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她微微偏頭,可憐巴巴的看著李良玉說道:“我可沒生氣,說要考我的也是jiejie們,說不考我的也是jiejie們,我自小蠢笨糊涂,不知道jiejie那句話真那句話假,jiejie是真不考了?” 李良音聽了這話,氣的直咬牙,卻又不好發作,在桌子底下絞著帕子,悶悶的還得帶笑答話。 “不考了不考了,meimei好好的坐著聽戲吧,都是jiejie的不是?!崩盍加竦?。 “姑娘說,唐詩宋詞,元曲戲文,想問的僅管問,但凡有一點不會的就當姑娘是不識字的,在下斗膽想問問姑娘,不知姑娘能否一答?”席中站出一名男子,年不過**歲上下,頭帶著碧玉冠,一身腰間繡身腰間繡著圓形團花的蘭色衣衫,并系著一條銀色錦緞為底,孔雀翎毛線繡的夕顏腰帶,腰帶右邊掛著一個同色的流蘇香囊,左邊一枚琥珀。 這人穿的極為講究,宋默向來避著這樣的人,畢竟越是講究的人就越是難懂。 其實真正難懂的是家世,是掩蓋在家世之下的斗爭以及獨特的家族文化。 宋默低頭,弦芳立馬走到宋默前面,將宋默和少年的隔開,毫不客氣的說道:“公子,我們家郡主還未及笈,露于人前讓人瞧見已是不妥,若再跟公子說話那可是犯了大忌?!?/br> 那少年微微一愣,隨即便反應過來,雙手一拱對著弦芳深深的行了一個禮,說道:“是在下的不是,還望姑娘替我給郡主賠個不是,就說南陵第十二子唐宜周今日冒犯郡主了?!?/br> 李良玉聽男子報上的家世心弦一動,復去看男子的相貌,心底自有一番盤算。 南陵唐門,大周五大族之一,族中嫡系傳到宜周這一代,人丁微渺,宜周雖為第十二子,頭上卻沒有一個哥哥活過總角。 嶺南王氏,南陵唐門,與大周而言如鳥之雙翼,車之雙輪。 宜周重新坐回桌前,李訓言耽擱許久才從外走進,去宋默那廂問了安好,再與宜周同坐,見宜周臉上有喜色,頗有些不解也不問所以。 風波一平大家自然不再直溜溜的盯著這桌。 沒人再看,李良音也不再裝佯,秀秀氣氣的磕著瓜子,冷嘲熱諷道:“剛剛有人問你,你又不答,我看你是不知道什么,故意說的那翻話來炸我跟阿姊?!?/br> 宋默捧著茶盞,暖著被風吹的有點冷的手,雙眼依舊看著戲臺,說出來的話卻能把付良玉活活噎死。 “jiejie要是覺得是宋默炸你們,剛剛你們怎么不問呢?” “你……你這個……” “我這個什么?” “郡主今天是逢著什么不高興的事了么,一句句挖苦人的話說出來讓人傷心取樂?”李良玉明著當好人,實際上還是說宋默的不是。 二對一。 宋默笑了笑,將手中的茶盞往桌子上一擱,手肘撐在桌子托著下巴,衣袖微微下滑,露出小半截雪白的胳膊,胳膊上套著一枚翡翠綠的手鐲。 那手鐲顏色極翠,帶著年輕的姑娘手上,也不顯得老氣。 弦芳頭皮一緊,想起晉陽王的叮囑來,蓮步向前一邁:“大姑娘?!?/br> 弦芳冷冷一笑,說道:“替別人說話給別人幫腔,先想想清楚,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被對方握在手里,不然,吃不了兜著走不說還嗆了一鼻子灰,既可憐啊又可笑?!?/br> “今天老太太為大姑娘慶生的這場戲好的很,可是再好的戲我們郡主也沒有太大的興趣,謝謝大姑娘請我們郡主來看,但是王爺吩咐了望三位姑娘好好聽戲好好的學學戲里的道理,不要學了那青頭白臉的惡鬼,放著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害人?!?/br> 弦芳說完,宋默起身離去,留下李良玉和李良音面面相覷一臉駭然。 第32章 晉陽 春夜空氣中還彌漫著百花的香氣, 夜宴之后, 當今圣上帶著笛子沒讓一個人跟著, 一步一步吹著笛子, 漫漫的走著, 像是不在這紫禁中宮,而是在郊外踏草吹笛。 可是他內心卻沒有這樣的閑適, 他漫步走到政務殿, 殿內依舊燈火通明, 他的心底感到一陣恍惚。 心里一直以來猶豫不低的事,在今夜也將有所顯露。 一步一步踏上白玉的臺階, 手扶著漢白玉的扶手上的龍紋,這樣一寸一寸的量過去, 他內心已經是萬丈光芒。 不知為何,即便如今寡淡如當今圣上, 只要踏上這政務殿的臺階之上, 便內心波濤洶涌, 豪情萬丈。 政務殿的侍從看到圣上的到來連忙跪下去。 圣上卻看著他們淡淡的笑了,坐上龍座。 首領公公忙吩咐奉茶宮女奉上圣上慣喝的老君眉。 圣上輕呷一口, 道宣晉陽王。 首領公公忙派了身邊信的過的太監去晉陽王。 卻被圣上叫住,指了讓首領太監去。 擁著錦衣, 漏夜走在宮道中。 晉陽王也不知道有多久沒有進過政務殿。 