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節
“你找小崢有事?”裴崢mama問了一句。 路漫有些擔憂道:“是有點事情……我打他電話,沒打通……他不在?” 兩個人在門口說話的時候,屋子里傳出來細弱卻怪異的響動。路漫和裴崢的mama都聽見了這動靜,她疑惑,而裴母則是臉色微變,有點發白,也不見一絲笑容。 路漫探究般往里面看一眼,又疑惑望向裴崢mama。 她不確定問:“……是有什么聲音嗎?” 沒有得到任何的回答,路漫被裴崢mama推了一把,她蹌踉退了兩步,那扇門在她面前重重關上了。一聲巨大響動過后,一切重新歸于平靜,她再敲門則無人應。 在門被關上的前一刻,路漫清楚看到裴崢mama臉上的表情——驚恐、慌張、無措、懊惱,還有糾結?;蛟S她心里不是不明白,自己在做一件錯事,可惜回頭太難。 但無論如何,裴崢是要必須要救才行。 裴崢被關了數天,整個人的狀態十分低迷,當房間門被打開了,看到外面的路漫時,他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裴崢終于脫困,裴崢的mama卻不知去向。 只此時的他已是心力交瘁,無暇顧及這些。知道路漫奮不顧身找他、堅持著一定要找到他,裴崢心里不無感動和感激,他甚至是覺得,不會有人這樣在乎他了。 他們離開了裴家,路漫說要把他帶回家去,裴崢心知不妥,且此時他對著任何人恐怕都笑不出來,最后仍是去了酒店。這天晚上,路漫沒有回家,在酒店陪他。 裴崢情緒其實不太穩定,自己克制著,壓在心里,整個人看起來便十分的疲憊。他沒有辦法入睡,路漫就靠坐在床頭,似極憐惜地抱著他,努力給他一點安撫。 床頭亮著兩盞光線昏暗的臺燈,裴崢在路漫懷中,疲乏之中顯出幾分軟弱。他聲音很低的,和她說著一點小時候的事,語氣里沒有懷念,透著近乎絕望的情緒。 曾經有過的那些,于他而言也稱得上美好的回憶,如今似變成一個個笑話。在一次次的事情里面,徒留下失望。她靜靜聽著,直到夜深,裴崢才閉眼睡去。 他們訂的第二天的機票回學校,裴崢睡醒一覺后,路漫回了趟范圓圓家里,收拾過東西就出發了。他們離開這座城市,回到了路漫新租的房子,一起住了下來。 從大一開始交往,一直到現在,他們才有這樣更進一步的親密。前一晚在酒店,被她抱著的時候,曾經有過的那種安定的感覺又冒出來,裴崢感受到一種救贖。 在這樣的一種情況之下,路漫和裴崢同居了。裴崢假期基本上沒有事,路漫回來繼續找工作,他依然次次陪她去面試,陪她努力爭取一份滿意的工作。 裴崢沒有下過廚,范圓圓也不會做飯,兩個人起初都是吃外賣或者在外面吃好飯再回來。這么過了一個星期后,裴崢終于還是覺得得自己做飯,添上鍋碗瓢盆。 東西買回來當天,兩個人在廚房忙活過一陣——主要裴崢動手,做出了兩盤不知道要怎么描述的菜式后,最后都默契選擇打開手機的app點一份外賣。 經過這一遭,裴崢覺得,在下廚這件事情上,范圓圓比他水平還要差一些,不如讓他來好了。他認認真真研究起做菜這件事,也想著自己時間多,沒什么關系。 恰巧在隔天,路漫收到了一家公司復試消息,通知她過了面試,下周開始上班。這家公司是兩個人討論時決定碰一碰運氣的,因為公司實力不錯、面試的很多。 見她眉開眼笑、樂呵呵,裴崢心情跟著很好。接到通知的時候,兩個人還躺在床上沒有起來,裴崢手臂抱著她,親昵問:“慶祝你找到了工作,今天我做飯?” 路漫擺弄著自己的手機,扭頭在裴崢臉頰上親了一口,笑盈盈的說:“好啊?!彼肓艘幌?,認真的說,“做簡單一點吧,不要太難的……要不然可樂雞翅?” 裴崢無奈笑了笑,反問:“這叫不太難?” 路漫點頭:“不難啊,雞翅腌一下,鍋里煎一下,最后倒可樂進去燉就行了?!?