬:“都有些誰在?” 懷安嘴巴伶俐:“齊王殿下,咱們家二公子,魏國公家的,宣國公家的,還有忠義侯家的都在?!惫罡械男≥厹惖揭惶?,比箭贏采頭。 衛善才要驅馬向前,就被叫住,她扭頭一看,只見楊思召站在桃花樹下,手上折了一枝花:“衛善,你要不要桃花?” 作者有話要說: 懷總西湖訪桃花 拍到漂亮的就微博發給你萌看哈 謝謝小天使的開文地雷票,么么噠! ☆、丈夫 衛善手上韁繩一緊,定定看住他,楊思召以為她喜歡他折的這一捧桃花,舉起來給她看:“你看,我挑了開得最好的摘給你?!?/br> 此時桃花早已不是時令,只山坡頂上還有晚開的幾株,要摘這一捧開得滿枝的桃花,不知要跑多少路。 “我在北峰山頂轉了好大一圈,才尋得這幾枝來,你看看,開得可好?”楊思召說個不休,衛善哧之以鼻,他衣擺鞋子干干凈凈,一點青苔都不見,分明遣人摘來,還要表功。 衛善的目光從桃花上掃到他臉上,她醒來的那幾天,就想過會見到這一個個的舊人,她會見到碧微,會見到大哥二哥,會見到太子哥哥,會見到她親手捂死的秦昱,還會見到楊思齊和楊思召。 這一對披著人皮的禽獸。 楊思召喜歡她,她還小的時候就知道了,不僅她知道,闔宮的人都知道,連正元帝都拿這個開過玩笑。 他是楊妃的娘家侄子,自從見過衛善,就像條尾巴似的甩不脫,衛善礙于楊妃顏面,一直待他很是客氣,直到他對她說:“我總有法子娶了你?!?/br> 他說到做到,當時衛家已經無力護住她,楊家勢大,正元帝又纏綿病榻,秦昱已經是太子,楊妃眼看就要當太后,就是她把衛善賜婚給了楊思召。 衛善一身紅色騎裝,頭發梳起來,戴一頂串珠小帽,明艷照人,她盯住著他看,楊思召一時不能開口,他舔舔唇:“你插一枝桃花在鬢邊罷?!?/br> 衛善一陣惡心涌上心頭,揚手就是一鞭,懷仁倒抽一口冷氣,就見鞭子打在桃花枝上,花瓣簇簇落下。 楊思召沒想到她會甩鞭子過來,往后退了兩步,差點摔在地上,衛善側過去臉去不再看他,一個字都未曾對他說,也顧不得姑姑說不許她著風的話,兩腿夾緊馬腹,奔到杏花深處去了。 懷仁滿面陪笑,怕楊思召下不來臺,郡主一向不喜歡他,可從來都顧著楊妃的面子,不好太過,這么下臉的事兒還是頭一回干,懷仁趕緊兜一句:“咱們郡主不喜桃花?!?/br> 楊思召大喜,原來是沒討著她的好:“那她喜歡什么花?” “牡丹啊,郡主最愛牡丹?!迸逻@位爺再往山里躥,有個好歹還得怪到郡主頭上,懷仁笑呵呵說了一句,滿苑都是牡丹,他就是連根拔一株來也沒事兒。 楊思召大悟:“是是,只有牡丹才能配她?!卑芽谥星寥f苦方才折來的桃花枝拋到地上,掏出金珠子要賞懷仁,懷仁連連擺手,一溜小跑跟了上去。 衛善騎著馬在花林中亂轉,她倒不是怕見秦昱,秦昱死上一百回都不足惜,她為了報仇,弄死過他一回,也可以為了姑姑為了衛家,再弄死他一回。 見仇人爽快,見親人卻情怯,她敢見秦昱,不知要如何面對二哥衛修,二哥是因為她才死了的,要不是他擔心自己,不肯離開京城,就不會被人害死了。 