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長生總算是稍微安心了點兒。 但是這樣的安心,在某日偷聽到夫妻兩的對話時,全都丟到九霄云外。 他們,竟然想讓他娶那個傻子,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是個…男的?! 長生頓時慌了神,感覺整個人都有些哆嗦。 男的,兩個男的,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他始終記得隔壁村那兩個一起生活的老男人,背后指指點點說什么的都有。時不時成為別人茶余飯后的笑談,言語之間各種難聽的污言穢語,讓長生對于這種事一直忌諱至深。 可是為何,為何是他?元家又不缺錢,娶十個八個媳婦也沒問題,為何非要拉他跳這個火坑? 長生心亂如麻,剛剛才覺得有些希望的人生,再次變得絕望。 每天每天,就像是活在煎熬中,爹娘稍微一點關愛,就像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他希望他們能帶他脫離火海。 但他不敢說,他覺得那樣的事,說出來都是恥辱。害怕只要一開口,他就必須一生背負。 可是,他不開口,隨著他的年紀漸大,元家還是開口說了。 長生看著他們一開一合的嘴,感覺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對上他們期待的眼神,他想要拒絕,可是,現在他吃他們的,喝他們的,甚至賣身契也在他們手中。 他,不敢開口。 賣身契是他的命,只要他們手上有那個,就能隨意處置他的生死。 他要逃。 這個念頭在他腦海里初一浮現,就再也揮之不去了。 然后他腦子一熱,就真的逃了。 在整個元家轟轟烈烈準備婚禮的時候,他帶著這些年元家發給他的工錢,逃了。 他離開那日,碰巧那個傻子少爺正站在門口,看到他還追了兩步,竟然說了一句,“早點兒回來?!?/br> 這句話成了他一輩子的夢饜,每每午夜夢回,總是憶起,譴責著他的忘恩負義。 于是,從夢中驚醒的他,開始再次往更遠的地方逃跑,哪怕他已經逃了很多很多年,哪怕他知道,其實根本就不會有人跑這么遠來追趕他。 他不知道自己流浪了多久,他也不知道自己走過了多少地方。 他不知道自己為了活著做過多少事,他也不知道自己手上到底沾染了多少東西。 當有一天,突然有人說,“呦,長生,你竟然都有白頭發了??!嘖,真是歲月不饒人??!我說,你為何還不娶一房妻室定下來?就算丑了點兒,那也是個可以暖被窩的!” “我,有妻室的?!边@話,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脫口而出。時隔多年,那個站在門邊讓他早點兒回去的少年身影,就那么清晰的浮現了出去。 他突然,就想回去看看,這念頭一起,早已經不知道沖動為何物的人,再次變得沖動起來。 他變賣了這些年積累的所有家產,和所有認識的人告別,然后千里迢迢往回走。 他想,要是那個小少爺娶了妻室,他就在一邊默默的看著他們,在他們需要幫助的時候幫幫忙。 要是,要是他還未娶,他嫁他娶他亦是可以的。 兩個人一起過下半輩子,不對,是余生,也是不錯的。 他想了很多,他甚至想過會被那家人砸出來,或者報官抓他。那他會就跪在門口,等著他們原諒為止。 好的壞的,他以為他已經什么都想到了。 可是,他還是沒想到,待他帶著滿心愧疚終于想要回來背負起他的責任時,一切都晚了。 “啪嗒?!笔裁礀|西碎到地上,再也撿不起來。 長生看著物是人非的元家,不可置信的向周圍的人打聽到底發生了何事。 許是他多年未歸長相大變的關系,竟然沒人認出他來。他家大舅抽著煙桿感慨,“元家啊,好多年沒人提了,想當初多好的地主老爺,現在…”一邊搖頭一邊刨土。 長生趕緊塞了銀子,大舅眼睛一亮,土也不刨了,一屁股坐在鋤柄上,開始對當年的事娓娓道來。 原來,整個元家,早在他逃跑那日,就已經毀了。 原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他的手中竟然背了這么多人命債。 原來,他夜夜夢到元寶,是因為,他在找他要命呢。 長生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聽完這個故事的。 他害怕這是一家之言,把整個村子的人都問了一遍,又把元家…不對,現在艾家的下人也問了一遍,終于把當初的事情查了個七七八八。 當夜,龍盤山出了件了不得的大事,從元家滅亡后一直霸占元家家產的艾家人,一家上下加上奴仆十幾口人,被不知明的人氏殺死于家中。 至于兇手,官府排查了一遍,終于懷疑到那個突然出現的不明人士。 官府懸賞捉拿十來日,終于在青云鎮艾家宅院里把人擊斃。 只是這時,艾家半數人口已經葬于那個殺人魔之手。 縣太爺大怒,直接下令把尸首暴尸荒野,以儆效尤。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這兒,突然就想把番外擼出來了… (*/w\*) ☆、第54章 仇殺 秋高氣爽,云淡風輕。 