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節
“嗯?” “我本來還在想,今晚上回去,我該怎么熬?!?/br> 楚瑜沒說話,她抬手梳理著他的頭發,聽他道:“可還好,你留住了我?!?/br> 楚瑜聽他的話,抿了抿唇,終于道:“聽到我和顧楚生的話,你不覺得荒唐嗎?” “有什么荒唐?” “一個人居然已經活過一輩子,不荒唐嗎?” 衛韞沉默了片刻,終于道:“其實這些事,早就有預兆了,不是嗎?” 說著,他伸出手,環住她:“從你嫁進衛家,預知到衛家禍事,再到后來,你只比我大一歲,可我卻總覺得自己在你面前像個孩子。這么多年我一直在追趕你,我就一直希望,在你身前,我能不要永遠像個孩子,我很多時候都在想,你到底是經歷了什么,才會像今天一樣,不過二十一歲的姑娘,心里卻那么多傷口?!?/br> 他抬起手,覆在她心口,他瞧著她,神色間沒有半點欲念:“再后來床底之上,你比我熟悉太多,可你明明只同我在一起過。我也想過為什么,可你不同我說,我便不去探究。所以聽到的時候,我不覺得荒唐,我只覺得,的確如此?!?/br> “你不介意嗎?” “我該介意什么?” 楚瑜抿著唇笑:“我老了,我嫁過人?!?/br> 衛韞靠著她,聲音溫柔:“我不介意,我只是心疼于你,喜歡于你,遺憾于你?!?/br> “心疼你走了這么難的路,喜歡你至今還有那份赤子之心,遺憾那一條路,我沒能陪你?!?/br> 楚瑜聽著,她放下手,靠進他懷里,沒有言語。 雨下了一夜,楚瑜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她懶洋洋叫了人進來,晚月長月面無表情收拾了屋里,等長月去端水時,晚月上前來,小聲道:“夫人,昨個兒,王爺留宿了?” “嗯,”楚瑜平靜道:“怎的?” 晚月抿了抿唇,憋了半天,終于道:“王爺天亮才走?!?/br> “嗯?!背c了點頭,倒也沒意外。晚月上前來,焦急道:“夫人,若是讓老夫人知道了……” “那又如何呢?”楚瑜抬眼,晚月愣了愣,楚瑜平靜道:“知道了,便知道吧,我又怕什么?” 晚月沉默片刻,終于道:“既然夫人已經做好決定,奴婢也不多說了?!?/br> 楚瑜聽出晚月聲音中的氣惱來,忍不住笑了,她回頭瞧她:“怎么,生氣了?” “夫人這是拿自己名譽在開玩笑?!?/br> “名譽?”楚瑜輕笑:“你以為我在意名譽?” 若是在意名譽,當年哪里又做得出逃婚私奔的事來? 晚月愣了愣,片刻后,她彎腰叩首道:“晚月緊隨夫人?!?/br> “你怎么這么客氣?”楚瑜抬手摸了摸她的頭:“起吧?!?/br> 梳洗之后,楚瑜出了房門,到大堂去同大家一起用早膳。 剛一進門,她就瞧見衛韞坐在上桌,他正同旁邊的柳雪陽說著話,見楚瑜來了,他抬起頭來,眼里帶著遮不住的明媚笑意。 楚瑜笑了笑,同柳雪陽行禮,又同王嵐蔣純問安,而后才落座下來。蔣純瞧著楚瑜,給她夾了菜道:“阿瑜今日看上去與平日有些不同,光彩照人,怕有喜事?!?/br> “倒也無甚喜事,”楚瑜溫和道:“只是見今日天色好,心情也好罷了?!?/br> 蔣純笑著沒說話,她抬頭看了一眼衛韞,搖了搖頭,卻是有些無奈的模樣。 等吃完東西,衛韞抬頭看向楚瑜,同她道:“今日嫂嫂是否要去送客?” “今日大部分客人都要離開?!