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心也都該安安穩穩地放回肚子里?!?/br> 但這么看著內務官。她倒想起件事情來,笑容收斂些,低聲問:“今天是什么日子?” 安娜貝爾手一頓。知道王后在問什么,眼睫顫抖一下,到底坦然道:“還有兩天?!?/br> “你一年里也只要一天的假期?!睂庈教鹗謥?,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這次提前出去吧,也好多些時 間準備?!?/br> 安娜貝爾受了王后的這份安撫,面上還是平靜的,將系帶打了個結便退開去:“一天夠了。儀式是留給活 人的,我沒有什么需要準備?!?/br> 棋子落到地毯上。 像拂了顆石子入湖,奈何地毯長毛太厚,實在發不出咕咚一聲響。 一只小手伸過去將那無意弄掉了的黑棋撿回到棋盤上。 棋盤布著已經能見著結局的一場廝殺,白國王無力回天,只有給吃掉的宿命,但因為是自己跟自己下,輸 贏沒有意義,也就無所謂什么精彩不精彩。 棋子如伶人,伶人是她自己,演來演去打發時間而已。 貝茜把跳過一次樓的黑棋移動到斜上方,干脆利落結果了白子的國王。 “看起來下手軟綿綿,其實兇得很?!焙斩髟涍@么說。 是在他得了空陪著她下棋的時候,安娜貝爾在一旁看,覺得這兩個人一來一往,下手跟貓互相推一樣軟, 就笑著說赫恩不必刻意讓著貝茜。 但其實最初那次赫恩讓過棋,知道貝茜不喜歡之后便再沒有留過手,因而貝茜并不經常贏,往往開頭走得 很好,忽然一下就給他將軍,輸則輸,勝在好玩,她也開心。 “是不是,伊麗莎白?”王子殿下笑道。 貝茜轉頭去看窗外。 繁星璀璨,早已過了吃晚飯的時間,不知赫恩是否要到深夜才能趕回來。 國王跟王后既回了王宮,她想還是不要經常去赫恩那里睡的好。 安娜貝爾去服侍王后用餐,仆人們也知道貝茜的喜歡,遠遠在臥房外面侯著,房間里安靜極了。 她正要將視線從外頭黑黑的天幕收回,忽覺眼簾里什么東西一閃,很快地從窗邊一掠而過。 貝茜扔了棋快快地走過去開窗,但窗外什么也沒有,唯獨遠處有個漸飛漸遠的鳥的影子。 那鳥的羽毛與黑夜同色。 她眉頭一蹙,往空氣里嗅一嗅,隱約感剛才一瞬間聞見空氣里有一絲很熟悉的氣息,一忽兒就消散在風 里,無論如何找不著,只能作罷。 然后便見她視線一動,探了頭去看下面,一雙靜湖般的碧眸泛起些亮亮的波瀾,陡然精神活潑起來,手腳 并用地爬上窗臺,整理整理裙擺,干脆臉朝外在窗臺坐著。 下面緩緩踏進中庭的隊伍,領頭那兩個男人正是國王同赫恩。 行路一整天,眾人分明還是神采奕奕的,跟在國王父子身后,步伐邁得整齊又有力。 赫恩正同親衛隊隊長格林說話,做了一個什么手勢,隨即見格林點點頭,轉身繞過隊伍倒回反方向去,似 才回來又要急匆匆地出宮一趟。 貝茜眼珠子跟著赫恩走,倒也覺出幾分勝過自己跟自己下棋的趣味來,兩只小手抱了膝蓋,縮成一團,看 得津津有味。 難怪麗塔喜歡暗戳戳地偷看弗雷德??偯鎸γ娼嚯x接觸著,偶爾換個新鮮的視角也很有意思。 但下一秒,貝茜就被抬起頭來往這邊的赫恩發現了。 他往西塔看的動作大概已經成了習慣,從前貝茜不跟他一個房間睡,外面回來總要望一眼,這回是已經知 道貝茜才逛了一個上午便帶著安娜貝爾回來,不想她又跑到西塔樓去,目光一滯,隨即便有些失笑。 王宮內外通明,那小身影看得清清楚楚。 “看什么?” 兒子突然笑起來,自然驚動了旁邊走著的老父親,國王順著赫恩的視線抬眼去看,兩道原本長而英氣眉毛 就成了蚯蚓:“仆人呢?!?/br> “她喜歡這樣,由她去吧,父親?!焙斩鞯?。 不用他說,國王也知道是赫恩默許過了的,否則城堡里任何一個人看見也要請貝茜從那樣危險的地方下 來。 這也慣著。 