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王永平此時跪在林顯貞的尸身旁邊,臉上出奇的平靜。直到夜深了,看著兩個孩子開始打瞌睡了,他才叫起他們:“別熬著了,去屋里睡一會兒吧,天亮前我叫你們?!?/br> 畢竟不是親兒子,沒必要真實打實的守一夜。兩個孩子雖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最后還是沒有拒絕,結伴去屋里睡覺了。 過了一會兒,確定那兩個孩子睡著了,王永平突然推開了棺材蓋,他先抱著林顯貞的尸身放進去,然后拿了一把刀,自己跟著也跳了進去,然后一點點把棺材蓋嚴實。 陳瑜他們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冷冷清清的靈堂,一個人都沒有。白色的蠟燭已經燒了過半,門口的火盆不見一點火星,只有半盆黑乎乎的灰燼。 王景文在屋里找了半天,也沒看到他爸的人影。明天mama就要下葬了,爸他人呢?按理說他爸肯定要守著他媽的身體,不可能走開的。 雪松摒除周圍的雜音,認真聽了一會兒輕聲說:“應該是在棺材里?!绷诛@貞的靈魂就在旁邊,不可能復活。那棺材里另一個微弱的呼吸聲,應該就是不見的王永平。 “我爸在里面?他這是要做什么?”景文驚叫了一聲,爸他是想陪媽一起死?不過很快他就沉默了,還別說,他爸還真能做出來這事。 陳瑜嘆了一口氣,死了也不放過別人,王永平還真是執著。幸好王盛川也來了,不然林顯貞恐怕死了還要被他糾纏。 雪松上前推開棺蓋,果然,一男一女兩具身體擠在棺材里,棺材底部已經積聚了一層鮮血,林顯貞的壽衣都浸濕了大半。王永平的意識已經漸漸模糊了,就連被人打開了棺材都不知道了。 王景文上前就要拉王永平,但是靈魂狀態的他根本接觸不到實物。他不由得回頭求助的看向陳瑜:“他還有救嗎?”雖然他恨這個爸,但是也沒法做到眼睜睜看他去死。 陳瑜搖搖頭:“救不過來了。他這一下割得太深……”皮rou翻卷,筋脈也斷了,rou眼都能看到白生生的骨頭茬子,恐怕只有神仙能救了。 “救得了一時,還得守他一世不成?就算這次能救活他,下次還會選擇別的方法去死。他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別人不可能會24小時守著他?!毖┧善届o的說。 王景文也明白雪松的話,只是這是他的爸爸,曾經也疼愛過他的爸爸??粗@么決絕的追隨mama而去,他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下意識的想要救救他。 王盛川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盯著半開的棺材。死亡并不是終結,在地府待了十幾年,他比誰都明白。 慢慢的,隨著王永平的生命體征一點點消失,一個魂魄也從棺材里坐了起來。他低著頭看著棺木里兩具冰冷的身體,嘴里還不停的說著“顯貞,我來陪你了……” 景文情不自禁的走上前,叫了一聲“爸”,王永平卻像沒聽到一樣,繼續喊道:“顯貞呢?顯貞,你在哪里?” 王永平一邊呼喚,一邊到處尋找林顯貞的魂魄。很快他就發現了門外的林顯貞,以及她身邊那個讓他日日夜夜無法忘懷,恨之入骨的男人。 “盛川!是你!你怎么在這里?你把顯貞還給我,她是我老婆!