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李琨又成了外院灑掃的小廝,拿的月錢少的可憐,又是新來的,還不是家生子,便成了另外幾個小廝排擠的對象。 當然,他被排擠,任大小姐自然還是勞苦功高。 李琨自小便練武磨耐力,瞧著多有些青年人的瘦削,身上卻皆是實實在在緊實有力的肌理。他師承大將,十三歲便能以一把劍游刃有余的殺了十幾個訓練有素的刺客,長到如今的年紀,自然功力又更上一層樓。 灑掃一整片大院子,于他實在不算甚么,排擠或是謾罵于他并無意義,恐怕不能如那個小姑娘所愿了。 不過李琨便是灑掃也是不疾不徐,倒不是他天生慢性子,他自小在宮中長大,那些奴才的秉性了解的很清楚,若是活做完了,自然有更多的活等著他,不若一件事做到宵禁正好完成。 任大小姐現下自然沒空理睬一個奴才,她正忙活著教自己那個便宜meimei識字念書。她同任想容是天生不對盤,但也不代表她們見了面就要互相冷嘲熱諷,相反,若是不知情的人走過倒以為這兩位是姐妹和睦的樣兒。 任豐年:“今兒個我只教你寫十個字兒,你在我這頭臨好字帖再走?!闭f完也不多廢話,笑瞇瞇把準備好的十張字帖扔給任想容,一個字臨摹十張紙,十個字便是一百張紙。 任想容拿眼睛戳她一眼,抓了毛筆便開始臨字兒。任豐年瞧著她勾勾唇,任想容還真是草包一個,長到八歲居然字也不認得幾個,筆也沒拿過,一百張字帖,不多不少,沒有實質傷害,不會叫她蛻層皮,卻能叫她見到字兒就厭煩。 從前任大小姐認字讀書的時候,路氏便教她慢慢來,學的少點沒關系,只不能失了興味,不然孩子的心性兒便磨掉了。故而任豐年便想到這么個法子,寫了字兒她留了字帖,這樣也算是教過,沒學好就不關她的事體了,厭學只能說任想容天生草包沒藥救不是? 等到任老爺夜里在外頭吃了酒菜歸來時候,便瞧見路氏正院里頭用來給任家二小姐念書的小房間還掌著燈,進去一看,卻發現任豐年正拿了筆,在一疊紙上寫寫弄弄。 任豪瞧了有些心疼:“阿辭啊,你這晚膳用了沒???” 任豐年從紙堆里抬起她略帶蒼白的臉,輕輕點頭:“用了一些?!闭f著又低頭寫批注。任想容才走沒兩炷香呢,任豪便來了,時間夠準。 任豪上前瞧,這孩子正蹙著眉,捏了筆認真給字帖圈圈畫畫呢。任豐年抿著嘴道:“這回您可不準說我不疼她啊,怎么說都是我親生妹子,這筆字兒一定要寫好咯。等明兒返給想容,再叫她多看看,多吸取些好的?!?/br> 任豪不由露出欣慰的笑,滿身疲倦也盡給忘了,他就說么,大女兒自小就天真善良,想容又是古靈精怪的,兩人定能說到一塊兒去! 任老爺瞧著女兒蒼白的小臉又有些心疼了,摸摸她的腦袋道:“也別太拼了,你妹一個小女孩,也不必學成甚么才女大家,不丟人便是了,爹對她沒多大要求?!?/br> 任豐年點點頭,投入進去不再多話。 等任豪進了屋子里,路氏吩咐丫鬟拿熱水來給老爺燙腳,邊給他燙,邊小心錘肩膀松松筋骨。 任豪與她說了好幾句瑣事,她一句句應了,倒是一點沒往任豐年身上引,好像女兒幫庶妹做的事情沒什么值得夸贊的一般。任豪不由嘆口氣,路氏這性子淡的很,這一碗水端平自然是好的,可豐年這般也叫他有些心疼,畢竟這活還是路氏攬給她的,現下這親娘倒是提都不提。 