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只是那人看得光明正大,見她受驚地轉頭來,也不過抬手以食指抵唇,示意她不要發出聲音驚擾了病人。 女仆果真乖乖地沒有說話。 除開下意識服從了那人,失語還因為被那人妖異璀璨的異瞳晃得出神,待反應過來,哪里還敢停留,趕緊 將東西收拾收拾,腳步輕而飛快地離開了房間。 到走廊上,她有些不放心,走前去問守衛著的其中一個士兵:“剛才進去的那個男人你認得嗎?” “是蘇大人?!睂Ψ竭@么說。 倒真不是擅自闖進來的人。 蘇明明不在弗雷德的出行隊伍中,不知怎么竟然出現在這里,四下無人,他關了房門,緩緩走到弗雷德床 邊。 床上那男人病中不適的模樣映照在他流麗的異瞳中,一瞬間仿佛那痛苦也刻印進去,只是再眨眨眼去看, 又是一片平靜,什么都沒有。 蘇在弗雷德床邊拉了椅子坐下。 他這么靜靜看了一會兒,眼見不知身外事的將軍額上又給guntang的體溫熬出薄薄一層汗,面色平靜地將手覆 了上去。 那是一雙能彈奏出天籟的手,卻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驅除疾病的作用,這么用掌心貼著弗雷德的額頭,不 過片刻,弗雷德竟長舒一口氣,雙頰病態的紅也仿佛褪了些許。 這一幕如神如妖如幻,讓旁人看見,大概要驚得叫出聲。 蘇仍保持著這個姿勢,此刻瞧見弗雷德的反應,視線終于移開去,不知在看空氣,還是在看旁的什么。 末了低低開口,打破這臥房里的沉寂:“大人?!?/br> 第40章 “我還是更喜歡你叫我的名字?!蹦侨诉@么對她道。 同以往帶點迷霧般朦朧的夢境不同,此刻所見夢中人的眉眼格外清晰,能夠清楚看見他唇角舒展,末了緩 緩漾開一點點饒有興致的笑意來。 搭在軟椅上那只手白得雪一般,觸碰時非常冰冷,然而她也冰冷,在他探過來撫摸自己臉頰時什么感覺都 沒有。 心里是想躲開的,忍耐一下,還是忍住了乖乖地沒有動彈。 知道夢見的是哪一幕——記憶缺口因那神秘力量的涌現而終于又開始填補了些,隔了許久再度回憶,仿佛 在經歷別人的人生。 除了吸血的時候貝茜向來不讓希里蘭德省心,總想著要遠遠地逃離,是一次又一次給捉回他身邊才終于斷 了這個念頭。 剛開始希里蘭德很生氣。 但后來習慣這種貓捉老鼠的游戲,便漸漸地沒了怒意,尤其每次又回到他空而大的宅邸貝茜都能聽話一 些,這么不出聲地留在他身旁,伸過手去撫一撫那小臉也是肯的,抱在膝上格外惹人疼,他就也不是不愿意偶 爾讓她出去散散心。 只是這次回來,小人兒乖巧得過了頭,途中并不掙扎,回到宅邸里,還會同其他血族一般稱呼他為“希里 蘭德大人”。 貝茜記得這些,但不太記得自己當時是什么心情。 想一想,她與希里蘭德是地與天的兩種心境,經歷了反復多次的失敗之后終于認清不是沒有希望,但希望 攥在他手里,反抗無用,大概那時已經快放棄了。 希里蘭德未必就不知道。 他沒有對貝茜的這種妥協表現出多少得意,實際上還更喜歡她活潑一些的樣子,哭鬧或者怒罵也不是不可 愛,待哭過了給他抱在懷里慢慢地擦眼淚,也未嘗不是一種樂趣。 可惜貝茜哭的次數越來越少,小姑娘越發堅強起來了。 “你喜歡外面,我可以陪你一起出去玩?!彼麚崦哪橆a,指尖一滑,要轉而觸碰到她的柔唇上,被 一扭臉躲開了去。 指尖連停頓也沒有,似無事發生,仍舊退回去享受那白嫩臉頰的柔滑觸感,他思忖得竟有幾分認真,末了 道:“等我得到我該得的,就一直陪你?!?