我們做了十幾年的夫妻,你已經晚了,晚了十六年!”王永平用仇恨的目光看了王盛川一眼,就要把林顯貞從王盛川身邊拉開。 王盛川看著林顯貞眼里一閃而逝的恐懼,冷哼一聲,側身擋住在她面前,手一抖,一條黑漆漆的鎖鏈快速飛向王永平,瞬間把他捆了個結結實實。 “你沒有認錯,永平,我是盛川。不過我也是新任的勾魂使者,今天來拿你回地府?!蓖跏⒋ㄓ霉交穆曇舾跤榔浇榻B自己的新身份。 可笑,你有什么資格恨我?我戰死之后你迎娶顯貞,本沒有錯,他沒有權利也不忍心要求顯貞為他死守著。錯就錯在你娶了她卻沒有好好珍惜她。你把我的珍寶摔得粉碎,還不許我小心討回來修復? 王永平徒勞的極力掙扎,絕望又悲憤的看著林顯貞:“好了,你終于如愿了!我就知道,自從嫁給我,你就沒有一天忘記過他!” 這十幾年來,躺在他身邊的,恐怕只是一具驅殼,她的靈魂,她的心,都跟著王盛川一起死了。 早知道他就不該死的,至少活著的他,名義上還是顯貞的丈夫。他更不該一時沖動,失手把顯貞打死,是他親手把顯貞送到了別的男人懷里。 “爸!”景文已經叫了好幾聲,都沒有得到回應。眼看王盛川就要帶著他爸離開,他急忙飛到王永平面前,又叫了一聲。 王盛川停下來跟王永平說:“景文來送你,你跟他說幾句話吧?!币院笕肓说鬲z,就是想見也見不到了。 “景文?叫得真親熱,看來這兩天你就把這個白眼狼收服了?!蓖跤榔娇粗@個跟自己越來越不親近的兒子,并沒有什么反應,嘲諷的說:“我不是你爸,我不過是一個橫死鬼,對面那個有權有勢的才是你親爹。去找他吧!” 景文跟王永平已經很多年沒有好好說話了,尤其是在mama被他打死之后,更是恨上他了。只不是看mama現在過得還算不錯,他才撿起了一點父子情誼。這回看到王永平的態度,臉色也冷了下來。 “爸,你知道嗎?媽以前是認真想要跟你好好過日子的。小時候我們一家多好,你不記得了吧?媽對你死心,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不要怪別人。以后在下面你就好好為自己贖罪,下輩子做個好人吧!”父子一場,景文最后還是勸了他一句。 他卻不知道,王永平都不一定還有轉世的機會,就算有,下輩子也沒有機會再做人了。 然而景文的話,王永平卻只聽進了前一半。他記得,以前爭吵的時候,顯貞也說過這樣的話,她說她不再想盛川了,說她只想和他和兒子好好過日子。 從什么時候她不再為自己辯解了呢?好像從他第一次動手之后吧? 難道顯貞以前是真的想過放棄過去,試著去愛他嗎?那他后來都做了什么? “不,我不信!你騙我的……”直到被王盛川帶走,王永平還不愿意接受這個事實。也許這樣能讓他心里更好過一點吧,不然他這一輩子,也太可悲了。 把王永平送回去之后,王盛川直接占用了知青大院的一間空房子,當做自己的辦公室和住處。林顯貞平常也和他待在那里,就是景文喜歡到處跟著陳瑜亂跑。 閑下來后,景文寧愿跟著雪松念經,都不愿意跟那兩個老房子著火的人在一起。雖然他也接受了王盛川成為他繼父的事實,但是還是沒有辦法毫無芥蒂的看著他跟mama卿卿我我。 不過景文在圍觀陳瑜和雪松看病的過程中,也發現了許多樂趣。比如二狗爹的耳朵還沒到冬天就起了個包,他以為是火癤子,其實那是花婆婆看他還不給孫子找媳婦,恨鐵不成鋼,沒事就揪他耳朵揪的。 還有一個前頭媳婦沒了又續娶的男人,晚上看新媳婦總會花眼,看成是原來的媳婦。脫口叫錯名字之后,頂著碗跪了好幾回搓衣板。過來拿藥就是因為碗掉了,把手劃了個大口子。