/br> “行?!迸釐標齑饝?,“待會去超市,買雞翅和可樂?!鳖D了頓,他問,“還有什么想吃的?嗯……要不太難的那種……” 他話里有調侃的意思,路漫斜他一眼,輕哼了一聲,嘴角藏不住的笑,卻佯作正經說:“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我可得好好想一想才行?!?/br> 兩個人正在調笑,裴崢新買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是回來以后補辦的電話卡,還是原來的那個號碼。屏幕顯示陌生號碼,一直響個不停,裴崢接了起來。 他臉上的表情原本挺輕松的,看路漫的時候,嘴邊還有淡淡的笑。然而這些,隨著電話那頭的人嚴肅正經說出的一字一句,都漸漸散了。只仍不信,反復確認。 路漫看到裴崢表情變化,雖聽不到電話那頭的人說的是什么,但已經讓系統去查是發生了什么事。半分鐘后,路漫從s520口中得知,裴崢mama——跳樓自殺了。 她留下一封遺書,從他們那個十八樓的房子,在深夜,縱身躍下。公安局確定過身份之后,轉而聯系死者家屬,最后找到裴崢,通知了他這件事。 直到看到冷冰冰的一具尸體,裴崢仍無法相信這個人會真的走了,以這樣殘忍又自私的方式離開了這個世界。無論發生過什么,他從未預料需要面對這般情形。 裴崢看到他mama的那封遺書,里面形容懺悔一般的內容,并沒有讓他感覺到一絲絲的安慰,反而在這個仲夏時節,讓他渾身guntang血液好似涼下去。 他死死的、緊咬著牙關,可身體止不住在打顫。他想要克制情緒,忍耐到額頭的青筋暴起,臉都漲紅了,終究一聲怒吼,如同一匹受傷孤狼,絕望憤怒的哀嚎。 路漫陪著裴崢,把他mama的后事料理好。在這期間,裴崢始終是沉默的,他既不哭也不笑,吃不下也睡不好。有時候挨不住睡著了,至多兩個小時又突然驚醒。 后來把他mama的骨灰盒送到公墓,裴崢說不想待在這里了,路漫便帶他回去了,回到那個新租的一居室。他們離開這里時,還在熱烈討論著下一頓飯要吃什么。 人生一日百變,世事總是如此難以預料。 回來之后的那一天晚上,裴崢才睡了一個小時就猛然醒來,動靜有些大。還未睡熟的路漫跟著醒了,還未來得及打開臺燈,在一片黑暗中,先被他緊緊抱住了。 裴崢將臉埋在她的肩窩,未幾時,路漫感覺到肩膀處一種濕漉漉的感覺,薄薄的睡衣似乎也濕了——是裴崢在哭。她反手抱住他,一下又一下輕輕拍著他的背。 起初是隱忍控制的,后來漸漸哭出了聲,再到了后來,完全是放聲大哭。仿佛三四歲的小孩子,被搶走了最喜歡的那件玩具時那樣肆意的傷心,恨不得全世界知道他有多委屈。 他忍耐到現在,持續壓抑的情緒終于得到宣泄,路漫早有心理準備。她任由裴崢抱著自己,到后來,聽見他帶著哭腔問:“是不是因為我?是不是我做錯了?” 寂靜之中,路漫的聲音很輕,但堅定:“不是,這一切,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錯?!彼焓譁厝釔蹞嶂釐樀暮箢i發尾處,小聲說,“你沒有做錯事,不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么說裴崢是天才反派的設定呢。 因為按照我的設想,如果沒有漫姐,他是會自己neng死他媽的=。= 日常晚安。 ☆、你的世界里(十) 裴崢的mama自殺一事雖然慢慢過去了, 但是在裴崢心里, 這道坎一直都在。路漫有所感覺,是因為很長一段時間, 他的情緒都不太穩定。 過去總是非常溫和、發生什么爭吵都主動低頭的人,卻開始因為各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挑剔和生氣。