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本來便是小小的發燒,國王和王后都來看過,聽醫生說沒大礙就又回去,免得擾了兒子休息。 但真應該留在這里看看小吸血鬼來了之后是如何照顧人的。 平日放在手心里養的這么一個,偶爾生一次病,還懂得反過來照顧他,服務簡直周到到了極點。 赫恩瞧著貝茜慢慢地將毛巾在水里浸泡,拿起來擰干,末了過來替他將臉上擦一擦,動作輕柔,沾在皮膚 上那一點涼意仿佛頃刻間就要驅散了發燒帶來的熱度。 “手伸過來吧?!必愜绲?。 她的手這么小小一點,兩只包攏起來才能攏他一只手,仍舊很耐心地左手托著他手背,右手將五指仔仔細 細地擦拭著。 按理說褪熱最好將全身也擦一擦,赫恩自己主動說了不必。 為著行動方便,貝茜將裙擺束了一截在腰上,目光下放便見她瑩潤可愛的腳踝。 “吃藥吧,不苦的?!必愜绲?。 女仆們伺候生病的王子殿下的工作全都在赫恩默認下移交給了貝茜。 此刻她手心里正放著醫生給的幾個黑溜溜藥丸,推了一杯水過來,看著赫恩喝了一口,便將手伸過去,將 藥全放在他掌中。 赫恩很順從地配合他小醫生的話,將藥一口便吞吃下肚,若不是他說了飯可以自己吃,這么低聲地借著病 請求一句,貝茜也可以將面包一點一點掐了放到他嘴巴里來。 雖說發熱,赫恩的精神野實在算是不錯,因著貝茜在這里,今天便免了慣常的晨練,也不必早早出門去某 個大臣家,但連文書也不看一看,實在辜負了這樣好的精神頭。 “還回西塔去么?”他問。 在被子上攤開了維克托送過來的文書,見貝茜坐在旁邊不出聲地看著,又覺得她實在可愛,忙活完這一陣 已經是又過了一個多小時,太陽早升得老高,有意讓她在這里睡會兒。 “等你好些再過去?!必愜绲?。 “在這里睡會兒么?”赫恩問。提筆在文書上面畫了一行,這會兒神情倒是專注的,隔了須臾沒聽見貝茜 回答,又道,“你在旁邊正好替我降溫?!?/br> 倒是很會享受小吸血鬼的好處。 但這個理由確實令得貝茜一通猶豫,看他用冷水擦過依然還泛出點淡淡粉紅色來的眼皮,又覺得生病了的 赫恩大概真比平時虛弱許多,逢著赫恩不知怎么在這時咳嗽了一下,想想到底是說了一聲好。 “你想喝水可以叫我?!必愜绲?。 她并不是很困,因著赫恩所謂的降溫才掀開被子,在他身旁慢慢地躺下去。 軟軟涼涼的一團貼近來,更怡人的是她身上縈繞著的淡淡香氣,這種香赫恩在沐浴時也經常用,到她身上 卻變了個越發吸引人的味道。 “好?!焙斩鞯?,“你睡吧,有事情我叫你?!?/br> 話是這么說,但王子殿下批示文書時偶爾移了目光過去,還是能看見那搭在枕頭上的小手一動一動,掰著 手指,仿佛在數數。 她也時不時抬了眼睛來看他,他是知道的。 這樣還能專注地工作實在是不容易。 大抵是吃下去的藥因了貝茜在旁,效力發揮得更快些,原先還感覺有些發緊的兩側太陽xue漸漸舒服許多, 呼吸也好似減了幾分熱度。 當然也不能否認赫恩本身驚人的恢復力在起作用。 倘若貝茜在知道他發燒之前便睡著,待她睡醒說不定燒都已經完全退了,哪里還能有那樣小心翼翼的照 顧。 赫恩這么想,將手上疊好的文件往床頭又放了一份。 臥房里安靜好一段時間。 身旁窸窸窣窣的小動靜不知什么時候停下,再轉了眼去看身旁那蜷著的一團時,發現她已經閉著雙目,甜 甜睡去了。 這么一份純真又甜美的睡顏真抵得過世上所有的靈丹妙藥。 赫恩下意識屏了呼吸,慢慢俯過身去,不知怎樣冒出來的想法,伸手用握著那根羽毛筆的羽毛尖兒在貝茜 睫毛底下輕輕撩了撩。 貝茜眼皮一動,卻沒有醒,往他身旁又縮了縮。 