其實那是他先前的媳婦不甘心,故意嚇他的。 還有現在這個小jiejie,也很有意思,她總說自己上輩子是個和尚,鬧著要找師傅,被家里人揪著來開藥。你一個大姑娘,說自己是個尼姑,也比和尚靠譜一點啊。 “雪醫生,你給我家苗苗扎幾針吧,天天說要剃了頭發去找師傅去,我就怕哪天一個看不住,她自己就跑出去了?!眲⑺徦浪雷ё∫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一進來就大著嗓門喊雪松。 苗苗看見雪松十分親近,不過對他手里的銀針卻喜歡不起來:“雪醫生,你別聽我媽說,她覺得我神經了,其實我一點也不傻。我確實夢到上輩子的事了,有個年紀挺大的和尚天天經常教我念經,應該就是我師傅了。寺院不大,只有四五個師兄……” 雪松看她的精神狀態還好,不像是精神失常的樣子,就收回針坐下來問她:“那你還記得你師傅的樣子嗎?寺院又是什么樣的?還有周圍的環境……” 劉水蓮看著雪松竟然跟苗苗熱火朝天的討論起來的,就感覺一陣頭疼:“這兩人還聊起來了,回去苗苗要更瘋了?!?/br> 陳瑜覺得雪松應該是想分析一下苗苗說的是假,畢竟地府人員和人間的公務員并無太大差別,在處理公務上難免也會有疏漏,無意讓苗苗帶著前世的記憶轉生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為了讓劉水蓮安心,陳瑜就跟她說:“雪醫生這是了解一下情況,分析苗苗的病根是從哪里來的,找到了咱也能對癥下藥不是?” “原來是為了這個,我還以為雪醫生跟苗苗一塊兒發瘋呢。你們這些醫生懂得就是多?!眲⑺忂@會兒不擔心了,坐在一邊聽那兩個人亂七八糟的說著大雄寶殿,念經打坐之類的話,覺得這當醫生的還真不容易,什么都得懂一點。 苗苗越說越激動:“有一年下冰雹,那冰雹老大了,跟碗口差不多了。我們寺院小,香油錢也不多,大雄寶殿好多年都沒有修繕了,一兜子大冰雹穿過房頂砸下來,把佛像的手指都砸掉了兩根?!?/br> “當時一個正打坐的師兄看到,連忙撿了手指去找師傅,剛跑了幾步,就聽到后面噼里啪啦又是一陣響。你猜怎么著?”說到這里,苗苗還賣起了關子,看著雪松神神秘秘的問。 雪松若有所思的說:“是不是之前那位師兄打坐的地方,被砸到了?”這個故事,總覺得有點熟悉。 “雪醫生你太厲害了!可不是,他打坐的那個蒲團上,砸下來好幾個大冰坨子,要不是他正好離開,砸到腦袋上,說不定命都沒了。師兄說佛祖斷指就是為了警醒他,真是我佛慈悲,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阿彌陀佛!” 苗苗回憶起夢中的這個片段,忍不住念了一句佛號,不過這跟她跳脫的性子結合起來,怎么看都覺得違和。 雪松的眉微微動了一下,微笑著對苗苗說:“你說的這個地方我似乎有些印象,不過一時想不起來,你回去之后好好回憶一下寺院有哪些特別的地方,等確定了什么地方,我們就帶你去看一趟。不過在此之前,你不許再鬧著剃發出家,也不能一個人亂跑?!?/br> 如果不出意外,她那些師兄應該還在。就是不知道有沒有被勒令還俗,不過就算是還俗了,人應該還是能查到的。 “你真去過我們寺院???太好了,我回去就把記得的地方畫下來,早點找到師傅師兄?!泵缑缡煮@喜,催著劉水蓮就要回家。 劉水蓮覺得雪醫生真是有法子,這寺院要是一直找不到,她家苗苗就只能安生待著家里了。