衛善眼圈微紅怔怔出神,□□騎的小黑馬也踩著蹄子慢下來,“嗒嗒”行到花枝前,衛善一抬頭,一枝海棠花枝勾落了她的帽子,攥了滿頭的辮子散落開來。 “你在這兒發什么呆?” 衛善抬頭去看,卻是成國公家的小兒子魏人杰,衛善對他倒沒多少印象,只記得他從來待自己沒有好臉色。 兩家自來敵對,勢同水火,魏寬是父親衛敬禹的手下敗將,但從不肯服氣,心心念念再比一回,父親不在了,就頂著一臉大胡子,在朝堂上跟叔叔吵架。 可怎么也沒想到,衛家失勢頭一個站出來說話的卻是魏家,就是魏寬替姑姑辯白,說衛家出不了這樣的人,衛善怎么也沒想到一句句罵自家父親jian滑的人,會說出這么一句話來。 衛善一伸馬鞭把帽子勾了起來,她不會梳頭,只好把幾條小辮子打成一條大辮子擱在襟前,小帽兒歪戴著系緊絲絳,對魏人杰道:“我迷路了,他們人呢?” 魏人杰滿臉不耐煩的神氣,斜眼看著衛善,拿馬鞭一指:“你是瞎得不成,不就在那兒,聽聲都聽見了?!?/br> 衛善一扭頭,重重花樹之間確能辨出幾個人影來,有鼓聲還有嬉鬧聲,她牽引馬頭要往花樹深處去,魏人杰咳嗽一聲:“你哥哥不都打了勝仗了,你還哭甚么?!?/br> 衛善眼圈發紅,原來被他看見了,她抿抿嘴唇,不欲跟魏人杰多說,兩人本來也不熟,他說起話來雖然老氣橫秋,卻是好意,經過魏寬的事,魏家人愛說反話的毛病,衛善已經知道了。 她笑一笑:“我是高興的?!?/br> 高興還哭,莫不是有病,魏人杰張張嘴沒說話,懷仁和楊思召就趕上前來,楊思召見衛善同魏人杰在一起,滿面不善的打量了他一眼:“你怎么在這?” “你管得著么?!蔽杭胰藗€個是刺頭,從魏寬開始就不會好好說話,別個奉承他,他還會叫人下不來臺,更別說是刺他一句了。 衛善忍不住笑了一聲,原先竟不知道魏家人這么有意思,這么派得上用場,笑聲一出,楊思召的臉都綠了。 衛善也不理會他,騎著馬往花樹深處去,人還沒到,先叫“二哥”,衛修正在拉弓,一聽見她的聲音放下手來,上前迎她:“你怎么才來?!?/br> 衛善下馬,衛修一把推開楊思如,扶住衛善,指著花間的靶子:“你也太晚了,咱們已經賽了一輪了?!?/br> 衛善挽住他的胳膊,衛修倒有些別扭,面上微紅,甩開她的手:“你坐著去,才剛輪著我?!弊叩絼倓傉径ǖ牡胤?,拉弓引箭,一箭沒入草靶,跟著又發一箭,三箭連發,三只紅羽沒入草靶中心。 衛善使勁拍手掌,楊寶盈把她從頭打量到腳,眼睛在衛善腳上那雙香云色羊皮小靴上打了個轉兒,笑道:“善兒晚了,該自罰三杯才是?!?/br> 衛善一直覺得自己忘了什么,看見楊寶盈才想了起來,當時她和碧微應該兵分兩路,一個弄死秦昱,一個弄死楊寶盈。 不想竟把她給忘了,想來中州王破城而入,楊家這些人一個都不會有好下場,聽說還沒打進宮城來,就先殺進了楊府,當時楊家可已經沒幾人了。 主犯一個不少,漏掉一個從犯,衛善倒也沒多少遺憾,她對楊家人不肯再有好臉色,她不搭話,楊寶盈自覺下不來臺,扯一扯她meimei的袖子,楊寶麗正在吃酒,被她一扯打翻酒盞污了裙子。 衛善都穿著騎裝,這姐妹兩個倒跟姑姑楊妃一般,穿著新裁宮衫,鵝黃柳綠這輕嫩顏色最經不起酒漬,一沾上就失了顏色,楊寶麗不及給jiejie搭臺,兩姐妹倒先爭執起來。 