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聽到有人的噓聲,叫我當心點慢慢走。 家門口有一群人,人聲交錯,全是陌生人,紛紛轉頭看我。 心里一慌,在空中撲騰的弧度不由自主跑偏。結果我直接掛在了門檻上,下半身掛在溝里,上半身扒拉在門檻上。 這是和陳圭的第一次見面。 某些人在你的生命中有特殊的意義,所以相遇即是緣分,至于緣分深淺另當別論。只是當時我們都不會想到這個,那時我只感覺肚子卡在門檻上快痛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文了666666 讀文的寶寶要是有想法請一定評論與我交流哦?。。?! 大家以文會友以文會友以文會友。。。。。 還有能不能幫我也積攢點人氣6666666 讓我也機動一把啦 ☆、搬家 我掛在門檻上哼唧了兩聲,我媽急吼吼跑過來,一邊跑,一邊罵:“作死啊,叫你不要跑不要跳!” 小時候我很怕我媽,她是個急性子的女人,逆她者只有亡,全家人都不敢頂撞她。 我也是個要面子的呀 當然不想她當眾罵我。于是忍痛從溝里翻上來站起身,好在天氣干燥,溝里也沒水,只是沾了點土。我自覺地撣了撣膝蓋上的灰塵,一撣之下,覺得手掌生疼,悄悄看了一眼,手掌心擦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傷口。 那時我jiejie當時已經高中了,寄宿在學校,每個月末禮拜五才能回來,我爸也一樣,住在工廠的員工宿舍里,放假才回來一次。 家門口做了好幾個人,個個油光滿面光鮮亮麗,一看就是城里人。 我第一眼就看向那個坐在輪椅上和我同齡的男生,畢竟是他害我翻到溝里的……。 說是美色誤人一點也不假,那時候我的視力還是妥妥的5.1,他回頭的時候我正半身騰起在半空,看到他,雙腿就跟打瓢的車輪一樣偏離軌道。 古代西施浣紗,桃花粉面驚沉游魚;昭君千里出塞,玉面揚琴震落飛雁。而我?我被陳圭的一眼給活生生媷了下來! 走過去的時候,我的眼睛眼睛絕對跟探照燈一樣閃亮,倒要看看你這白面小生,到底是不是和剛才驚鴻一瞥的瞬間一樣風流倜儻! 遠看,恩,驚艷;近看,哼!不過如此! 也就還是驚艷而已。 他穿白色polo衫太好看了,配米灰色的寬松亞麻馬褲,長度到膝蓋,小腿很長,很長,小腿rou非常勻稱,從腳踝到小腿肚再到膝蓋,真的非常勻稱,是那種讓你忍不住多看叫好的勻稱,腳上是一雙米白的板鞋,幾乎一塵不染。眼睛是單薄的內雙,眼眶輪廓像是橫放的瓜子殼,邊角再柔和一些,像上延伸出去,很旖旎,既俊,且俏。 風姿特秀,天質自然。 唯一的缺憾是,他不能走路,那個輪椅真是丑極了。 在見到陳圭之前,我對男性的審美定義就已經被還珠格格里面的一眾陰陽頭崩壞,而陳圭的出現,給了我一次視覺上的暴擊。 這種感覺就是我在看到他時就會忍不住想,蒼天不公! 反觀我自己,那時我穿了一件土黃的t恤,前面是一個飛機的圖案,上面寫著“飛機”;后面是一個老虎頭,老虎頭上寫著“老虎”。然后還有一條墨綠的燈芯絨短褲,雖然是燈芯絨,但是很寬松涼快,褲子里面縫了兩個插兜的袋,已破,我經常手插褲袋,然后直接在褲子里面摸自己大腿。 冬天過去之后,我媽減去了一段褲腳,用縫紉機踩成一條八分的燈籠褲給我穿。頭發是我mama幫我剪得,很短,跟陳圭的板寸也差不了幾厘米;而且天然卷,很蓬亂;我又很不愛洗臉,臉上也是干干的。 即使只有12歲,在一個穿著時尚干凈的漂亮男孩面前,我也自然而然的感到有些局促和害羞。 陳圭的家人辨識度也極高,爺爺奶奶穿的都是中式的衣衫,陳圭爺爺穿著白色的綢山,陳圭奶奶則是藏藍的旗袍,陳圭的爸爸mama則非常登對,都穿著很新潮的衣服。 人靠衣裝馬靠鞍,我媽這個熱衷潮流的中年婦女穿的都比我好看。 陳圭的爺爺樂呵呵的一老頭,其實他不算老,至少,對于老年人來說,他很干凈,皮膚很白,很飽滿,有褶皺但是不多。 