阿彌陀佛,再也不用擔心她自己剃了頭發跑出去了。 哎,都是被她那沒事就愛念叨幾句佛號的閨女帶的,她這也念上佛了。不過要是能讓苗苗恢復正常,就算讓她信一輩子佛也成啊。 劉水蓮母子倆走后,陳瑜好奇的問雪松:“小和尚,苗苗說的是真的嗎?難不成她上輩子還真是一個和尚?那算起來還是你的前輩吧?不知道是該叫師叔還是師兄呢?” 陳瑜想象不出來小和尚恭敬叫苗苗師兄的場景,真是太違和了。 “她說的佛祖斷指救人一事,我確實聽過。當時我還不到十歲,有次師傅帶我去一個寺院,還是那位師兄親口跟我們講的?!毖┧牲c頭,只是怎么都沒記起哪位師兄有苗苗這么跳脫的性子。 回去之后,劉水蓮看苗苗安生多了,天天在家寫寫畫畫,也不出去亂跑了,十分滿意??墒沁€沒高興幾天,苗苗就拿著幾張紙去找雪松了?;貋淼臅r候,還把雪松和陳瑜都帶回去了。 “你們還真要帶她去找什么寺院和師傅???”聽說他們找到了那間寺院,準備親自去看看,劉水蓮不敢置信。 陳瑜跟她解釋這么做的原因:“帶苗苗去看一眼,她安心了,您回頭也放心了。要是廟里沒她這個人,那她也沒法鬧騰了。要是有,讓她師傅親自勸勸她,不比誰說的話都有用?” 劉水蓮一想也是這個理,不過她也要跟著去:“正好冬天農閑,你們不是說那地方不太遠嗎?我跟你們一塊兒去?!?/br> 陳瑜還巴不得她去呢,萬一苗苗找到前世的師傅和師兄,不愿意回來了,他們要怎么辦?去哪里弄個大姑娘還人家。 第37章 去大隊開了證明,雪松和陳瑜就帶著劉水蓮母女倆搭車去了鄰市市郊的一座寺院。寺院在山頂, 目測沒有三個小時爬不上去。 快到山頂的時候, 劉水蓮已經一身一頭的汗了, 豆大的汗珠子順著臉往下滴。她看著前面三個輕松的身影羨慕的說:“老了啊, 不能跟你們比了?!?/br> 這年輕人就是有活力,除了她閨女頭上冒了一點汗, 雪醫生和小陳醫生都是一身清爽。聽說他們經常去采藥, 這爬上爬下的可能是練出來了。 陳瑜正探究的看著跳來跳去的苗苗, 她和雪松是有功夫在身, 不累正常, 但是苗苗就是一個普通的農家姑娘,這相比之下, 體力也太好了點吧?也許跟她那模模糊糊的前世有點關系? 剩下的路程不遠了,很快他們就爬到山頂。剛剛站定, 一座破敗的寺院就呈現在幾人面前。 寺院的牌匾已經不見了,兩扇大門靜靜的躺在地上,經歷了將近十年的風雨,變得爛糟糟。院墻也坍塌了大半, 觸目可及的是沒了頂的大殿和東倒西歪的佛像,已經沒有完好的了。 “我們進去看看吧?!毖┧蓪ρ矍翱吹降倪@一幕并不覺得意外, 雖然寺院里沒人,但是至少能讓苗苗辨認一下, 看是不是她夢到的地方。 陳瑜回頭想叫上苗苗,卻見她捂著臉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哽咽著說:“人呢?我師父呢?還有師兄,他們都去哪里了?” “別哭啊,你不用擔心,他們大概是還俗了,應該就在附近的村子里,下了山我們去打聽一下?!标愯だ鹈缑?,幫她擦著臉上的淚水,輕聲安慰她。 這場浩劫已經接近了尾聲,到了十月就徹底結束了?,F在有些寺院的和尚已經開始回歸了,就是不知道普圓寺怎么樣了。不過那些和尚就算回來,也沒有棲息之地了。 劉水蓮看著苗苗直搖頭,這閨女真是魔怔了,看到一個破廟就哭了起來。不過她也雙手合十念叨了幾句,這些人真是作孽,砸了寺院,還把佛像也毀了,不怕報應呦! 苗苗被陳瑜安慰之后,就走進了院子里,仔細回憶著夢中的場景:“大雄寶殿我記得,中間供奉的是佛祖法相,左手橫放左足上,右手向上結說法印,左右立的是迦葉尊者與阿難尊者?!?