他這么想著,人已經是進了王宮大門,再看不著貝茜,跟在后面的侍衛們也各自散去休整,走著路的便剩 下他同赫恩兩個人。 國王沉默了一下,突然開口問:“我聽你母親說,你有娶她的意思?!?/br> 赫恩“嗯”一聲,不假思索:“是這樣?!?/br> “你真敢啊?!?/br> 老父親這一聲感嘆聽著不像嘲諷,也不像欽佩,平淡淡地說出口,似無感而發。 “我的婚姻由我自己做主,這是很久以前就同父親您確認過了的?!焙斩鞯?,“現在也還不到時候,總要 給她時間適應?!?/br> “你母親沒意見么?”國王問。 “她知道我想要什么?!?/br> 哪里生的是兒子,簡直一塊鉆不出孔的鋼板,八面不透風,要挑刺也無從挑起。 赫恩見國王又沉默,眉目間明顯有了松動意思,彎眸笑起來:“您也知道我要什么,父親?!?/br> 赫恩不知道貝茜坐窗臺上是不是在等他。但那嬌小的一個身影,光安安靜靜在那里坐著便很令人安心的 了。 餐前他找了安娜貝爾,自然很快便知道今天貝茜被夏洛蒂帶出去玩卻那樣早回來的緣由。 安娜貝爾說的都是實話,唯獨省略了親王想摸貝茜臉才跟將軍起沖突的細節,末了道:“擔心事情再鬧 大,就先帶著小姐回來了?!?/br> 赫恩若有所思,沒有過多評價,只在安娜貝爾轉身離去之際叫住她道:“這兩天不必你親自服侍伊麗莎 白。父親已經回到王宮,我有更多的時間陪她?!?/br> 內務官淡淡一笑,道了聲好。 赫恩陪著國王同王后用過了晚餐才起身前往西塔。 走到半路,還未來得及過橋,跟在后面走著的維克托便見殿下突然止住了腳步,不知發生什么事情,等了 一下也不見動彈,正要上前幾步問問,卻見赫恩轉過頭來道:“先去浴室?!?/br> 奔波一天,他身上難免沾些塵土,貝茜身上干凈,倘若一抱,灰塵同細菌就都到她那里去。 那臥房的窗臺上已經不見了貝茜的身影。 這么著又是拖了些時間,沐浴過后香香的王子殿下才叩響貝茜的房門。 軟床上的棋盤已經擺開新的不知第幾局,赫恩推門進去的時候貝茜正在落子,聽見聲響便抬眼看他,推開 棋盤要下床來,只是動作不及他快,小腳才碰到地毯上長長的絨毛,身前便落了個影子。 赫恩的氣息驟然貼近,伸手一攬,已是將這綿軟的一團抱起來,鼻尖蹭過她的臉,貼了那柔滑的金發去嗅 她淡淡的香氣。 “父親臨時決定再到軍營去看看,所以回來得晚了些?!彼?。 貝茜伸手去摸他還掛著晶瑩水珠的發梢,指尖輕輕一觸碰,那濕潤就傳遞到她手上來。 赫恩這一路顯然走得很快,心跳撲通撲通。 “累嗎?”貝茜問。 這么輕輕柔柔的一聲真是貼心,縱使再疲累也全化作一聲低笑了。 赫恩抬手捉了她還在撥弄他發梢的手指:“不累。怎么今天又跑回西塔來?你愛玩的東西大多已經放在那 邊臥房了?!?/br> “我想自己睡?!必愜绲?。 赫恩看她,她就將臉轉過去,只是看旁邊。 突然提出這么句話,他不是不訝異,但想想父母回來之前她已經習慣跟他一塊兒,今天才說想自己睡,便 立時懂得是怎么一回事,也不戳破,順著她的話道:“好?!?/br> 這小人兒給抱了好一會,隨即又像滑魚一般扭著想下來自己坐,赫恩將她放回到床上,順帶著看了眼她擺 的棋局,把黑方的士兵移動個位置,笑道:“這樣更好走些?!?/br> 貝茜爬到床里面,見他下棋,又探過身來看。 “今天早早就回來,想必玩得不很盡興?!焙斩鞯?,“我叔叔跟弗雷德水火不相容,還不到不能共存的地 步,下回見了不喜歡就躲開?!?/br> “夏洛蒂送給我很多禮物?!必愜绲?。 “安娜貝爾給我看過清單,說還有些你沒打算要?!焙斩骶托?,“往后能帶著你出王宮去玩的人,送多少 東西照收就可以了,不必擔心她給得太多?!?/br> 對方承的王室的情只多不少,一點小禮物實在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