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兩人皆長得眉清目秀,雖還未全部長成,也能隱約看出將來的出色來。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這兩人竟然長得一模一樣,偏偏因為不同的性別,體現出兩種完全不同的風情來。 元寶看見兩人,腳步一頓,然后臉上露出一個笑來,“七表姐,八表哥好?!?/br> 艾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對于這個突然冒出來搶了祖母疼愛的外人,她是很不喜歡的,才懶得和他費話,直接推了他一把,“滾開,我要去找我祖母,別擋我道!” 元寶一個不慎,被她一把推倒在了地上,頓時感覺手上傳來一陣刺疼。他呆呆的把手拿到眼前一看,得,破了一大塊兒皮,直接就留血了。 頓時,他的眼眶里就染上了一層水霧。 丫環們被這動靜嚇到了,一個個靜若寒蟬,絲毫不敢吭聲。元寶的隨身丫頭急的想湊過去,又不敢,只能在一旁干著急。 艾七本來也嚇了一跳,結果一看他這樣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怎么,摔了一下你還能哭鼻子,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一直看熱鬧的艾八終于不再保持沉默了,拉了自家胞姐一把,“好了,別鬧了,你不是來找祖母的?快點兒進去吧!” 艾七狠狠瞪了元寶一眼,這才抬著高傲的頭往前走,艾八不緊不慢的跟了上去,至始至終都沒往元寶這里看上一眼。 丫頭曉柳這才敢湊過來,小心翼翼的問到,“表少爺,需不需要找個大夫來?” 元寶看了看自己的手,聲音有些小委屈,“不,不用了,我們快點兒回去吧,我今天的字還沒寫呢?!?/br> 那小樣兒,看得曉柳鼻子都有些發酸,“哎,表少爺,我們快點兒回去!” 元寶跟在曉柳的后面,低垂著頭,讓人無法發現他微微勾起的嘴角。 沒想到我們這么快就見面了呢,我的表哥表姐們。 元寶的房間雖然是匆匆布置下的,但舒紹君可是下了血本,里面的東西全是從她的庫存里搬出來的。樣樣精致不說,估計也是件件價值不菲。 元寶坐在窗臺前,看著外面盛開的臘梅,手中雖然執著筆,思緒卻有些翻飛。 其實,艾家雖然他注定會來,卻沒打算來得這么早。畢竟他自己現在還年幼,想要做什么都不方便。 但江邑的一襲話卻被他聽進了耳朵里。他說,想要進考場,也不是隨隨便便的事。第一次去的人,要么有名師的推薦,要么就是從學府而去的。 江邑自己明說了,他沒有推薦資格,也就是說,在下一屆的童生試前,他必須拿到入學資格。 江邑給他想了幾條法子,被他拒絕了。這入學名額,艾家肯定是有的,反正這艾家他遲早要來的,現在不過是提前一點兒進來罷了。 元寶終于執起筆,在雪白的宣紙上寫下了“科考”兩字。這兩字被江邑賦予了太多的傳奇色彩,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江邑越來越喜歡給他說一些官場的事,那些一個念頭定數萬人生死,棋執江山的人。 簡直聽得他熱血沸騰,“人臣”兩字,在元寶沒有意識的時候,已經躍然于紙上。 元寶拿著宣紙,只看了兩眼,就隨手丟進了旁邊的碳爐里,不一會兒就燒成了灰燼。 遠遠在一旁候著的曉柳看著這一幕,低低的垂下了頭。 另一邊,艾七艾汐顏已經進了舒紹君的院子,一把撲進了舒紹君的懷里撒嬌,“祖母祖母~幾天不見,您是不是都把孫兒忘記了!” 舒紹君哈哈大笑,“瞧瞧,瞧瞧,這猴子就是被我寵壞了,現在都要爬我頭上了!” 艾夕顏開始還只當舒紹君和平時一樣只是和她說笑,還想說什么,就被艾夕瑞把她拽了下來,“祖母見諒,胞姐就是皮了點,知道祖母寵她才這么皮,回去就讓娘親好好教訓她?!?/br> 艾夕顏這時候也回過了味來,嚇得臉色一白。舒紹君在艾家積威深重,也就是知道她寵艾夕瑞,艾夕顏才敢占著他胞弟的面子在舒紹君面前爭寵。而現在,舒紹君明顯的對她有了意見,她只敢用求救的眼神看向艾夕瑞,半點兒不敢出聲。 舒紹君瞅了艾夕瑞一眼,“瑞兒,先生布置的作業可有做好?” 艾夕瑞挺直著身子認為回答,“做好了?!?/br> 平日里只要舒紹君聽他這么說,再不高興的事也差不多該揭過去了。