我記得外公在50歲的時候頭發已經半百了,他的手很大,很粗,臉上的皮膚是黑紅黑紅的,一個莊稼漢,他到60歲的時候也仍舊非常有力氣,照舊下地干活。到他死的前一天,還扛著鋤頭去地里翻地,撒肥料。 第二天的時候沒起來干活,一直睡到中午,鄰居推開門進去,他翻在床下,被子攤在腳邊。 外婆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他與外婆一生養育了7個兒女,十年孤獨,他不知多年來是否想她,這一次追隨,或許也算是團圓。 我媽走進屋子里,一邊念叨著,無非是家里太小,沒什么好東西好招待之類的寒暄話。 她從壁櫥里拿出一袋焌米,泡了幾大碗米茶,所謂焌米,是我們本地的一種小吃,就是炒米,也叫做“妻米茶”。大米倒入燒熱的鐵鍋,翻炒成褐黃色后,起鍋后放入竹編的大簸箕內,劃勻,最好是平鋪的細薄的一層,晾曬3至5天,大米內的水分曬干后更易儲藏。吃的時候舀出幾勺干米,適量蔗糖,沖入開水即可食用。 這樣的茶我們村里干農活的人經常當點心,熱量很高,解渴又頂饑,喝一碗就半飽了。 陳圭的爸爸mama進屋攔著說不用麻煩了,陳老爺子卻說很想這個茶,很多年沒喝了,以前在生產大隊里只能偷著喝。 每人一碗,我媽特地給陳爺爺換了個盛湯的海碗,在里面多加了好幾勺炒米。 陳家的大人們都很客氣,自己進去端茶。陳圭進不去,這是當然的,他坐在輪椅上,如果要進去,必須有人抱著他和輪椅邁過我們家門檻。 而且,他的輪椅兩邊扶手之間的距離,要比我們家門的寬度要長一些,難怪他們都在門口說話,因為他的輪椅無法抬進我們家。 我一向不怎么愛吃這個茶,我媽自然知道這一點,也不會浪費糖水給我多泡一碗。 我蹲在院子里,在陽光下攤開隱隱作痛都的手掌。 兩個手掌都擦在地上,蹭磨了一塊皮,見了紅,皮沒有掉下來,搖搖晃晃粘在手掌上,因此血也包在里面。 我看著手掌上一片搖搖欲墜的外皮,里面透出了一點點血液的顏色,我試著按了一下,手掌一痛,血被擠出來一塊,沾了血的外皮更加搖搖欲墜,掛在手掌上。 看著很不舒服,所幸伸出手指,把粘連的那塊皮rou撕下來。不是很痛,本來這塊皮也快掉了,似是一拉開,紅紅白白的手掌 ,傷口更加猙獰。 動了動手掌,把滲出來的一點血液抹掉。我回頭看了一下陳圭。 他正在看院子里的兩株開滿白色梔子花的梔子。那是jiejie小學的時候從學校里折回來插在院子里的,竟然活了,每年四五月份都開出香氣濃郁的花朵,整個院子都是轟轟烈烈的梔子香。 我跳下石階,從地上折了兩根細細的木棍,在開的極其旺盛的梔子前面轉悠,梔子花開的艷麗,又白又艷,只是葉片上很多蟲咬的痕跡,我轉悠了一會兒,偷偷斜眼,從余光里看了陳圭一眼。 帶有蟲洞的碧綠的葉片底下有一根肥胖的青蟲,很長很胖的一根,全身都綠,背上有黑色的斑點,怎么看怎么怵人。我從地上撿了一截細細的樹枝掰成兩段,來來回來,抓了好幾根,用樹枝夾著扔到鄰居家門口,很快他們家的雞趕過來把蟲子吃了。 “欣桃你把這碗端出去給陳圭哥哥!” “喔?!蔽艺酒鹕?,扔掉了樹枝。 “不用麻煩了,我替他端就行,不用叫欣桃了……” 我聽見陳圭mama的聲音。 我聽到之后,趕緊跑進去,趕在他mama之前端起碗,送到陳圭面前。 他接過碗,眼眸像上看了看我,我看到他的眼睛像浸在水里的水晶一樣,明媚干凈。 有個老師曾經說過,一個人的狀態,一生之中,都在眼睛里。初到人世的嬰兒,眼睛黑白分明,天真無知,躍躍欲試的興奮裹挾著一泡水,含在眼中;行將朽木的老人,眼廓皺縮,眼白渾濁,眼珠發灰,瞳膜干澀可怖,毫無生機。 把俗世的太多渾濁事看進眼里,破了戒,造了孽,出生時裹挾在眼里的盈盈秋水,發澀,發渾,流了淚,眼睛里還是干,還是熱。 可他的眼睛這樣滋潤動人,眼珠像在清溪下洗凈的鵝卵石,泛著清凌凌的光華。 他說謝謝。眼睛輕輕涼涼的,對我有點疏離。 我多么想告訴他,不要防備我,我很好相處人很好的呀。 “我叫楊欣桃,欣欣向榮的欣,仙桃的桃,你呢?” “我叫陳圭?!彼f。 “什么‘gui’??哪個‘gui’,怎么寫???”識字能力有限的我。 “上下兩個土交疊?!彼f。 