額頭隨即給落下來的柔軟物事貼一下,是個帶著熱度的輕柔的吻。 赫恩將處理過的文書都放在一旁,下床去拉開房門,門外等著的正是內心七上八下正猜測會受何種懲罰的 維克托。 倏然聽見門開,再一看站在跟前的是赫恩,馬上諂媚地迎上去:“殿下?!?/br> “你不必令她那樣擔心,維克托?!焙斩鞯?。 維克托連連稱是。 “我想……”赫恩回頭看一眼床上正睡著的貝茜,思忖一下,壓低聲音道,“去找畫師過來?!?/br> 維克托本以為等來的下一句話會是“到安娜貝爾那里領罰”,乍一聽與預想中不同,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給赫恩又看了一下,才大喜過望,又神采飛揚地忙不迭應道:“是是是?!?/br> “找了之后去安娜貝爾那里領罰吧?!?/br> 貝茜在熟悉的床上睡得很舒服。 昨天才說了要自己睡,但昨晚她不必休息,今天還不是在有赫恩的地方睡著。 夢里覺得自己有些出爾反爾,還沒等辯駁,便無意識地在床上翻了個身,一翻便醒來了。 小手往旁邊摸了摸,沒摸到人,只摸到個空空的被窩。 她還有些朦朧的睡眼一下子睜得圓圓,從床上坐起身,環顧下四周,臥房還是赫恩的臥房,只是原本該躺 著的病人不知道跑哪里去,連個影子也不見。 小人兒掀開被子正要下床,房門自己打開,門口走進來已經換上軍裝的赫恩。 他手里拿著水,見貝茜已經睡醒還有些意外,不過還是下午,原以為她要到傍晚再睜眼。 “還睡么?”他問。 走過去將水遞給她,順帶著撥一撥她睡醒后凌亂的金發,將那金黃的柔波由指間穿過,很快地便理順了 些。 “你去哪里了?”貝茜問。 她伸手拿水的時候觸碰到赫恩的手,感覺皮膚溫度與上午摸到的又是不同,手心貼了他的手心,發現果然 是已經恢復成平時的正常溫度。 好得這樣迅速。 “有你照顧,我就好得很快?!焙斩餍Φ?。 貝茜捧著杯子慢慢地喝一口水,目光透過杯沿伸出去,在他身上溜一圈,覺出些奇怪來。 他今天不打算出門,本來不必穿軍裝。 還佩了紅寶石勛章,連肩膀上也加了肩章。 這樣正式。 “你要出去么?”她又問。 那小嘴給赫恩拿著手帕輕輕擦拭了下,他這么近距離地看她,溫聲道:“我不出去。待會兒叫人過來給你 梳頭,到你的衣帽間去挑一條喜歡的裙子,好不好?” 這樣的要求更是古怪。 貝茜就看他,知道他還要話沒說完。 “本來想等到晚上再請畫師過來,你現在醒了,早些畫也是一樣?!焙斩鞯?。 “畫什么?” “畫像?!彼焓种噶艘幌滤?,再指一下他自己,“我跟你?!?/br> 天知道為什么赫恩突然之間便想找畫師來畫像。 貝茜喜歡看畫,很久很久之前也畫過,每年過生日父親都會請人給她畫一幅留念,但也有不喜歡的地方, 每次都要坐很久,脖子和背都很酸。 安娜貝爾聽說赫恩叫了畫師過來,提前便替貝茜挑了幾條漂亮的裙子,貝茜的頭發一向由她來梳理,此刻 便也是她在鏡前用梳子挑著發慢慢地攏在一處。 貝茜還在想赫恩莫名其妙想畫幅畫像的原因,一時倒也忘了去細究怎么給他溫聲地說了幾句話便答應陪著 一起畫,這會兒神思漫游,不經意間看一眼鏡子,發覺鏡中人的神情似與平時不同。 鏡中人不是她,是安娜貝爾。 她的表情仍舊是那樣表情,眉心似籠罩些異樣的情緒,叫人一看……覺得她有些魂不守舍。 “你怎么了,安娜貝爾?”貝茜問她。 安娜貝爾抬眼看見鏡子里貝茜的臉,臉色變了變,很快笑起來:“我在想,伊麗莎白小姐不必打扮都很漂 亮的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