要是舒紹君心血來潮,再考教他幾句,只要他能回答好,再大的事也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偏偏這一次,舒紹君什么也沒問,只是看了他兩眼,“除了先生布置的作業,其它書籍你也要多看看,教過的也要多復習。所謂溫故而知新,先輩流傳千古遺留下來的知識,有豈是你三五年能研究透徹的?” 艾夕瑞連忙虛心受教,“孫兒省得了?!?/br> 舒紹君看著他,又繼續說到,“回去告訴你娘,自己閨女也老大不小了,過兩年就到說親的年齡了,該教的就教,別自己的責任沒做好還整天對別人的事感興趣?!?/br> 艾夕顏的臉色這次是徹底的白了,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艾夕瑞的臉也有些不好了,也不知祖母這是真的對他們兩兄弟有意見了呢,還是在借著此事敲打娘親別在瞎摻和別人的家事。 亦或者,兩者都有? 艾夕瑞也不敢多留了,借著要學習的由頭,連忙拽著艾夕顏退了下去。 舒紹君這才對著屏風嘆氣,“妹子,讓你見笑了!” 潘老太連忙搖頭,“哪的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家?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舒紹君搖了搖頭,“小七這也越來越不像話了,竟然故意把元寶那孩子給推倒在地上?!痹瓉?,她竟是這么快就知道了! “大概不是故意的吧,畢竟孩子們玩鬧失了分寸也是常有的?!迸死稀酢跷康?。 “唉,希望吧…” ☆、第25章 除夕 開心的,不開心,日子總是在往前走著,轉眼已到年三十。 艾家雖說沒有分家,除了逢年過節,各房都是分開吃飯的。來了艾家好幾日,元寶還是沒見全人的。 今次是除夕,自是要在一起吃團員飯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對于硬拉著元寶不讓他回家的補償,舒紹君對他那可是照顧的緊。每次有什么好東西,他都能得最大的那份,衣服鞋子也是不要錢般,一套套的往他屋里送。 再加上艾八上次被訓的消息不知怎么的傳了出去,現在元寶取代艾八成為家中新寵的消息,在整個艾家都傳得沸沸揚揚了。 元寶是在路過一個角落時聽到的這話的。當時曉柳就在他身后,聽到這話時,沒有絲毫意外或者出去阻止的意思。 曉柳是舒紹君給他的丫頭,自然是最忠心得寵的。既然她沒有表示,顯然,這些話是可以給他聽的。 元寶思忖,舒紹君這到底是幾個意思? 除夕宴很熱鬧,整個艾家的人都來了,大大小小竟然有幾十口。 位置這東西,一向都有特定規矩的,男人有男人的位置,女人有女人的桌席。至于十五歲以下的孩子倒是沒那么多講究,但也講究個男左女右和長幼有序。往年都是按同輩分的排行來的,只有今年,多了個元寶。 管理內務的是舒紹君的大兒媳婦吳氏,這些事情都是她在打理。來者是客,又是現在老夫人心尖尖上的人,她也不敢自作主張,就把這難題推給了舒紹君。 舒紹君有些頭疼,這大兒媳婦做事細心又老實誠懇,就是有些太過膽小了,一點兒小事都要找她定認,生怕哪里做錯了怪罪她一樣! 她手一揮,“該怎么樣排就怎樣排,寶兒那孩子估計就和小八差不多?!?/br> 于是,元寶的位置,就將將好挨著艾夕瑞了。 老夫人的輩分大,每每宴會都是最后到場的,元寶又是跟在她身后進入的,剛一進門,所有的人的眼光唰唰地落到了他的身上。有友好的,也有不友好的,有單純看戲的,也有不懷好意的…也不知是不是占著人多,所有的惡意眼神都是明晃晃的,毫無遮擋。 元寶眼睛在周圍掃了一圈,把那些眼神都記在了腦海里,然后繼續低下了頭,亦步亦趨的跟在舒紹君身后,直到他被指定了特定的位置。 元寶挨著艾夕瑞坐好,艾夕瑞第一次轉頭微笑著和他打招呼,“元寶表弟?!?/br> 元寶一愣,連忙回喊,“八表哥!” 艾夕瑞嘴角含著笑,“聽說元寶表弟書讀得好,改天我們一起討論下學問可好?” 元寶簡直有些受寵若驚,“那,那多謝八表哥指教了!” 艾夕瑞點了點頭,顯然對他的識相非常滿意。 上首的舒紹君看到這一幕,滿意的點了點頭。張氏看到了,連忙說到,“果然都是物以類聚,小八這孩子,剛和元寶表弟認識就這么投緣了,將來一起學習,定然也能彼此照顧!” 這話顯然說到舒紹君的心坎兒里,元寶再好,也畢竟是外家的人了。