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段屬于正常對白，沈祁雖覺得謝瑜有本事，但并未太過觸動。直到錄音開始播放后續幾集的臺詞，躺在床上的沈祁就坐了起來。

    劇情走到彌賽與實驗發起人只見的對話，情景中彌賽已然把發起人綁住，正在拿著刀子緩慢地往發起人手背里鉆。

    錄音里自然沒有發起人的聲音，沈祁就聽著謝瑜的語氣，一瞬間差點以為真的看到了正在犯罪的彌賽。

    謝瑜的語氣充滿了情緒，但也克制，詞句中的少量停頓，竟然可以讓沈祁聯想到他抓主刀子的動作幅度。

    這幾天沈祁微信號被小范圍公開，很多人都希望加好友，有些演員搭著關系來打聽能不能出演角色。極個別大膽地直接發了單人試鏡的視頻來，沈祁看了都沒什么感覺。

    這下聽到謝瑜念出的臺詞，面上無太多表情，但手急促地在膝頭點了起來。到最后整個音頻走完，沈祁抬頭就把進度條往前拖，大有多聽幾遍的態勢。

    沈祁就這么在房間里聽了好幾個小時，最后把錄音下載進了自己光腦的儲存區。

    這廂沈祁聽盡興了，謝瑜那邊就收到了導演的回復。

    “沈祁：聽了，還行?！?/br>
    “沈祁：等到試鏡，你表演技巧上必須要過關?！?/br>
    謝瑜看著眼前光屏上的“還行”二字，無語之后，又覺得有些開心。沈導演這么說，應該算認同了他的臺詞功底。至于“必須要過關”這種話……是對他有期待嗎？

    那這樣，他要爭取彌賽角色，在試鏡前已然成功了一半了。

    謝瑜上拉聊天記錄，覺得沈祁就像是嚴肅的大家長，不茍言笑。表揚說得極為含蓄，提意見就很直白。而期許，說得像命令似的。

    真不知道這樣脾氣的導演合作起來，《血色》劇組能不能吃得消。

    第25章 全息試鏡

    放出演員招募令的第五天，全部有意向參與試鏡的演員都從星際各星球趕來, 大部分入住試鏡場地所在的酒店。謝瑜也不例外, 提前幾天就搬入酒店，就餐時還偶遇了好幾個同行。

    在星網上, 《血色》項目投資方全部被公布。

    騰飛是項目制作方, 公司層面加上李武強個人出資, 在總額里占比過半, 負責拍攝資源的前期整合?；羧A德院線集團參投三成, 主導項目后期的宣傳和發型。

    趕著最后時限加入騰飛娛樂的沈祁, 個人出資近億現金，加入《血色通緝》項目主要投資方名單。

    四點八億星幣的規模, 刷新五十年來自制周播劇投資額新高。

    作為一部很有可能沒辦法拿到全息執照的自制劇，這種投資組合, 不僅讓業內人士側目, 同時也吸引了眾多觀眾的期待。而演員圈里, 不少本對《血色》不感興趣的藝人，這下都有點蠢蠢欲動，開始明里暗里打聽。

    作為騰飛力推、拿下角色的可能性很高的當家藝人, 謝瑜停止了一切通告活動，沉下心來準備試鏡。

    他幾乎把劇本里每場戲都自己排過一遍, 把彌賽這個角色在腦海里翻來覆去地倒。周全考慮, 他也重點準備了何非的角色, 以防試鏡現場會有變故。

    離正式的試鏡不到一天時間, 周城帶著謝瑜趕赴先前約好的服化工作室, 開始挑選試鏡用的造型。

    陳飛跟著服裝顧問，與顧問溝通近來謝瑜口碑最好的幾套造型。服裝顧問早就對謝瑜西裝造型很感興趣，說起都贊不絕口，還一直在追問西裝從何而出，篤定西裝風將會引領未來潮流。