任豪斟酌一下,開口道:“淑兒,我瞧著給豐年聘個廚子罷?!?/br> 路氏瞧著倒是有些驚訝,不由輕輕搖頭道:“她自小也都隨家里人吃慣了,給她單聘個廚子一則傷財,二則阿辭也未必需要,相公若真要送她些甚么,便多去瞧瞧她,這孩子私下里總是惦記你,只性子……實在有些倔強?!?/br> 任豪不由心里一暖。沒有路氏和任豐年這幾年,他有嬌妾小女陪伴,怎么說也是幸福的,故而明玉和想容向他撒嬌討要東西,不論鋪子還是頭面他皆很爽快。 但路氏和大女兒的回歸卻仿佛讓他又得到了甚么深層的東西,細細想來,卻也不知到底是什么。 待隔天晚上,任豪終于想起這幾日被他擱置一旁的明玉母女倆,才撩了袍子去了偏院。 任想容正在院子里拉著幾個丫鬟玩繩戲,瞧見他,眼睛亮晶晶的,嬌嬌的喊:“爹爹??!” 任豪一把抱了女兒哄道:“乖寶貝兒,這大晚上的,咱就莫玩兒了,明兒個□□曉幾個再陪你盡興兒的玩兒!” 任想容憋不住撅噘嘴:“白日里哪兒有時間啊,都給任……jiejie拉去寫字了,眼睛都要寫壞了!哪兒有時間松松筋骨?!?/br> 任豪不當一回事,笑著掂掂她:“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阿容要懂事兒些?!崩畠夯亓宋葑?,三人其樂融融的,好似一家子。 這頭任豐年在看了任想容寫字好些日子后,偶爾會想起那個給她革職排擠的叫花子了,也不知道他怎樣了,有沒有給排擠的后悔自己沒繼續要飯呢? 用了午膳,任大小姐的日常便是要去花園里頭逛逛消食。任府里的花園雖不比他們在長安那個大,卻也是夠看的,花團錦簇好不熱鬧,更有怪石嶙峋的假山和亭臺院落,錯落有致,別有一番小家碧玉的韻味。 然而就是在這樣一個午間,她卻遇上了一個人,拿著掃帚一步步挪動著掃地,明明是一天里最熱的時候,身上穿的衣裳卻整齊干凈,莫名叫人覺得清爽。午間的陽光很烈,透過樹葉撒到這人的身上,寧靜悠遠,倒叫人有些舍不得打亂。 一個小丫鬟卻冒冒失失的闖進了她的視野里。 小丫鬟瞧著不過十五六歲,臉上嫩白剔透,頭上綰了一對兒雙丫髻,一張平凡清秀的臉上有些忐忑,面上透出嬌羞的紅暈。 “……你、你有沒有時間?” 那人瞧著她長眉微挑,示意繼續說下去。 小丫頭對對手指,有些羞澀道:“明兒個夜里,你能來我們家用個便飯么?我爹娘皆在老爺屋里當差,他們很好的?!?/br> 大樹邊的任大小姐面無表情:…… 他仍舊沒有多余的神情,并沒有深究的意思,只淡淡道:“抱歉,并無閑暇?!?/br> 小丫頭有些糾結和心疼,只嘟囔著道:“那些事情都是大小姐叫他們做的,你別難過,我……我以后做完了活兒便來陪著你一起做?!?/br> 這人很有禮數,即便對小丫頭說的話沒有任何興趣,也靜靜等她說完,他難得露出一絲淺笑:“不必了,我能做得完?!?/br> 小丫頭的臉更紅了,她抿抿唇道:“但是——” 任豐年在樹后頭輕巧翻了個白眼,語聲清晰可聞:“念珠,你問問他們,是活不夠多?還是人不想做了?趕緊把他們帶下去多安排點事兒?!?