哪怕將來讓他娶了他們艾家的孫女,她們能沾的光也有限,只有他把小八也拉上去,他們家才能真正的走上軌道。 這也是她特地把元寶放到孩子群里的意思。 元寶坐在那里,眼睛往最前面的那位置看去。排第一的大房吳氏所出的艾夕嶸,他已經成親了,按理說應該坐到男人那邊去。偏偏整個夕字輩,就他和已經嫁人的夕二成了親。真要把他排過去,估計也是各種不自在,干脆就讓他和弟妹一起坐一桌了。 排第二的,自然是艾家二房的大兒子,整個家族排行老三的艾夕凡,也正是雙胞胎艾夕顏和艾夕瑞的同胞哥哥。名字叫凡,長相相對他的弟弟meimei來說,也確實平凡了些,只是衣著光鮮,大冷天的還拿把折扇,看著到有幾分風流意味。 元寶的眼神,在那張臉上多停留了一瞬,才再次轉開。 艾夕凡,我們終于見面了。 除夕夜其實很無聊,就是一大家人湊在一起熱鬧。只是當這一家子都不被劃分在親人行列時,這種熱鬧就變成了喧鬧,會吵得讓人心煩。 偏偏,還時不時有人故意來找他說話,他還必須強打起笑容,裝出很傻很天真鄉下娃娃第一次進城的感覺,別提多郁悶。 和他一樣郁悶都,還有元家。九娘雖然親自下廚,做了一大桌好吃的,結果小兩口在那里大眼瞪小眼,就是都不怎么吃得下去,最后元萬貫說到,“要不?早點兒把寶兒接回來吧!” “好!”九娘點點頭,“等年初二我就回去和娘說說,把寶兒接回來,他一個人在那里,我也怪不放心的!” 事情決定下來了,兩人這才有心情吃這個缺了一人的團圓飯。 另一邊,長生和江邑的飯,吃得也比較沉默。江邑就覺得,自從元寶走后,長生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整個人都沉寂了下來,絲毫看不出他這個年紀該有的天真與跳脫。 這兩孩子之間的羈絆,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大。 江邑突然喊到,“江程?!?/br> “啊,義父?”長生疑惑抬頭,搞不清江邑到底叫他為何。 “你將來,有何打算?”江邑認真的問到。 沒想到江邑突然問到這個問題,長生一時有些怔愣,他的神色有些茫然,“我,我只想守著元寶長大…” 江邑:“……”怎么就有這么傻的人? 江邑嘆了口氣,“你想守著元寶長大,可想過用什么樣的身份?” 長生茫然,他只想守著他,無論什么身份。 江邑一看他的樣子,就有些氣不打一處來,“我說你,不會想著以隨從的身份站在他身邊吧?” 長生一聲不吭,江邑氣結,感情這娃還真這么想的! 他冷笑了一下,“元寶這孩子,是我教出來的,什么樣的性子我多少還是知道的。他的將來,可不是一個小小的盤龍山能困得住的。難道你想永遠以一個隨從的身份跟在他身邊,讓他將來和別人介紹你的時候說,‘這是我發小,也是我仆人’?你不覺得尷尬,元寶那孩子不會覺得丟人?” 長生抿著唇沒說話。他其實,真沒想過這問題。在他認知里,他這一世是來還債的,他是來給元家做牛做馬的。所以,他從來不在乎別人怎么看他。 江邑對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有些氣不打一處來,最后冷哼了句,“你以為,就你這什么本事也沒有的人,將來等他飛黃騰達之后,你還有資格在他身邊?你可知,到時會有多少人削尖腦袋想要往他身邊湊?到時人家可是挑個仆人都和選美人似的,要身材有身材,要文采有文采,你有什么???” 不知道為何,江邑這話在長生耳朵里就顯得特別刺耳了,他終于停下了碗筷,“我要怎么做?” 他不在乎別人怎么看,他只是不想失去留在他身邊的資格。 整準備長篇大論教訓教訓這個不成器的義子的江邑,差點兒沒被口水給嗆死,“咳咳,這個,你要努力跟上他的腳步,成為一個能有資格站在他身邊的人。這樣他才覺得有面子不是!”他算是看出來了,想要讓這個義子上進點兒,絕對要從元寶那里下手! “嗯?!遍L生點了點頭,“我要怎么做?” “你等會兒!”江邑一邊說著,一邊飛快的把碗里的飯菜都給刨了,這才呼啦啦地進了屋子,然后聽到一陣翻箱倒柜的聲音。要是半夜聽到這動靜,長生絕對以為進賊了。 過了好一會兒,江邑才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里,摸出幾本書出來,一邊走還一邊“噗噗”地拍打著,一層層的灰“悉悉索索”地往下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