背ばχD頭看向旁邊跪坐著的蔣純,神色里帶了調笑:“不知阿純是否要同我們一起?” “你們去便好,”蔣純神色平靜:“與我又有何干系?” 楚瑜笑著拍手,抬頭看向衛韞:“行,王爺,我們走。今日宋世子也要走了,我們去送吧?!?/br> 蔣純眉眼不動,衛韞有些無奈笑了,起身同柳雪陽拜別,隨后跟著楚瑜出了屋中。 楚瑜走得輕快,看上去心情不錯,衛韞抬手拉住她,溫和道:“別冒冒失失,小心摔著?!?/br> “我這么大人了,”楚瑜抬眼看她:“怎么會摔著?” 衛韞笑著瞧她:“我找個借口拉著你,你看行么?” “我覺得行?!?/br> 楚瑜點點頭,給他拉著,倒也沒抽手。 衛韞抿唇沒有說話,牽著人上了馬車,他才想起來:“你說二嫂會來送人嗎?” “知道她為什么不來嗎?” 楚瑜撐著下巴:“因為知道宋世瀾會去找她唄?!?/br> 衛韞愣了愣,片刻后,他嘆息道:“你們這些女人,心思真讓人難以揣摩?!?/br> 兩人說著話,蔣純陪著柳雪陽說了會兒話,便同王嵐從房中轉了出來。剛走到長廊,她就聽到一聲輕喚:“二夫人?!?/br> 蔣純轉過頭去,看見長廊盡頭的青衣青年,他披著狐裘領披風,頭上戴著發冠,笑容淺淡溫和,一如秋日陽光,明媚卻不張揚。 蔣純定定瞧了他片刻,終于才低了低頭,恭敬有禮道:“宋世子?!?/br> 宋世瀾走到蔣純身前,靜靜打量了蔣純片刻,好久后,才終于道:“我要走了?!?/br> “嗯?!笔Y純應了聲,也沒多說,宋世瀾瞧著她,慢慢笑了。 “當年我同二夫人說我要走了,二夫人給我行禮,祝我一路行安。如今我同二夫人說要走,二夫人回了我一句‘嗯’,是不是舍不得?” “您說笑了?!笔Y純聲音平淡:“若您無事,我先回去照顧陵春了?!?/br> “二夫人,”宋世瀾驟然開口叫住她,蔣純皺眉抬眼,入眼卻是青年含著笑的面容:“在下如今二十七歲?!?/br> “世子同我說這些做什么?” “若我再不成婚,怕是要讓天下人笑話了?!?/br> “這與我,也無甚關系?!?/br> “二夫人,”他抬起手,輕輕握住了蔣純的手。蔣純微微一顫,想要抽回手去,宋世瀾卻驟然用力,握緊了她。 “我再等您一年,”說著,宋世瀾抬起頭來,他面上帶笑,眼里卻滿是苦澀:“人的等待總有盡頭,若是再等不到,”他沙啞出聲:“我可能就等不下去了?!?/br> 蔣純被他握著手,好久后,她慢慢開口,聲音里卻帶了沙?。骸叭羰堑炔幌氯?,那便不等了?!?/br> “世子,”她苦笑起來:“阿束待我很好?!?/br> “我待你,會比他更好?!?/br> “你不明白,”蔣純搖了搖頭:“他未曾負我,我不能薄他?!?/br> “可他已經死了?!?/br> 宋世瀾握著她的手用了力氣:“不是你薄他,薄他的是這世間!沒誰要為誰的死陪葬上一輩子!你就算一輩子守著活寡,他也不會活過來,你明白嗎?!” 蔣純沒說話,她面色有些蒼白,宋世瀾靠近她,冷著聲音:“蔣純,若我是他,我心里有你,看見你活成這樣,我死了也不得安息。我們身為武將,活著廝殺半生就是想求你們活得好活的安穩,用命葬在戰場上,最后就是換你這樣作踐自己嗎?” “世子……”蔣純顫抖著聲:“您放手!” 宋世瀾沒說話,他盯著她,許久后,他輕笑出聲。他放開她,平靜看著她:“一年?!?