    安娜接過工作室人員遞來的水和點心后，就蹭到謝瑜身邊，圍觀化妝師熟練又專業的動作。她對自家藝人的化妝風格和偏好很清楚，所以是不是還能提下意見。

    謝瑜任由著化妝師在他臉上涂抹，閉著眼安靜地聽周城在說。

    這幾天，周城通過公司內部的人情關系，打聽到關于試鏡的不少小道消息。

    “這次試鏡難說，騰飛話語權還是被削弱了?！敝艹巧钗丝跉?，翻看著光屏。

    “嗯？”謝瑜順著化妝師的力道抬高下巴，剛想睜眼，就被面前高亮燈光刺到，不習慣地眨著眼。

    “有意思，之前騰飛占全資，這《血色》都能稱為內部項目?！敝艹敲掳?，“沈祁個人帶資進組呢，也還好。騰飛求沈祁還來不及，根本不會拒絕他來分蛋糕?！?/br>
    “嗯?！敝x瑜不了解星際娛樂圈的投資運作，只能應著聲等周城繼續說。

    正在給謝瑜修剪眉峰的化妝師，以及正在偷師的安娜，都安靜地聽八卦。

    “可是霍華德院線一來，格局就變了?！敝艹菙偸?，臉上一絲笑意都沒有，“霍華德集團是些什么人哦，沈祁的《西蒙星》就是霍華德投資的，宣發都是霍華德子公司來運作?！堆繁凰麄冞@么參一腳，差不多等于聯合開發了?！?/br>
    安娜啊了一下，小聲感嘆《西蒙星》兩百五十億星幣的票房，大呼沈祁是霍華德的搖錢樹。

    謝瑜順著周城的思路往下想，霍華德院線和沈祁是同一陣營，那就能和騰飛在決議權上平分秋色。

    從業這么多年里，他加入過很多劇組，大部分都有第一投資方，在整個劇組出現爭議時，能很快拿得出主意。

    《血色通緝》這種完全平衡的局勢，他都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所以……從試鏡開始，整個項目進度，需要去兼顧兩個勢均力敵的意見團體?！彼f。

    “是的，如果意見不能達成一致，就很麻煩，有可能會耽誤時間?！敝艹屈c頭，“不過，項目哪怕耽擱一天都燒錢，投資方不會有意去拖節奏?！?/br>
    “不管如何，開放試鏡不代表飛騰沒機會。要是沈導能認同我的業務水平，兩個投資方也不用去爭?！敝x瑜輕笑，沒把前幾日自己和沈祁只見的來往告訴周城等人，只說自己會努力。

    “意見一致當然好啦，騰飛推你是肯定的，要是你在沈祁那兒都能有好印象，那入組拍戲就會很順了?！敝艹锹犞x瑜的說法，想到這種可能，也不由得想笑。

    “沈導要求高，這幾天我擔心著呢?！敝x瑜給自己留余地，說完還朝著眾人小幅度努了努嘴。這幅俏皮模樣，逗樂了整個工作室。

    周城算謝瑜團隊里情緒最不外露的人，在其他人還在說笑時，已經湊到謝瑜身邊，快速和謝瑜溝通起片酬問題。謝瑜皺眉聽著，看向周城的目光疑惑得很。

    “哪怕改全息的拍攝規格，制作成本也不至于高到擠占片酬吧？”謝瑜言辭帶著質疑，“我們也沒準備要多高的片酬，但他們低于市面價說不過去吧？都五十年最高投資額了……”

    “地球基地之前都不開放劇組攝影，要拿到除了錢還得要關系，八成沈祁來走的門路?；羧A德那些錢用來后期宣發，一點都不算多，指不定還得往里填。至于騰飛，前期渠道早就用了幾十年，有地球基地的條件，劇組自備的服化道別說新添，帶都不用帶多少……”

    周城一臉“你懂的”表情，伸手戳了戳謝瑜的腦門，“早告訴過你這些，與高層資金相關的內容少問少說，對內對外都裝看不透，知道了嗎？”

    謝瑜心一驚，表面上不動聲色，只笑笑，伸出跟手指壓在自己嘴上，向周城保證自己不會再去議論。他扯開話題，說起了全息規格。

    “確定《血色》按全息規模拍？拿不到執照，最后也上不了全息渠道啊?！痹碛洃浝?，同一部作品，用普通規模和全息規模拍出來，光設備成本就能拉出好幾倍差額。

    謝瑜側首，想到了自己也有不少作品上過imax巨幕。先不說70毫米特質的底片，就說工作量成倍往上走的后期，確實能占據不少制作成本。

    星際的全息電影，自然也如他當時那些3d電影一樣，與普通拍攝出的作品不同等量齊觀。

    “百分百確定?！敝艹屈c頭，“明天試鏡都要走全息，你說他們在開玩笑嗎？”