/br> 那人給她打斷了,也只是轉身,看著她漂亮烏黑的眼睛,身形似松柏挺拔有型,低沉的嗓音叫了聲“大小姐”,面色平淡抬頭瞧她一眼,暗色的眸子里仿佛帶了絲異樣的情緒,眨眼間又沒入寡淡的眼角眉梢。 他轉身離去時任豐年還有些發愣。小丫頭已經嚇得面色都不對了,直直跪在地上不敢動彈,給兩個小丫鬟拉了下去。 任豐年從嗓子眼里哼出一聲,面無表情不作理睬,淡紫色織銀的裙角微微擺動,繞過她繼續散步。明明就是個叫花子,裝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 李琨:…… ☆、第6章 第六章 時間過得雖慢,卻實是不長,很快便入了夏,相熟的各家人家也皆發了初夏宴的請帖。不過今年卻實有些不同,因著任家竟也收到了呂家的帖子。 呂家是平遙的三大家族之一,這其余兩家分別是聶家和刁家,卻只呂家子弟卻是出了名的謙謙君子,平易近人。舉個例,便是尋常聯姻,聶氏和刁氏向來只會往門當戶對的、或是高門第娶,而呂氏卻隔幾年偶爾也有兩三個嫡出子弟娶了小家族的閨女。 故而在平遙那些個不出眾的或是新貴家族看來,呂家卻是一塊進入上流社會最好的敲門磚,若是幸運的,直接結為親家,從此深根,也不失為一樁美事。 今年任府也收到了呂家的請帖,任老爺自然喜不自勝,這自然是近兩年他經營得當的原因,不然任家怎能這么快入了平遙世代扎根的大家族的眼? 原本任豪只打算帶嫡妻嫡女去的,倒不是他對任想容的疼愛有所減少,只是到底門當戶對的人家也就罷了,若是這種大家族的席面,何苦叫任想容也去遭這罪? 只明玉聽了卻是不依,任想容十歲不滿,便長了一張花容月貌的臉蛋,若是真能給大家夫人瞧上,定了親比甚么都強。況且想容會撒嬌又識趣兒,便是沒機會給人瞧上,同幾個大家小姐做了手帕交也是好的。 明玉這輩子是沒機會堂堂正正坐在宴席上當個優雅貴婦人了,可是她女兒想容可以,這樣的機會也不多,怎么能讓路氏和任豐年占了?她們便不能分一杯羹了?都是女兒,哪有這樣偏心的道理! 見了任豪只嬌滴滴的絞了綢帕子落淚,她瞧著多愁善感,哭起來也梨花帶雨:“老爺何苦解釋這許多?我便知道,我的容兒只是個庶出女兒,怎么也不配同大小姐一道的。只心里怕容兒多想了,往日里哪家席面她不去的?這下倒好,大小姐來了,反倒沒挨上。妾身只害怕不利于她們姐妹和睦,又怕容兒難過……老爺……” 任豪被她哭的心里郁悶,他又不是個傻子!這左一個“庶出”右一個“不配”的,便知明玉是在吃味兒。她自己可能意識不到,只任豪自己也是庶出,他才是最討厭別人議論嫡庶的!又怎么會因為庶出瞧不上小女兒? 任豪甩甩袖子,皺了濃黑的眉:“不帶想容去是怕她應付不了!你沒去過正經的宴,自然不曉得那些門道!” 他又想解釋兩句是為了想容好,可瞧著明玉那樣兒便閉了口,同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妾室解釋那許多有甚么用! 再不搭理哭啼啼的美嬌娘,任豪心煩著便去了路氏那兒。 路氏拿了枸杞涼茶,知曉他愛喝稍稍甜口的,便又添上一勺槐花蜜。 她聽了任豪的話便露了絲笑意:“想容年紀不如阿辭大,老爺多疼她些也是有的。