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這小妖精,遲早得要了他的命。 韓惜抱著紀堯的枕頭回了臥室,她低頭聞了聞,枕頭上有淡淡中藥的味道,舒緩神經,令人放松。 她躺在床上看了會書,發現集中不了精神,眼前都是他的影子在晃。 活潑的、皮的、欠揍的、悶頭抽煙的,他的呼吸好像就在耳邊,在他家門口,他將她逼在自己懷里,雙唇輕輕擦過她的唇,他貼著她的耳朵,用那種魅惑而霸道的語氣跟她說話。 沒有女人能拒絕這樣的一個男人,熱烈而性感,會撩且從不亂來。 韓惜刷了會朋友圈,看見張祥分享了一個他的新女神譚琳的新聞。 她點開看了看,全篇主題是說譚琳相戀八年的男朋友向她求婚了,婚期定在明年。 譚琳的男朋友是她大學時候的戀人,圈外人,一路走來非常不容易。尤其是一開始的時候,沒錢,兩人還一起住過地下室,后來譚琳紅了,對做銷售經理的男朋友不離不棄。 這在紙醉金迷的娛樂圈非常罕見,大約就是真愛了。 最下面還有一塊小版面辟謠,細數譚琳歷任緋聞男友。 其中一個就是紀堯,上面的配圖是他們中學時候的照片。韓惜放大看了看。 年少時候的他比現在青澀很多,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朝氣,他穿著白色t恤,手腕上套著一只黑色護腕,正拍著籃球,看著鏡頭的時候,眼神帶著點囂張,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誰都不放在眼里的樣子。臭美人設不倒。 籃球場周圍圍了一圈女生,其中就有譚琳。 第二天上午,蔣薇母親的頭發被送到了市局,檢驗科的同事即刻進行了檢測。 檢測結果顯示,蔣薇與她母親沒有任何血緣關系。 紀堯看完檢測報告,讓人把蔣薇請到了市局。 蔣薇正在拍廣告,猛然被打斷,滿心不愿意。她坐在審訊室,看了審訊員一眼:“我媽大概沒跟你們說吧,其實我是他們在路邊撿來的,沒有血緣關系再正常不過?!?/br> 觀察鏡后面,張祥對紀堯說道:“這也太能吹了吧,編小說呢?!?/br> 審訊員:“怎么證明?!?/br> 蔣薇笑了一下:“不信你們問我媽去?!?/br> 紀堯沉思了一下:“要么蔣薇真是像她說的那樣,是被撿來的,要么蔣薇的家人已經被收買了?!?/br> 趙靖靖撥通蔣薇老家的電話,蔣薇母親很快被叫來接了電話,上次那個老教師在旁邊當翻譯。 蔣薇母親信誓旦旦地說,蔣薇就是她在路邊撿來的。 紀堯走到開了免提的電話邊:“阿姨,您可要想清楚了,如果這個蔣薇不是您的女兒,您的親生女兒就極有可能已經遇害了?!?/br> 那邊沉默了一下:“我就生了她哥一個孩子,她是撿來的?!?/br> 這是不肯承認了。若現在的蔣薇真是假的,這位母親的心也是真硬,為了錢連自己親生的孩子都不管了。 估計在蔣薇母親眼里,孩子都死了,就算報了仇又怎么樣,還不如拿點錢實在。 掛了電話,紀堯吩咐道:“靖靖去查蔣薇母親和家人的賬戶,看最近有沒有大筆收入進賬,再聯系當地警察,查蔣薇出生時的醫院記錄?!?/br> 程序雖這么走,但紀堯知道,能查到的概率很渺茫,偏遠山區,又是二十多年前,大多數產婦都是當地接生婆接生的,哪里會去醫院。 蔣薇從審訊室出來,看見紀堯,扭著腰肢走過來,笑了一下說道:“紀隊,雖然私下里咱們是朋友,但你們這樣三天兩頭把我叫來,怕是不合適吧?!?