    謝瑜這下真的愣住了，他完全沒想到這么快就要接觸星際的全息拍攝環境。他不知該說什么，只能聯想著與全息拍攝相關的信息。

    全息模式下拍出來的作品，更加適合小規模觀看的家庭式影院。不同于3d電影僅畫面立體，全息電影才真正是全空間三維填充，為觀眾帶來更多的體驗感。

    原身記憶里，搭建全息造景的劇組會啟用特殊攝像鏡頭。對于演員而言，需要在拍攝前，只讓體內芯片與全息設備對接激活，戴上同步現實顯像的隱形鏡片，不需要再多配備其他設備，開拍就能看到虛擬造景，也不用管機位，做對應動作即可。

    不管是制作還是發行，都比以前3d電影來得方便。

    謝瑜還是期待見識新技術，但一想到明日就要使用，多少覺得焦灼。整個試裝過程，他都很沉默，只在最后微調環節說了自己意見。等回了酒店，就一頭鉆入套房配備的私人影院去。

    星際時代的全息效果大大震撼了他，雖無法與片中人和物互動，但等比例的影片情景重塑，還是讓謝瑜興奮起來。

    他很快適應了全息效果，中斷播放中的影片，靠在角落里的沙發上陷入沉思。

    他發現原身記憶里，確實不少參與全息作品拍攝的細節，但就《水瓶傳說》這一塊，記憶很是模糊。

    他覺得不太對勁，《水瓶傳說》明明是原身前不久才拍攝完的作品，怎么會比更久遠的拍攝工作來得沒印象。

    謝瑜放下揉額角的手，摸上了左肩下方的近心端皮膚。按照周城的話，以及原身記憶，他知道演員參與全息電影的制作，需要在開拍前讓芯片對接專用設備。但《水瓶傳說》開拍前的對接環節，為什么原身記憶里任何細節都沒有……

    謝瑜越想越覺得奇怪，但當下沒時間讓他去多揣測。他只能一部部去翻看全息電影，驅使自己盡快熟悉全息技術下搭建的景觀，好讓自己明日試鏡時不至于因陌生而出現失誤。

    謝瑜還想再多熟悉下全息技術，安娜就從隔壁來催了。她來轉達周城的叮囑，讓謝瑜早點休息，明日需起個大早去做造型。

    謝瑜點頭，洗漱上床后也不困，又翻了會劇本，把幾場需要重點記憶的戲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后，才迷迷蒙蒙地睡著。

    第二日，謝瑜一行人抓緊時間做完造型返程回酒店。謝瑜被騰飛的工作人員喊走，周城則去試鏡場地取了個序號牌，他登記完謝瑜的信息后，還想打量下試鏡區的環境，結果被酒店人員客氣地請出，全程沒看到任何相關人物。

    謝瑜這邊在套房里見到了李武強，以及另一位他并不熟悉也無私交的騰飛王姓高層。

    李武強看謝瑜來了，剛抬眼就看到青年上半身淡藍外套，搭配修身深色長褲的造型，再看謝瑜帶著清爽淡妝的面孔，愣了下就笑了。他伸手招呼謝瑜，“謝瑜你吃了嗎？剛才讓人去喊你，你和周城房里都沒人……你這身不錯啊，有感覺?！?/br>
    李武強身邊的王姓高管也點了點頭。

    謝瑜給兩個高層打招呼，只問領導讓他過來有什么事。

    “你之前跟我說，你要彌賽這個角色?！崩钗鋸妴柕?，“周城也是知道的對吧？完全確定了？”