這樣的宴,咱們這樣的新貴人家去了,除了低頭老實,也做不了別的,叫孩子去受苦也是沒法子。妾身以為,這宴席貴人多,去了最大的好處便是在旁人眼里升了地位,再多便是搭上幾根線罷了?!?/br> 任豪感嘆果然還是妻子知他意,甚么嫁娶之事也不瞧瞧多少年出一樁,指望這個?怎么不去指望天上掉餡餅?!任老爺滿意的拍拍路氏的手,當晚又在正院里歇下了。 明玉在府里消息靈通,一早兒知道任豪橫豎還是沒有帶上任想容的意思,心里便空落落的難受,見了女兒進門便拉了她流淚:“容兒啊,姨娘是幫不上你了!你爹的心思全給大房占了!現下竟連大家族的宴席也阻了不讓你去!虧他給你打頭面聘廚子,到底是不如去呂家宴席有用!你可小心著你那大jiejie!瞧著沒心眼脾氣怪,可不是最蔫壞的!” 她見任想容神情怨怒,淚花都在眼眶里打轉了,還嫌不夠嘴上不停:“你爹看著疼你,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也不好說!你可要抓緊些討好他,莫要等出嫁了連體面的嫁妝也沒有!全給大房那個給奪走了去!” 任想容給她講的難過了半晌,連午膳都沒用。明玉知道了也就呶呶嘴,女娃兒要吃那么多飯作甚?瘦些才好看,男人喜歡。 這頭任豐年和路氏母女沒那么多憂思,知曉要去呂家的宴席,路氏便給任豐年挑好了一整套的頭面裝扮,不張揚,不過于素凈的,不過到底頭面衣裳再好看也抵不住穿的人不會處事。 路氏拉了她細細交代:“到了宴上話不必太多,旁人問甚么不卑不亢就是了,咱們家雖不如大多數,可到底也不是沒底氣,自如就好?!?/br> 任豐年心里最煩這些,她知道自己不是說好話的苗子,就怕一個繃不住回頭又給路氏抓去禁足,宴席就宴席,吃不好玩兒不好,出去純受罪! 待到出行那日,任大小姐一身藕荷色縷金百蝶穿花云緞裙,外面罩上濃色暗紋繡芍藥絲緞披風,頭上簡單反綰上一個發髻,戴上一副羊脂白玉頭面,皮膚白膩里透著些艷麗,下巴秀麗端莊,杏眼似有靈性的墨玉,倒像是有些長開的樣子。任豪瞧了十分滿意,到底是路氏這官家女教養出的姑娘,這通身氣派也能撐得住。 任想容病了,院子里燒的幾味藥材從南面借著北風吹到正院里來。任大小姐華服美飾在身,斜靠在榻上,冷笑兩聲:“出息!” 待出了小院門,帶上錐帽。紗簾之后朦朧皎潔的臉龐,不期然對上了身著墨色小廝衣裳的成熟青年,他面容俊美,修長好看的雙手正牽著韁繩,深黑的眸子瞧著她,簡潔對她一禮。 李琨對上她藏在錐帽細紗后頭的一雙杏眼,漂亮圓潤的眼睛眨了眨,好像會說話:哼!叫花子慣會鉆營! 他頓了頓,心里生出一絲異樣又壓下,只別過臉垂眸修整,心里多了兩分輕不可聞的嘆息,這小姑娘太不聰明。 李琨認識的女人,不論是良娣、通房、還是宮妃,無一不有顆七竅玲瓏心。那些女人生而懂得力氣用在甚么地方才最好,其余地方若是無利可圖,便不加關注,更無甚所謂??墒侨呜S年是例外,漂亮的外貌下裝了一顆魯直笨拙的心,總是愛把力氣使在喜怒哀樂上,忽略了實際利益。 他面上微涼,收起百無聊賴的心態,不再區分女人們的區別。 有那叫花子在旁,任豐年不知不覺同路氏說的話也少了好些,倒顯得有些心不在焉起來。她盯著車里綢布上的一圈圈水紅色花紋,轉著杏眼一圈又一圈數著。