/br> 紀堯用公事公辦的語氣說道:“公民有配合警察辦案的義務,何況您現在是嫌疑人。還有,咱們可不是什么朋友?!?/br> 蔣薇看著紀堯沒什么表情的臉,這令她很感興趣,畢竟平常都是男人圍著她轉,遇上這么一個對她冷言冷語的,覺得挺有趣。 她抬起手,正要往紀堯臉上摸,被對方一把抓住,轉頭對張祥說道:“此人涉嫌襲警,關拘留室,二十四小時之后再放出來?!?/br> 蔣薇氣地跳腳,精致的妝容險些要裂開:“我要求見我的律師?!?/br> 張祥默默在心里嘆了口氣,想當初自己也是瞎了眼了,怎么會粉上蔣薇這樣的人??磥磉€是二次元動畫人物好。 紀堯忙了一上午,午飯剛好趕上市局食堂最后一波。 韓惜和朱涵已經吃好了,從食堂出來的時候,跟紀堯打了個照面。 經過昨晚一些列的曖昧舉動,韓惜與紀堯,兩人之間的氣氛已經可以用一觸即發來形容了,跟放鞭炮似的,來一個火星子就能燃。 紀堯叫住韓惜:“韓法醫?!?/br> 韓惜停下腳步,側過臉去看他:“有事?” 紀堯笑了一下:“沒事,就叫叫你?!?/br> 大電燈泡朱涵站在一邊,不敢說話也不敢動,特別想隱身。 韓惜看著紀堯,嗯了聲:“那沒事,我先走了?!?/br> 紀堯點了下頭:“晚上下班我去找你?!?/br> 兩人錯開,一個往食堂里面去,一個往辦公室的方向去。 只是一個短短的照面,說了幾句沒營養的對話,旁人看來像同事間的寒暄。紀堯卻感覺到了大大的滿足。 再忙再累,只要看上她一眼,就什么疲憊都消了。 韓惜從市局食堂出來,到一樓大廳的時候,遇見了跟著律師一起出來的蔣薇。 蔣薇看見韓惜,停下腳步,走到韓惜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即使對著女人,她眼里依然透著股媚勁:“好久不見?!?/br> 蔣薇的聲音很輕,只有韓惜和最近的朱涵聽見了。 朱涵想起來,蔣薇和韓惜是見過面的,在審訊室取證的時候,因此她沒覺得這句話有什么。 韓惜卻是真真切切感覺到了一種時間倒流到十九年前的感覺。 蔣薇說的好久不見,不是一周前,而是十九年前。 韓惜抬眼看了蔣薇一眼,果然在她眼底看見一絲輕笑,她深色的眼眸上似乎倒映著一行叫做鄭宵孤兒院的字。 無盡的黑暗那頭,是貧窮、饑餓和戰戰兢兢的恐懼。 最開始的時候,在審訊室,在紀堯面前,蔣薇就已經認出她來了。 眼前涂著艷麗口紅的雙唇一張一合,眼前的人輕聲說道:“鄭七?!?/br> 那聲音如同魔鬼的嘆息,將她想要拼命想要逃離的過往,悉數拉回。 韓惜可以肯定,她一定是郭瑩。 蔣薇就是郭瑩。 鄭七,小七,是她在孤兒院的名字,伴隨了她的小半個童年,布滿陰霾又無邊無際。 每個被抱進鄭宵孤兒院的孩子都是沒有姓名的,他們要么是被親生父母遺棄不要的,要么是被人販子拐來的。 他們沒有姓名,只有姓氏,他們都姓鄭,院長鄭宵的鄭。這個姓是他們身上的標簽,標簽上滿滿寫著黑暗和遺棄。 郭瑩是這些孩子中的例外。 看著眼前的蔣薇,韓惜記憶中那個孤兒院最漂亮的女孩郭瑩,印象漸漸鮮活起來。 郭瑩永遠有最漂亮的衣服穿,她能吃飽飯,能睡溫暖的房間,她頭發上綁著大紅或紫色的蝴蝶結。她與他們從來不一樣,她與孤兒院的管理者才是一類人。 韓惜曾經看見七八歲的郭瑩在院長房間睡覺,他們光著身子躺在被子里,外面下著雪,他們的房間燒著碳火,看起來溫暖又舒適。 