裴崢脾氣漸漸變壞,夜里仍有睡不安穩的時候, 常常很沉默。 路漫找到了工作,開始早起晚歸的上班生活。盡管裴崢情況不是很好,可對于她而言,并不期待從裴崢身上得到什么, 自然可以做得到十分包容, 不怎么計較。 這種情況持續到一個多月后, 路漫拿到第一筆工資, 帶裴崢出門吃飯。本是這一陣子裴崢難得心情好的一天,他們吃完飯去過超市散步回家,他接到一個電話。 電話來自一個陌生中年男人,解釋是裴崢mama給的聯系方式, 自稱是裴崢親生父親,想要和他見上一面。裴崢拒絕了這個要求,并掛斷電話,把號碼給拉黑了。 裴崢的mama在生出了自殺的念頭之后,主動聯系上裴崢父親。當年裴崢父母新婚一年的時候,裴崢的mama懷孕了,期間因懷疑丈夫不忠, 在被背叛之前先離開。 她方式決絕,幾乎不與過去的人往來,也換掉一切聯系方式,靠自己手里的一筆錢在一座新城市定居,獨自撫養裴崢。直到不久之前,她為托孤找上昔日丈夫。 自小被灌輸自己父親背叛了他們母子的思想,哪怕血緣關系沒有辦法作假,裴崢仍不接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爸爸。何況他mama人沒了,這個人才出現…… 對父親的概念太過模糊,也對他從未參與過他的人生耿耿于懷,裴崢沒辦法做到輕易的釋然。他固執想,如果不是他談戀愛,也許他mama就不會選擇自殺。 可是,是他當年提出的,問范圓圓要不要試試和他在一起,他難道能怪她?他無法責怪任何的人,裴崢把這個想法壓在心里,他只是覺得,一切是他咎由自取。 無法和裴崢進行溝通,裴崢的父親找上路漫。范圓圓是裴崢女朋友這件事,也是裴崢的mama告訴他的。路漫很認真和裴崢的父親進行溝通,了解他的意愿。 這件事,路漫沒有刻意隱瞞裴崢,因此在她和裴崢的父親保持數天聯系后,裴崢很容易就發現了。裴崢極度不滿,路漫有意為之,他們便因為這件事大吵一架。 路漫和他所謂的爸爸有聯系,本就心煩意亂的裴崢覺得不可置信,并且生出了諸般情緒。思緒猶如線團越纏越亂,怎么理都理不清楚,他懼怕自己會被她背棄。 裴崢幾近要摔門而去的一刻,看穿了他心思的路漫沒有無動于衷。路漫從后面去拉他的胳膊,又跑到他面前,堵在門邊,整個人擋在他面前。 剛剛大吵過一場,裴崢的臉色還很不好,因為太激動,眼底有一點泛紅。他微微低下頭,看著她,看到她懇求般的眼神,只覺得心里十分難受。 他紅著眼說:“我出去透透氣?!?/br> 路漫抬頭望向他,聽到裴崢的話,只是搖頭,可寸步不讓。她堅定的和裴崢傳達著一個訊息:“叔叔只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想和你見一面,為什么不可以?” 如今最痛恨打著為了他好的名義,讓他做自己不喜歡的事的裴崢,因為這樣的一句話,一瞬被激起怒意。他眼底似乎燃起熊熊怒火,甚至逼視她,表情可怖。 但是面前的人是她,他咬牙忍耐,暴躁道:“我不想見他,我說過很多遍,我不想見這個人?!彼詈粑?,又問,“我媽都不在了,他現在才出現有什么用?” 路漫說:“我只是在幫你?!?/br> 裴崢聽到她這樣的話,反而笑了:“我不覺得?!?/br> 路漫不動聲色往前走了一步,皺著眉說:“你知道你這段時間很奇怪嗎?你以前不是這樣的,裴崢,我不會離開你……但是我在想,你是不是需要心理醫生?” 裴崢怔了怔,眼里迅速積聚起疑惑,仿佛不認識眼前的人。 他懷疑的問:“你覺得……我需要心理醫生?” 路漫站在他的面前,握住了他的手,低聲說:“你心里有事,我幫不到你,但你不能一直都這樣子。不想見叔叔就不見了,但是我陪你去看醫生好不好?” 