我撿了塊小石頭,在地上寫了一個字:“這樣,兩個土?” 陳圭點點頭。 我希望能再跟他說幾句話,可是他只顧埋頭吃東西,對我視而不見。而我,簡直被他迷倒了。這么說有些夸張,可是他真的很帥氣。跟他再說說話,又有點尷尬,只好站回那片陽光里。 他一勺一勺地吃,我看到他把湯匙捏在手里,從碗面上掠過,白白的一層焌米,湯匙也是白的,惟有兩片嘴唇是紅艷艷的,嫩嫩的像兩片水豆腐,極少有褶皺。 等他把浮在茶水上的炒米吃光,剩下一大碗茶水,并且把它放在我家門口的一大堆轉頭上時,他mama很快出來,把茶碗端進去。 后來他爸爸抱他上了一趟廁所,我們家乃至我們村都沒有馬桶,只能去后山的小樹林里解決。 mama留他們吃完飯,但是他們執意要走,臨走的時候,陳圭的奶奶摸了一下我的頭,說這孩子頭發軟,肯定心善。陳圭奶奶是個慈祥的老人,她是真的很年輕,保養得很好,皮膚上沒有一點點斑,頭發是全黑的,全部往后梳,齊肩,下面燙卷,像蝦尾一樣的弧度,貼在脖子上,顯得臉型精致。 他們從院子里出去后,我跑到屋后面的一條小路上,那里有一個小倉庫,從那里可以看到曬谷場。 我站在一個草垛后面,黃昏模糊的夜色里,看到那輛銀色的越野車亮起車燈,車頭倒轉開上大路。 以貌識人實在太過浮淺,一個人再帥,也是兩只眼睛一對耳朵一個鼻子一張嘴,再好看,也是一個人,只要是個人,還能上天不成?陳圭也是這樣,他也就是一個十幾歲的俊俏男生的模樣,可愣是讓我發了一回春。 那天他們走后隔了很久我的腦袋里還反復播放陳圭那張俊俏的臉。以前讀到過童話故事里有一個姑娘,當她笑的時候,嘴唇上就開放出玫瑰花;當她哭的時候,眼里就掉下珍珠。以前我總覺得這樣的形容很無語,現在卻不一樣了。 當她笑的時候,嘴唇上就開放出玫瑰花;當她哭的時候,眼里就掉下珍珠。 那么她很美。 并且深刻,良善,多情。 陳圭低頭,他坐在我們家的小院子里,眼睛清柔,嘴唇柔潤,如果他笑,我會伸手接住他嘴邊的玫瑰花。 可是他沒笑過,至少沒對我笑過,很明顯,他對今天碰到的一切人和事都不怎么感興趣,這不過是一次出行,他既不開心,也不難過。 當我11歲的時候,我遇到陳圭一家,我目送他們離開這個村子,不為其他,他們讓我看到了另一種家庭,我不自覺的,非常想跟隨。 半個月后,我跟mama橫跨一個縣城到了市里,住進了陳圭家里。 不想去,但是也必須去,出發前我在院子里摘了好幾個嫩青的梔子花骨朵兒,藏在行李箱里。到陳圭家后,找了一個空的塑料瓶,把它們插在里面。 隔了幾天,新鮮的花骨朵相繼攤開,乳白色的花瓣邊緣是淡青,越開越旺,越開越大。 最后花朵焦黃,全部枯萎。枝葉爛掉前,mama命令我連著礦泉水瓶一起丟到外面。 一生之中所遇到的人數不勝數,我把陳圭拎出來,告訴你們我和他之間的故事,那么只有在這個故事里,我們才是注定。這句話,直到12年后我真正跟陳圭在一起,才說得出來。 有一句話說得好,向來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劇中人。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晚上還有一更哦,今天3更?。?! 我能不能求求大家收藏評論一把??這怎么說呢,我發現有人跟我交流什么的,總讓我感覺分外有動力??! ☆、差生 我媽做菜是挺好吃的,不過翻來覆去也就那么幾個,實在是輪不上被人家請去當私廚。尤其是陳家,偌大一個大家庭,真正上綱上線做菜煲湯的另有一個廚子,我媽也就是打個下手偶爾炒個菜。我們母女倆住進陳圭家里,其實也等同于借著外公的人情撿了個天大的便宜。 不知道陳圭的爸爸是怎么把我排進陳圭的學校的,還是同一個班級。這年頭,凡是有錢的,都開后門,凡是開后門的,都是大佬。 說起陳圭的爸爸,我必須說,沒陳圭那么仙氣飄飄。臉有一點長,五官長得還可以,并不出眾,可以判定陳圭的美貌完全源自他的ma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