    “嗯，我想試彌賽?！敝x瑜點頭，心下想莫不是試鏡有什么變數。

    “那蔣奕恪，真就有可能……”李武強偏頭與同伴交換眼神，王姓高層聞言點了點頭，沒多說什么。

    謝瑜聽到蔣奕恪這名字，一下就反應過來了。這是位影帝，其工作室掛靠在別的經紀公司下，據傳與霍華德集團有密切的合作關系。

    “蔣奕恪也想試彌賽這個角色，你要有心理準備?！崩钗鋸娬酒鹕?，活動了肩頸，語氣有些沉郁，“這人拍過反派，過往經驗絕對占便宜的?！?/br>
    “……要不，你考慮下何非？”一直沒出聲的王姓高層開口，用著詢問的措辭，但語氣就沒半點想要征求謝瑜態的意思。

    “如果……讓我先試彌賽，不行的話，再給次機會，讓我試試何非？”謝瑜這么回應，又補充了句，“只是前幾天和沈導有說，想要試鏡彌賽這事?！?/br>
    “沈祁已經知道了啊?！蓖跣崭邔用蛄讼伦?，“那就試吧，不行再說?！?/br>
    李武強又想了想，找不到其他更好的方法，只揮手放謝瑜走，囑咐他好好準備。

    謝瑜出了李武強房間，就遇上站外邊等他的周城。

    “說說?！贝蟾挪碌搅烁邔影阎x瑜叫來的意圖，周城直接發問。

    “蔣奕恪試鏡彌賽?！敝x瑜也開門見山。

    周城低聲爆了句粗，面上明顯不愉快起來。

    “據傳他和霍華德關系好？”謝瑜詢問，神態如常。語氣也放得很平緩，說得像在問天氣一般。

    “他的工作室，通過掛靠的經紀公司，與霍華德集團簽了對賭協議?！敝艹菐еx瑜穿過九點走廊，進入他們的套房，關好門才繼續說，還伸出三個指頭比了個手勢，“拿霍華德將近三個億的資源，承諾五年內賺回四倍，且每年翻兩個點?，F在都第三個年頭了，承諾的業績沒做到一半，再不替霍華德賣命，后年等著賠到哭?！?/br>
    周城這么說，謝瑜就明白了。他驚奇對賭協議這種東西原來不止發生在他的時代，竟還在星際娛樂圈流行。他拍了大半輩子戲，都不敢去接對賭協議，想到這位影帝要真賺不回十二個億的利潤，就得現金償還。同情之余，還覺得此人事業心還很重。

    “但《血色》片酬不高，他接了，也不能抵扣多少業績指標?！敝x瑜思來想去覺得不對。

    “要么給賺錢，要么給賣命?！敝艹菙[了擺手，“蔣奕恪這一年都只參與大制作，現在來接個自制周播劇，不就在賣命么。他在劇組拿點點片酬，回去了霍華德能算他一功，一樣的?！?/br>
    謝瑜若有所思地點頭，不再糾結蔣奕恪這人，只翻著劇本，來回來回地看。

    周城見謝瑜這樣，也不好再打擾。他退到外間，拿出光屏繼續工作。

    他準備再物色幾個新片約，真要是這次謝瑜試鏡沒成功，他們不至于空缺著檔期陷入被動。

    謝瑜準備不到一小時，就被敲門聲打斷。劇組人員通知謝瑜去試鏡，周城不放心謝瑜一人，也跟著同去，停在外圍休息區，目送謝瑜進入房間。

    休息區還有別人，看樣子像是帶新人或小生小花的經紀人。他們看周城和謝瑜到場，等試鏡房門關上，就三兩個地湊近，借著閑聊的旗號與周城套近乎，順帶打探消息。

    周城對其他經紀人嘴里所謂的爆料不感興趣，重要內情他也早掌握得七七八八。當下都懶得虛情假意地去應付，禮貌點完頭后就不吭聲，垂首工作，只等謝瑜試鏡完畢。

    這邊進入房間的謝瑜環顧一眼，就看到一側長桌后坐著的眾人。騰飛的李武強、王姓高層，以及導演組的汪小平、沈祁四人坐在最中間。

    李武強表情嚴肅，在看到謝瑜進來后，小幅度地彎了下嘴角，勾出個笑容。沈祁正低頭在光屏上寫著什么，聽到了聲音就抬眼看下，很快又低頭。

    靠邊坐的是位長者，是一位業界知名的獨立編劇。這位編劇看著謝瑜，不著痕跡地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