偶爾吹過的秋風會把衣袍吹得獵獵作響, 帶來讓人舒爽的涼意。 元寶看著兩旁江岸的碩碩果實, 不由的感嘆,“倒是個難得的豐收年?!?/br> 陽華往他身上披了件披風, “天涼了,也不知道多加件衣裳?!?/br> 元寶看著身上的雪白色的披風, 也沒拒絕。兩人的關系, 好像進入了一個奇怪的點。 沒人挑明,所以也沒人拒絕。親近不足, 曖昧有余,彼此間又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陽華湊過來, 看著元寶桌案上的畫,略驚奇, “你還會畫畫?你不是都不喜歡上畫師的課嗎?” 元寶有些無奈, “我是不怎么喜歡,可是我娘親喜歡,她說她沒出過遠門, 非要我把沿途看到的風景給她畫下來?!?/br> 陽華一聽這話, 像是來了興趣, “這么說,你娘親很喜歡畫畫了?” 元寶皺了皺, “也不是,她很多年沒畫了?!币荒谴嗡难獊沓碑嬃艘桓?,他都不知道她娘親的畫技竟然非常不錯。 陽華趴在桌上, 好奇的問道,“你娘親,是個怎樣的人?” “我娘親是個很溫柔的?!闭f到九娘,元寶的臉色也變的柔和了下來,九娘和元萬貫,永遠都是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這樣柔和到像是只無害小貓崽一般的元寶,看得陽華眼睛都快直了,手癢癢到再也忍不住,伸手戳一戳。 元寶:“……” 陽華又戳了戳,元寶那臉上的柔軟觸感,真的比他預想中好多了。簡直讓他愛不釋手! 元寶面無表情的一巴掌把那討厭的爪子拍了下來。 陽華摸了摸鼻子,顧左右而言他,“快畫完了嗎?要不要來釣魚?” “???”元寶一聽,到也來了興趣,“嗯,快畫好了,再等一會兒?!?/br> 陽華沖手下人使了個眼色,自有人去把東西準備好,釣桿魚餌以及固定在甲板上的座椅。 待元寶的畫畫好了,黃尋很自覺的把東西收拾好,然后退到了船艙里去,和其他人打好關系去了。說起來,他總覺得元寶少爺這個朋友的身份有些神秘,琢磨著要不要去套套話,也算是他這個做下人的一種職責了。 陽華笑瞇瞇的給他遞了魚桿,“魚餌已經放好了,快來試試?!?/br> 元寶接過,玉石制作的手柄觸手有些微涼,但那種光滑的感覺會讓人有些愛不釋手。 銀白色的魚桿雖然看著細小而不起眼,但仔細看去,上面竟然雕刻著細小的花紋。而且,這觸感,竟然是銀制之物。 這,真的不是擺出來給人觀看的工藝品? 眼看陽華正笑瞇瞇的看著他,元寶也沒再多想,手拿著魚竿往外一甩,看著它掉進了水里,只有一個小白球,隨著波浪在水上浮浮沉沉。 也不知道是不是秋季魚兒肥美的關系,一個下午坐下來,兩人的收獲還是非常不錯的。眼瞅著旁邊的木桶里都快釣滿了,陽華手一揮,吩咐人都拿下去煮了。 釣魚是種樂趣,或者是一種消磨時光的活動。元寶站起身,伸了伸懶腰,有些驚奇兩人就這么拿著根釣就過了一整個下午。 這么看來,這次上京應該會比去青州的時候更容易過才是,畢竟,坐船始終是比坐馬上舒服些。 晚餐當然是魚的主食,兩人釣的魚,竟然大半都上了桌。元寶皺了皺眉,“我們吃不了這么多?!?/br> 少了兩個大胃王,他們的胃口真的沒這么大。 特別是元寶一向愛惜糧食,自是看不得吃不完倒掉這種行為。 陽華摸了摸鼻子,他們家每餐做的更多,他也早就習慣了這種生活,還真不覺得這有什么。不過,既然元寶不喜歡,那以后就少做點兒吧。 他嗯了聲,“下次我讓他們少做點兒,來吃吧,看看這魚多肥美?!?/br> 元寶也點了點頭,個人有個人的生活,若是個毫不相干的人,他才懶得理會。不過,這個人是陽華,他就忍不住說了一句。 至于為何覺得這個人是不同的…他拒絕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 和坐馬車一樣,船也會時不時的在兩岸停泊,然后進行新鮮的蔬菜采買?,F在又正是秋收的季節,物產豐富,價格亦是非常便宜。各種蔬果元寶上船后就沒見斷過。 船??康臅r候,陽華也會特地帶他去岸上轉一圈,見識不同的風土人情。元寶看著偶爾路過的村莊里那些裝扮奇特的村民,終于有了一種背井離鄉的自覺。 越往前行,采買的東西越多,怕元寶疑惑,陽華看著天色解釋到,“要加緊時間趕路了。要是提前下雪就麻煩了?!?/br> 元寶點了點頭,感嘆了一句,“你懂的真多?!?/br> 陽華頓時笑彎了眼,“這不算什么,我懂的東西有多少你要慢慢挖掘才知道!保證夠你挖一輩子的?!?/br> 元寶默默轉頭,這人臉皮真厚! 又是一波大采買,下屬來回報,已經差不多了。 陽華轉頭,沖元寶笑到,“還有沒有什么要買的?要開始趕路了?!?/br> 元寶搖搖頭,“走吧?!?/br> 陽華手一揮,加速航行。 打算是好的,但船才往前行了兩個彎,就被橫七豎八的木頭攔住了去路。 陽華看著那一個明顯是故意放上去的木頭架子,臉色一沉。下屬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站在他的身后,安靜的等待著他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