/br> 他聲音里帶著冷意:“一年,你不嫁我,我就求娶魏清平?!?/br> 說完,他轉身離開,蔣純顫抖著身子,握住了自己的手。她咬緊了唇,閉上眼睛。 而楚瑜和衛韞在馬車里下了半局棋,便來到了城門前。 他們如同迎接來賓一樣,一一送走了去客。 等到傍晚時,楚瑜看見顧楚生的馬車遙遙而來,顧楚生的馬車停在她身前,他卷起簾子,靜靜看向楚瑜和衛韞。 兩人并肩而站,含笑看著他。衛韞從旁邊取了手信,交到顧楚生手邊,含笑道:“顧大人,一路行好?!?/br> 他的笑容和楚瑜的很像,一樣淡然從容,帶著些許暖意。他們兩人在時光里,變得越來越像,此刻并肩站在一起,兩人都穿著水藍色的衣衫,仿佛融在了一起。 顧楚生靜靜看著他們,好久后,他沙啞出聲:“阿瑜,你同我說句話?!?/br> “顧大人,”她從衛韞手中拿過手信,舉在顧楚生面前:“一路行好?!?/br> 顧楚生聽著她的話,看著面前含笑而立的女子,他忍不住紅了眼:“可我不知道,后面我的路該怎么走?!?/br> “我行不好,走不好?!?/br> “我該怎么辦?”他眼淚落下來,瞧著她:“執著了這么多年,你讓我怎么辦?” 楚瑜沒說話,她靜靜看著他,好久后,她終于道:“楚生,這世間還有很多事等著你做。還記得未來嗎,天災人禍,洪澇地震,戰亂不斷。如果你喜歡我,”她輕輕笑了:“上輩子你做得多好,這輩子做得比上輩子更好,那就好了?!?/br> “有什么意義呢?”他輕聲開口:“你不在我身邊,又有什么意義?” “顧楚生,”衛韞笑起來:“你先去做,若不能成為她喜歡的人,至少不要成她討厭的樣子?!?/br> 顧楚生沒說話,他垂下眼眸,衛韞笑起來:“顧大人,人生還很長,您多等幾年,說不定又峰回路轉,柳暗花明呢?” “王爺說笑了?!鳖櫝嘈α艘幌?,他抬起頭,看著楚瑜,終于是伸出手,拿走了楚瑜手中的手信。 “阿瑜,”顧楚生瞧著她,呼喚了她的名字,然而剩下的話,卻都說不出來,他靜靜凝視著面前人澄澈的眼睛,好久后,他閉上眼,輕嘆出聲:“這世間,會如你所愿?!?/br> 說完,他放下簾子,靠回馬車之中。 他握著楚瑜給他的小盒,那小盒里就是白嶺當地一些特色小食,他拉開來,看了好久,放進了袖中。 馬車行了幾步,衛韞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叫住了顧楚生:“顧大人!” 說著,衛韞追了上去,跳上馬車,掀起了馬車車簾,壓低了聲道:“我想問顧大人一件事?!?/br> 顧楚生神色有些疲憊,卻還是道:“您說吧?!?/br> “您是否知道,上輩子我娶了誰?” “魏清平?!?/br> 聽到這話,衛韞終于明白,之前楚瑜為何對魏清平這樣敏感。衛韞皺起眉頭,卻是道:“因何而娶?” “她懷了秦時月孩子,秦時月在戰場上為了救你死了,你為了保住她的名譽,認下了這個孩子,同她成婚?!?/br> 衛韞皺起眉頭:“時月如何死的?” “那是同北狄打的一場,這輩子應當不會再有了?!?/br> 衛韞放心了許多,點了點頭,他又道:“還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嗎?” “一個月后,青州元城一場大震,余震一路擴散到洛州,到時候,受災百姓將有百萬之數?!?/br>