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怎么了?”晉陽王不知怎么就跟個孩子似的,有些莽莽撞撞的問陳伯。 “郡主才四五的大小,王爺你買的這些是給姑娘做嫁妝用的樣式啊?!标惒樖帜贸鲆粯蛹t寶石的石榴樣式的發簪說道:“這多子多福的意頭,郡主戴著像話嗎?” 晉陽王漲了氣憋紅了臉,這是他這輩子頭一次這么難堪。 他也不知怎么,即便是這樣也沒有半分想要發脾氣給臉上旁人看的意思。 “我…這是替我女兒提前備下?!睍x陽王說道:“其他的,我已經吩咐人去制了,須等些時日罷了?!?/br> “謝謝爹爹,我讓弦芳幫我收著,長大了的再戴給爹爹看?!彼文f。 “丫頭的字練的真好?!睍x陽王拂了面子,找了個岔便躲過去,他看著宋默的字,裝作無心的問道:“丫頭可是覺得那鎖太重,讓你不好寫字所以讓弦芳給你收著了?!?/br> 宋默波浪鼓似的搖了搖頭,回:“我讓趙mama帶著弦芳把那鎖送回去了?!?/br> “怎么,丫頭不喜歡那鎖,爹爹也覺得那鎖不是很好?!睍x陽王回。 “大哥哥的東西是大哥哥的爹娘給的,宋默的鎖要給也應當是爹爹給,即便爹爹沒給宋默不能要別人的。是宋默剛開始一心只想當爹爹的女兒,所以忘了這其中的道理,是宋默不對?!彼文环捳f的晉陽王很是受用,生覺這女兒沒有白養。 “丫頭的鎖爹爹早就讓人打去了,只是還沒有制好?!睍x陽王違心的解釋。 “謝謝爹爹,其實宋默有沒有哪些東西都一樣,只要爹爹要我?!彼文\心的看著晉陽王說道。 整個大周朝,除了母妃,她能信的能依靠的只有晉陽王。 她從來都不在乎哪些東西,她只怕晉陽王不要她,她真成了的一個沒人要的孩子。 “你是爹爹的女兒,爹爹怎么會不要你?!睍x陽王說完將宋默從炕上抱起。 他看著懷中小小的一團,知道比起這些身外之物,她的不安在哪里。 “丫頭?!彼麑⑾骂M磕到宋默的頭上。 宋默想要抬頭看他,卻看不到。 晉陽王的聲音寵溺而認真,從她的頭頂滑過發絲穿過她的心里。 他說:“宋默,爹爹知道你在不安什么,你只用記得,只要有爹爹在,你怕的你擔心的都不會發生,你是個孩子,不管是皇室的孩子也好,李家的孩子也罷,你只要無憂無慮的過好你的日子,其他的你都放心的教給爹爹,相信爹爹?!?/br> 宋默的心在這細語柔聲里落了地。 翌日,天色剛亮,宋默便自己起了,mama給她換了紅底白花的新衣裳,梳了兩個丫髻,戴了兩只半雅不素的絹花。 喬先生是喬夫子的哥哥,只帶了李家目前唯一到了讀書之齡的男子李訓言讀書。 他起初知道自己將多一個女學生的時候很是不喜。 在他眼里姑娘家,所謂讀書不過是為了以后增添情l趣,不像男子讀書可以大有作為。 但是后來,他妹子告知他宋默的一番話,又對這丫頭有了幾分興趣。 想看看這所謂的的太子之女,不喜詩歌的女子,到底有什么不同,到底值不值得他教。 宋默進了喬先生的書齋,喬先生坐在案下閉著眼,手里既沒有書也沒有戒尺,卻自有一股文人之雅。 李訓言正坐在他的下首搖頭晃腦的背書。 “來了?”宋默進來,喬先生也沒有睜眼只是淡而疏遠的問。 李訓言停了聲音,雙眼一亮,看著宋默。 他只知道自己讀書有個伴了,卻不知道這個伴是宋默。 他心底越發覺得自己要好好讀書,千萬不能被宋默小瞧了去。 “是,先生?!彼文p膝著地行了大禮。 喬先生的名頭她是知道的,她在東宮的時候,母妃就常對她講,朝中本有個極有學問的人,但因為看不慣朝中污穢之行,辭了高位當了先生。 