衛善冷眼看著,實不愿再與她們同座,幾步坐到魏人秀身邊,問她:“勝負如何?怎么只這么幾個人?” 衛善常年養在衛皇后身邊,原來一向同楊家走的近些,魏家因著魏寬,幾乎和滿京的王侯都不和睦,衛善原來也不跟魏人秀多親近,這會兒坐到她身邊,倒叫魏人秀吃驚,她年紀還小,文臣圈里進不去,只好跟著哥哥們玩,看衛善同她說話,心里倒很高興:“我哥哥贏一場,你哥哥贏一場。袁家兄妹往那邊去了?!?/br> 一場就是三花,三只箭翎都要沒入草靶,楊家兄弟一花都沒有,怪道人都跑開了,衛善應得一聲,四周打量一回:“秦昱呢?” 秦昱當年還想討魏人秀,讓她當側妃,屈于楊寶盈之下,以為欺負起魏家來,就跟欺負當時的無父無兄的衛善一樣,不意魏寬肯為了女兒梗著脖子拼命,到底沒讓秦昱如愿。 宮人送了兩個金葵花攢盒來,一看就是皇后賞賜的,里頭疊著水晶龍鳳糕,富貴神仙餅,一盒送到衛善面前,一盒送到楊寶盈面前。 衛善站起來謝恩,楊思召趁機湊到她身邊來,要挨著她坐下,衛修還沒說話,魏人杰一條馬鞭伸過來,擋在楊思召跟前:“往你meimei身邊坐去,別挨著我meimei?!?/br> 楊思召張嘴說不出話來,他哪里是想挨著魏人秀,分明就是沖著衛善,可打又打不過魏人杰。論蠻橫不講道理,魏家可是家傳,比神箭的名頭還更響亮些,楊思召剛剛一句話得罪了這個刺頭,此時吃了暗虧,只得往自家meimei花毯上坐下,眼睛還盯著衛善:“善兒,你要用什么,只管告訴我?!?/br> 衛善渾不理會他,伸出兩只手勾住魏人秀的胳膊,從袖兜里掏出一對鹿骨扳指來:“我得了一對兒,給你一個?!?/br> 魏人秀親爹是個渾不吝,兩個哥哥一個比一個橫,偏偏她是個靦腆害羞的性子,衛善送她東西,她一下就高興了,摸了半天身上也沒旁的能送給她的,急得臉都紅起來。 衛善伸手捏捏她的臉,見慣了兩面三刀口蜜腹劍的人,對魏人秀這份性情喜歡極了:“你下回有什么,想著我就是了?!?/br> 楊寶盈同楊寶麗總算爭完了裙子,聽見哥哥跟衛善獻殷勤被擋了回來,又幸災樂禍又覺得掃了面子,看衛善很不順眼,正逢此時宮人又送了一托盤的牡丹來,說是剛剪下來的,娘娘賜下,給她們分著戴。 楊寶盈伸手就要去拿那朵最紅最大金邊紅牡丹的,她今日一身鵝黃春衫,簪紅花極不相襯,但就是想要最大的這一朵 衛善眼兒一斜,把手一搭:“這么分花多沒趣兒,不如咱們拿花當采頭比投壺,誰投的多,誰先挑?!?/br> 投壺比的是臂力和眼力,牡丹當采頭,衛善揉揉手腕,她準頭很足,比楊家姐妹綽綽有余的。 楊寶盈果然不依,衛善便笑:“我說比試已經是讓著你,我要先挑,你能說甚?”論封號論尊榮,自然都是衛善優先,她要先挑金邊紅牡丹,哪一個也不能跟她爭。 衛修直覺meimei性情不同,她自來寬厚,性子同姑姑一般,這些東西是從來不放在眼中,可女兒家爭花,爭就爭了,又有什么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