/br> 他不是終日閑暇以至于初擁了個人類來取悅自己的血族,血液養出了他的強大,自然也一并養出了他蓬勃 的野心。 無論人類還是血族,大概都要貪個萬人之上的位置。 希里蘭德或許不出于貪,而不過認為那才是最好的。 他一貫喜歡一個“最好”,允諾出的也是最好。 “我要的‘最好’你給不了?!必愜绲?。 他就又彎唇,氣息湊得極近極近,尖牙抵在了她纖細的脖頸,帶著幾分懶意道:“既然方才已經叫了聲弗 雷德大人要哄我,怎么現在又直白得不得了?你大可說我已經就是最好?!?/br> 他的臉已經埋到了她頸間,進食的時候無比專注,自然停了說話。 待按著懷里身子緊繃的小人兒狠狠饜足,才低低喘一口氣,乍聽沒頭沒腦,實則接著先前的話道:“那樣 我會很開心,伊麗莎白?!?/br> “為什么是我?”貝茜被咬開肌膚吸取了些活血,身上不由自主地便流失掉幾分力氣,這會兒說話也不很 大聲,推他的手軟綿綿,所幸還能夠轉過頭去,不看希里蘭德迷離如探霧的雙眼。 這個問題問了不止一次,希里蘭德一次也沒做過明確的答復,此刻仍舊不例外,起身抱了她去棺里讓她陪 著躺一躺,待摟著她調整了安睡的姿勢,閉上眼睛時才說了句似是而非的話,根本算不上回答。 “我也這么問我自己?!彼?。 話音剛落,外頭便響起急促的敲門聲,伴隨著“希里蘭德大人”的呼喊,打擾了他的安眠,也一并打碎了 貝茜的夢。 她醒來的時候還在想,在那夢的尾聲,究竟還發生了什么? 心臟倒知道一般狂跳著。 赫恩是在將貝茜哄睡了之后才離開的。 貝茜這兩天都沒有合過眼。 問她,她只說不困,就還是出神地盯著她自己的手看,仿佛這么瞧著就能瞧出力量的源頭一般。 誰知道呢。 赫恩同她說的那一番話,也不知道有沒有給聽進耳朵里,但說完之后貝茜確實是轉了臉去看他,若有所思 地“嗯”了一聲的。 “弗雷德是怎么回事?”她問。 將軍病倒不起的事情即便她不關心也有旁人說,一清二楚傳進耳中,只覺發現無名吸血鬼不是希里蘭德之 后暫時壓下去的不安的第六感又隱隱開始作祟。 尤其當日含笑的那句“他將蘇醒”,比起威嚇,更像預言。 “他的燒還是沒退下去。已經叫了另外一個醫生來看?!焙斩鞯?,“等他狀態好一些,就帶回王都?!?/br> 他這么淡淡地交待兩句,向來不怎么表露負面情緒的,此刻也能夠聽出幾分擔憂。 好友莫名其妙的病纏綿著,想必赫恩的心情也好不起來。 不過是在貝茜面前才稍稍放松些。 他放了她在床上,和衣陪著一起躺下來,即便隔著一層被子也是靠得很近,見貝茜睜著眼睛一眨不??醋?/br> 己,抬手輕輕覆在了她眼上,能覺出那睫羽在掌心一下一下顫動著。 “睜著眼睛怎么睡覺?”他問。 貝茜沒有說話。 “這樣久沒有閉眼睛,暫且休息一下?!焙斩鞯?,“今晚沒有下雪,如果想到再到外面走走散心,我過一 會兒就叫你起來,好不好?” 貝茜這才點了頭。 在他掌心籠罩下來的一片黑暗中她閉了眼睛,待那大手慢慢地拿開去,便側轉一下小身子,面對著他睡。 這么樣離那沉穩的心跳聲就更近一些。 撲通,撲通的,數著那心跳的頻率,倒終于暫時拋開了這兩天一直在想著的事情,放空頭腦,逐漸逐漸就 入了夢。 卻不知道睡著也只是片刻安生,夢境裹挾著從前不期而至,直攪擾到她再度睜開眼睛。 當然那已經又是一段時間之后的事情了。 今晚大概注定不大太平。 這宅邸里還有許多人的心都放在另一個人身上。 那人仍昏迷不醒著,見不著面,能清楚他此刻狀況的怕是只有獨自一人趕來、徑直進了臥房閉門至今的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