母妃說,這先生是個既有學問又有骨氣的人,只是沒有機會請他給他們講學。 宋默覺得今日能到這里碰也是她的運氣。 喬先生依舊沒有睜眼,太子家的事,坊間傳聞不少,只是一月前到底發生了什么,誰都不能詳細的知道。 他退出朝堂,一心不問朝事,只是這事像是長了眼睛總是往他耳朵里跑。 說起太子,喬先生也是一陣噓吁。 “何故行此大禮?”喬先生問。 “拜師之禮應是大禮?!彼文幻娲鹨幻婵牧巳齻€響頭。 “可是你見喬夫子時并未行禮,為何見我卻想起這拜師之禮了?”喬先生繼續問。 “因為宋默知道喬夫子教不了宋默想學的東西,所以宋默不拜。宋默知道拜師如拜父,父親只有一位,師父也只能有一位,宋默講究從一而終?!彼文?。 “父親只有一位,師父也只能有一位,可是你明明是太子之女,父親應該是當朝太子,怎么現在你卻管做晉陽王為父,你這話可是打臉?”喬夫子睜了眼,目光犀利的看著宋默,挑著秀氣的眉頭問。 李訓言看了看宋默,又望了望喬先生,心底不由得替宋默捏了一把冷汗。 “先生,meimei還小…”李訓言開口。 “言兒,我何時讓你停下來的,何時又讓你開過口,我問的是太子之女宋默,不是李家之子你?!眴滔壬淅涞淖尷钣栄詻]了幫宋默答話機會。 書齋里吹過一陣穿堂風,冷嗖嗖的,李訓言擔憂的看著宋默。 宋默依舊跪在堂下,腰背挺的筆直,唇角彎了一個笑,說道:“我的答案先生若是滿意,是否就收了我當學生?” “只怕你不能讓我滿意?!?/br> “宋默相信自己一定會成為先生的學生的?!彼文笭栆恍?,跪的更是筆直,眉宇間的氣宇軒昂更勝男子。 第8章 拜師 “先生問我,說我既然說父親只有一位,為何我身為太子之后,卻喚了晉陽王為父?!彼文ь^目光直逼喬先生說道:“先生讓我答這話,不過是想刁難我,讓我自己承認我不過是個趨炎附勢的小人不配當先生的學生?!?/br> “宋默生于宮中,不管是宮中婦人還是外面的侯府夫人,自家的孩子都有一位奶娘,這孩子們叫著身生母親為母,也喚著奶娘為母,喚生母為母是感生育之苦,喚奶娘為母是感哺l乳之情,若是先生認為這人間真情,都是趨炎附勢之為那么宋默也無話可說?!?/br> “宋默是太子所出,在宋默心中太子一直是宋默的父親,晉陽王收養宋默,若是沒有晉陽王宋默已經成了一具白骨,所以宋默喚晉陽王父好的的是再救之恩,這兩者并不矛盾?!?/br> “宋默何嘗不想此生只有一父,承歡膝下,奈何,天不遂人愿。論理宋默可以只喚晉陽王為叔叔,可是宋默不愿意將晉陽王與我哪些有血緣的叔叔而比,唯有以父相稱才能對的是宋默心底對晉陽王的敬意?!?/br> “先生為師,一身所教者無數,可是先生也明白,若是一味的迂腐從教必然不能教出林中之木,若是先生非將真情實感,人生無奈避而不論,只談這教條枷鎖,那么宋默認為,先生不如母親說的那樣有學以致用的能力,今日宋默不拜先生也罷?!?/br> 宋默說完,喬先生不怒反而臉上化了笑,原先的優雅只可遠觀化成了一片云一陣風,悄然消失。 喬先生生性不喜歡循規蹈矩的學生,更不喜歡唯唯若若的孩子。 今日宋默這番話,雖漏洞百出,但卻對了喬先生的脾氣。 “拜師罷?!眴滔壬穆曇羟謇?,煞是好聽。 宋默聽了一喜,邁著偌大的步子就去夠桌上的茶水,一連斟了三杯。 喬先一一飲下,便對著李訓言說道:“這是你是師妹了?!?/br> 宋默這才是拜了師。 宋默跟著喬先生學了一天的文章,與李訓言兩個放了學共同回去。 