韓惜也想進去取暖,羅海遙拉住她,告訴她,郭瑩是院長的女兒,所以才可以在院長房間睡覺。 從那之后,羅海遙總喜歡撿地上的煤灰渣渣往她臉上摸,說臟兮兮地才好看,郭瑩那樣的難看死了,還讓她離院長遠一點。 細想起來,她一直是被羅海遙保護著的。 韓惜看了蔣薇一眼,她皮膚很白,臉上妝容精致,大大的眼睛,鼻梁小巧挺秀,大紅的口紅將她的雙唇襯得妖冶,身上的妖媚像是從骨子里長出來的。 很少能從小孩子身上看出妖媚的氣質來,但郭瑩可以,那時她才七八歲,就已經懂得用自己的外貌換取食物和碳火了。 難怪她會把美貌當成無往不利的武器。 蔣薇從韓惜身邊走過去,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回蕩在市局一樓大廳里,她每一步邁地都很大,像一個旗開得勝的戰士。 韓惜看著她的背影,一股悲涼涌上心頭,她只覺得她可憐。 朱涵過來說道:“惜姐,沒事吧,剛才你臉都白了,蔣薇說什么了?” 韓惜擺了下手:“沒什么?!?/br> 朱涵還在擔心:“她是不是在跟您下戰書呢,惜姐你放心,紀隊不會喜歡她的?!?/br> 韓惜笑了一下:“走吧?!?/br> 兩人沒走幾步,聽見身后一陣喧鬧。 王小寧的奶奶從休息室的方向沖了出來,抱著蔣薇就要拽她的頭發,邊哭邊喊:“是你殺了我家寧寧是不是,是不是!” 蔣薇的律師在旁邊攔著不讓拉。 老人家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把將蔣薇的假發套扯掉了。 一頭濃密漂亮的假發一掉,露出蔣薇原本的頭發。 她的頭發短而稀少,沒有任何光澤,有一塊頭皮還是禿的,上面布滿疤痕,與那張盛裝打扮的臉形成強烈的反差。 蔣薇捂著頭尖叫,她從沒這么丑地暴露在人前過,她從來都是高傲美麗的。 老人抱著假發哭:“這是我的寧寧的,這肯定是寧寧的?!?/br> 旁邊過來幾個工作人員,將肖奶奶從地上扶起來,坐在椅子上。 蔣薇的律師將假發套拿回來,帶著蔣薇走了。 目睹了全程的朱涵問道:“惜姐,你說,蔣薇的假發,真是王小寧的嗎?” 沒有證據的話,韓惜不會亂說,她看了看不遠處已經哭得失神了的老人,搖了下頭:“不知道?!?/br> 她頓了一下又道,“在這個世界上,一個人只要犯了罪,就一定會留下罪證,所有的罪惡和黑暗都會被揭露出來?!?/br> 包括當年的鄭宵孤兒院,雖然它現在銷聲匿跡,但總有一天,會暴露在人前。 朱涵笑了一下:“惜姐你這話,紀隊好像也說過?!?/br> 紀堯的版本是,這個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犯罪,只要犯了罪,就一定會留下痕跡。 紀堯吃好午飯回到辦公室,躺在椅背上閉目養神,腦子里卻全是案情。 趙靖靖過來匯報,果然沒查到蔣薇的出生證明,也就驗證了蔣薇母親的話,蔣薇是在路邊撿來的,所以dna檢測數據才沒出現親子匹配。 蔣薇家人的銀行賬戶也沒有任何異常,這一切都在紀堯的意料之中。他要是犯罪分子,他也不會留下這么大的把柄讓警察抓。 紀堯轉頭問道:“祥子,南泉市近十年來的無名尸骨調查地怎么樣了,有沒有篩選出可能是真蔣薇的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