裴崢不確定看路漫,仿佛無法理解她的話,不能相信會從她口中聽到這樣的話。為什么要他去看心理醫生,覺得他有問題?這樣看待他,為什么不干脆離開? 心底思緒翻涌著,裴崢眼神復雜看著路漫。這么過了半晌,他突然一個動作,狠狠甩開了她的手,繼而將她一把推開。他不去看她怎么樣,開門徑自沖了出去。 路漫身形不穩,差點摔倒,因此遲一步才追出去。手里有系統在,她輕易掌握到了裴崢的行蹤。裴崢下樓后沒有離開小區,他覺得無處可去,坐在樓前臺階上。 臺階上面的人,深埋著頭,臉藏在臂彎里,全然看不見他的表情。路漫走過去,走到裴崢面前。她蹲下身,看著他不說話。 裴崢感覺到有人走過來了,雖然沒聽到這個人說話,也沒有看到這個人的樣子,他心里卻知道不會有別人。除了范圓圓外,再也不會有別的人了。 路漫伸出手抱住他,一遍遍的哄:“沒事的,不會有事的……”耳邊回蕩著她安撫的話語,到后來,裴崢終于伸手緊緊的抱住了她。 她溫暖的懷抱,她身上熟悉氣息。他如此貪戀屬于她的一切,以致于如此害怕終將會失去。因為懼怕,所以軟弱。他痛恨這種軟弱。 將路漫抱在懷里一瞬,裴崢的眼淚終于痛痛快快地流了下來。他真正接受了這樣的一件事——他沒有了至親之人,還愿意陪著他的,只剩下她了。 裴崢最后被說服了,他答應路漫,去看心理醫生。他接受了治療,配合心理醫生的一切安排。他在這場治療當中,原諒他的爸爸,也從童年的陰影里脫離出來。 最后一場治療結束之后,裴崢見了他的親生父親。他們一起吃了一頓飯,雖然是第一次見面,第一次面對面聊天,但不覺得尷尬,他發現這個人其實儒雅有禮。 裴崢的父親在多年前已定居國外,這次回來,見過裴崢、處理過一些事,也算是人生圓滿了。他訂的當天晚上的機票走,吃好飯,是裴崢主動要送他去機場的。 送走了父親,裴崢打車回去。在路上的時候,他就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見路漫。那種焦急的心情,莫名從心底涌了出來,怎么都止不住,不斷洶涌翻騰。 回到市區,看到街邊大廈一幅巨大珠寶廣告,裴崢忽然喊停出租車司機。他從車上下來后,直奔一家珠寶店,又到附近的花店買了一大捧的玫瑰,才真正回去。 路漫在家里等他,聽到敲門,她過去了開門。她沒有看到門外的裴崢,而是先看到一大捧的玫瑰,之后才是玫瑰后面那張熟悉的面容,臉上有笑。 “這是干嘛?”路漫接過花,一面低頭去看一面笑問。 裴崢進了屋里面,拉住她的手卻不再往里走。 路漫原本走在他前面,因為被裴崢拖住手,回過頭來看一眼。裴崢抬手抱了一下她的腰,順勢讓她轉過了身來,在同一時間,他后退一步,在她面前單膝跪下。 裴崢從褲兜里面摸出半個小時前才買的鉆戒,鼓起勇氣說:“有點倉促,但是說不清楚,現在特別想做這件事?!?/br> 略略停頓了一下,裴崢鄭重的語氣,徐徐開口問:“所以……范小姐,你愿意嫁給我嗎?你愿意從今以后都和我在一起嗎?” 路漫用一張傻傻的臉在裴崢面前立了半晌,瞪著眼睛問:“裴崢,我記得,你明明說過要給我買大鉆戒的,我的大鉆戒呢?” 裴崢看看手里的戒指,挑得急,沒考慮那么多……這是不滿意?求婚的事兒本來就重要,太過匆忙了,他自己也心虛,當下縮縮手,想著要不然下次換個大的。 還未來得及付諸行動,手里的戒指就被奪走了。裴崢抬頭,看到眼前的人將戒指往手上一套,又仔細的看了看,評價:“大小剛好,戴著也好看,原諒你了?!?/br> 裴崢被路漫拉著站起來,見她兩頰泛紅,心下一動。 他湊過去小聲說:“可我覺得表現不好,應該自罰……” 路漫看了他一眼:“自罰?” 裴崢笑笑,臉不紅心不跳說:“自罰親你三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