/br> 雪松跨進大雄寶殿,跟陳瑜一起把一尊面朝下的佛像扶起放正,這尊佛像正是釋迦摩尼法相。旁邊有兩個摔碎的佛像,隱約能看出是兩位尊者。 苗苗跪在地上,雙手合十,認真跪拜之后,示意他們去看佛祖法相:“你們看這尊佛像,他的右手是不是短了兩根手指?可惜被人毀壞了?!?/br> 上面的金箔都被揭去了,只剩下光禿禿斑駁的石像。跟旁邊支離破碎的尊者塑像相比,佛祖的法相已經算是幸運的,只被扒了衣服,揭了金箔。 走出大雄寶殿,苗苗熟門熟路的走到殿后,指著寮房邊上的一棵老樹說:“你們看這棵樹,我最喜歡趴在上面睡覺,還經常從這里跳到圍墻外面去玩?!?/br> “這邊就是師傅和師兄們住的地方,西邊還有一個菜園,師傅澆水的時候,我經常去搗亂?!?/br> “廚房這邊著過一次火,夢里我記得是我不小心碰倒了燭臺,又怕又慌自己逃了出去,最后燒了整個廚房???,現在墻上還有火燒的痕跡!” 苗苗帶著他們在寺院走著,眼睛發亮的說著夢到的地方,一時哭一時笑的,好像回到了前世一樣。 聽得劉水蓮心里更慌,早知道就不來這一趟了。苗苗要真是和尚托生的,她難道就得舍了這個閨女嗎? “走吧,我們下山打聽一下,這寺里的僧人還俗之后去了哪里?!卑阉略汉煤每戳艘槐?,陳瑜就催大家下山了。既然山上的和尚不在,就沒必要在上面浪費太多的時間了。 剛下了山,幾人就在山腳遇到了一位老人。她上前詢問:“大爺,麻煩問一下,您知道這山上的和尚都去什么地方改造了嗎?” “普圓寺???我記得竹園村就有一個,聽說還是什么大師兄哩。你們去竹園村問問吧!”老大爺祖輩生活在山腳下,對寺院的情況還是比較清楚的,很快就告訴了他們一個方向。 問清了竹園村的路線,陳瑜問苗苗:“你還記得這位大師兄嗎?他的法號是什么?”好像苗苗說得最多的都是師傅和寺院的環境,對那些師兄從來沒有具體的描述。 “沒印象,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夢里這些師兄的臉都模模糊糊的,也就師傅的相貌清晰一點?!泵缑缬行┛鄲?,既然讓她想起前世,為什么不讓她的記憶更清晰一點呢? 走在前面的雪松回頭說:“不記得也無妨,我們去問問澄凈師兄吧?!彼故怯浧鹆诉@個大師兄的法號,應該是澄凈。 竹園村十分好找,離山腳不到半小時的距離。走進竹園村,陳瑜叫住路邊的一個孩子,拿了一塊水果糖給他,問他:“告訴jiejie,你們村里有個叫澄凈的五類分子嗎?” 孩子把糖剝開,迅速塞進嘴里,含糊的說:“沒有叫澄凈的。不過我們村的五類分子都在牛棚那邊住,就在那兒,有幾間小房子,你自己去找吧!” 說完就孩子就跑了,生怕陳瑜對他的答案不滿意,再把糖要回去。這水果糖比娘過年買的白砂糖好吃多了,給了他就是他的了。 幾個人順著孩子指的方向走過去,一排灰撲撲的泥胚房子就映入了眼簾。眼前這所謂的牛棚,里面住的并不是牛馬,而是被批為“牛鬼蛇神”的五類分子。 一個蹲在門口洗衣服的女人看到他們風塵仆仆的樣子,就熱情的問:“你們找誰???這塊兒我都熟,沒有我不認識的!” 打今年起,日子就好過多了,尤其是他們這小地方,斗來斗去的事都很少見到了。所以很多五類分子的親戚就經常過來找人,女人已經習慣了,沒等他們開口,就主動開口詢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