兩個人并肩走在石子路上,李訓言高了宋默將進一個頭,他們的身后,是各自丫頭小廝抱著書袋。 “我竟不知你是太子的女兒?!崩钣栄孕牡讓λ文纳矸蓊H有些驚訝,他想了許久才緩緩開口。 “先太子之女才是?!彼文Τ暗恼f道:“不然你才見不到我?!?/br> 李訓言自悔失言戳了宋默的痛處,他想宋默心底此時此刻一定是受著錐心之痛,便伸了脖子看宋默臉上的神色。 卻見宋默面色沉靜,沒有一絲悲痛之意。 李訓言感到奇怪,但也并未深究。 “昨日你的丫頭來了我這里,把我給你的東西還了我,我不是說了讓你別摘下來么,你可是嫌棄這東西不好?!崩钣栄越袢找娏怂文囊环f辭,心里對宋默的興趣愈加濃厚。 他這個人對萬事萬物都是淡淡的,也正是這淡淡的不合年齡的冷漠引了喬先生愿意教他。 但是他清楚的記得,小丫頭弦芳把那把長命鎖還回來的時候,他莫名的生了半會子悶氣。 現在竟還巴巴的來問緣故。 到也真是出離的不像是自己了。 “你說你們家的孩子都有,我若摘了便不是爹爹的女兒我才沒摘的?!彼文f道:“可是爹爹說他已經派人制了,只是還沒有制好,我自然不能要你的了?!?/br> “是這樣么,不是因為你瞧不上那東西?!崩钣栄灶H有些伏小的問。 “當然不是,你那東西很好,是父母給你的牽掛,你應當好好愛惜才是,怎么能動不動的送人呢?”宋默對今日李訓言的態度感到有些奇怪,前幾日還堵了自己去路的人,今日卻是這樣子,也是奇怪。 李訓言聽了這話心里的憂郁傾刻皆散。 “宋默,你的字歪歪扭扭的一點兒也不好看?!崩钣栄酝蝗挥謥砹伺d致開口說道。 宋默跨了臉停了步子。 “真的很不好看,你沒看到喬先生看你寫字的時候,臉可臭了,怎么你在東宮的時候,沒人教你寫字嗎?”李訓言看著宋默難堪又生氣的臉,心里又明媚了起來。 宋默到底只有四五歲的大小,提筆運氣自然不如李訓言足,字遂也沒有李訓言好看。 更何況,她還處于描紅的階段。 “你的字才不好看?!彼文牡装l虛,回嘴也是弱弱的沒有什么氣勢。 “宋默的字很丑嗎,拿出來讓我們看看啊,是不是三妹?”李良玉三姊妹也下了學堂,五人相逢道中。 李良音對宋默不跟她們一起從師,卻跟著她哥哥一起上學心里頗為不滿,聽到這話,遂出言恥笑。 李良玉遠遠的看了看并沒有上前,而李良律拉了拉李良音的袖子,搖了搖頭,細聲細氣的說道:“jiejie,母親還等著我們回去呢?!?/br> “你急什么?!”李良音呵斥了李良律一聲,心里覺得到底是庶出的,行事畏手畏腳上不得臺面。 “拿出來看看呀,玨郡主,要不先看看我的,再看看你的?”李良音對自己的字很是驕傲。 “鬧什么鬧,李良音你若真是有學問的就去見喬先生讓他教你,在這里充什么能,你那幾個字比宋默還不如?!崩钣栄岳浜咭宦?,對著李良音就是一頓好說。 “李訓言你到底是誰哥哥?”李良音發了急問。 “我是你哥哥也是宋默的哥哥,我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你的字真沒她好看,我怕拿出來了你丟臉,你還不領著meimei家去?!崩钣栄岳渲樥f完,李良音再不言語。 她知道他哥哥從不說謊話,說自己的字不如宋默,那就是一定不如宋默,她已經丟了臉沒必要丟臉丟到底。 李良音哼哼唧唧的嘀咕了幾句拉著李良律就走,全當什么都沒有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