他支了公公獨自一人走過逍遙殿,走向紫禁中宮, 一花一草和他當年第一次進入這里并沒有什么區別。 可是時光催人老, 當年他走進這里時, 還不到十歲的年紀。 而現在,他若是擱在普通人家,他早就已經是一群孩子的父親了。 政務殿的大門大開,當今圣上已經等了他多時。 他鋒利的雙眉微微一鎖,今日從一群皇子里獨傳了他過來,其中的深意總是讓人浮想聯翩。 他壓著步子走進政務殿,打著千行禮。 圣上坐在龍椅上,慈目善笑的帝王,笑容更為柔和。 首領太監領著一屋子的宮女太監悄然離去,并將門帶上。 “行了禮就站好了,看著朕?!笔ド系穆暼绾殓?。 晉陽王直視圣上。 圣上不怒目中反有所喜。 晉陽王一直都知道,圣上讓他收養宋默,除了讓他護住孫女之外,更多的是通過這件事告訴朝中大臣,他晉陽王雖是異姓王,但是在圣上眼里,與一般皇子無異。 圣上坐在龍椅上,手指緩緩摩擦那圓潤的金黃的扶手,像是在用手擦拭這心中的至寶。 晉陽王看著圣上低垂的眉毛,那一雙眉隨著歲月流逝雖已經變淡,卻依舊能看出眉型。 突然就想起他第一次見圣上的時候。 那時候圣上還不是皇上,甚至連太子也不是。 只是一個封號為臨沂的王爺。 晉陽王也才七歲。 那一日他跟哥哥上街踏春,走著走著便走散了,他一路去尋過去尋到一半被蒙著面的人打暈了不知抱到了哪里,迷迷糊糊中像是被人用針扎了手又擠了擠,又聽到一個中年男子的欣慰的嘆息聲。 等他再醒的時候就已經躺在了李府門口,手指上連個傷口也沒有。 但是確確實實覺得自己被人扎過。 第二日的時候,李將軍就帶了他去臨沂王府上玩耍,他平生第一次看著這個男人,看著他看著自己的目光,有些不懂又有些親近。 男人跟他說了幾句話,話語間總有幾分內疚似的。 不一會李將軍和臨沂王去了書房議事,讓幾個嬤嬤小廝跟著他,他蹲在院子里湖邊的涼石上坐著發呆。幾個嬤嬤小廝看著他安靜好打發,也就偷摸著散了去玩。 他發呆發夠了想些爹爹怎么還不來,起身時腿已經發麻,剛一站起來才邁了步子結果一腳踩在了青苔上,遂直愣愣的撲到了湖里。 那時候他還不識水性,猛嗆了幾口水,身子往下沉,想叫什么又抹不開面叫。 被剛剛回府的臨沂王長子看到了,縱身一躍入了水將他撈起。 爹爹帶了他回去的時候,反復叮囑他不能說去了臨沂王府,對府上只說是他貪玩落了水。 他落水之日發生不過月余,臨沂王便被立為儲君太子。 “晉陽王?!笔ド铣聊S久開口打斷晉陽王的思緒道:“如今天下還算太平,你還是緩緩再去西北?!?/br> 太子之位空懸,圣上要將他留在京中。 晉陽王長目一挑,正欲開口,圣上卻將龍椅輕輕一拍,語氣呢喃道:“這椅子上坐的永永遠遠是擔的起它的人?!?/br> 他說完定定的看著晉陽王。 晉陽王迎上了圣上的目光,眼中并無野心。 圣上將手一揮不然他說話的分辨。 圣上從龍椅上起身走下,晉陽王疑惑看著他,看著他將政務殿的門推開一半。 遠遠的,一條銀色的長龍緩緩的蠕動,在著漆黑的夜里,顯得格外明亮。長龍之中立著行走的是小小的孩童,還是黃發垂髫的樣子,揉著朦朧的雙眼,跟著身邊引著自己的太監,慢慢的走著。 圣上想起來他小的時候,也是在這樣天似乎將亮卻遠遠沒亮的夜里,被身邊的乳母叫醒,帶著七八分睡意更衣,然后模模糊糊的太監帶去讀書。如今時光飛轉,自己已經不用再上書房,這銀色的長龍之中的孩童都已經是自己的孫兒。 圣上看著門外遠處的風景道;“朕每次看到他們的樣子,總是再想你小時候讀書會是什么樣子,是像你母親些還是…” 他沒有說完,晉陽王也沒有接話。 關于母親的記憶,晉陽王腦海里只是空白。 天微微亮的時候,晉陽王走出了政務殿,直接去上了朝。 跟著圣上的首領太監,目送晉陽王欣長的身影走出政務殿,像是看到他日后的樣子。 都說,晉陽王的神態眉目像極了已故的李將軍。 只有首領太監知道,與其說是像李將軍,倒不如說是像年輕時候的當今圣上。 現今慈眉善目的圣上,也曾親手殘殺過手足。 帝王之位,來的永遠不是那么的容易。 而晉陽的封號,圣上曾于靜默時說過,晉陽之地,有王氣。 第33章 底線 宋默坐在窗前隔著窗戶逗鳥, 一句一字的教給那鳥學話。 可是那鳥只吃細米絲毫不理她, 氣的她腮幫子一鼓一鼓指著鳥罵道:“臭鳥兒, 你這樣子我遲早把你的毛拔下來煮了吃!” 那鳥小腦袋一偏, 盯著宋默, 像是認真的想要聽懂宋默說的是什么意思。 宋默頓覺有戲,也歪著頭, 與那鳥大眼瞪小眼的, 張嘴說道:“來, 跟著我說,晉陽王是個大壞蛋?!?/br> 那鳥骨碌碌的轉了轉眼珠, 撲哧一聲飛到窗子上,把宋默唬了一跳。 待反應了過來, 宋默伸了爪子對著那窗戶直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