馬車晃兩下,她又不知數哪里去了,惱怒的睜大眼,又開始繼續心不在焉的數數。 路氏看著閨女這般模樣以為她是緊張的,心中柔意頓生,這孩子到底還小呢,從來都是這幅樣子,也不見心性兒能長大些,只叫她放心不下,不由輕輕捏捏任豐年的手。 待到了宴上,人還沒來太多,任家因著算是地位較低的,少不得要早些來以示尊敬。 進了府門,自有奴仆引了男女各自分開去不同席面上,而任豐年作為未婚小姐,自然與未婚姑娘們坐一桌。 她來得早,便與早早等候的主家姑娘坐在一塊兒。呂家姑娘不多,稀稀拉拉兩三個罷了,與她坐在一塊兒的是個叫呂芙的,面白清秀,瞧著斯斯文文的,話也不多,對著任豐年也只前后說了兩三句,便端坐著凝神,揉著綢帕子發呆。 任豐年本以為這姑娘是不善交際,可等過了兩炷香,又來了個刁家姑娘,呂芙便奇異的熱絡起來,話也多了,臉上也多了許多笑意。 任豐年這才愣神覺出,人家這是瞧不上她呢。 任豐年雖然脾氣不行,卻也不是不看場面的,知道呂芙狗眼瞧人低呢,便也不同她說話,刁家小姐倒是溫柔和善的緊,時常發了話頭照顧她,叫她不至于太尷尬。 只任豐年沒怎么遇見過這樣眾人皆是文縐縐的場面,心里多有些適應不良。 那呂芙難得偏頭看她:“任姑娘是否有些不適呀,我瞧著你話都不多?!?/br> 任豐年在外頭都是斯斯文文的:“沒有的,只是呂jiejie你說的話都十分精彩,我聽還來不及呢?!?/br> 任小姐的意思很明顯,就你話多。 座上有兩位年紀小些的都抿了嘴笑。 呂芙挑挑細眉不再多話,又開始同聶家大姑娘搭話了。 在座的幾個姑娘都隱約有以聶家姑娘為首的趨勢,不為別的,只聽聞聶家姑娘在兩年前的選秀上,便是皇后娘娘定下的太子良娣,等學好規矩,便要入宮的。 雖則民間隱隱有傳聞太子身體虛弱,臥榻許久了怕是熬不過弱冠的,可也從未有被證實過。相反,說儲君英明恭謹,勵精圖治的倒是不少,不好的傳言也一再被壓下。 任豐年端了花茶細細啜一口,瞧瞧打量聶姑娘的臉蛋。五官不是最精致漂亮,不過勝在長相大氣,如金似玉一般金貴高傲,她話不多,可句句旁人皆是附和著的。 不過沒多久,聶大小姐便只道自己乏了,叫丫鬟扶著去客房歇息會子。聶小姐過后,終于有零散的幾個姑娘也告了乏,各自協了閨房里的朋友一道聚在一起說小話。 任豐年不敢挪動,畢竟她還算有自知之明,任家不是大家族,不敢做的太過了。不過叫她同旁邊的呂芙眼對眼的,也是很反胃。 任豐年起身一禮:“小妹勻面凈手,去去便會?!北娙私灾蠹s是解手去了,便無人在意。 任豐年緩緩走在呂府的花園里頭,席面熱鬧,這花園卻是安靜祥和,舒緩了些許焦躁的小情緒,迎著微風解解乏,正深呼吸一口,卻聽見不遠處傳來少女清甜柔和的聲音。 她小心透過假山瞧兩眼,卻只瞧見紫衣的聶大小姐在同一個人說話。那人的身影因為有些遠,又有假山擋著,瞧不見,只偶爾有低沉的聲線傳來,雖完全聽不清,卻叫她覺著有些耳熟,想想卻壓根兒不記得。 任豐年面無表情的想著,聶大小姐不是要做太子良娣的女人么?怎么同別的男人離得這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